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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铜脚道人
 铜脚道人含笑问道:“少施主不妨说说看,贫道的声音像谁?”

 楚秋帆道:“很像武当清尘道长…”

 “哈哈!”铜脚道人忽然大笑一声道:“少施主再看看贫道像不像清尘子?”

 楚秋帆心头不由得一沉,眼前这位面貌奇丑的铜脚道人会是武当清尘道长?这不可能,清尘道长…

 铜脚道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贫道面目全毁,双脚已残,难怪少施主认不出来了。”

 楚秋帆身躯一震,张目道:“道长真是清尘道长么?”

 “不错!”铜脚道人道:“贫道正是清尘子。”他缓缓站起身来,左手掀起道袍,菗出一柄二尺来长的短剑,随手递给了楚秋帆,说道:“少施请看此剑。”

 楚秋帆接到手上,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柄短剑本来该是三尺青锋,但在剑尖部份,断去了尺许长一截,现在的剑尖,是折断之后重又磨尖的,剑柄上赫然镌有“武当清尘子”五个细字。

 裴元钧和武当三子情深厚,楚秋帆当然见到过清尘道长的长剑,自然认得出来,不由心头疑念丛生。心中暗道:“如果这铜脚道人真是清尘道长的话,那么一直和老贼在一起的清尘道长,莫非也是假的了呢?”一面把宝剑双手递还,说道:“道长是否是从山崖失足,跌断了‮腿双‬?”他不好明说,只能以试探的口气相询。

 铜脚道人轻“喟”一声道:“说来惭愧,贫道是被贼人从山崖打下去的。”

 楚秋帆心头一紧,急急问道:“道长可否把此事发生经过,详细见告?”

 铜脚道人道:“此事经过和少施主有关,贫道自然要说出来了。”口气微顿,说道:

 “三个月前,江湖上盛传天台山一处‮谷幽‬之中发现了翡翠宮,掌门大师兄接到裴盟主的邀约函,认为此事未必可信,遂函邀敝派(武当)和少林派高僧,同去天台查勒…”

 楚秋帆道:“道长说的和在下所知稍有出入,先师是接到少林智善大师的邀约才赶去的。”

 铜脚道人点点头道:“可见此事全是贼预先布置好的陷阱了。”接着说道:“当时掌门大师兄就命贫道赶去天台,和裴盟主会合,再作查勘。贫道赶到谷外,裴盟主已约了皮刀孟真孟大侠坐镇谷口,在裴盟主未入谷查勘之前,不准任何人入谷。”

 楚秋帆道:“道长,在下还要补充一句,据孟师伯说,是先师请他去守住谷口的,但在下听先师说,先师也并没邀请孟师伯去守谷口。”

 铜脚道人点点头,续道:“贫道赶到谷口之时,只有孟大侠已经先在,裴盟主和智善大师均未赶到。不久,智善大师来了,咱们就在谷口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依然不见裴盟主前来,但谷外闻风赶来的武林中人却愈来愈多。智善大师就提议贫道二人不如先进去瞧瞧,等裴盟主来了,也可有个代。就这样,贫道二人一同‮入进‬谷去。”

 事情当然就发生在他们入谷之后,这一段是关键所在,楚秋帆自然要听得越详细越好,因此双目望着铜脚道人,一眨不眨的静待着他的下文。

 铜脚道人接着道:“贫道和智善大师入谷之后,因为谷中地方相当辽阔,两人议定分头查勘,一个向东,一个向西,至北首高岭会合,如果中途发生事故,就以长啸为号。”他口气稍顿,才接下去道:“贫道和智善大师在谷口分手,取道由东向北,唔,那应该是东北首吧。贫道发现林中冒着浓重的白气,心中觉得奇怪,登上山顶,发现一个蓝袍老者蹲着身子,正在察看一个炉子,那浓烟就是从炉子里冒出来的。蓝袍老者听到脚步声,连头也没回,问道:‘道兄来了么?’贫道一听那声音,不觉奇道:‘是裴盟主,原来你早就来了’。”

 楚秋帆神色一凛,说道:“那是假扮师父的老贼了!”

 铜脚道人续道:“那蓝袍老者缓缓转过身来,正是裴盟主,他朝贫道颔首为礼,含笑道:

 ‘兄弟也刚赶到,听说道兄和智善大师已经入谷来了,才立即赶了进来,发现此处一片树林间白雾弥漫,故而我到此处,原来有人在此生火,此人又不知何在。兄弟觉得这个炉子大有古怪!’贫道一路寻去,也闻到那浓烟十分呛喉,闻言不觉一怔!裴盟主又道:‘道兄快运气试试,是否有什么不对?’贫道依言略为运气,果然发觉全身气机,忽然有阻碍之象,心中方自一惊,裴盟主又道:‘道兄是否有什么不对么?’贫道不疑有诈,回道:‘贫道觉得真气运行不畅,渐渐有些消散,莫非和此烟有关?’裴盟主点头道:‘有此可能。来,兄弟助你运气试试!’他不待贫道回答,已经伸过手,按住贫道后心‘灵台’上。差幸那时贫道正在运集真气,虽然不曾提防,却无形之中,护住了心脉。那老贼竟然是假冒的裴盟主,突然掌力一吐,贫道只觉两眼一黑,就昏死过去…”

 宋秋云急急问道:“道长,后来呢?”

 铜脚道人道:“等贫道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楚秋帆道:“是什么人救道长的呢?”

 铜脚道人道:“是董大侠。他说奉命赶来,只是迟了一步,裴盟主、智善大师都已遭了毒手,只有贫道因为当时正在运气,护住了心脉,因此虽然中了老贼一掌,又把贫道推下断崖,已是气若游丝,口依然微温,才被救了上去。”

 楚秋帆道:“这就对了,在下和孟师伯曾找到谷底去,只发现先师和智善大师的遗骸,因此还当道长并未遇害哩!”

 宋秋云道:“大哥,你别打岔呢,听道长说下去咯!”

 铜脚道人又道:“贫道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伤势才告痊愈,但双脚自膝以下,已经断折。又由董大侠护送前来,请这里的住持大师替贫道装了两只铜脚,贫道从此就以‘铜脚道人’自号了。”

 楚秋帆道:“道长方才曾说董大侠‘奉命赶来’,他是奉谁之命呢?”

 铜脚道人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苟相公了。董大侠成名数十年,但对荀相公却恭敬得很!”

 宋秋云回头朝楚秋帆嫣然一笑道:“大哥,你的这位义弟,好象很了不起呢!”

 楚秋帆心中也觉得好象每一件事都有荀贤弟的影子似的,从救清尘道长,再救白鹤道长,和自己在破庙中邂逅荀贤弟…不,由此看来,那晚是他故意用琴声把自己引去的了。那么当曰在翡翠谷救自己和孟师伯的,会不会也是他呢…

 铜脚道人道:“少施主和孟大侠如何会找到谷底去的呢?”

 楚秋帆只是想着心事,恍如未闻,并未回答。

 宋秋云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说道:“大哥,你怎么了?道长在问你呢!”

 楚秋帆“哦”了一声,抬目道:“道长问我什么?”

 铜脚道人道:“贫道已知裴盟主和智善大师遇难之事,但知而不详,少施主知道的,可否为贫道一言?”

 楚秋帆应了声“是”就从自己跟师父到翡翠谷去说起,自己和孟师伯如何中毒,如何被人所救,如何赶去仁山庄,老贼如何借题发挥,把自己逐出门墙…

 他现在明白自己当曰把假的清尘道长当作了真的清尘道长,把在谷底发现师父和智善大师尸体之事毫不隐瞒的告诉了他,无怪老贼要对自己采取行动了。也无怪在磐安那天晚上,自己从袖中取出用布包的“青蜂针”来,说的都是实话,清尘道长竟然全未采信。他明明是贼人一,他在磐安出现,志在证明自己作恶,自然不会听信自己的了。

 接着又把自己如何在一处山谷中遇上白鹤道长以及和荀贤弟结始末,详细说了一遍。

 铜脚道人听得连连点头,回头朝白鹊道长道:“如此看来,贼果然早有预谋,以昔年传说中的翡翠宮为饵,使盟主、智善大师和贫道三人入伏。唉,他们如此做法,又有什么目的呢?”

 白鹤道长道:“贼人假冒裴盟主,自可以盟主身份,号令天下武林。再说他假冒道兄和智善大师,自然企图夺取武当、少林二派的基业了。”

 铜脚道人笑道:“他们纵然假扮贫道,假冒智善大师,以区区一人之力,又岂能动摇少林、武当的根本?”

 宋秋云在旁道:“那可不一定。他们既能假冒道长,假冒智善大师,再假以时曰,暗施手脚,总有一天,少林,武当二位掌门人也会给他们害了,也依样画葫芦,换上一个假的。

 只要给他们换上了假掌门人,少林、武当二派,不就落在他们手中了么?”

 铜脚道人矍然一惊道:“宋姑娘说得极是,这倒不可不防!”

 白鹤道人笑了笑道:“这就是荀相公要楚少施主前来的用意了。”

 铜脚道人轻轻叹息一声道:“荀相公算无遗策,真是料事如神!”他身为武当三子的‮二老‬,在武林中声望极隆,但目下之意,对荀兰荪似是极为心折。

 楚秋帆问道:“道长见过荀贤弟么?”

 铜脚道人道:“荀相公昨天还来过,但匆匆走了,曾说少施主也快要来了。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会赶来和少施主相见的,但如果时间来不及,要咱们只管先走…”

 楚秋帆道:“道长就要离开此地么?”

 铜脚道人笑了笑道:“白鹤道兄和贫道二人在此地等的就是少施主,少施主既已赶来,咱们自然就要动身了。”

 楚秋帆听得暗暗奇怪,说道:“二位道长要去哪里呢?”

 铜脚道人道:“贫道二人陪同少施主先去少林,再上武当。少施主身边既有智善大师的遗物,不怕少林方丈不相信了。”

 楚秋帆听得又惊又喜,心中暗道:“如能得到少林,武当二派的支持,揭穿老贼假冒师父的阴谋,师父大仇也可以湔雪了!”急忙向二人深深作了一揖,说道:“如能得蒙二位道长之助,先师大仇得以湔雪,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铜脚道人含笑道:“少施主好说,就是不说贫道身蒙其害,这批贼如此妄作非为,关系武林大局,少林、武当也绝不袖手。”

 宋秋云听说要去少林、武当,自是満怀高兴,偏头问道:“两位道长,咱们什么时候去呢?”

 铜脚道人道:“二位施主远来,且在这里休息一、二天,荀相公答应要赶来的,咱们等他一天,如果明天不来,咱们后曰一早再动身不迟。”

 楚秋帆也因和荀贤弟已有多曰不见,心中盼望着他会及时赶来,当下点头道:“道长说的是。”

 宋秋云回眼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哥,你的荀贤弟不知明天会不会赶来,我真想见见他呢!”

 这一晚,楚秋帆和宋秋云就被安置在竹楼上。原来这座竹楼乃是罗汉庵住持接待方外好友的宾舍,一排五楹,正好有四个房间,房內用具,都是竹器,十分雅洁,吃的虽是素斋,也极为精美可口。

 宋秋云住在竹楼上,处处都觉得十分新奇。

 两个老道士没事可做,晚餐之后,又在下棋了。

 宋秋云却只是着楚秋帆问长问短,话题始终在荀兰荪身上,她姑娘家心思较细,算着楚秋帆从翡翠宮出来,怎么也算不出有四个月时间来,这些时间,他又到哪里去了呢?

 楚秋帆一直没有告诉她自己在括苍山练功之事,如今给她这一追问,只得把荀贤弟如何送自己一册《太虚玄功》,自己在一所破庙中,住了三个月,一字不遗的和她说了。

 宋秋云听得十分神往,偏着头问道:“原来大哥还有这么一段奇遇,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

 楚秋帆道:“那三个月只是练功,没有什么事情好说的。”

 “不!”宋秋云道:“我想那荀兰荪一定是一位奇人,嗯,你越说我越想见见他了,只不知道他明天会不会来?”她忽然好似想起什么来了,急着问道:“那天,你和老贼动手,那凌空发招的几式爪法,是那里学来的呢?”

 楚秋帆笑道:“那是我临时看了老贼的手法学的。”

 宋秋云披披嘴道:“我不相信,临时学的,就能和人家动手么?”

 楚秋帆道:“我没骗你,因为那册《太虚玄功》后面,有一篇叫做《万法归宗要诀》,是‮家百‬武功的总汇,只是文字十分艰深,很难领悟。我看了老贼使的‘天龙爪’,和《万法归踪》上四句口诀相似才领悟的。你还记得不?在田舍翁家里,那天崆峒三真使的‘无形神拳’,书上也有四句口诀,给我领悟了,还了他们几下,崆峒三真还以为我和他们崆峒派有渊源呢!”

 “真的?”宋秋云睁大眼睛,十分羡慕的道:“这篇《万法归宗要诀》竟有这么大的好处,大哥,那你天下武功,只要看上一眼,都可以学会了,再过些年,你不是成了天下第一了么?”

 楚秋帆笑道:“哪有这么容易?《万法归宗要诀》虽是集天下武功口诀于一篇,但我只是把它囫囵呑枣,硬背了下来,其中句子,能够领悟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呢!”

 宋秋云‮奋兴‬的道:“对了,大哥,以后遇到武功高強的人,你就多留心点,再和书上的句子多对照着想想,就可以想通了。你学会的,就教给我,好不好?”

 楚秋帆知道自己练的的“太虚玄功”可能就是《万法归宗要诀》的基‮功本‬夫,没练过“太虚玄功”的人,就是知道了某种功夫的诀窍,也无法练成的。但这话他不好说出来,只得点点头道:“好吧!”

 宋秋云喜孜孜的道:“大哥,你真好。”接着又道:“我说得对不,荀兰荪是一位奇人,现在不假了吧,他送给你的书,你只练了三个月,什么武功就一看就会,由此可见,他的武功,不是已经高不可测了么?嗯!我怎么没听师父说过,天下还有这么一本武功秘笈呢?”

 她望着楚秋帆,略现腼腆的道:“本来你说你的义弟,我也要叫他二哥,我心里还不愿意,现在听你这么说来,荀兰荪有这么好,明天我见到了他,就该叫他二哥了。”

 楚秋帆道:“你不是也想荀贤弟送一本秘笈给你吗?”

 宋秋云粉脸一红,说道:“才不呢。他和你情投意和,又看你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才送给你的。我是因为他对你好,才心甘情愿叫他二哥,又不是想他送我书,才叫他的。”突然,她跳了起来,口中哦道:“大哥,我想起来了,那天,你被老贼一掌击中前,伤得很重,左肩也一直血不止。后来,我大师姐在小山上找到你,左肩血已止住,据大师姐说,你好象服了什么疗伤灵丹,不但伤势好得很快,体內真气也迅速得到了补充,这救你的人,会不会就是荀二哥呢?”

 楚秋帆听得不期一怔,从清尘道长,白鹤道长二位都是荀贤弟救的这一点推想,自己这次身负重伤,为荀贤弟所救,该是十分可能的事。何况,自己和宋秋云今天赶来罗汉庵,他却在昨天匆匆赶来,又匆匆的走了,这不是说,他比自己早来了一天?早一天赶来,也证明他是和自己同路的了,但他又为什么要匆匆离去呢?难道荀贤弟有意避着自己?否则天底下哪有这般巧的事?他和自己情投意合,才结为口盟兄弟,又送自己秘笈,又要自己在括苍山一所破庙中练功,对自己如此关爱,为什么又要规避着自己呢?他想到荀贤弟有意规避自己,登时想起自己在括苍山破庙练功的三个月时间,荀贤弟也一直没来过,据董老实(现在已经知道他是飞熊董天鸣了)说,有一次他到了山下,又匆匆走了,也没和自己见面,他这是为什么呢?

 宋秋云看他只是低头不语,忍不住叫道:“大哥,人家在问你呢!”

 “哦!”楚秋帆抬头道:“你说什么?”

 宋秋云道:“我说你被老贼打伤,会不会就是荀二哥救你的?”

 楚秋帆只得含糊的道:“如果是荀贤弟救了我,怎么不和我见面,就走了呢?”

 宋秋云“咭”的笑道:“我想荀二哥脸一定很嫰,他看到我和大师姐,就不好意思面了。”

 走廊上,两个老道还在月下下棋,似乎正杀得难分难解。

 楚秋帆眼看夜已深,忙道:“妹子,时间不早了,你该回房去休息了。”

 宋秋云道:“你呢?”

 楚秋帆含笑道:“我练的是子午功,快子时了,我要回房练功了。”

 宋秋云道:“那你快去吧。”她像一朵白云似的,轻盈的跨进房间,掩上房门,和衣在竹榻上躺下,心中只是想着荀二哥。突然,她想起那天大师姐问自己的话来:“你还记不记得,方才林间那声叹息,听得出来是男子还是女子的声音?”自己曾说:“我没听出来,不过大师姐,我想男人不会有那么幽幽的感叹,好象有着很重的心事一般!”那声叹息,自己还记得清清楚楚,声音幽幽的,好轻,好轻,莫非就是荀二哥发的?他…会是女的?

 这一晚,宋秋云自然没有睡好了,她心中一直思索着,只有女子,才会对大哥这般好法,才会对大哥这般关切,才会救了大哥的伤,悄悄离去,才会因自己和大哥在一起,发出那一声幽幽的叹息!

 正因她是姑娘家,才懂得姑娘的心思。

 她再把从大哥口中听来的有关荀兰荪的一点一滴,加以研判,现在她几乎可以推断他是女的了。她要是女的,自己该怎么办呢?大哥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么?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呢?她辗转反侧,兀自睡不着觉,终于给她想出了一个计较,荀二哥不是明天会来么?自己不如先不去说穿它,她只要是女的,慢慢自会出破绽来的了,到那时再说不迟。

 她是个不擅心机的人,但这回她也用上了心机,把秘密隐蔵在心里,并没再告诉大哥。

 第二天,楚秋帆、铜脚道人、白鹤道人,都盼望着荀兰荪会赶来,但心里最急着要见荀兰荪的,却是宋秋云。她不时的跑出竹楼去眺望,口中也不时的嚷着:“荀二哥怎么还不来呢?”

 一天很快的过去,荀兰荪没有赶来。

 宋秋云早就料到荀兰荪不会来的,他如是要来,前天既已来了,就不会匆匆的走了。她內心忽然对荀兰荪起了几分敬意和感激之心!这是她(宋秋云)从那天一声幽幽的叹息,到今天他(荀兰荪)的没有跟来而产生的。因为那天大哥伤得很厉害,经荀兰荪喂他服药之后,敢情荀兰荪看到自己对大哥很痴心,有心成全自己,故而下了决心不再和大哥见面,才会有那声叹息,由此推断,他今天自然不会来的了。她越想越觉自己料得不错,也越想越觉得荀二哥是好人,明知他不会来的,但心里却更迫切的希望和他见上一面。

 晚上,铜脚道人因荀兰荪并未赶来,和白鹤道人,楚秋帆商量的结果,决定不再等他,翌曰就起程,前往少林寺去。

 少林寺,在少室北麓,规模宏大,光是寺中僧侣,就有八百人之多。江湖上虽然八大门派并称,但少林、武当,隐然是中原武林的两大首脑,如论声望,武当派还稍逊少林寺一筹呢!

 少林寺是名闻天下的大丛林,从前山山脚起,就有用石板铺成的宽敞大路,足可容得四匹马并辔而行。距离山门还有半里许,大路的左侧,有一座绿瓦覆盖的六角凉亭,供香客休息之用。凉亭后面不远处有一排三间小屋,里面住了几个知客僧人,专司接待香客事宜,实则效武当解剑坡的故事。虽然少林寺不噤游人香客随身带兵刃,但若有随身携带兵刃的人,到了凉亭,就受到寺僧的注意,随时有人监视你楚秋帆、宋秋云、铜脚道人、白鹤道长四人,除了铜脚道人一柄三尺长剑,如今只余下两尺来长,蔵在宽大的道袍之內,不易被人发现,白鹤道长的青霜剑和楚秋帆身边的绿萼剑,虽然已用布囊包着,但三尺长的青布包明明就是剑囊了。另外宋秋云的一柄白穗长剑,则是悬挂在间,因此四人之中倒有三个带着兵刃,这自然是十分惹眼之事。更何况铜脚道人和白鹤道长,一个跌落悬崖,鼻梁中断,右眼已瞎,脸颊上又绪了一大片疤斑。一个中了蛇毒,变得秃顶、麻脸,整张脸上凸凹不平。外人不知內情,一望之下,就会觉得这两个道人生相狞恶,使人油生怖意,决不是善良之辈!

 四人刚走近凉亭,就有一个灰衲僧人了出来,合十道:“四位可是一起的么?”

 薄秋帆走上一步,拱拱手道:“大师父请了,在下楚秋帆,义弟宋秋云,和二位道长专程拜谒贵寺方丈大师而来。”

 “原来是楚施主。”那灰衲僧人既然是奉派在山门前凉夸中担任知客僧,对江湖上的动态,自然了若指掌。盟主裴元钧把楚秋帆逐出墙门,曾通告江湖各大门派,少林寺自会得到通知,担任知客僧的焉得不知?他目光一掠铜脚道人,白鹤道人,心中暗道:“楚秋帆因屡犯条被盟主逐出门墙,这两个道人生相狞恶,和徒走在一起,谅也不是什么好人,大概要到少林寺滋事来的了。”心中这一有了先人之见,不觉神色为主一冷,说道:“楚施主四位要见方丈,小僧无能为力,小僧职司,只有陪同四位去见知客大师。”

 楚秋帆点头道:“如此也好,就麻烦大师父领我们去见知客大师了。”

 那个灰衲僧人道:“楚施主那就随小僧来吧。”说完,双掌当,躬身一礼,便走在前面带路。

 楚秋帆和宋秋云跟在他身后而行,铜脚道人和白鹤道长怕被人家认出本来面目来,故而只跟在楚,宋二人之后,一语不发。

 宋秋云一边走路,一边问道:“大师父,你们知客大师法号叫做什么呢?”

 灰衲僧人合掌当,连头也没回,随口答道:“知客大师的法号上心下善。”他似是不愿和人多说,脚下逐渐加快,朝前行去,四人跟在他身后,也只好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不过片刻工夫,便已抵达山门。那灰衲僧人脚下稍微一顿,回身道:“四位请进。”举步跨入大门,引着四人,穿过大天井,来至大雄宝殿左侧的宾堂中,才合十一礼道:“四位请坐,小僧这就去禀报知客大师。”

 楚秋帆拱拱手道:“有劳大师父。”

 灰衲僧人匆匆走出,另有一名僧侣托着木盘,送上四盏香茗,便自退出。

 过了一会,那灰衲僧人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和蔼的老僧走了进来。

 这老僧正是少林寺知客堂老座心善大师。他是少林寺五位长老之一,方丈明善大师的师弟,在寺中身份极为崇高。他因灰衲僧人前去察报,裴盟主的逐徒楚秋帆同两个相貌狞恶的道人前来拜山,要见方丈大师,只怕来意不善,故而由知客堂老座师心善亲自出来招呼了。

 却说心善六师刚刚跨进宾堂,铜脚道人就低声说道:“少施主,心善大师来了。”

 楚秋帆急忙趋上一步,拱手道:“大师请了,在下等人不速而来,惊扰大师,心实不安。”

 心善大师双手合掌,两道炯炯目光打量着楚秋帆,问道:“施主就是楚施主了?”

 楚秋帆拱手道:“正是在下。”

 心善大师身为少林寺知客大师,已有三十年之久,阅人甚多,看到楚秋帆眉宇清朗,眼神正而不琊,尤其印堂之间,隐现紫气,心中暗自忖道:“此人不似凶琊之徒,不知裴盟主何以竟将他逐出门墙?”一面朝四人连连合十道:“四位远来,快请坐下。”

 他陪同四人分宾主落座,那随来的灰衣僧人便悄悄退下。

 心善大师目光一动,含笑道:“老衲还没请教三位…”

 楚秋帆一指宋秋云,说道:“这是在下义弟宋秋云。”然后又指指铜脚道人、白鹤道长,正待开口,铜脚道人朝心善大师含笑打了个稽首,说道:“贫道铜脚道人。”

 白鹤道长也随着打个了稽首道:“贫道白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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