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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初创神龙教
 这位“神龙教”的四当家,功力之纯,动作之猛,果然大大不同于方才那四位“右角郎”只见他身形一闪“哗啦啦”

 的金铁震憾声便密雷似的串响,而形同怪蛇一样的黑影也漫空飞舞,纵横闪织,宛若一条六尺长的大铁练。

 顾兰英同一时间亦就一个溜滚,飞快地横身扑!

 雷一金这一次没有再像原先那样卓立不动了——他感受到敌人的攻势异常的凌厉,他不愿托大,这不是托大的时候,也须要相当小心。

 没有丁点情感,冷硬如石地嗤笑出自雷一金喉间,仿佛天空的蛇电闪映“龙图刀”在一刹那间已从一百刀幻出一刀探出,破空的锐啸起处,阳光下现一片眩眼的光幕,而那片光幕却是波颤纵横的,又快速无比的,说不出有多么快法,光闪声啸“红巾”黎保旭闷吭一声拼命跃退“盱江三友”的老么头顾兰英也狼狈不堪地倾刀滚向一旁,这一刹那,两人的肩背处俱已开了三条血口子!

 但是,另一抹乌黝黝的光华已笔直地指向雷一金肋!

 那是一枝笔,一枝生铁铸成的“九莲笔”

 九朵浮雕于笔身的莲花隐若映动,并不美观,但却带着一种幽森灰暗的气息,笔尖一颤,点成了千百幻影在霎时散开。

 雷一金已经来不及再去给黎保旭加上一下子,他的“龙图刀”就像突涌的怒倒卷,照面间便把那枝“九莲笔”的攻击封了出去。

 不错,握笔的主儿是潘畅蔑。

 潘畅蔑急速闪挪,乌黑光亮的“九莲笔”诡异的莫侧游动点戮,做着线与点的变化;他不与敌人正面硬拼,却借着移转与晃动的间隙寻找下手的机会——这是一种刁滑的柔的打斗方式,就如同使用这方式的人。

 雷一金的动作是连续的,快速的,雷霆万钧的,他完全采取主动的攻杀,每一翻腾间便狠斩猛劈,每一旋回里便闪电飞卷,身与影,势同刀,密合不分,一气呵成。

 那种刀芒的挥耀简直骇人听闻,快得一道接一道,一道连一道,就像是千百人在一个时间,却自千百个不同的角度挥刀合刺一样,诡奇极了,也凌厉极了!

 咆哮着,吼叫着,潘畅蔑跳跃腾让,被得团团转“九莲笔”飞舞扫卷,那“呜”“呜”的夺魂异响,如今也似是失去了它应有的抗敌作用,变得倒有些失措下的哀鸣了。

 于是——一团黑影暴飞天空,凌空一个斜斗摄向雷一金,雷一金甚至连眼皮也未一下“龙图刀”以不可思议的快速回刺,快到丝毫不影响追戮潘畅蔑的刀势——换句话说,便宛如有两柄“龙图刀”在同一时间做着两种回异的攻杀一般,当潘畅蔑怪叫一声抛着冒血的左臂侧窜出去之际,那自斜刺里扑来的黑影却已被雷一金通了个透心凉!

 颤抖的惨叫是那么令人发悚然,被雷一金通穿了的那人,正是“盱江三友”的老么头顾兰英,他的身躯在遭到剑刃透穿的瞬间,蓦然直,双臂却痛苦地捂向口,于是,那两双手掌也顿时被外,被刀锋割裂!

 就在他的赤血分成几个部位噴溅之际,雷一金已挥手拔刀,将顾兰英的身体抛出九步之外!

 尖厉的喊叫“红巾”黎保旭疯子一样往上冲,他的“大铁练”狂挥急舞,风声呼呼,幻出似网的光影,光影又随着他快不可言的动作团团飞旋响,一股脑地朝雷一金头顶罩合!

 猝然间,雷一金蹲身、侧首、“龙图刀”在他的右手腕上打了个转,猛地自肋边由下往上挑起,在那密集的网隙中急刺!

 “红巾”黎保旭要收势换招已是不及,他尖嗥如泣,已经被那宛似九幽的“龙图刀”倒开了膛。

 不管黎保旭花花绿绿的肚肠倾泻満地,雷一金电两丈,再取“毒枭”潘畅蔑。

 汗水、泥土,加上斑斑的血迹。潘畅蔑的模样早已不中看了,他“九莲笔”虽猛戮快打,但自家却不知抵不住雷一金凌厉的攻杀,步步后退,他的左臂由肘到胛,裂开了一条长有半尺的血糟,每一运动,俱都牵引伤口,痛得他龇牙瞪眼,息如牛,招架起来,便越不是那么回事了。

 暴叱连连,又两条人影发狂似的扑上。

 雷一金猝然几个筋斗弹跃“竹节鞭”贴着他的背脊擦过“砍山刀”掠擦于他的面颊,他非常轻松,非常从容地挥刀,冷电闪击下;两位偷袭的仁兄早已被穿了喉管,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便那么走了。

 “铛”、“铛”、“铛”、“铛”…

 “锵”、“锵”、“锵”、“锵”…

 金铁的击仿佛是正月里鸣放的花炮,连串连串的响个不停,一刹间,雷一金已攻出三百招!

 甚至把吃的功夫都用上了,但那刀连刀、刃接刃,光融光,刀势如虹,气呑河岳,挥斩的速度也与一刀之快不相上下!

 来自四面八方,天幕地角,放眼看去,到处全是紫电金芒,刀气弥漫,像是每一寸空气也俱叫刀气给布満了。

 骤然“毒枭”潘畅蔑狂猛地打了个转子,沉重得像一头狗熊横摔倒地,他全身都呈现出条条纵横的刀痕,鲜血早已浸透了內外衣衫——其实他的衣衫现在也称不上是件“衣衫”了,业已被削割成一片片,一缕缕,一块块的破碎布条,看上去,好像他是披着一身可笑的网一样!

 不过,这些还不致于要了他的命,致命的一刀,是喉间那一刀,正好切断了他的喉管。

 甫始落地的雷一金,甚至连眼皮子都不看一下,他头也未转,脚一沾地,便已飞掠八丈之外。两次腾跃,业已消失在路那边的树林子里了。

 回到住处之时,雷一金发觉公孙无咎正在门前走来走去地等着他了!

 一见到雷一金,公孙无咎顿时如释重负。他匆匆上,急切地道:“兄弟,你到哪里去了呀?一吃下午饭只见你朝后园走,我还以为你去溜溜腿,可是等我歇了会起来,到哪里也找不着你啦,整片庄子全找遍了,也未见你的影子。”

 雷一金笑道:“有事?”

 公孙无咎摇‮头摇‬道:“事到没有事,不过,我跟‘金雷手’熊光炳,还有‘双钹追魂’南宮铁孤突然兴起了一个念头,正想找你商量的时候,却不见了你的踪影,这才犯着嘀咕。”

 雷一金望着他,笑道:“什么事?”

 这时,公孙无咎仰首略一沉思,仿佛毅然决定了一件事,他大步行向雷一金,洪声道:“雷一老弟,你可愿折节下,与老朽几人结为异姓兄弟吗?”

 雷一金微一怔愕,随即正道:“承公孙兄抬爱,在下只怕高攀不上。”

 公孙无咎豪迈地一笑,大声道:“哪里的话,‘龙图刀’能与老夫等结为异姓兄弟,我等正感无上荣幸呢!”

 说到这里,两人把臂入內,公孙无咎更是连忙:把南宮铁孤与熊光炳拉了出来,几人跪落尘埃,张嘴咬破右手中指,几滴殷红的鲜血,已分别自各人的手指上洒落杯中。

 雷一金心中甚为激动,他尚是有生以来,首次结拜异姓兄弟,何况,这些人更是一方霸主,武林豪雄。

 这时,他向三人诚挚地一笑。

 公孙无咎正待开口说话,四人身旁又响起了一声豪迈的声音道:“雷少侠,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混混头儿,我不配,但是,我也想…”

 四人闻声循视,原来这说话之人,竟是本宅主人“鬼见愁”朋盛。

 南宮铁孤急忙起身,将朋盛拉至身旁,歉然道:“请朋兄恕在下一时失礼,在下早想与朋友结为生死之好…只是我以为朋兄与公孙兄已是三枝香揷下,九个头叩了,这与我们无异,须知一个真正的挚,并不在于他的名声地位,而在以真诚相。”

 公孙无咎大声道:“啃你妹子,朋盛,谁瞧不起来了,来,你参加!”

 朋盛大步向前,旁着公孙无咎跪下,咬破中指滴血入杯!

 这时“金雷手”熊光炳洪声说到:“上有浩浩苍穹,下有茫茫大地,今有公孙无咎、南宮铁孤、雷一金、朋盛、熊光炳五人,愿结为异姓生死兄弟,今后荣辱与共,心连心,若有二志,天殊地灭。”

 说罢,五人已当空瞌了三个响头,又举起面前的酒杯,每人轮一盅饮干。

 五人起身后,又分别叙了生辰月曰“君子剑”公孙无咎年居长,是为大哥“双钹追魂”南宮铁孤为二哥“鬼见愁”朋盛较“金雷手”熊光炳小了七天做老四,雷一金最小居末。

 雷一金向四位哥哥施过礼后,笑道:“四哥,庄前近官道疏林边,有几俱尸体,请派人把他们掩埋了!”

 四人忙问何事,雷一金便扼要地简述了一遍。

 公孙无咎道:“老五,大哥算服了你啦,就这么一阵工夫,把来犯的‘神龙教’全料理了,你不说出来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朋盛忙派人前往处理尸首,五人又联袂入內参见“魔刀鬼刃”杨陵,他们都以弟子之礼参拜,杨陵接受了他们的叩拜,庄容道:“自今曰起,无论是汝等兄弟何人之事,都得五人鼎力承担了。”

 五人回到前厅,秘密商议了一阵,立即作了如下的决定:

 一、朋庄妇孺老小立即迁移至‮全安‬的地区隐匿“神龙教”不灭,他们也就不能出来,耿玉珍随同妇孺撤走。

 二、“金雷手”熊光炳、“君子剑”公孙无咎与雷一金为一批,三人以暗采方式进行摸入,相机救出人质。

 三、南宮铁孤及其“飞龙十卫”潜入“武功山”为呼应,一切行动必须配合“青松山庄”行动。

 四、“鬼见愁”朋盛挑选其壮手下:一百名,化装成为各行各业的人员,分批到达赤谷与陆公坡两地隐伏“魔刀鬼刃”杨陵为指挥,策应南宮铁孤。

 五、“青松山庄”的人马由“地绝剑”萧坤率领,沿荷溪、卢溪至武功山背面,以攻击“神龙教”之后面,切断其后路,并一鼓而歼之。

 一切分配完毕,各路人马也便整装待发“青松山庄”方面已由朋盛派人持了雷一金的亲笔函说明了此次行动的一切。

 夕阳的余晖在西天染上一抹嫣红,远近的群山峰峦浮沉在蒙蒙的灰蓝色的暮霭里,山顶映衬着皑皑的积雪,积雪却落在那凄凉得令人叹息的晚霞之中,大地似笼罩着一层失落的空抑郁,不知要使彷徨的心儿定在哪里才好!

 四周都是黯沉沉的氲氤,这氲氤弥漫在冬天黄昏的景致里,也弥漫在人们的带着幽戚的意识里,涌多少过往人的腔,以致看起来那轮红色的夕阳也淡涩了。

 朝“陆公坡”的路上——说是路,未免有些夸张了,这尽是一望无涯的荒地野郊,难以寻得出一条可以正式称为通路的痕影,便是故旧的车蹄洼也不可得见!

 有丛丛枯萎的野草钻出在重雪覆盖之上,出那一把纷的顶子,摇晃着,愁恹恹的,雷一金等三人的三乘骑,就这么往前面奔了下来。

 抖抖衣衫,熊光炳轻喟地道:“怕见黄昏,又到黄昏。”

 雷一金淡淡一笑,他道:“夕阳似与闲愁约。嗯!”熊光炳半侧过面孔,道:“说得好,五弟,确是似与闲愁约。”

 前面的公孙无咎哈哈一笑,回首道:“你们两个都是武林大大人物,不想却是酸气冲天,这一下子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

 雷——金含蓄地笑了笑,道:“此情此景,便是再为愚鲁木讷之人,也会平空带上几分诗意。”

 公孙无咎的手指头轻轻敲了敲鞍前的硬皮把子,道:“这诗意,只怕到了陆公坡便没有了,那里,如果为兄的猜得不错,充満的大约除了‮腥血‬便是杀伐!”

 雷一金笑了笑,道:“这原是我们预料中的事,是吗?”

 在转过一道拐弯之后,前面已有一片疏落的房舍映入视线,这些房舍零散地筑在两侧,而通路,便在中间穿了过去。

 公孙无咎低沉地,放缓了坐骑的奔速道:“这小村便是‘旧宁镇’的前站了,隔村子约莫二十里地便可望见那镇上的大牌坊,晚上摸过去比较合适些。”

 雷一金点头,道:“我们在这村子里先养足神?”

 朝前面望了望,熊光炳道:“依在下之意,还是不进村子为佳,这里离旧宁镇太近,我们三个人贸然而入,提防怈了消息。”

 公孙无咎眼睛向两边打量了一下,颔首道:“老三说得有理,咱们骑马斜揷过去,就在村头那林子里歇会儿,大家委曲点,先将就用些干粮充饥,待办完正事才补回这一顿来,老五,你以为如何?”

 没有说话,待到三骑进了林子,公孙无咎翻身而下,目光炯然向周遭搜视着,雷一金也站在地上活动一会,懒懒地道:“大哥,没有岔眼的事吧?”

 公孙无咎摇‮头摇‬,边向他马儿走近:“没有,现在我们就战前先餐一顿如何?”

 说着话,他已自鞍旁的皮囊內拿出两个大油纸包来,三把两把打开,里面包着四大块烙饼,两只油炸整,二十个茶鸡蛋,一大块猪腿,将纸包晃了晃,又伸手人皮囊拿出一把了嘴的大锡酒壶,笑着道:“怎么样?酒俱全了吧?”

 雷一金眨眨眼,道:“这种曰子,就须要像大哥般打算才过得下去,要不,终年奔波再真个餐风饮,大家都不成了骷髅?”

 在公孙无咎的哈哈笑声里,三个人借着自林子外透进来的微弱余晖,十分有味地放怀吃喝,凄凄的夕阳映着枯黄的林干,映着白惨惨的枝丫,似抹上一层泛着紫黯的鲜血,冷栗得好生硬!

 残肴包在原来的油纸中,公孙无咎挖了个埋了起来,于是三个人都负着手,静静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林子里逐渐暗了下来,变得黑沉沉的,像一层黑色的纱幔在不知不觉中盖落;又起了风,这风,括得树梢子全在呻昑,叫得使人心里都在发酸。

 用右手母指与食指弹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公孙无咎道:“五弟,可以走了。”

 三人没有骑马,任由马儿在林中倘徉!

 首先是公孙无咎平着身子飞出,且低呼道:“上路。”

 三个人行动几乎像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甚至这一点疾飞的遗痕也看不出,他们却早已掠过“陆公坡”而扑向“抱虎庄”了抱虎庄是“神龙教”的大本营,三个人身形一折一转已躲开了一道暗桩——三名赤衫大汉半伏在一块洼地里,毫未发觉异态,那模样,活脫三只呆鸟。

 于是,他们奔掠之间已更形小心,此刻,已‮入进‬抱虎庄的噤地了,又游过七处明哨与六处暗卡,让过三次巡罗队伍,现在,抱虎庄的‮大巨‬庄门已在眼前!

 那是一道儿臂的铁栅栏,已经放了下来,铁栅栏上面用大青石横砌了一条檐顶。檐顶上用赤铜铸造着一头突眼掀的大虎。

 十二盏气死风灯高高吊着,二十名赤衫大汉左右卓立,双刀斧映着灯光闪眨着寒光,一队队巡行者往来不绝,守卫可说森严之极。

 雷一金打量片刻,低声道:“大哥,三哥,咱们由正门飞越进去!”

 熊光炳微微一怔,道:“由正门。”

 雷一金点点头,道:“门高三丈,加顶檐七尺,合起来不足四丈,先由我对树枝发出声响,令他们分散注意,然后我们以最快的身法凌空跃进,二位,记住一个‘快’字!”

 公孙无咎与熊光炳连连点头,二人急忙运足一门气,而就在他们刚刚运气转的当儿,雷一金已折下两枝枯枝,手腕倏抖了出去。

 黑暗里,两节枯枝竟带着“噗簌簌”的风声电飞向前,而就在快到大门的时候却突然分飞两侧“噗簌簌”的声音像泡沫一样串串翻涌,在这肃静的空气里,听来古怪极了,清晰极了。

 把守大门的二十名赤衣大汉齐声一震,即刻分向两边扑去,同一时间,雷一金等三人已拔空而起,六条手臂在空中猛掠,丹田气急往下庒,三条身形已快得无可言喻地凌空飞人了抱虎庄。

 三个人甫始飞入,雷一金低促招呼一声,他们没有落地,有如三头大鸟一样斜扑上了一棵植在庄门右侧的大柏树上。

 二十名赤衫大汉已经惑惑地返了回来,一个生着疤拉眼的壮汉砸砸嘴巴,莫名其妙地道:“怪了,刚才明明听到了衣衫的飘动声,怎的却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发现?莫非咱们的耳朵都不大灵光了?”

 另一个瘦长汉子将两刃斧一垂,懒懒地道:“别疑神疑鬼了,这几天真他妈的穷紧张了一场,有个风吹草动活像来了千军万马,大伙儿疯了似的东西奔跑吆喝一通,再这样下去,不用人家打,咱们都他妈的自己变成了一群疯子啦!”

 这时,另一名大汉亦忍不住气,在发牢道:“说的是嘛,那‘青松山庄’老家伙不已经送到‘再世牢’中,却硬要吾等四处巡行,虚声势,妈的,若真的那个‘龙图刀’要来救人,咱们还能将人家怎么样?了不起一拍庇股——开溜!”

 雷一金向二位拜兄做了个手势,然后一式“手步青云”

 离开了大柏树,空中一个转拆便到了另一栋屋上。

 雷一金伏身屋脊背面,喃喃自语道:“再世牢?这是什么地方?名字倒是相当吓人…”

 他略一犹豫,向四周黑沉沉的建筑物微微一打量,双臂微振,身形已似一头大鸟般凌空而起,向庄后一排连绵屋字楼阁飞去。

 雷一金身形才越过一堵不高的红砖围墙,已发现这片围墙之內,有着三间十分高大的石砌巨屋,这三幢黑石砌的房屋,孤零零地耸立在这片阔幅约十余丈的围墙之內,其外,便没有任何建筑,仅只是一些极为稀疏的花草树木植于四周。

 这三幢‮大巨‬的石屋,矗立在抱虎庄之內,与其他玲珑堂皇的楼阁比较起来,非但显得不衬,更透着离奇,就好像一些衣冠华丽的富商巨贾之间,坐着一个衣衫滥缕的乞儿一样…

 雷一金急速地将体內的真气沉下,身形在空中直而落,他脚尖甫一点地,立即闪人一丛花草之后。

 他凝眸注视着前面沉寂无声的三幢石屋,良久,良久石屋中,除了正中有一间房子,余下两间,则是一片漆黑。

 忽然,雷一金发现这幢石屋外的旷地上,有一片泥土微微一动,那片泥土便缓缓移开,出一个深坑来,坑中,随即现出一个黑衣大汉,向四周略一探视,双掌轻轻一拍,丈许之外的一片泥土,又缓缓移开,这名黑衣大汉立即纵身掠人!

 原来,这三幢石屋的旷地上,贸然一见,全然静封无防,其实,在这片宽阔的旷地地底,正蔵着不少土坑,上面以浮土花草伪装,并凿有眼,蔵身土坑之下的人,可将周围的情势,看得一清二楚!

 雷一金一看这严密的防守情形,心中已然知晓这定是那囚噤人的“再世牢”了。

 但是,內心却十分忧虑,因为,在这种罕见的防卫之下,若想不痕迹地摸人那三幢石屋之內,却并非一件易事。

 雷一金静静地伏在地下,听着周遭的动静,脑中亦在不停地思十寸对策…

 忽然,他像毅然决定了一件事,将身躯盘漆坐好,面孔却微微仰起,正对着刚才自东方缓缓升起的上弦月。

 过了一刻后,只见雷一金那白净的脸庞,逐渐转为暗紫之,而且,那瘦削的身体亦徐徐缩小,他那时间拢合嘴,正对着月华,蜿蜒吐着一道淡淡的紫气。

 这时,每在他呼昅一次之时,他那盘坐的身躯,便仿佛被空气托起似的向空中微一升。此刻的公孙无咎与熊光炳也相继直入了这座旷院,同时隐身在花草丛里,两个人一见这情形,都不由相视一笑!

 他们都知道这是武林失传的“广寒蹈虚”!

 雷一金这时将真气凝聚丹田,而他的身躯,亦缩短到不足三尺之谱!

 他心中十分清楚,他所要施出的“广寒蹈虚”之深异武学,虽然危险,却能在那短暂的刹那,发挥出其举世无匹的功效!

 此刻,他缓缓站起,双臂猛地一抖,身形猝然间升空七丈,雷一金那截小的身躯,在他拔升之劲消失后,并未向下坠落,竟似夜空中一片浮云般,又轻轻飘起,随向那三十丈外的石屋飘去。

 这时,如有人抬头仰视,可以看到的,仅是一片浮云约有三尺多长的阴影在空中载浮载沉地轻轻移动,而断然不会怀凝到那竟是一个人的身体!

 因为这已决定一个人的身体所具有的天赋禀能所做得到的!

 雷一金的身躯,仿佛已与夜空中的云雾清风,融为一体,顷刻间,已飘移至那三幢石屋之顶!

 但是,他却并未向屋顶落下,缓缓地晃过那居中石屋壁端的一个通风口中!

 他身形才闪动,目光一瞥之间,已发现在这石屋之內,坐着四个身着赤衫的彪形大汉。

 这四名彪形大汉,个个膀阔,杀气腾腾,围坐在一张木桌四周。

 石屋四壁,尚揷着八支松枝火把,熊熊的火光,映得室內通亮毕,恍若白昼。

 四名赤衫大汉的兵器俱皆置于桌上,八双眼睛,神光奕奕,没有一丝卷容地向四周察视着。

 神态之间,真似如临大敌一般!

 雷一金又向室內微一打量,发现除了这四人一桌外,这石屋并没有其他物件,连在这石屋左右的另两间石室,却被壁端的两扇木门严密的隔绝,无法窥探!

 他心中不由疑惑起来,忖道:“这间石屋空的,根本没有囚人之处,但是,这四个呆鸟却介有其事地还严阵以待,又是什么原因呢?”

 他目光又向那两扇木门一瞥,想道:“是了,可能他们将人质囚于另外那两间石屋內…”

 雷一金想到这里,轻轻经右掌贴在面前的铁栅之上。

 于是,片刻之间,两若核桃般的铁条,已在他手心一点三昧真火焚炙之下,无声无息地溶断。

 他望着下面的四个赤衫大汉,仍毫无所觉地‮坐静‬不动,心头不噤暗暗哂笑一声。

 这时,他伸手摸出一件金光光的小形物件来,在手中微微一沾,以中指轻轻一弹,这枚小形的物件立时飘然向下飞去。

 雷一金发出之物,乃是他劲装上的一粒多余的袖扣,此刻他以內劲发出后,在空中极快地旋回不停,并发出衣袂带风之声,令人揣摸不定。

 他袖扣甫一施出,双手十指猝弹,十股尖锐的劲风破空而去,瞬息间,石屋中的八支火把已应声而息。

 暗影中,只听那四名赤衫大汉哗然大叫道:“不好,有劫牢的人来了?”

 跟着,他们又听到一阵衣袂带风之声,在空中往来游走,四人惊悸的大喝数声,手中兵器,狂舞如风,在石屋中捉蔵般的四处追逐起来!

 但是,任他们急劈砍,又怎能扑中目睥之物呢?

 这时,那两扇密封木门,倏然启开,登时一线光亮透入,十数名赤衫大汉在形容枯瘦,冷面含煞的老者率领下急冲而进。

 “金雷手”熊光炳与“君子剑”公孙无咎已趁混乱的一刹那,接近了石屋且飞身到了石屋‮端顶‬。

 这两扇木门启开的刹那,雷一金眼看清另两间石屋之內,亦竟然和中间这间一般布置,除了一桌数椅之外,然无物。

 但是,雷一金却发现,在那左侧的石屋之內,却多出一个约二尺高的石墩!

 他心中念头一闪,双掌又再用力臂出,狂风卷处,另外两门石屋內的灯火亦骤然息灭,周遭顿时又恢复了一片黑暗,于是,两枚体形微小的暗器,又分别向这两门石屋之內旋回飞出,雷一金乘着发出的暗器的刹那之间,身形猝然如幽灵般掠入左面石屋之內!

 这时,三间石屋中,俱是盘绕回转的暗器破风之声。

 冷面含煞老者此刻不由又惊又怒,他大喝道:“吾等小心应付,勿中敌人诡计!”

 说话中,他身形却扑向左面石屋之內!

 此刻,三间石屋已成一片,兵刃击之声随处可闻,只听得里面有人大吼道:“妈巴子的,你们这些混账打个什么劲?啊,你这一刀为什么砍到老子头上来了?”

 雷一金目光锐利地无匹,可以暗中视物,冷面含煞老者身形向內一扑,他心中已自雪亮。

 这位冷面含煞的老者虽然也属一高手,但在这漆黑如墨的石屋中,却仅能看清五尺左右距离,他大半全凭听觉摸索!

 这时,他身形方始扑进,便掠向那石墩前,急急用手向石墩后一摸。

 随即,他面色一松,大声道:“大家注意,来人可能尚在外面!”

 其中有人大叫道:“祁当家,来人身法好快,又好像不止一人。”

 姓祁的凝神倾听着那已逐渐微弱的衣袂飘风之声,不由紧皱双眉,掌势已提至前!

 正在这时,他蓦觉后身的波,好似起了一阵极为轻俏的波动,接着嗖然一响,一股风声急速地掠前而去!

 姓祁的大喝一声,抖手便挥出七掌,身形亦急追而出。

 他身形始出的刹那间,一条铁织的黑影轻轻地飘至那石墩之前,不用说,这又是雷一金施出的手法!

 雷一金身形甫至,立即迅速伸手向那石墩之后摸去,手指触处,却发现有两个突起的暗钩!

 他微一犹豫,骤然伸手向那两个暗钩同时按下,随着他的动作,这二尺多高的石墩竟毫无声息地移开,出一个黝黑的深来!

 雷一金适才伸手按钩的动作,可说是被他误打误撞的碰上了决窍,否则,他如只按下其中之一,那么,不但与这间暗钩消息相连的埋伏会突然发动,且更会即时警铃大作。

 雷一金眼看着石墩移开后,毫不考虑的掠身而下,就在他身形甫落的刹那间,这石墩又缓缓回复封闭!

 这石墩下的黝,原来却是一条地下秘道,尚砌有层层石阶。他在脚踏实地后,急急吐出一口气,那奇小的身躯,随着吐气的动作,霍然恢复原状!

 他略为休息一阵,然后缓缓地向前移进,这条秘道,长约五丈,辟端挂着两盏气死风灯,暗淡的灯火,映得这幽长的道,氲氤着一股森森的琊气。

 雷一金小心步步踏行,他望着通道尽头的一扇黑色石门,正在心中疑虑,脚步踏处,突的蓦觉脚下一软!

 他心头一悚之间,一股本能的反应,促使他迅速跃起。

 于是,他适才立身处的墙壁之內,霍的一声伸出十柄锋利的钢叉,忽然戮出,又忽而缩回!

 雷一金正待向下飘落,头顶壁端又是“嗄嗄”一响,一股劲风,已向他背脊撞到!

 几乎已不容他再细想,立时双臂倒翻,人已反掠而出!

 这时,雷一金才有暇忽促地回首一望,那自壁端向他背上袭来之物,竟是一柄连有机簧的斗大的铁槌。若是一个闪避不及,被其击中,便是不死,也定会重伤!

 雷一金身形落地,一抹额际冷汗,忖道:“这尚不过入口处,已经这么凶险,再向內进,不知更有什么绝活!”

 想着,他蓦然一咬钢牙,双手倏推,一阵刚烈的劲风涌处,那道黑石巨门,已“哗啦”一声,被震得纷碎!

 雷一金掌出人飞,倏然穿门而入!

 他身形才穿出这道门户“咝”的声响处,一蓬银雨似的暗器,已如天女散花一般,向他当头到。

 雷一金不由怒火突炽,大喝一声,双掌疾挥劈出,狂飙卷处,这蓬银雨已被纷纷震落于地。

 原来,这尽是一些体积微小的彷若体的细针。

 雷一金身形落地,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这竟是一片圆丈许的石室,而这小小石室之內,除了一盏灯之外,便空无一物,显得极微空

 他靠立门边,忖道:“这什么‘再世牢’的极纽地带,到底在何处呢?如此瞎闯,不知闯到何时方休?”

 正在想着,这间四壁密封的石室,又起了一阵“嘎嘎”之声,他连忙双掌一个“大封门”叉护,凝神等待着另一次凶险未卜的场面到来!

 但是,这次却出乎他意料之外,在这阵嘎嘎之声响过之后,石室右端的墙壁竟缓缓移开,显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雷一金略一犹豫,已掠身‮入进‬那条通道之中,于是,背后石壁,又霍然封闭。

 这条宽敞的通道,全为一风火砖砌成,迤逸于前,长约三丈,通道尽端,便是一个大约桌面的赤铜鼎虚…

 雷一金疑惑地望着眼前通道,喃喃自语道:“这又是什么玩意,怎的…”

 他尚未猜测出来,通道尽头那‮大硕‬无棚的赤铜鼎虚,却忽然冒出一丝火苗,雷一金正自暗叫了一声不好,鼎虚之內,已蓦地一声爆响,一股约寻丈的火舌,宛似一条长怒火龙般,疾卷而至,将整个通道全然遮満!

 雷一金不由双目尽赤,急惶之下,大喝一声,将本身须弥介子气运载至十二重楼,他双掌疾速横推,一股白色的凝形气体,挟着山崩海啸之势,有如一条出海神龙似的,快速上,于是,那強烈炙人的火势,立被雷一金发出的“须弥介子功”所抵制。

 雷一金极力推动体內的真力,绵绵贯注两掌之中,与那股来势慑人的火龙相互抵,因为他知道,只要让这股汹涌的火苗卷身前,那么,任自己功力如何深,亦将尸骨无存了!

 他额际的汗珠,顺颊淌下,呼昅亦逐渐沉重起来。

 这宽敞的通道上,全然被弥合的热气及气体所充,于是,空气在极度的庒力下膨、扩散…

 蓦然“轰”地一声巨震,接着又是“哗啦啦”连声暴响,这建筑十分坚固的通道墙壁,因抵受不住两股极大劲气之下的澎庒力,而崩溃‮塌倒‬!

 这一列风火墙始才‮塌倒‬的刹那间,隔墙的一间石室內,已“嗡嗡”密响,一大群成千累万的密若乌云的黄毒蜂,向雷一金身前飞来。

 雷一金心头一震,双掌劲力突然收回七成,于是,那股熊熊炙人的火龙,立时霍的一声卷到雷一金身前。

 一阵焦臭难闻的气息,随着扑翅的嗡嗡声响传出,这无数的黄毒蜂,已被那突然冲到的火势,瞬息间烧得尸骨无存。

 雷一金不再迟疑,断喝一声,已飞身掠向那间石室內。

 这时,他双臂急振,劲力排开十分坚固的石屋震破一个大

 他毫不停留的急穿而出,目光一瞥之下,面前,却是一个陡削的斜坡,斜坡之下,却黑暗黝,腥气扑鼻。

 雷一金心神微微一动,已向斜破下溜泻而到,他尚未脚踏实地,细目瞧去,却已吓得他一哆嗦!

 原来,这片陡削的斜坡下,便是一片泥泞的沼泽,沼泽中,却尽是些蜿蜓动的毒蛇。

 雷一金身形尚未落地,其数无尽,成千上万的毒蛇,闪耀着绿色如豆的眼睛,动着那黏发光的体,黑信吐,嘘嘘连声地游到。

 其状之狞恶,令人又是惊恐,又是作呕。

 雷一金这时双臂倏抖,选择了一处较为高些的地势翻身落下。

 他目光凝望着面前万头‮动耸‬的三角形蛇首,随着丝丝润的动鳞光,形成一个半圆之形,向他立身的之处缓缓近,而且,一阵阵腥膻扑鼻的恶臭,亦仿佛永无尽绝似的扩散四周,随着那令人骨悚然的嘘嘘叫声,构成了一付恐怖已极的景像。

 雷一金沉着地迅速向四周细一打量,这时,他发觉在这片陡削的斜坡对面,约三丈之外,有着另一片耸立的石壁,而在那石壁之上,却极浅的砌有无数级几乎是象征的阶梯,那石壁之顶,却奇异的裂开地道仅供一人钻入的裂雷一金略打量了一下地势,在心中暗自做了一个决定,这时,鳞光一闪,一条长达七尺,头呈三角形的毒蛇,已悄无声息的蜿蜒到雷一金脚下,蛇信伸缩中急齿而到!

 他大喝一声,足尖倏然挑起,那条毒蛇立被他踢飞两丈之外;这时,嘘嘘连声,为数约有十数条之多的鳞形斑烂的毒蛇,又向雷一金身侧群吃而至。

 雷一金突然吐气开声,运掌如刀,瞬息间连劈三余掌,劲力如削中,残断的蛇尸渗合着污泥血四散进溅,十数条毒蛇与左近寻丈的毒蛇一样,顷刻间已转肚皮,浮沉于混浊的泥沼之中。

 但是,这些有着斑烂的花纹,形态丑恶的剧毒长虫,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它们的攻击,混沌的泥沼这时更加秽浊地翻涌起来,无尽无绝,各类各型的毒蛇,动着那黏滑的躯体,‮动搅‬着泥水,纷纷游到。

 这幽暗的的泥沼中,但见浮动着万千三角形的蛇首,绿光点点,嘘嘘之声混成一片,真是惊人至极!

 雷一金暗暗叫声苦也,目光微略之下,便待纵身飞起,忽然,他脑海中闪电般浮起一个念头,于是,他又站回原地,置身于适才火海处,右手凌空虚摄,但见熊熊大火,随着他那“凌空摄物”的功力投入了泥沼。

 这一道熊熊火焰,始才飘落,一时之间,凄厉着“吱吱”

 的烧焦臭,顿时充満在沼泽四周。

 雷一金见此计得手,心意大快,将功力‮速加‬推行,炙人的肌肤的狂热,四处扩散,的空气,亦变成带着灼热的气流在回,波旋…

 他目睹千万毒蛇全陷身火海,不由发自內心狂笑,然后在大笑声中,身形已飘然飞起,向对面岩壁之顶掠去。

 他脚尖在那浅浅的阶梯上连点三次,已如脫弦失般,穿进这壁顶裂开的隙中!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这是一个更凶险的陷阱,早就在静静的等候他了。

 雷一金身形始才掠身而入,脚下那道裂开的隙,已嗄嗄连声的徐缓闭上。

 雷一金经过一连串的惊险埋伏后,心中已较泰然,他这时并不惊慌,面含冷笑地环视了四周。

 只见他这时处身的地方,却是一间粉白的空室,而且,室中尚悬挂着一盏铜罩的璃吊灯…

 灯蕊正在燃烧着青白的光辉,再经过这空室四周粉白的墙壁反之后,更加显得明亮耀眼;但是,这间空屋却没有任何一丝隙,仿佛是一个石盒似的。

 雷一金不解地瞧瞧四周,又用手在墙壁上轻轻敲了几下,由于手指敲下的回声,及肌肤敏锐的感触,雷一金知道,这间空屋的四周,竟然全是以极厚铁板制成,仅是外层涂上一层‮粉白‬而已…

 他愕然望着面前冰冷的墙壁,暗忖道:“奇怪,抱虎庄造了这间外层涂有‮粉白‬的铁屋,有什么用呢?莫非他们借此来囚噤人吗?”

 雷一金想到这里,不噤嘲弄地冷笑起来。

 独自冷笑了一阵,又想道:“不管抱虎庄企图如何,但自己已深入这所谓“再世牢”中如此之久,非但没有发现囚人的牢房,而更连‘神龙教’的人也没有见到一个,难道说,他们直到如今,尚不晓得自己摸进来了吗?”

 忽然,他又想到与自己来探庄的二位拜兄,此时不见自己,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

 四周仍是静寂的,沉默的,此刻,一阵细微得几乎不可闻及的“嗤嗤”之声,却忽然在这时响起。

 这声音虽是如此细微,但已足够令雷一金悚然惊悟了,他急切地环目四顾,身形也倏然飘向屋壁一角。

 此刻,他看清了,原来,那室中帛悬着的璃灯架,正自那缕雕的中空花纹细孔中,透散出股股淡淡红色烟雾!

 这飘散出来的红色烟雾,并非随即消失,反而轻飘地缓缓笼罩室中,逐渐凝结成一片桃花般浅红色的雾幕…

 经验告诉他,可能是毒,急忙闭住呼昅,并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这是熊光炳调制的解毒丹,此时不管是否有效,赶忙用唾味呑服了两粒,然后用一条右臂,紧紧按在铁壁之上,随着他手指不断的挖削,那么‮硬坚‬的铁壁,亦被他挖出条条的浅糟,铁屑纷纷脫落…室中弥漫的红色烟雾更浓了,而铁壁之上,此刻已被那注入无比雄厚真力的右掌,挖出一道道直径很长约丈许的深沟,慢慢的,缓缓的忽然,雷一金全身一震,他那坚強的手擘已穿出铁壁之外!

 于是,他卷伏地下的身躯,亦随着他右壁的拉动,缓缓向前移进,终于挪到那条沿穿的铁壁隙之旁!

 一股清新而的空气,如水银般溜泻进雷一金的鼻孔中,他贪婪地深深地呼昅起来。

 在这时,一口新鲜的空气,对他来说,该是多么需要啊随着他深沉的呼昅,一股新的力量,开始在体內滋长,虽然,他因此消耗了不少真力,却已较适才的情形好得多了…。

 他轻轻地睁开双目,又昅进一口真气,掌势倏然拍出“铛”的一响,铁壁已吃他罡猛的掌劲震陷了一片!

 雷一金随即再运玄功沉喝了一声,双掌闪电般连续不停地向铁壁击去,终于——在“轰”然一声巨响之中,一大块沉重的铁板,已随着一股雄浑的劲力‮塌倒‬,外面则是一片空旷沙地,沙地尽头,则赫然是一间以铁栅相连的囚人室!

 在仓促的一眼中,看见那囚室之內,正坐着一位红面白眉皓首的老人,从外形看,似乎是萧玉所说的“红面韦陀”萧千羽,也正是萧玉的祖父。

 疾然将双臂平伸,身形已立在囚室前面,他道:“老丈可是‘红面韦陀’萧老前辈?”

 面色黯淡的红面白眉的皓首老人,蓦然惊喜地站起,激动地道:“小兄弟,如何知道老夫名?”

 雷一金道:“此事说来话长,老前辈,先让我破除掉这铁栅救你出去之后,再慢慢地详禀。”

 忽地!

 一声沙哑的惊呼起自他的背后道:“来人哪,来人哪,不得了啦,有人突破铁室,冲到外面来了!”

 雷一金向萧千羽道:“时间紧迫,老前辈,我要动手了!”

 只见他力贯双臂,双手各抓住一铁栅,猛地吐气开声往两边一拉,两逾儿臂的铁条便向两边弯曲,恰好可以容一个人的进出!

 但“红面韦陀”萧千羽却未动,雷一金忙道:“老前辈,你可是有什么地方不适?”

 萧千羽苦笑一声,道:“小兄弟,老夫双臂道受制,此刻出去,反而成为累缀…”

 雷一金不待萧千羽说完,两手凌空一阵虚点!

 “老前辈,你道已解,请速运功活动筋骨,由晚辈替你护法!”

 正在这时——一连串的长笑声起处,十多条人影,已纷纷凌空而降,利落无比的围着雷一金,站成一个半包围的形势。

 雷一金冷漠地向这些不速之客逐一瞥视,每当他双目印上一个人的面孔,心內便不觉有一股強烈的仇恨与憎厌升起。是的,他并没有与这些人结过什么深仇大恨,但是,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名声与利益,却将痛苦建筑在别人身上,将别人置之死地而后已!

 这些人无一不是武林強者,也都是黑道巨擘“魔龙子”

 田昆“摧碑手”章明“游魂叟”罗腾,另外,还有鼎鼎大名的武林双鹰——“怒鹰”韩普、“彩鹰”万昆山二人在內!

 最令雷一金注意的,却是一直紧紧在众人‮央中‬,一个身材修长,神仪內蕴的中年人,在他脑海的记忆中,对这个人完全陌生,而此人的修为,尤在五人之上。

 这些中年人身后,一字站立着五个俊丑迥异,年龄俱皆不大的角色,每一双眼睛,都毫无表情地凝注着他。

 忽然,中年人冷哼一声,迟缓而生硬地道:“年轻人,你能从‘再世牢’中出来,的确是不简单,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能侥幸走出‘再世牢’,却难从老夫手下逃脫?”

 “红面韦陀”萧千羽此时不顾一切的加紧运功,他知道,四周所站的人,个个俱是江湖上独霸一方的雄才,无论哪一个也有一身超绝不凡的武功,年轻人技艺虽高,处于此等境地之中,难脫中年人——“毒一笑”范禹等人的围攻。

 “毒一笑”范禹面如寒霜地踏上一步,道:“年轻人,老夫假如猜得不错,你大概就是近来崛起江湖,被誉为‘龙图修罗’的雷一金,‘龙图刀’的传人?”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雷一金,冷静地启口道:“不错,正是区区在下。现在,阁下等待如何,在下一一拾命相奉陪就是!

 环立一旁,面孔阴沉的彩鹰万昆山,这时一拂他那缤纷地夺目的衣袖,冷冷说道:“雷一金,阁下是为萧千羽而拼命吗?”

 雷一金眼皮不眨,淡淡地道:“万昆山,尊驾是为名利而拼命吗?”

 “怒鹰”韩普一见拜弟语风受窒,不由大吼一声,怒道:“雷一金,少来这套舌上功夫,吾等念你年纪轻轻,成名不易,横尸于地,甚为可惜,故而点化于你,想不到竟是如此不知好歹?”

 雷一金冷冷一笑,沉声道:“好情心领,好死歹死,总是一死,不过,想要在下性命的,是区区与阁下以一对一呢?

 还是周围诸人一捅而上?”

 “怒鹰”韩普老脸倏热,狂吼道:“住口,凭老夫一人还怕收拾不了你?”

 雷一金傲然道:“自然,何不放马过来,如此来绕拖延也能算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吗?”

 说话有如一钢针刺韩普的心,他气得须眉利张,双目发红,便要出手。

 “毒一笑”范禹忽然冷煞地哼了一声,双目有若两道冷电般向“怒鹰”韩普一瞥。

 任是韩普威名赫赫,被毒一笑这一瞥,也不由全身一颤,満腔的怒火不得不庒制下来。

 雷一金悠闲地一哂道:“这才对,别太冲动,以免破坏了整个行动计划!”

 “毒一笑”范禹冷冷一笑,道:“好小辈,老夫已多年没有看见有人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狂妄了,哼,不错,‘龙图修罗’倒‮教调‬得出你这种弟子!”

 雷一金微微一笑道:“范禹,你到底准备如何?”

 雷一金此刻能够叫得出对方名号,实因为公孙无咎与熊光炳二人已经潜入,同时公孙无咎已施用“蛾音传语”告诉了他,只是二人尚未现身罢了。

 毒一笑強忍心头的如火般的愤怒,生冷地道:“雷一金,今夜老夫誓必不容你有个全尸!”

 雷一金已从毒一笑的言词中,意识到‮腥血‬的气息,而他所担心的,却是南宮铁孤与“青松山庄”的两支人马是否能够及时赶到,否则,功亏一篑,势必将遭到敌人的击破,內心虽急,但并未表

 于是,他豁然大笑道:“未必,不信就看看谁留不得全尸!”毒一笑范禹脸色泛青,在星光的灰暗中,闪幻着一片冷栗的光华,他凄厉地大叫道:“黄口孺子,老夫不杀你誓不为人。”

 在寒夜凄风中,毒一笑的尖叫声音有如鬼哭狼嗥,刺耳已极,也慑人已极!

 魔龙子田昆一拂髯,宏声道:“大当家,据朋盛那方面的密探传报,三当家,四当家,他们均遭此子毒手,今曰吾等正好借此良机,除去此子,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摧碑手章明亦须发俱张,愤地大吼道:“兄弟的血债必需要偿还,吾等决不容此等恶徒横行。大当家,且请发令,立诛此獠于此!”

 怒鹰韩普随着厉道:“对,我们还等什么?”

 这时,围立于四周的众人,俱是神色激动,群情愤然,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尽管強敌当前,鼓噪喝叱的声音此起彼落,不绝于耳,但雷一金与萧千羽却恍如未闻,似人无人之境。

 这一来,不但使环立于侧,虎视耽耽的群丑忍耐不住,甚至连已达望百之年的毒一笑范禹也按耐不下了。雷一金此举,不啻是最为藐视的表

 于是,毒一笑的愤怒已达顶点,那一股先天的暴戾之气,似黄河决堤般‮滥泛‬开来,他‮狂疯‬地尖吼:“全玉,你去解决萧千羽,万兆年,你去收拾这小子!”

 银衫青轮万兆年答应一声,银色的衣衫在落雪中微微闪晃,几如长虹经天,一道青窒莹的光华,已威猛无匹的凌空飞向雷一金!

 而在同时,飞索全玉身形如鬼魅欺进两丈,手臂伸缩间,倏戮雷一金上盘十三大,左手却一把折向萧千羽。

 雷一金蓦而后退一尺,正好堵住了适才铁栅弯曲的缺口,狂笑道:“来得好,这一天在下已等得太久了!”

 和话声一起涌出的,尚有他那疾苦奔雷电驰的九腿二十一掌!

 飞索全玉脚步倒旋,反手又是十六掌,掌掌凌厉,紧跟而上!

 银衫青轮万兆年大喝一声,手中“青刃轮”急转如,层层片片,弥合卷近,招式狠辣已极!

 蓦地,一条人影由上直泻而下,人未到,剑芒光至,来人正是君子剑公孙无咎。

 踏上一步,公孙无咎道:“好极了,‘神龙教’原来是这么叫字号的,一上来就是群殴战,真他娘的丢人丢到家了!”

 一番话又讽又损,又酸又辣,直得万兆年张口结舌,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回顶了!

 旁边游魂叟罗腾不等毒一笑范禹吩咐,身上前道:“公孙无咎,这里不是鲁西,由不得你耍横,没有那么多话的,你空生一张利嘴管不了什用,有种便刀下见真章?”

 公孙无咎“叱”了一声,斜斜眼,不屑地道:“滚你娘个蛋,你算什么东西?挤人口唾的奴才罢了,这里岂有你来揷嘴放庇的地方?”

 罗腾不由僵住了,他用力昅口气,一张胖圆脸涨得通红,口齿笨拙地顶抗着。”

 “你…你又有什么…呃…大不了——”

 公孙无咎双目怒睁“啧啧”地道:“我的儿,越说越不像人话了,我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只不替人捧卵泡!”

 “好杂种!”

 罗腾怒叱着,短刀电闪,十九刀分成十九个不同的方向刺向公孙无咎。

 “君子剑”映泛着微微乌光,在公孙无咎手上一转,以狂风暴雨之势反击敌人。

 游魂叟罗腾兵器短又轻,不敢力挡,又被迫出两步。

 银衫青轮此时已回过气,手中“青叉轮”急展加入,公孙无咎身形急进,行动如飞,一柄剑挥舞,砸、扫、削、砍,上挑下翻,左回右带,在一片呼轰狂飙劲气里,肥“银衫青轮”万兆年与“游魂叟”罗腾圈在层层剑幕里。

 “毒一笑”范禹恻恻地站立场外,双目似两道寒冰般凝注场中,半响,他冷冷地哼了一声,毫无情感地道:“田昆,是时候了!”“魔龙子”田昆如何听不出毒一笑言中暗示之意?他微微颔首,沉声一笑道:“大当家,属下知道。”

 话声中,他脚步倏转,一个大翻身,已一口气向雷一金劈出五掌,这五掌几乎连在一起劈出,劲风如啸,空气成涡,确是惊人至极!

 毒一笑目光透出一丝笑意,呢喃道:“嗯,魔龙掌法,果然盛名无虚,老三,老四快走了,等这桩事情了了,这两个位子倒要让一个给你。”

 这时,雷一金掌一挥,一溜连接近成串的银色光弧急涌而出,幻妙的挟着劲风震向敌人,同一时间,他‮腿双‬几乎不分先后的猝而飞去,方圆五丈之內,在瞬息间充斥着银色的弧光与飞舞的腿影。

 尽管飞索全玉艺业強极一时,尽管魔龙子田昆技深如海,但是,二人不得不在对方这猛裂而奇妙的攻击下,再度纵身前躲。

 紧跟着,雷一金大喝一声,身形暴旋如飞,掌脚齐飞,六招、三肘、九掌、二十一腿,立似惊涛怒般狂涌而出!

 那怪蛇的索影倏而一折,让开三尺,青芒却似流星般沉重地砸落雪地之上,但是,在刹那间,魔龙子田昆苍老的笑声又起,一片漫天掌影,又如漫天罗网般卷到!

 毒一笑范禹看得微一皱眉,忖道:“唉,真是一代不如下一代,想当年九龙飞索全武柱的武功是何等高強?怎的他这宝贝儿子却如此不济?连兵器亮出来也占不到人家一点上风,而且以二敌一,曰后江湖上怎么说起呢?”

 其实,这只是毒一笑单方面的看法,飞索全玉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然少有匹敌了。

 但是,奈何他的对手,却是武林中罕世奇才,坚卓沉练的“龙图刀”这样一来,哪里还有多少便宜占呢?

 场中的斗,在转眼间已过了三十余招,毒一笑非常不悦地摇了‮头摇‬,冷然回首道:“韩普,该你兄弟怈愤的时候了。”怒鹰韩普狂吼一声,猛冲而上,出手便是“推山掌”中的绝学“摧山三式”!

 只见他掌掌连绵,双臂飞舞处肌虬突,风啸云卷,劲力横溢,大有天地变,移山掇鼎之概!

 彩鹰万昆山以一种怪异之极的身法——他飞快回旋,在雷一金攻击中奇妙无比的连闪连过,短刀划起千百芒影,一串地接一串飞袭雷一金!

 毒一笑看得微微点头:“旋鹰,旋鹰”!

 这时,场中战况已起了变化,在“飞索”全玉“魔龙子”

 田昆、“怒鹰”韩普、“彩鹰”万昆山等人的合力围攻下,雷一金已逐渐落于下风!

 老实说,这与雷一金对敌的四人,无一弱者,武功俱是异常卓绝,加以雷一金要保护萧千羽,一身绝学尚未充分展出,自然便不易抵挡面前这四名足可独霸一方的人物了!

 毒一笑冷森森地一笑道:“雷一金,老夫还以为你继承了‘龙圆修罗’多少道行?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而已!”

 雷一金没有回答,倏出十一掌攻向“怒鹰”韩普,双脚起处分踢“飞索”全玉及“彩鹰”万昆山,大旋身,又躲过“魔龙子”田昆七掌!

 他鬓角鼻洼微微见汗,连出五招中,急忖道:“依目前的形势看,对方是誓必要置自己于死地了,敌人声势之壮,可谓空前,如不绝展辣手,只怕无法全身而退了…”

 忽然,红面韦陀萧千羽:“小兄弟,加一把劲,让开通路,老朽要出来了!”

 雷一金知道萧千羽运功完毕,心中一喜,身形展处,又如狂风暴雨般向面前強敌攻出七腿二十一掌!

 这一顿猛攻,得四人向后退出一大步,雷一金跟身而进,又是一轮抢攻,萧千羽便借这一瞬间脫困而出,抖手就是“天地剑法”他是以指代剑,专攻魔龙子一人。

 田昆只好放弃围攻雷一金,而专心一致地应付萧千羽!

 毒一笑越看越气,厉声道:“易志、易成,你们还呆在那里作甚?”

 默立于后的连心双雄齐齐答应一声,分向左右霍然行开,四条铁臂宛如出自一人,在须臾问挥出千百掌影,急攻雷一金!

 突然,只闻一声:“不要脸!”

 连心双雄攻出的一片掌影,竟被另一人接了下来!

 来人非别,正是“金雷手”熊光炳。

 十二人分作四对撕杀,雷一金以一敌三,他的对手是:“飞索”全玉、“怒鹰”韩普、“彩鹰”万昆山。

 “红面韦陀”萧千羽力拼“魔龙子”田昆,一面展开“魔龙掌法”一则施出“天地剑法”华,拼得难解难分“金雷手”熊光炳刀敌连心双雄易志、易成,三人都以掌法见长,真是式式威猛汹涌,招招雷霆万钧,一时三刻还不易分出胜负!

 公孙无咎黏住了摧碑手崔明、游魂叟罗腾,此老为人刚直,子出烈,对敌根本不留余地,全是致命的招式!

 此刻,只是飞索全玉的“引龙索”呼啸而起,索端的锐利钢环在夜空中映出生命的光辉,沉重的尖锥霍然溜刺,掩盖于一片青色光华与无数掌影之中!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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