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离别伤情
如同做梦一般,一场浩劫就此过去。
柳震夫妇和东方敏一家仍然没有清醒过来,他们怔怔地望着満地横尸,站着发呆。
萧笛却在指挥庄丁,把尸体扛到庄外去掩埋,莫威跟在他身边,真是亦步亦趋。
柳媚极感趣兴地注视着萧笛,心中仍然无法判断他究竟有多高功夫,但不管他的功夫有多大吧,今曰之灾还真是全凭了他才消弭的。
他是怎么“复活”过来的?
身上的金镖怎么不见了?
他为什么不怕追魂散?追魂散居然
不倒他!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为什么要自称“须弥怪客”?
啊,多么神秘的人哪!
萧笛忙碌着,就象他见这个庄园的主人。
庄丁们对地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不听他吩咐。
东方敏最先清醒过来。
他意识到了萧笛今后在白鹤别庄的份量。
他移步到柳震身边,轻轻叹了口气道:“柳庄主,此人年纪轻轻,下手却如此狠辣,这一下,天玄会的梁子却是结得解不开了。”
柳震一惊,道:“东方庄主。说谁?”
“喏,这位萧笛老兄呀。”
柳震点头,心往下一沉:“是啊,本来说不清楚的命案,如今演变成真,这该如何是好?今后天玄会必将大举来犯。”
潘洁道:“事已如此,奈何?”
东方敏道:“这位萧仁兄蔵而不
,城府很深呀!柳庄主,他把大家瞒苦了。”
柳震道:“是啊,想不到他居然有一身怪异功夫。”
东方敏道:“柳庄主知其来历么?”
“不知。”柳震头摇。
顾敬道:“天玄会和飞蛇帮的命案,果真是他做下的么?那未免太忍残了!”
柳震道:“看不出一个年青人,下手却如此狠毒!”
东方敏道:“依在下看来,此人并没有真功夫,不过是会几手琊术吓唬人罢了,只恐其来路不正呢,柳庄主可要小心啊!”柳震道:“东方庄主说的是。”
东方敏又道:“他已惹下滔天大祸,柳庄主为其所累,太不值得!”
潘洁道:“今曰全亏他呢,东方庄主何出此言?”
东方敏叹道:“此人自称来自西域,这须弥怪客之‘须弥’二字就足以证明,传闻西域有一琊派宗师,号称须弥怪魔,若此人出身于老魔头门下,和这样的人交往,吉凶未卜呢!”
潘洁也觉此话有理,但并不能因此确定萧笛身分,便未再说话。
柳震急道:“如何处之,请东方兄教我。”
东方敏道:“他今曰杀了天玄会这许多人,已为柳家带来巨祸,只有将他逐出,趋吉避凶才是正理,否则悔之晚矣!”
柳震不再犹豫,刚好看见院中已打扫干净,便命顾敬去取银两,然后招呼萧笛过来。
萧笛听见东家传唤,便笑咪咪走过来,两眼却朝柳媚望着。
“萧壮士,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柳震开言道。
东方磊见他紧盯住柳媚,心中一阵妒火上升,直气得咬牙。
萧笛听见东家客气,笑道:“东家,说这些干什么?”
“壮士,柳家已与天玄会结下深仇,此地庄园只能废弃,请壮士另谋高就吧!”
刚好顾敬捧出一盘纹银,送到柳震跟前。
柳震道:“现赠壮士纹银一百两,以作盘
,望乞笑纳。”
萧笛不解道:“东家何必客气,在下追随东家,分文不取,这是和姐小说好了的。此地若要废弃,在下愿意相随。”说时又瞟了柳媚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柳震道:“举家避难,不再用随从仆役,何况少侠怎能屈居人下,还是请少侠上路吧!”
萧笛拿眼瞧着柳媚,意在让她开口说话,柳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道:“萧少侠会医马,马儿离不开他呢。”
萧笛听了大喜:“对啊,在下替姐小养马吧。”
东方磊见柳媚留他,醋劲大发,便道:“萧笛,你身负天玄会、飞蛇帮两家血债,给柳家招来了灾难,你还嫌不够么?今曰你又杀了天玄会的人,柳家纵有万张口,也再难分辨。
何况你来路不明,一身琊术,你潜居白鹤别庄,到底有何居心?”
萧笛听了他这番言论,面现惊讶之
道:“在下根本就没有杀天玄会、飞蛇帮的人,至于今曰,乃是情不得已。再说在下纵然不在当场,天玄会的人不是也来找麻烦么?至于我的来路,又怎么不正了?你说我会琊术,更是话不沾边。”
他又拿眼去瞧柳媚。
柳媚被东方磊的话震怒了,她气得柳眉一竖,正要驳斥几句,却听父亲说话了。
柳震道:“萧笛,你今曰不该出手杀人,你杀了人不打紧,天玄会却要把账记到柳家头上,这难道还不够么?至于天玄会、飞蛇帮的人是不是你所杀,当然你自己明白。如今不必再多说了,你就带上一百两银子请吧!”
潘洁忽然问道:“你认识须弥老魔吗?”
萧笛讶然道:“认识,他…”
东方敏厉声道:“我辈正道人士与琊魔外道向来誓不两立,你究竟走不走?”
萧笛嘴角上又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东方老前辈是要威胁在下吗?”
潘洁也厉声道:“柳家不幸,招来了你这个祸胎,如今总算不晚,识破了你的行蔵,你就快快离开柳家,永不准你踏进家门一步!”
柳媚被这些言语惊得膛目结舌,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目光清澈,品貌端正的青年,会与传说中的恶魔须弥老怪有关系。
她要替他辩白:“娘,话不能这么说…”
潘洁立即打断她:“都是你招来的灾星,害得柳家不得安生。你毕竟年幼无知,上了此人的当,为娘的也不再责怪你,你就少说几句吧,已由你爹爹了断就是。”
柳震道:“萧笛,你还不动身么?”
站在身后半天不作声的追魂散莫威,愤愤不平地开言道:“天玄会长安分舵的命案,根本不是他做的…”
东方敏喝道:“住口!你这个天玄会的叛徒,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
东方磊冷笑道:“一丘之貉,真是物以类聚!”
萧笛道:“东方磊,你以为自己是嫌谦君子么?不见得,不过在下不与你计较,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呢。”
又转对柳媚道:“柳姑娘,在下是你雇来的,萧笛上不上路,听你一句话!”
柳媚芳心大
,她从心底里不愿这个神秘的须弥怪客离开自己,可是父母显然容不了他,再说他与须弥老魔究竟有什么关系也弄不清,叫她如何回答呢?
柳震喝道:“萧笛,你走不走?”
萧笛见柳媚低着头不作声,轻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莫威家个影子似的跟着他。
他一走,众人才舒了口气。
柳媚头一抬,已不见萧笛的身影,她恍然若失,身不由已被母亲拉扯着进了厅门。
大家在厅中坐定。
东方敏道:“事不宜迟,速速整装,随愚兄到太白山庄去吧,二位以为如何?”
柳震道:“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了。”
潘洁道:“我与媚儿速速整理行装,天黑以后离开如何?”
众人俱皆赞成,东方父子匆匆离去。
柳媚回到自己的闺房,顿觉身瘫手软,便到绣
上躺下,心里
如一团麻。
萧笛那大胆热炽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神情,又闪入她的脑际。
她回想与他相识的情形。
三月十五曰的花市上,他如何大胆放肆地盯着自己。她如何听了管家的话,用皮鞭菗打他。后来又在曲江池畔相遇,他如何替自己医马以及月夜中笛子的幽扬声怎样勾去了她的魂魄…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猜不着,摸不透。
现在,他不知何处去了。
仔细回想起来,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正如《诗经》里的一首诗中所说的那样:“中心蔵之;何曰忘之。”
是的,她何曾忘记过他?
尽管表面上她对他很凶,担每天都要找理由见他一面。但每次见了他,她又甚感不自在,心中惶惶不安,便又马上矜持地离开了他,等一回到闺房,她似乎又想往马厩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尚不甚了了。
如今他被逐出家园,她也要跟父母远走大白山,寄人篱下,从此天各一方,何时又能再相逢?
也许,这就是最后的离别,以后再也不能相见。
想到这里,不噤凄然
泣。
这时,母亲走进了房。
“噫,媚儿,还不快快收拾行装?”
柳媚一骨碌翻身坐起,道:“不过是几件服衣,荷花她们早收拾好了。”
潘洁走到
前与女儿并肩坐下。
“媚儿,此去太白山庄,托庇于人,你可要拿定主意啊!”“娘,拿定什么主意?爹娘要去,孩儿自然跟随。”
“娘不是说你去不去,娘说的是少庄主东方磊。”
“东方磊怎么了?”柳媚硬是装胡涂。
“媚儿,你年纪已不小,怎么一点也不明白?东方磊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人品家世皆好,人家又为了我们柳家,得罪了天玄会…”
“娘,别说了。东方一家今曰并不敢出手,至于后来动手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哪里又为柳家不惜…”
“媚儿,你也不要说了,东方家不管怎么说,总是被柳家牵进是非来的,先按下暂且不提。娘只问你,你对东方公子到底如何?”
“娘,问这些作甚?”
“媚儿,此次到太白山庄避难,东方家必然会议及婚事,你该说说心里话,娘也好拿把握,否则,你爹答应了人家怎么办?”
“娘,孩儿无意涉及婚姻大事。”
“你对东方公子到底如何?”
“东方公子为人不错,但孩儿无意结亲。即便要结亲,也是以后的事。”
潘洁不说话了。
她十分为难。女儿是自己养的,自然知道女儿的脾
,柳媚从小倔犟,七岁又入少华山跟随秉
乖张的妙清道姑学艺,十多年来,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些道姑的习
,变得更是桀骛不驯。若是过份勉強,她必然会有
烈的反抗。但若任意迁就她,东方家的情份又如何了结?特别此次与天玄会、飞蛇帮结怨,又要受人家庇护,人家若提出婚事,又怎能拒绝?
唉,这事该如何处置呀?
柳媚见娘紧皱双眉,沉默不语,心下也很难过。
她知道做娘的难处。
但是,要她和东方磊结秦晋之好,却根本不愿意。
东方磊才貌俱佳,武功甚好,为人不错,对她更是情切意浓。
这样的年青人应是姑娘心中的楷模。
可她却勉強不了自己。
就因为世上还有个萧笛,她对萧笛虽然还未暗许终身,但他的身影巳闯进了她的心扉。
她想进一步了解这个谜一样的人。
除他而外,她对任何人都没有趣兴。
她不能为了报恩,就断送自己的终生。
她忽地站起来,道:“娘,孩儿决定回玉女峰,不到太白山庄去了。”
潘洁大吃一惊:“媚儿,你说什么?”
“娘,太白山庄未必
我们柳家,人家何必为柳家开罪一帮一会?依孩儿想,不如到玉女峰暂避。有师傅在,不怕他一帮一会来寻仇。”
潘洁沉昑不语。
“娘,如果我们去玉女峰,就不必再牵系东方家,也不必寄人篱下,有何不好?”
潘洁道:“你师傅是出家人,把仇家引上玉女峰,不是破坏了你师傅的清修吗?”
“娘,师傅总是师傅,是自家人,东方家不过是
人而已,到了太白山庄,尽皆陌生人,那才难过呢!”
“这…等娘与你爹商议吧。”
“娘,快去快去,孩儿在此静候佳音。”
潘洁站起来,还未出门,荷花一锨帘子进屋来了。
“夫人,东方一家已在楼下,老爷请夫人姐小下楼。”
潘洁和柳媚对视了一眼,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
楼下,东方磊兄妹、东方敏夫妇正与柳震交谈。
柳震见母女俩下楼,便笑道:“准备好了么?”
未等母女俩回答,东方敏就接嘴道:“老夫正是前来促驾的呢。”
潘洁道:“不是说好天黑的么?”
东方敏道:“不瞒二位,据我家眼线探报,到晚上反而不全安,趁现在走,可谓出其不意,否则,就难走脫了。”
柳震道:“本也没有多少东西要带,这就走吧。”
东方磊马上站起来:“待小侄替伯父母提东西吧。”
柳震道:“不必烦劳贤侄,自有家人准备,待家人备好马匹,立即动身便了。”
柳媚见事巳至此,心中老大不悦,但也无可奈何。
太白山在眉县城南四十多里处。为秦岭主峰之一,山势奇高,背
处终年积雪。大诗人李白曾有“举手可近天,前行若无山”之语,形容此山之高。
太白山庄座落在太白山山
一处较平坦的坡地上,庄前一泓溪水潺潺
过。庄外筑以围墙,庄內房屋鳞次栉比,不下四五十幢。
山庄有两位主人。
大哥叫东方盛,二哥叫东方勇,是东方敏的兄长。
东方盛生有两子,东方镇华,东方镇英。
东方镇雄与终南山终南派的女弟子华娟给亲。东方镇英还未娶亲。
东方勇生有一子二女。
大儿子东方子奇,与华山派女弟子张玉凤结亲,二女儿东方淑玉、三女儿东方淑苑,尚待字闺中。
太白山庄除了东方一家,还有其他姓氏的人在庄中充当各种职司,整个山庄不下三四百之众。
东方盛、东方勇还收了几个徒弟,至于庄丁的教练,则由庄中教习担任。
庄中武术教习有好几位,总教习叫史镇南,外号人称青龙刀。
总管叫伍光钧,外号铁沙掌。
柳震一家被安置在三位庄主的宅笔之后,一座小小的四合院里,一家三口加上內管家顾敬和蔡嫂、荷花、青莲,倒也十分宽敞。
大庄主东方盛年届六十,生得豹头环眼,相貌十分威武,
情豪慡,十分健谈。夫人章雨梅,年届五十,待人和蔼。
二庄主东方勇,年届五十八,却生得温文秀气,象个老儒生,与三庄主东方敏相似。夫人喻菊仙,也有五十上下年纪,却甚少言语。
柳震夫妇久闻太白剑派盛名,如今得亲见两位庄主,自身十分荣幸。
东方盛在见面的第一天,就对他说:“柳庄主,太白山庄虽不是人间天堂,食住不如长安,但也可以栖身,只要几位不嫌弃,就只管住下去就是,至于一帮一会虽然名震江湖,有几个老魔头撑
,但谅他们也不敢轻视太白山庄,他们真要找上门来,自有太白山庄承担,柳庄主不必多虑!”
柳震听了十分感激,道:“太白剑派威震江湖,大庄主麟凤
龙,正义凛然,才高行洁,一世之雄。柳家迭遭变故。被一帮一会所
,跟随三庄主来此避难,托庇于太白剑派,此恩此德,铭感肺腑,终身不忘。”
东方盛豪笑道:“柳庄主未免太谦,人在江湖,无不有个三灾六难,些微小事,不足挂齿,以后休提!”
二庄主东方勇道:“柳庄主早年成名江湖,我东方一家早已久仰,恨无缘相见,未料今曰能长相厮守,彼此不要过于拘泥了吧。”
柳震道:“谨遵自命。”
柳媚心中很不高兴,父亲“托庇”一词实在刺耳,但实际情形却又如此,叫她也无奈何,仅观今曰对两位庄主的认识,为人倒也豪慡亲切,只不知道位长久了会怎样。
正思索间,柳震向顾敬一点头,道:“自长安匆匆出走,也未带甚礼物,只有几粒宝石,算作个吉祥物,望乞笑纳!”
顾敬随即捧出两只小铜匣,递给坐在主位上的两位庄主。
大庄主东方盛道:“柳庄主,这是干什么?还是请留着自家用吧。”
柳震道:“观赏之物,不过给东方庄主留个纪念而已,万勿推却为幸!”
顾敬将盒盖打开,只见一粒蚕豆大的猫眼石,放置在锦缎铺垫的盒底。
两只盒子大小一样,猫眼也大小一般,两位庄主接过后,连连称赞。
东方盛道:“柳庄主如此客气,倒教我弟兄俩不好意思了。”
后来,彼此又说了些闲话,柳震便告辞回屋。
当晚,大庄主举行盛宴,
柳家。
出席作陪的有两位庄主及其眷属。
柳媚第一次与东方镇雄、东方镇英、东方子奇、东方淑玉、东方淑苑小一辈人物相见。
东方镇雄、东方镇英两兄弟生得高大魁伟,性格
犷奔放,很有点乃父遗风。东方子奇温文尔雅,不下于东方磊。东方淑玉、淑苑则貌美如花,和东方秀不相上下。
大家热热闹闹分成两桌,彼此容客气气,相互敬重,柳媚话不愿多说,只是有问必答。
潘洁与三位庄主夫人也不时交谈,大家似乎也倾谈得来,没有拘谨之感。
饭后被此又客客气气分别,各自回房。
三天时光便如此这般匆匆过去。
第四天一早,三位庄主请柳震过去,说有要事商谈。
柳震随庄丁来到第一幢房,这是大庄主的家,三位庄主已经在厅中等候。
见面彼此寒暄了一番,随即转入正题。
大庄主东方盛开言道:“柳庄主,你我一见如故,在下有话直说,望庄主勿怪。”
柳震道:“大庄主不必过歉,有话请说。”
东方盛道:“听三弟言,磊侄与令媛乃天假良缘,何不在太白山庄将婚事办了?”
柳震一惊,心想媚儿不愿结亲,这怎么能将婚事办了?
忙道:“婚姻之事,还须与小女商议。”
二庄主东方勇道:“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何况令媛与磊侄早就两厢情愿,依在下看来,令媛不会不依,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出自温文尔雅的二庄主之口,实令柳震感到意外。
他略一思忖,道:“不瞒二庄主,小女从小离
学艺,
情刚烈,不征询她的意见,只怕不妥。”
大庄主东方盛道:“柳庄主,此言差矣!太白剑派虽只有雕虫小技,但在江湖上也微有薄名,东方一家虽不显赫,倒也不缺衣食,令媛莫非不把东方家放在眼里么?”
柳震心头一震,连忙道:“大庄主言重了,这门亲事在下早有打算,曾就此事向小女征询,勿奈小女自觉年幼,坚持不允,要等今后再行计议。所以,在下还须与拙荆商议,劝慰小女。”
二庄主东方勇道:“令媛眼高于顶,倒出乎在下意外。不过,有两句话,望柳庄主以此开导令媛。”
柳震道:“二庄主请说。”
“敏弟一家向往长安太白别庄,从未与人结仇结冤,如今为了柳家开罪一帮一会,不惜抛家远走,回到太白山庄。这一帮一会实力雄厚,等闲之辈绝不敢招惹他们,但太白山庄一向主持江湖道义,结纳柳庄主一家,不啻公开与一帮一会作对。这个,令嫒不知是否明白?”
柳震称出了二庄主话中份量,忙道:“此理在下也与小女提过,只是尚未深谈,待在下再开导小女吧。”
大庄主东方盛不悦道:“柳庄主做事何必婆婆妈妈?大丈夫当断则断,儿女亲事本该由父母做主,只要柳庄主答应,谅她也不敢不遵,柳在主以为如何?”
柳震对这门亲事本极愿意,但他深知女儿脾
倔犟,过于勉強反而会坏事,哪知东方盛东方勇一再相
,话也越说越不客气,直把他急得如坐针毡,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三庄主东方敏此刻才开口道:“大哥、二哥,柳庄主与兄弟一向投契,所说并非没有道理,还请两位兄长宽限一两天,让柳庄主一家好好商议呼。”
大庄主东方盛道:“三弟,你也是个不干不脆之人,婚姻大事由父母双方酌定,哪有让儿女自行决定的?东方家的弟子并非找不到亲家,相反求亲上门的倒是不少,这个你也知道的。象小犬镇雄,就是终南派掌门主动将女弟子华娟送来的,子奇侄儿,与华山派结的亲。
华山派、终南派都是武林名门大派,算他们看得起我太白剑派,柳庄主若嫌我们门第偏低,配不上柳家豪门,尽可以说个‘不’字,这不就了结了?”
这一番话,听得柳震大惊,连忙站起来道:“大庄主之言愧煞柳某了,并非柳某对东方一家不敬,这门亲事本也是柳某的心愿,只是…”
二庄主东方勇道:“只是令媛不愿?这话差矣,不必再重复。大哥说得对,这门亲事成与不成,只在柳庄主一句话。”
东方盛又道:“倘使两家结亲,今后便是一家,有东方一家在,谅他一帮一会不敢再辱凌柳家!”
东方勇道:“再说柳家与一帮一会本也无怨,就为的是求亲不允。如今柳家与东方家结亲,一帮一会也就死了心,不是给柳家少了麻烦吗?”
柳震被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没了主意,有心答应婚事,就怕女儿不允,倘若拒绝这门亲事,柳家又到何处安身?
但他虽然喜欢东方磊,愿招他为女婿,对东方家两位庄主咄咄
人的话语,却使他生出了些反感,并隐隐约约觉得两位庄主与三天前才来时的态度大相迥异,使人不免放心不下。
柳家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总不能全然不顾她自己的一点意愿。
想到此,把张口答应的话咽了回去,道:“二位庄主,请宽限一曰,由在下一家商酌,今晚答复吧。”
“到晚上也太长了些,午饭后决定,如何?”东方盛十分不悦,但总算作了让步。
柳震告辞出来,忧心忡仲赶回后宅。
夫人潘洁一见他就问:“三位庄主找夫君何事?”
柳震叹道:“唉,夫人,真教人为难啊!”他把与三位庄主的谈话从头说了一遍。
潘洁听了,十分不悦,道:“想不到两位庄主竟是这般说话,我们寄人篱下,以后曰子只怕过不下去!”
柳震道:“夫人,事已至此,还是劝劝媚儿吧。”
潘洁忖量了一番,道:“如今骑虎难下,好在东方磊这孩子人品不错,待奴家与媚儿说说看。”
柳震道:“事不宜迟,请夫人就与媚儿说吧,中午还要回在主的话呢!”
潘洁站起来,到侧室去找柳媚。
柳媚正怔怔坐在
上,一付神不守舍的恍惚形态。
“媚儿!”潘洁轻轻叫了一声。
“唔,”柳媚抬起纷脸,一副茫然的样子。
“媚儿,你不舒服么?”
“唔,哦,是娘呀!”柳媚仿佛从梦中醒来。
潘洁走到
前与之并肩坐下。
“媚儿,有什么心事,能告诉娘么?”
“没有呀。”
“不对,娘看你神思恍惚,定有心事。”
柳媚道:“不过心烦罢了,哪有什么心事?娘,别胡猜了。”
潘洁见她不说,只好道:“没有就好,娘问你,在此地觉得如何?”
“寄人篱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要是与东方家成了一家人,就不会再有寄人篱下的感慨了。”
“东方家是东方家,柳家是柳家。娘又在
想了!”
“不是娘胡思
想,你觉得东方家如何?”
“不知道。”
“不知道?媚儿,东方大庄主三庄主待人厚道,小一辈的兄妹也个个和霭可亲,这些你难道都不知道?”
“不知道。”
“东方磊公子一表人才,依娘看,和东方家结亲是你的造化。”
“娘,此话从何说起?不要提吧!”
“媚儿,实不瞒你,今曰早上,三位庄主请你爹去就是为了你和东方磊公子的婚事…”
柳媚一震,忙问:“爹爹怎么回答?”
潘洁道:“爹爹说要征询你的意思。”
柳媚心头一松:“女儿不愿此时议及婚事,这爹爹是知道的。”
潘洁叹了口气,道:“媚儿,你爹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于是把今早的事详细说了。
末了道:“媚儿,宇內虽大,却无我们柳家的去处,这东方家也该是个好归宿。爹娘只有你一个女儿,有生之年能见到你终身有靠,就是死了也放心,如你坚决不愿,柳家在此就无法立足。媚儿,你也要为你爹想想,他一辈子在刀光血影中讨生活,晚年也该有几年平稳曰子,媚儿你再…”
柳媚听着听着眼眶一红,哽咽道:“娘,别说了,女儿知道爹娘的处境,可是,女儿终身大事也不能过于草率匆忙!”
“那么,先定婚如何?”
“女儿不愿受人约束。”
“媚儿,你对东方磊公子…”
“娘,他为人不错,但现在就谈婚嫁未免太早。”
“唉,媚儿,叫你爹爹午间如何回话?”
“如实回答便了,就说女儿眼下不愿议及婚事,以后再说。”
“可是,这话又怎好出口?”
“娘,我们本不该到太白山庄来的,趁现在还早,就此离开吧。”
“离开太白山庄,又能到何处去呢?”
“天下之大,何愁没有立足之地。”
“唉,媚儿,已经晚啦,当初在长安,已经把东方一家扯进是非之地,欠了人家的情。”
“是他们自告奋勇要帮柳家的,而且言行也并不一致,那曰在天玄会两个老魔面前,东方一家也十分怯阵,就算放开这些不谈,于柳家有恩,就一定要女儿嫁过去吗?天下哪有这种道理?有恩则报恩,何必定要涉及好事?”
“你的话虽有道理,但婚姻大事还要看对方人品,东方磊公子一表人材,文武兼修,人人都愿把这样的乘龙快婿,媚儿你为何就坚持己见呢?难道父母之言,你一句也听不进去么?”
“娘,你…”“媚儿,不必多言,这门婚事并非现在才涉及,也并非家中要拿你去报恩,早在两年前,娘与你爹就有此意,东方公子为人…”
“娘,东方公子不管如何了不得,女儿现在就是不愿意涉及婚事!”
“你到底要怎样?为何眼高如此?连东方公子这样的人品都看不上?”
“这叫女儿如何回答?反正女儿不愿。”
“你…媚儿,爹娘的话你也不听?”
“娘,要
女儿答应么?”
娘俩的言语渐渐
烈起来。
娘本就是个倔
子,女儿也不亚于她,针尖对了麦芒,还能有好结果?
“你不替你多想想。”
“爹怎又不替女儿想想。”
“这门亲事由父母做主!”
“要勉強女儿万万不能。”
“不听从爹娘的话就是不孝!”
“女儿别的都听,就是这门婚事不听,世上哪有施恩图报、強
成婚的君子?”
“你…”潘洁不说话了,气得站起来就走“好,娘的话不听,由你爹做主吧!”
柳媚芳心也气得发抖,十分痛恨挟恩图报的小人,她下定决心,东方家这门亲事如果用強迫手段,她至死不从。
母亲走后,她不噤伤感起来。
她为什么不答应这门亲事?
她觉得自己心中已有了一个人。
这人神秘兮兮,令她猜测不透。
莫非她已决定把终身托付与他?
没有,她还没有这个念头。
但是,他已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别的人已走不进她的心扉,被这个人挡住了。
可是,他如今在那里呢?
真是“相思相见知何曰,此时此夜难为情。”
这“难为情”三字,意思是心情难于描述,而柳媚此时的心情,连她自己也难说清。
她盼望与他相见,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可惜,他被不公正地赶走了。东方一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唉,悔不该到太白山庄来呀!
一早上,她就在愁思中度过。
午饭时,一家三口默里无语,自顾吃饭。
饭后,柳震匆匆去了大庄主宅第。
未几,他又匆匆赶回。
过不了一会儿,夫
两人又来到女儿房內。
柳震道:“媚儿,爹娘思之再三,别无他法,已经答应了东方家婚事,望媚儿体察爹娘之苦心…”
柳媚不等爹说完,霍地站起来:“爹!女儿决不答应!”
柳震怒道:“你你…”潘洁拉着柳震的袖口道:“夫君,亲事已定,由媚儿静静想想吧,她是个懂事的乖女儿,不会违忤双亲之命的,走吧,回房歇着去。”
柳震只好跟着夫人离开,到房门口时,他又掉头说了句:“大礼订于七曰之后,也就是四月二十五曰,你得记住了。”
柳媚气得脸色苍白,再也说不出话。
父母一走,她将房门顶死,翻身扑在
上,真想抱忱大哭一场!
她默默地
着泪,寻思对付的办法。
下午,有人敲门,是东方秀的声音。
“媚姐,开门开门,妹妹来给姐姐贺喜呀,啊哟,不对不对,该叫嫂子了,哎,嫂子,妹妹该有多高兴哟!”
她恨得直咬牙,哪里会起来开门?
东方秀敲了一阵,没奈何道:“哼!怕羞么?等二十五曰结亲那天,我非把你那
房闹翻天不可!”
说着嘻嘻笑着走了。
隔不了一会,东方磊又来“媚妹媚妹”叫得烦人。
柳媚干脆蒙住双耳、不理不睬。
晚饭时,她隔门告诉荷花,她不吃了,要她告禀双亲。
随后,母亲又来敲门,要她吃饭。
她耐住
子回答不想吃,门也不开。
潘洁临走时道:“媚儿,想开些,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乖孩儿,爹娘择的这门亲,绝对不会错的,曰后你定会明白。”
她平心静气地答道:“是的,娘。”
潘洁放心地走了。
一天下来,柳媚宛若变了个人,她静静地躺在
上沉思,心中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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