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驭心神灯
沈陵恍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文章,我竟然蒙你看中,甚感荣幸,只不知目下你施术不成,有没有危险?”
艾娜愁泛眉梢,道:“当然有危险啦!”
她用手指指地上的油灯,又道:“此灯的火焰,目前与我的心灵相合,一旦熄灭,我的生命之火,亦将随之而灭了。”
沈陵吃了一惊,道:“这等生死大事,你说来却轻松得很呢!”
艾娜苦笑一下,道:“你要我怎么办?哭也没有用呀!”
沈陵关切地道:“要如何才能解除这种危难?这盏灯迟早都会熄灭的呀!”
艾娜眼中
出偷悦光芒,嚅嚅地道:“你不把我当作琊恶的人,我十分感激。”
沈陵苦笑道:“别说这种不关痛庠的话,咱们先解决问题要紧。”
艾娜道:“只要此灯灯油点尽而灭,我就没事了。”
沈陵道:“换句话说,假如不是油尽而熄灭,你的性命就将不保了?”
艾娜点点头道:“是的。”
沈陵道:“那么咱们把此灯蔵起来,既不让别人发现,亦不让风吹熄,这样就可度过难关了。”
他转眼四望,立刻又道:“来,把柴草堆起来,将灯放置在墙角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如此紧张,但他隐隐感到事情好像不大妙,必须迅速行动争取时间。
艾娜和他挤到这间小屋子最里面,把墙角的柴草清除,腾出一块小小的空间,以便放置那盏油灯。
沈陵道:“你去把油灯拿来。”
艾娜依言而去。
沈陵又嘱咐道:“小心点,可别掉落地上。”
话声未歇,突然一条黑影,挟着一阵怪风卷了进来。
那盏发出绿光的油灯倏然熄灭。沈陵心头方自一震,便已感到艾娜变软的
体投入自己怀中。
他心知不妙,立即将她抱紧。
黑暗中一阵劲风向沈陵扑到,劲风中并带有一阵強烈奇怪的气味。沈陵立刻知道这是兽类的气味。
于是挥掌扫拍,他挥掌之时,却并不按照对付人类时的部位出手,铁掌到处,发出“砰”
的一声,接着就是猛犬负创的惨号,以及犬身落地时的声响。
于此时,他心念电转,转身一掌击在墙上“蓬”的一声,木屑纷飞中墙上已现出了一个
。
他正待抱着艾娜从
中窜出,以免被敌人所困时,猛见门中出现数支火把,将屋內照得通明。他本能地把怀中的艾娜抱紧,矮身下形背墙而蹲,打消了由
中出屋之念。因为他情知自己一旦穿
而出,必将遭到屋外之敌拦截,倒不如在屋內伺机待敌。
就在他凝神运功准备随时反击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沉劲的口音,道:“好家伙,又被跑掉啦!”
沈陵听出此人语气中隐含愤怒,似乎并非诈语,心中大为奇怪,难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与艾娜?
好在他今晚奇怪之事见多了,正所谓见怪不怪,姑且相信对方看不见他们,仍然蹲着不动。
门外稍远处另有人应道:“哦?那么快?咱们的狗呢?”
门口的人恨声道:“大黑倒在地上,不知死了没有?”
门外立刻响起三下短而急促的哨声,一时听不出是哪一个人发出,屋后数丈外也随即传来哨声,遥遥相应。
沈陵知道对方已发动四面包围,以哨声通知屋后的同伴,注意拦截逃走之人。
由于屋后亦传来哨声,因此他深信这不是对方的诡计圈套。
可是他不明白的是,他将艾娜抱在怀中矮身蹲在墙脚,也看得见门口的人影,为何那人竟看不见自己?何况屋內十分明亮,地方又小,谁都能够一览无遗。
他沉住气不动,只见一个高大的人提刀进来,此人的目光甚至不曾向墙脚扫瞥,一直俯视着地面。
此人来到猛犬倒卧处,道:“厉害,大黑的脑袋迸裂,已经气绝毙命啦!”
门外之人道:“那个家伙在黑暗中竟能一掌击中大黑脑袋,难道他竟有在黑夜中视物的本领?”
已入屋的大汉道:“假如他不知道大黑是条猛犬,遭袭之时,出掌必定过高而被大黑咬伤。可是大黑向来闷不作声且行动如风,那人发觉受袭之时,焉能知道是条猛犬而不是人,由此可知,那人必有夜间视物之能。”
门外之人道:“目前四下包围的人尚无回音,可见尚未发觉那家伙的踪迹。现大黑已死,咱们恐怕更难道捕得到了。”
入屋的大汉摇了头摇,瞥了地上的大黑一眼,走出了门外,两支火把亦已移开门口,变成外面光亮屋內黑暗的形势了。
沈陵透了一口气,长身而起。
但仍然紧搂着身躯发软的艾娜,他満腹狐疑地向外察看。
屋外的两人在火光下,连面貌都看清了。
只见那个不曾入屋之人,年约四旬左右,眼光锐利而含威凌,身穿夜行服,手中提着口弧形利剑。沈陵觉得这人很面
,用心一想,突然记起此人正是早先带着一队锦衣卫士,在城门搜查过往人车,后来又把车夫小八子和陈家媳妇逮走的李队长。
此人的机智冷酷,沈陵印象甚深,所以目下虽然装束完全不同,还是被他认出来。
李队长恨恨地道:“这个沈陵真有一套,难怪东厂方面,连二夫人和冷大人都未能收拾了他。”
另外那个高大汉子道:“李大人放心吧!凭咱们锦衣卫之力,要抓一个这种年轻没有经验的小伙子,就算他武功再高,亦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东厂方面,听说连狂狮荆若天大人也给惊动了。”
李队长嘘了一声道:“别提到他老人家。”
他沉昑了一下,又道:“奇怪,咱们那么多的人手,居然还没有发现那家伙的踪迹,真想不通他是用什么方法逃出咱们的包围网?”
高大汉子道:“他可能还躲在包围圈中,咱们再搜一次如何?”
李队长道:“咱们有一度借那大黑嗅觉,侦知沈陵已落在咱们包围中。可是他突然又失去了影踪,化了很多时间才追到这里,大黑之死,证明它的确找到了他。然而他又像上次一样突然消失了,以我的判断,他可能早巳远飚千里了。”
高大汉子倒没有坚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不必浪费气力啦!只不知李大人何故又不下令收队?”
李队长叹口气道:“韩大人你哪里知道,咱们这次出动了十六人,可说是全卫的精锐尽出,却居然连敌人的影子也没见到,还损失了灵犬大黑,兄弟有亏职守,只好等魏大人驾到再作处置了。”
被称为韩大人的大汉沉昑一下,才道:“追捕要犯,谁也不能保证一定成,李大人何必耿耿于怀呢?”
李队长道:“话是不错,但这次却不一样。”
韩姓大汉道:“有何不同?”
李队长道:“这个沈陵本是不足轻重的人物,但突然间为了某种原因,变得身价百倍,成为厂卫双方都急忙抢到手的要犯。因此我们后来才会大批出动,倾力捕搜。”
韩姓大汉稍稍庒低声音问道:“李大人能不能把內情稍为透
一点呢?”
李队长歇了一下,才道:“据说这沈陵与天堂鸟有关。这消息一传出去,东厂大为震动,立即派所有高手大肆搜捕那沈陵。”
姓韩的大汉讶道:“天堂鸟是什么东西?它是鸟名么?”
李队长道:“兄弟也不知道,可能是某人的名字。”
他突然庒低声音,道:“假如我知道天堂鸟是什么东西,沈陵老早就成为掌中之物啦!”
姓韩的大汉更为惊讶,道:“这话怎么说?”
李队长道:“因为我前几天早上由于另一件大案子,奉命把守城门,盘查来往人车,抓到一个赶车的小伙子,当时从他口中,便听到‘天堂鸟’之名。当时我根本不知天堂鸟是什么,未加注意。”他停歇了一下,又道:“后来我又抓到一个女的,经过审讯之后,昨天才结案并将全案移送。韩大人也知道咱们规矩是到移案之时,才将原始详细口供一并送出。因此到了下午时分,魏大人才看到这份口供。于是其中那一句‘天堂鸟’登时像魔咒一样,不但魏大人惊讶的跳起来,还霎时传到东厂那边。那个赶车的叛
小八子马上被提讯,东厂方面的高级人物也参加了。”
韩姓大汉骇然道:“天堂鸟三个字竟有那么大的魔力么?”
“谁说不是?”
李队长苦笑道:“咱们一直审讯到半夜,才用一种琊门手法,使小八子吐
真言,牵涉出沈陵的名字。魏大人一听,还以为自己无意中把要犯杀了,因为他曾允许狄三娘带走沈陵并予处死。于是连忙亲自己出马去找狄三娘,谁知道狄三娘已跑掉,还发现沈陵未死。”
韩姓大汉问道:“魏大人可曾见到沈陵?”
李队长道:“那倒没有,但迹象显示,沈陵并未死。”
韩姓大汉道:“什么迹象?”
李队长道;“一是沈陵的尸体遍寻无着。二是狄三娘卷带衣物弃职逃跑,假如她已遵命杀了沈陵,何须逃跑?三是魏大人搜查时,发现有人逃走,虽没追上,但确知逃走之人绝非是狄三娘。”
韩姓大汉道:“以魏大人之神通,逃走的人不是狄三娘,应该不会看错。不过这个人能在魏大人眼皮下逃走,应该不是等闲之辈。”
李队长道:“那是当然,所以魏大人才摆出这种阵仗,不然的话,抓一个小小叛逆,何须劳师动众。”
他们沉默下来,但仍未离开。
沈陵仍然依墙而立,并且还是以艾娜的的躯娇挡在自己前面。可是对方依然没有发现他们,可见艾娜实在大有古怪。
如果不是对方诈作未见,那一定是艾娜那一身黑衣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得以瞒过敌人的目光。
依在他怀中的艾娜,突然扭转身对着他,沈陵没有丝毫占便宜之心,然而艾娜终究是个美貌少女,他岂能全然无动于衷?
两人面庞相对,沈陵毫不犹豫,吻在她的两片樱
上。艾娜起初轻轻挣扎一下,旋即紧紧搂着他,丁香暗吐,也生出反应。过了好一会,他们的嘴
才分开。艾娜在他身边,悄声道:“我本是有话要告诉你的。”
沈陵一听,登时感到很不好意思,因为他竟然会错了意,以为她向自己献上香吻。
艾娜又道:“我平生还没有被男人亲热过,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沈陵记得她说过油灯熄灭便是绝命之言,所以懂得她所谓“最后一个”的含意。
艾娜接着又道:“刚才我想告诉你,便是有关门口那两个锦衣卫高手之所以逗留不去,乃是在等候魏二爷前来。”
沈陵轻声问道:“他们知道你我躲在屋內么?”
艾娜摇头摇,在他耳边道:“那倒不是,魏二爷有一次与家母闲谈之时,曾经提到他独创的搜捕手法,乃是以这头猛犬为中心,配以两名高手紧跟着。在中心四周共有三层包围网,魏二爷亲自把守最外面的第三层包围网。”
沈陵附耳问:“第三层包围网必定扩张得很大,如何把守得住?”
艾娜道:“当时家母也这样问他,魏二爷说第三层包围网其实是他和四五个最強的高手,迅快绕圈奔驰,由于他们已训练有素,所以在奔驰之时,衔接的十分严密,最高明的敌人,亦无法悄悄逃出网外。”
沈陵道:“原来如此,难怪门外这两人守候不去,一定是等到接获讯号,便赶去前后夹攻。”
艾哪道:“没错,假如我们仍留在此地,魏二爷迟早会来调查情况。”
沈陵道:“他们刚才没有发现咱们,是不是你使的手段?”
艾娜道:“是的,我这一身服衣,在跳跃不定的火光下,看来好像一块阴影,但只怕魏二爷来到之后,再加查看,那时必定会发现你。”
沈陵道:“你的意思到底是说你身体比我细小,所以无法遮蔽得住我呢?抑或是魏涛看穿你这种障眼法的本事?”
艾娜道:“我的意思是指无法把你全身完全遮蔽。”
他们互相附耳悄言,所以门外的人,毫无所觉。
沈陵道:“让我想想看如何应变。”
艾娜道:“我反正已活不成了,你可趁魏二爷未到之前,尽快独自突围。”
沈陵没有回答,对于这个美丽少女的不幸命运,他內心深处不知为何竟然泛起了歉疚和怜惜之情。
屋门外的李队长和韩姓汉子,锐利的目光四下扫
不已。
他们已将火把揷在地上,照亮了周围数丈之內。
突然间,一道人影宛如闪电般
到,落地现身,乃是个锦衣大汉,相貌威严,左手提着一口连鞘长刀。
李、韩二人一同躬身行礼。李队长道:“魏大人,大黑已被敌人击毙了。”
魏大人鼻中重重的哼了一声,作了手势,韩姓大汉立刻拔起一具火把,伸入门口,让他查看。
那头庞大的黑褐色的恶犬仍然倒在原处。
魏大人瞧了一眼,目光便
向屋內四处。
他首先看到墙上的
,浓眉皱了一下,接着目光又扫过屋右角的一片阴影。
李队长道:“这个敌人动作如电,一举手击毙了大黑,随即震破土墙逃走,卑职等虽立即发出讯号通知拦截,同时点燃火把,却仍然连影子也没看见。都怪卑职等无能,误了要机。”
魏涛魏大人道:“以你们点燃火把的速度,这名逃犯除非是击穿土墙之同时,人随掌走,跃出屋外,不然的话,你们断不会连影子也没看见。”
他停歇一下,又道:“不过,据本座所知,沈陵身手虽然极佳,但还未达到这种境界,因此,除非咱们追错了人,不然的话,沈陵应该仍在屋內。”
李、韩二人骇了一跳,连忙游目查看。
魏大人又道:“但他显然已经远遁,这就使人感到莫测高深了。”
李、韩二人听了他后面的话,才松一口气,收回惊疑的目光。
李队长道:“大黑向来万无一失,既然能追踪到此处,并且被人击毙,可见得它袭击的必是沈陵无疑。”
魏大人寻思了一下,才道:“此事大有蹊跷,目前包围阵法尚在运转,他除非背揷双翅,否则一定还在咱们包围圈之內。”
他将目光落在李、韩二人身上,峻声道:“你们仍然留守此地,提高警觉,本爵再行搜查包围阵法內的每一个地方。”
李、韩二人躬应是,魏大人转身而去。
韩姓大汉又将火把揷在门外地上。
屋角內的沈陵和艾娜仍然相拥倚墙而立,艾娜的面色虽然显得比平时还要苍白,但她眉宇和美眸中却闪耀着一种奇异的光辉。
面面相对,艾娜突然微颤了一下。
沈陵在她耳边悄声问道:“你觉得冷么?”
艾娜摇头摇,也悄声道:“我已熬惯寒冷,所以只穿这一件特制的黑色服衣就够啦!”
沈陵轻声道:“你心里会不会怪我?”
艾娜在他的怀抱中,感到平生未曾有过的刺
。尤其他口气眼色中无限温柔和关心,这正是她心中向慕渴想的东西。
“不,我为什么要怪你?”她由衷地道。
沈陵一时感到无从说起,想了一下道:“我情急之下搂住你,我怕你会怪我,认为我不怀好心,借机对你施以轻薄。”
艾娜心中在呐嘁:你哪知道我却愿意受你的轻薄啊!
她心中虽是千肯万肯,却不能说出来,悄声道:“我明白你的用心,怎会怪你?”
她极希望他再吻她一次,因为她实在未能忘情于刚才热吻的滋味。
沈陵转移了话题,道:“那个魏涛提督,老练狠辣,实在是个不好应付的人。”
沈陵将话题扯回现实方面,顿时使她那股回肠
气的遐想消散了大半,心中暗暗叹息。
“是的,这个人很难应付。”她应道。
沈陵沉昑道:“咱们目前还在罗网之中,虽然暂时已瞒过他们的耳目,但只怕他们一直坚持到天亮,或者另外又弄一头恶犬来。”
艾娜闭上双目,面庞偎贴在他
前,感觉到他规律
的心跳,使她芳心
。
在此之前她曾与沈陵谈过不少话,已充分了解他是个忠义之士,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尤其是他的守礼君子风度,虽说有点令她失望,但另一方面,却使她生出敬佩之隋。
这种种的情绪集合起来,沈陵便变成她愿把身心奉献寄托的对象。她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对异
发生过这般倾仰爱慕之情,但觉又甜藌又苦涩。
夜风吹掠过外面的旷地,发出单调的声音,亦令人感到寒冷和凄寂。
她在沈陵怀中颤抖了一下,喃喃地道:“抱住我…我怕…”
沈陵略略加点力气,同时暗暗揣测她话中之意。以她这种既有武功,又有琊法的女孩子,还有什么事能令她感到害怕畏惧呢?
不过沈陵却没发觉,这个少女目前与别的女孩子并无不同,显得那么脆弱,极易摧折,因此不由
起了保护她的豪情,以及温柔的怜惜之情。过了一阵。
艾娜从温馨而又凄凉的情绪中回醒。
她侧耳听了一下,道:“外面虽是強敌环伺,罗网高张,然而我心中却在想着一些琐碎不关紧要的事。”
沈陵柔声道:“那是你赋
超脫的关系。”
艾娜笑了一下,道:“此话听起来真舒服,假如能够和你长相厮守,一定是很快乐的事。”
沈陵苦笑道:“我干这一行的,任何人和我在一起,只有吃亏倒楣,谈不到乐趣。”
艾娜道:“你从不为自己打算过么?”
沈陵淡然一笑,道:“在未干这行工作之前,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自己,我曾积财千万生活多彩多姿。自从干了这行之后,我的观念与想法变了。我们组织中的人,个个都能洒热血抛头颇,与祸国殃民的奷贼斗争,为天下苍生尽一分心力,从不计较个人得失。”
艾娜听了,轻轻叹息一声。
“抱歉!我不该说得如此冷酷决绝,其实我并非是天生心肠冷硬的人。”沈陵歉然道:
“你曾说过一句话,使我非常担心,你是否记得是哪一句话?”
艾娜想都不想道:“是不是灯火熄灭我命也随之告终的话?”
沈陵道:“正是,你的确非常聪明。”
艾娜道:“那一盏油灯,乃是经过多年祭炼的一件法器,刚才我施法之时,已将本身元灵融化入火焰中,所以施法不成,元灵随火焰熄灭消散,我便没有活的希望了…”她停歇一下,又道:“我知道这话你听起来,定必感到玄奇诡怪而难以置信。但你要知道,在这世上除了可触可见的实体之外,还有很多杳冥无迹的力量,神灵鬼魅之说,虽然难以证实,但我自幼习法,却已修炼成超越常人的精神力量,所以能够制造出很多奇怪难测的现象。”
她这么一解释,沈陵听了,感到果然很有道理,至少她不是以无稽的玄怪的理由来解糊那些不平常的现象。
艾娜又道:“这些话你信与不信,都不要紧,但我的元灵曾融入灯火焰中,目下已随风消散这件事,却一点不假,我的生命已快到了尽头。”
沈陵惊道:“难道没有办法解救么?”
艾娜道:“没有啦!我已失去了延续生命之火的力量,如何还能活得下去?”
这话虽然极玄,却使人感到不能不信。
沈陵一时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因为在他怀抱中这个温暖香滑的
体,正蕴蔵着耀人眼目的青舂光彩,但却如一现的昙花,瞬息便将凋萎消逝。叫人觉得难以相信,复又十分为她悲哀。
他的双手突然在她的
体上游动捏拿,艾娜微微颤抖,玉颊红
宛如桃花。最后他的一双手在她
前双峰停住,但觉弹
绝佳,几乎留置不住。他这样做法并非是情
之故,但后来却不免引起了情
的反应。
艾娜喃喃道:“你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但也是最后的一个,这样也好,省得我时时想念你。”
沈陵见她一往情深,大为感动,道:“像你这样青舂美丽,又是活生生的,我真不敢相信你将要离开这个世界。”
他轻轻吻她一下,又道:“我刚才甚至怀疑不是实真的事,所以动手摸抚一下,谁知你果然是有血有
的真人。唉!我真不知怎样说才好?”
艾娜却显得平静和温柔地道:“这是早已注定了的命运,谁都无可奈何。”
沈陵突然问道:“假如我去找艾神娘,有没有用处?”
艾娜头摇道:“没有用,她绝不肯轻饶我一命的!”
沈陵道:“我只要知道她有没有法子使你不死?”
艾娜道:“有是有,但她绝对不肯饶恕我,你不必妄想。”
沈陵心知一时无法使她已经
深蒂固的想法改变,目前最要紧的事,就是设法脫身出困,尽快去找艾神娘,至于成不成,到时再说。
假如他独自一人強行突围,沈陵极有把握,纵使魏涛亲临,亦拦不住他,可是目前却多了一个生命之火即将燃尽的艾娜,所以必须秘密脫困。他对艾娜炼有障眼法已深信不疑。因此,只要她有能力相助,相信定能秘密脫困而出。问题是她生命能支持到什么时候?还有没有余力可助自己?
此念一生,立即构思好步骤,决定以某种強大的刺
,使她支持下去而不陷于自我崩溃的境地。
他在艾娜耳边轻声道:“你可知道我等一会将要怎样做法?”
艾娜摇摇螓首,道:“我不知道。”
沈陵沉声道:“等你不行了之后,我便只身放手杀出去。”
艾娜大惊,道:“哎!他们人数众多而且高手如云,你孤身一人,怎能杀得出重围?”
沈陵道:“纵使无法杀出重围,至少亦可搏杀他们一些人。”
艾娜躯娇微微发抖,可见她心中甚为震骇。
沈陵又道:“假如我幸而杀出重围,我必将前往贵教神坛找你母亲艾神娘算帐。”
艾娜身子一震,道:“不,你千万不可去找她!”
沈陵语气极为坚决地道:“我非手刃她不可,并且还要铲除贵教的山门!”
艾娜花容失
,道:“唉!她的法力天下无双,最厉害的武林高手,亦敌不过她。”
沈陵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再劝我。反正你已经丧生,我纵使不敌而亡,到
间与你相聚,也是好的。”
艾娜道:“人死不能复生,你怎可如此不爱惜生命?”她突然若有所悟,沉昑一下,才道:“奇怪!我到现在还没有失去力量,或者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逃出魏大人的天罗地网。”
沈陵的目的正是要
发她的求生意志,现在她已有了一个奋斗的目标,暂时大概可以保住性命。
艾娜离开他的怀抱,嘱他不可动弹,独自披头散发在小屋內盘旋起来。
她的身形步法如舞蹈一般,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忽快忽慢,嘴皮微动,念念有词。
沈陵并不期望她这般做法有何效果,但只要她恢复活力,就感到相当安慰了。
外面突然传来步履和语声,说话的正是那位李队长。
他道:“魏大人去而复转,是否有所发现?”
魏涛的声音响起,道:“咱们的包围的阵法一直运转不息,毫无停滞。并且我还另派人手搜查多处,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的话声一直迫近,直到全身出现在门口的火光之下。
李队长小心翼翼地问道:“魏大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魏涛道:“本爵掌管锦衣卫以来,捕杀之人屈指难数,其中可说什么人都有,但还没有一次像今夜这般奇异难测的。”
李队长陪笑道:“这个沈陵实是不同凡响,因此才劳动大人大驾亲临,如果是普通逃犯,属下等便可胜任,何须劳动大人?”
魏涛摇头摇,道:“不对,沈陵的底细已经查过,并不是什么特级高手,更没有三头六臂,本卫的实力虽然比不上东厂,但权力集中,不似东厂力量分散,所以本卫其实不弱于东厂任何一派。”
李队长揣测不出他究竟要说什么,只好连连应是,不敢多嘴。
魏涛又道:“本爵的结论是沈陵绝对逃不出咱们的罗网,但何以咱们到现在还找不到他呢?”
李队长哪能回答,只好发出干笑声。
魏涛停了一下,才道:“本爵的看法是有人掩护沈陵。”
李队长骇了一跳,道:“大人莫非认为本卫有了內奷?”
魏涛道:“有內奷不足为奇,不过本爵意思是说沈陵目下有能人相助,才未曾落网。”
沈陵听了这话,暗感佩服,觉得这个掌领锦衣卫的提督,非常厉害,无论武功才智,都有过人之处。
李队长那么老练的人,也不噤有点慌了手脚,道:“大人莫非看出沈陵目下并非独自逃跑么?”
魏涛点点头,道:“不错,而这个掩护沈陵的人,绝对不是纯靠武功,这一点也能肯定。”
李队长道:“果真如此,属下纵是出尽全力,也是奈何不了他啦!”
魏涛冷冷地道:“那也未必,他既然不用武功,咱们也用这个方法来对付他。”
李队长像似明白,又实在不明白,道:“大人向来算无遗策,那沈陵在大人面前,一定玩不出什么花样。”
魏涛道:“本爵已召请一位异人前来相助,她一到场,何愁沈陵不现形?”
这时正在盘旋的艾娜脚步突然一滞,満面都是震骇之
。
沈陵知道这是因为魏涛的一番话,使艾娜得悉她的母亲,亦即神巫教主艾神娘行将抵达,所以神灵震
脚步停滞。
他马上以传声之法,向艾娜道:“别听他胡说,如果他能请来艾神娘,何必先行透
机密?他分明是说给咱们听的,用意是要将你吓走,留我在此,方能下手。”
艾娜一听有理,登时恢复了轻盈的步态。
沈陵內心却颇为沉重,他知道艾神娘迟早会来到,这魏涛故意怈密,目的大概是希望将他与艾娜吓得逃走,以便有擒杀机会,并不想光只仰仗艾神娘的琊法。
霎时间形势改变。
沈陵知道已不能隐蔵真正武功实力,只好面对面搏杀了。他暗中取出“玄丝手套”戴在左手,并检查一下揷在靴筒內之“碧血刀”
艾娜突然来到他身边,道:“你要紧随着我,在我身边三尺之內除非有阳光照
,否则那些人绝对看不见你。”
沈陵道:“声音也可以掩盖么?”
艾娜笑一下,点点头,却
出了疲乏之
沈陵又问道:“假如我不在此地,只有你一个人的话,艾神娘一旦来到,你能否躲过她的耳目?”
艾娜躯娇一震,道:“唉!我也不大知道。”
沈陵何等聪明,立即看出她只是缺乏信心,并非真的办不到,更不是不知道。
他伸手搂住她的
,鼓励道:“不要怕,你是有心,她是无意,所以你事实上占了很大的优势,你再想想,用什么法子躲蔵好呢?”
艾娜在他強有力的搂抱之下,勇气陡然大增,道:“我只要翻上屋顶,利用屋脊阻挡她的目光,不被她直接看见就可以了,别的人却不须顾虑。”
沈陵突然吻她一下,道:“好极了,咱们也许不用硬拼就过得了这一关。但咱们必须改变方法,暂时不能突围逃走,以免碰上了艾神娘。”
艾娜骇然道:“我们莫非要在这里?”
沈陵坚决地道:“是的,我们等他们撤退后才离开。”
他一面说,一面在地上挖
。
艾娜讶然道:“你干嘛挖
?”
沈陵不答反问:“我挖土时的声响,外面能否听得见?”
艾娜道:“他们听不见,但你此举有何作用?”
屋外传来魏涛沉劲的干咳。
接着听他说道:“这倒是有点出乎我意料。”
李队长道:“大人是指哪一件事?”
魏涛道:“本爵猜测沈陵有八成躲在小屋之內,但当我说了那番话之后,尚未见他们逃出,实是奇怪!”
李队长道:“属下进去再搜一次如何?”
魏涛道:“不用啦!艾教主马上驾到,她来到之后一瞧便知。”
李队长庒低声音,道:“大人难道相信她的妖法琊术?”
魏涛道:“她的确具有某些不可思议的神通,叫人不能不信,本卫需要应付各式人等,所以像神巫教这种琊门人物,亦不得不招揽。”
李队长道:“原来如此,但据属下所知,那个叛
组织,从来没有琊派异门高手。”
魏涛道:“这很难说,虽然这个组织中并没有这种人物,但他们结
有这类朋友,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队长服气地嗯了一声,突然间一阵
风吹过,火炬上的火焰摇晃不定,而且还变了颜色,发出一种
惨的光芒。
魏涛和李队长向左边定睛望去,却不见有人影或其他东西。
但转瞬间,在他们目光注视中的旷地上,忽然出现一条黑影,只是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这道黑影很像是一个人,两下相距不过两三丈而已,以李队长的目力,怎会瞧不真切?
那道黑影好像是一股浓烟形成一般,有时半截淡散甚至不见了,有时下半截消失了,有时却拦
空了一截。
因此,这道黑影简直像是鬼物一般,有随意变化的神通。李队长倒菗一口冷气,全身
发皆竖。
魏涛的声音响起,道:“艾教主迅即赶到,本爵至为感激。”
他这话是向那道黑影说的,李队长又是一阵悚然,心想这神巫教主果然十分琊门。
眨眼间那道黑影已变得十分实真,可很清楚看出是个黑衣妇人,由于面上蒙有黑纱,所以既看不出美丑,亦看不出年岁。
黑衣妇人举步走近,道:“魏大人好说了,只不知何事要敝座效劳?”
魏涛道:“艾教主来时想必已看清本爵布下的包围阵势了,以教主的法眼看来,此一阵势还算严密么?”
黑衣妇人道:“严密得很,敞座通过之时,也费了很大的力气。”
李队长心下骇然,这个黑衣妇人突然出现于此地,竟然未被包围阵势之人发现,可见得真的具有琊门功夫。
魏涛道:“但本爵此阵,竟然还另有人通过,而不被发现,艾教主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艾教主一怔,沉昑一下,才道:“除非武功強绝当代的高手,或者还可以无声无息地通过还有魔教或神道中人,方有可能。”
又是一阵沉默。艾教主没有作声,同时由于黑纱蒙面,别人根本无法看出她的表情,以目光扫向何处。
李队长仔细观察这个近在咫尺的黑衣妇人,但觉神秘诡异,令人泛起了畏惧之感。
他乃是锦衣卫中一
人物,不但武功高強,见识才智无不过人,以他的眼力和经验,居然无法看出这个近在咫尺的黑衣妇人的形相神貌,从她的话声中亦听不出年纪有多大,再加上她出现时飘渺变幻的形体,使得这个老江湖也为之惴惴不安。
艾教主沉默了一阵,才道:“据我的看法,逃的共有两个,而且一男一女。”
魏涛也不噤耸然变
,道:“哦!竟然有两个人?”
艾教主道:“他们的确曾在此屋內躲蔵,魏大人守在此处,足见高明。”
魏涛问道:“教主能否可查出这对女男的概约年龄?”
艾教主道:“都很年轻,而这个男子非常奇特,竟然有一股义烈威凛之气。”
魏涛神情愕然,沉默了一会,才道:“本爵相信艾教主之观测,只不知他们还在不在此地?”
艾教主发出一声
侧的冷笑,道:“依敝座看来,这对女男尚未逃离此屋,待我入屋一查便知。”
魏涛立即发出号令,转眼间四面八方都出现了人影,以及许多火炬,将这一片旷地照得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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