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杀人的理由
“今夜我又杀了一个人。”
慕容飘回到岸上,和水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水儿淡淡道:“你杀了高
?”
慕容飘道:“不是。”
水儿倒有点奇怪了:“哪你杀的是推?”
慕容飘道:“一个舟子。”
水儿微笑道:“给高
撑船的舟子?”
慕容飘道:“不是。”
水儿看了看泊在岸边的那条小舟,恍然道:“给你撑船的?”
“不错。”
“你杀舟子做什么?”水儿道“难道是因为他听到了许多不该听到的话,看到了许多不该看到的事?”
“都不是。”
“那究竟为什么?”水儿真的有点吃惊了“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想杀我。”
这理由的确很充足。
江湖生涯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水儿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认识他?”
慕容飘头摇。
水儿又问:“他认识你?”
慕容飘想了想,叹道:“不知道。”
“不知道?”水儿愕然道“这叫什么话?他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杀你?”
慕容飘道:“世上本来就有这么样的一群人,他们不认识你,但要杀你。因为另外一个可能认识你的人会付钱给他们。”
水儿噤不住哆嗦了一下:“职业杀手?”
慕容飘居然还是头摇。
“不是职业杀手还会是谁?”
慕容飘道:“他们不是职业杀手。他们是职业刺客。”
“这又有什么不同?”
“非但有不同,而且不同之处还很多。”
“哦?”“回去吧!回去慢慢给你说。”
他们住的地方,是在一条船上。这船是他们前天刚刚买下来的。
船不大,但结实,而且
漂亮。
船就泊在江湾,泊在満天満江的月华里。
船随着波涛而轻轻摇晃,船舱里的人儿也在轻轻摇晃。
船舱布置得很华丽,铺着很柔软很厚的地毯,点着四盏
苏宮灯。
这里没有
。地毯岂非就是张最大的
?
水儿很喜欢这条船,当然也很喜欢这张奇特的
。
“你真是个鬼,真是个鬼…”
当他们并排躺下的时候,水儿有气无力地咒骂着他。
他的确是个鬼。要不怎么能把她收拾成这个样子呢?
她真心希望他永远都是这么样一个“鬼”強壮有力,生机
。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真担心他会承受不了太大的心灵上的庒力而变得颓废、变得疲软无力。她那么担心是有道理的。
她见过很多男人,就因为想得太多而变成废人。
幸好他没有。
他毕竟是个
子。而
子的忍耐力和承受力,比大部分人都強得多。
她真高兴。
他很快从悲观绝望中解脫出来了。他很会宽自己的心。
他说过这么样的一句话:“杀人虽然残酷,但世上还有许多比杀人更残酷的事,还有许多人根本不用刀不用剑不用暗器不用毒药就可以杀人。我和他们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
他还说过这样一句话:“虽然同样是拿刀杀人,但杀人和杀人不同,不仅原因不同,罪过不同,杀的人不同,被杀的人也不同。”
他说:“我以前杀过许多无辜的人,罪孽深重,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挽回了,但我以后可以专杀恶人,杀该杀的人,这样功过应该大致可以抵销。”
水儿认为他的话很对。
其实她不这么认为又能怎样?他们都是罪孽深重的人,若不想办法解救自己,就只有走向毁灭,而他们绝不想走向毁灭。
他们还年轻,他们还有长长的未来,他们不想放弃创造未来的机会。
水儿还在恨恨地骂他:“你真是个鬼。你看看,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了?”
慕容飘微笑道:“我们这间舱又不是待客用的,你还怕人家看见地毯脏了?”
水儿拧他:“好好的一张地毯,几百两银子呢!”
慕容飘笑道:“地毯做出来,就是准备卖的。地毯卖出去了,就是给人用的。若要地毯永远不脏,当初就不该做它。”
他伸出手将她拥进怀里,柔声道:“这就好比女人。
既然生为女人,就应该出嫁,而出嫁之后又不想和丈夫同
共枕,那她何苦要出嫁呢?你说是不是?”
“是你的鬼!”
骂完这句话,她就笑了,笑着去吻他。
他们又开始随着船儿摇晃起来。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有关职业刺客的事情吗?”
“现在不说这些,多扫兴!”
“我要你说,我就要你说。”
“待会儿吧?”
“不。现在,我现在就要听。”
“要听也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你先得…·”
“你这个鬼!你这个…”
慕容飘的话是真是假,高
吃不准。
如果是真,那么慕容飘和他真的是不期而遇,他的行踪就不会由慕容飘口中说出去。
如果是假,那么他就必须再次迁居了。
贞贞温柔地吻亲着他。她猜得到他今晚一定遇到了什么很为难的事,他心里想什么她总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无法用语言安慰他,她只有用她的吻亲,用她的身子来抚平他的焦躁不安。
他决定再等等看。
车马劳顿之苦,他已经受够了,贞贞也受够了。
如果能在这里安居乐业,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他拥吻着膝上的贞贞,吻她的
,她的眼睛,
她香滑的舌尖。
要是他能和贞贞永远厮守在一起,远离苦难、远离灾祸、远离江湖,那该多好啊!
他的心愿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呢?
拟或只是一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
杀人当然要有理由。
就连慕容飘当年残杀无辜时,他也有自己的理由——
保护自己。
他现在既已开始杀人赎罪了,当然更需要有理由。
那舟子的确是一名职业刺客,慕容飘相信自己的判断绝对没有错。
“从我雇他的船起,我心里隐隐就有点不舒服,总感觉自己处在危险之中。我能感觉到一种杀气,虽然很淡,但确确实实是杀气,而且是很纯正的杀气。”
水儿道:“你当时没察觉杀气是从舟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慕容飘苦笑:“没有。”
水儿道:“他是不是伪装得非常好?”
慕容飘叹道:“简直比地道的舟子还要像舟子。”
水儿道:“那你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他是刺客的呢?”
慕容飘道:“我吹箫的时候,背后的杀气忽然凛冽起来。”
“他没有在那时候出手?”
“他没有。”
“为什么?”
“他在等更好的时机。”慕容飘叹道:“的确,那时候的时机不算太好。我虽在专心吹箫,但我是侧对着他的。”
“既然你已知道他是去杀你的,何不当时就杀了他?”
慕容飘道:“我也在等时机。”
“哦?”慕容飘解释道:“他既然
于扮舟子,想必习惯在船上杀人,水性也一定好得出奇。如果我不能一击成功,他必会跳水而逃。”
水儿道:“不错,不错。而且,如果是他先下手杀你,一击不中,他同样也有机会跳水逃走的。”
慕容飘拍拍她庇股,笑道:“你真聪明!”
水儿拧了他一把:“见你的鬼!”
慕容飘大笑。
水儿又拧他,拧了好几下,狠狠地道:“后来呢?”
“什么后来?”
“后来你是在什么时机杀他的?”
“当时我正在大笑。”
“大笑?”水儿不解地道:“人在大喜大怒的时候,岂非最易受到攻击?”
“不错。”慕容飘悠然道:“但你也莫忘了,人在大喜大悲的时候,举止一般都很失常很夸张,可以藉此掩护自己的真正意图。”
水儿忍不住又拧了他一把,昵声道:“你真是个鬼。”
慕容飘道:“我在大笑,固然给了他杀我的机会,但高
在对面,他必然有所顾忌,这样生死就很明了了。”
水儿追着问:“你怎么杀的他?用什么杀的?你的…咦?”她忽然翻身摁住他,咬牙切齿地道:“你那管
箫呢?”
慕轻飘装糊涂:“
箫?什么
箫?”
水儿摁住他不放:“我记得你上船时拿了那管
箫。
现在
箫呢?”
慕容飘苦笑道:“在那个舟子的咽喉里对穿着。”
水儿恨声道:“那你就去把它取回来。现在就去。”
慕容飘笑得更苦:“可那舟子已被我推下水了。”
水儿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管箫值多少钱,你怎么能随随便便丢了它?那是管玉箫你知不知道?”
“知道。
“知道你还把它丢了?那可是唐玄宗梨园里
传出来的宝物啊!买它的时候我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慕容飘长叹道:“难道我的性命,对你来说竟还不如一管玉箫?”
水儿生气地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一点都不晓得心疼东西,一点都不晓得心疼钱财!”水儿气冲冲地道:“你一点儿都不会过曰子!”
慕容飘想了想,微笑道:“你的意思我懂了。”
水儿怒气不减:“懂了就要学会怎么样去做,光说懂了有庇用!”
慕容飘沉昑道:“现在我马上赶去,顺
找一找,或许还能找到那管玉箫…”
水儿狠狠给了他一下:“你敢去!”
慕容飘瞪眼道:“咦?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晓得心疼…”
“你气死我了!”
水儿看样子真的很生气:“人家的意思,是让你以后别三文不当两文的,拿自己的东西不作个数。”
慕容飘叹道:“这样吧!我从明天起,每天只吃一顿饭,
茶淡饭,衣裳也最好换成破破的,过曰子嘛!”
水儿简直快被他气哭了:“我是那种人吗?你就这么样蹋糟我?”
慕容飘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
水儿破涕为笑,一面笑,一面捶他、拧他、咬他:
“你这个鬼!你这活鬼!
她抹去眼泪,恨恨地道:“你要玩扇子玩箫,明儿我就去买一堆来,十几二十几文一件,随你潇洒去。”
说完她忍不住自己先放声大笑,笑得直颤,滚到了慕容飘怀里。
慕容飘叹道:“我真不知道你几时变成了这么样一个吝啬的老太婆。”
“我不是老太婆!”
慕容飘微笑道:“可你又吝啬又爱唠叨,实在像个老太婆。”
水儿大声议抗:“我不是!”她忽然又安静下来了:“我问你,那舟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飘勉強笑道:“什么怎么回事?”
“那个舟子!那个刺客!”
“他要杀我,反被我杀了,就这么回事。”
水儿冷笑起来:“只怕没这么简单吧?”
“哦?”“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怎么知道?”
“你当然知道!”水儿冷冷道:“职业刺客只为雇佣他的主顾杀人,你当然知道那个舟子的雇主是谁。”
慕容飘不答。
水儿
问道:“是你那个宝贝兄弟慕容飒对不对?”
慕容飘还是不答。
无声有时候就意味着默认。雇主当然只可能是慕容飒。
很显然,慕容飒对幕容飘还不放心,必
置之于死地。
水儿叹了口气,偎紧他,忧郁地道:“你准备怎么办?”
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而且这件事也根本没有彻底解决的办法,除非他肯杀了慕容飒。
他肯吗?
他狠得下来这条心吗?
他下得了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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