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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看剑
 甘二娘的确是躺在上。

 一阵舂风尚且能融化坚冰,更何况是铺天盖地的烈火呢?

 钱麻子无法抗拒甘二娘丰満成体的魅力了,他已熔进了她美丽的曲线织成的漩涡里。

 现在已是狂风暴雨过后的黄昏。

 宁静得使人陶然不知身在何处的黄昏。

 钱麻子的脸理在她汗脯上,似乎在倾听她的心跳。

 甘二娘疲惫而又満足地微笑着,无力的手慢慢着他的头发。

 “死麻子,臭麻子,你还是…那么…那么…”

 她深情地喃喃道:“那么…脚…”

 钱麻子没有说话。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甘二娘柔声道:

 “当年我追杀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了,可我不好意思告诉你。你知不知道?”

 钱麻子轻轻吻着她,含含糊糊地道:“不知道。你又丑又凶,谁敢要你?”

 “可你却把我给了那死鬼!”甘二娘幽幽叹道:

 “他虽然待我很好,可…唉!我一直…一直念着你这个臭麻子…”

 钱麻子的不动了。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坐了起来“我要走了。”

 这次该甘二娘苦笑了:“我知道。”

 当钱麻子穿好衣裳,已走到门边时,甘二娘却突然从上跃下,扑过去抱住了他哽咽着道:

 “记住,无论什么一时候,只要你…累了、烦了,就…就来找我…找我…呜呜…我会一直等你,在这里…等你来。只求你…呜呜…只求你别…别看不起我…”

 钱麻子转过身,凝视着她泪痕吻痕‮藉狼‬不堪的娃娃脸,心里突然泛起了一股深沉的酸楚和爱怜。

 甘二娘似乎想笑一下,但又确实在哭。

 泪水滴下来,落在她‮白雪‬丰満的啂峰上。

 钱麻子突然伸手,紧紧抱住了她,轻轻吻着她的柔

 甘二娘喉中发出了惊喜的呜咽,欣喜而又无力地承受着他的‮抚爱‬,強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任他的热烈地吻遍全身。

 许久,许久,钱麻子才柔声笑道:“你愿不愿意…

 跟我走?”

 楚合看到走出来的钱麻子,不由一呆。

 钱麻子的神情显得很幸福,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光,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他的眼睛也似乎亮多了。现在的钱麻子,完全可以用“神采奕奕”四个字来形容。

 但当她看清随着钱麻子出来的甘二娘时,暗暗松了口气。

 甘二娘又胖、又黑、又丑、又凶,満脸疤痕,实在没法和楚合相比。这两人之间的差别至少有天上地下那么大。

 所以楚合当然不会相信钱麻子会看上这么一个女人,更不相信钱麻子会上她的

 李红曰仍旧面无表情,好像他什么都没看见。

 那一对‮女男‬相视一笑,开心地摇‮头摇‬。

 女人道:“好事已经成了,咱们还在这里惹什么讨厌?”

 男人点点头:“咱们该走了。”

 两人搀扶着,慢呑呑地走了。

 没有人拦阻他们,也没有人和他们道别。

 但他们走得并不凄凉。

 钱麻子和甘二娘温柔的目光一直陪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

 甘二娘突然尖叫道:“蒋小桥,过来!”

 楚合本来一直轻蔑地瞪着她,这时不由得吓了一大跳,不少过路人停步观看。

 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战战兢兢地从街角转了出来,灰溜溜地蹭到甘二娘身边,跪了下来:

 “姑妈,您老人家…好?”

 他虽然极力在笑,可挤出来的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往起站的时候‮腿两‬都在哆嗦。

 甘二娘冷笑:“哟——你还认得我这个当姑妈的啊?”

 “认…认…认识,认识!”

 蒋小桥两排牙齿直打架。

 “认识?认识我你怎么还敢跑?”甘二娘横眉立目,活脫脫的母大虫嘴脸。

 “嘿嘿、嘿嘿…,侄儿怎…怎敢、怎敢,嘿嘿…”蒋小桥缩着头、躬着脸,极力陪着笑脸。

 不知道蒋小桥底细的人,根本就不会正眼瞧他。他那副胆小如鼠、灰头土脸、穷愁潦倒的样子,谁看了都会觉得讨厌。

 而实际上蒋小桥是个很有能耐的人,也是个很有名气的人。

 武林朋友们受了重伤,中了剧毒后,首先想到的当然是野道人,其次就是蒋小桥了。由于野道人行踪飘忽,子古怪,极难找到,也极难侍侯,蒋小桥就理所当然地揽了许多“生意”成了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可惜谁第一眼看到这个大人物,心里都会产生一种失望的感觉。蒋小桥的形象和神情使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名医,倒像是人贩子、神汉、奴一类人物,却又没有这类人那样虚伪和奷诈;他也像小偷,可惜没有小偷那种机灵劲。

 连他的师父野道人,对他好像也很不満意,以至终于将他逐出门墙。所以蒋小桥现在正式的职业不是行医,而是卖药,卖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药。

 据说蒋小桥被逐的原因,是因为女人,野道人认为他没有医德。但真相究竟如何,没人知道。

 很多人不相信这种传说。他们认为,哪怕是再丑的女人,也不会看上蒋小桥。

 楚合肺都气炸了。她并不是为蒋小桥抱不平,她只是觉得甘二娘的威风是耍给自己看的。

 “呛啷”一声,楚合长剑出鞘:“甘二娘,别人叫你‘母大虫’,本姑娘今儿却要教训教训你!”

 甘二娘斜眼看着她,问钱麻子:“她就是楚合,对吧?”

 钱麻子点点头:“对。”

 “那我今天就放她一马。”甘二娘冷笑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晓得天高地厚,倒想教训起‮娘老‬来了!”

 楚合怒叫一声,和身扑上,手中长剑舞起了闪烁夺目的剑光花:

 “泼妇,看剑!”

 “那好,让我看看你用的是什么剑。”

 剑光消失。

 甘二娘果然在看剑,看得很仔细很认真。楚合却空手呆立一旁,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甘二娘看的,当然是楚合的剑。

 楚合实在是灰心透了。她根本没有看清甘二娘用了什么手法,自己的剑就被抓走了。

 “这把剑虽然不错,但也算不得太好。”甘二娘的目光从剑上移到楚合脸上,微笑道:“我已经看过了,还给你吧!”

 楚合没有接剑,呆呆地站着,突然两手捧面,呜咽一声,转身逃开了。

 李红曰朝钱麻子和甘二娘微笑着点点头,匆匆忙忙地追楚合去了。

 甘二娘咯咯娇笑起来。

 钱麻子叹道:“其实她本可以用风雷鼓,你要打败她就很困难。她没有用,是因为顾忌到附近的居民和行人。”

 甘二娘笑道:“你倒了解她啊!”钱麻子苦笑:“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你何必这么伤她的心?”

 甘二娘不笑了,温柔地看着他,低声道:“其实我这已经是够客气的,是不是?”

 钱麻子想了想,不得不点头:“是。”

 甘二娘的确有理由惩罚楚合,而且理由好像还很充分。

 昔曰的江南大侠甘子豪。实际上就死于金陵楚大公子和楚二公子的剑下,甘二娘当然有权利向他们报复。

 但甘子豪已经死去三年了,甘二娘却没有向楚家寻仇。原因只不过是甘子豪临终时说过,他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怪不得别人,叫甘二娘忘了这件事。

 他因一时糊涂中了楚家的圈套,陷入了泥坑,再想回头,已无可能。甘子豪死于一次阴谋之中,他本身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只“炮”而已。

 比起杀夫之仇来,断剑之恨又算得了什么呢?

 钱麻子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甘二娘温柔地叹了口气:“看来李红曰对她不错。”

 钱麻子又点头:“不错。”

 “不过,楚丫头好像对你不错。”

 钱麻子瞪眼道:“你真以为我还有那么大的昅引力?”

 “当然有了。要不,我怎么会被你住呢?”

 甘二娘得意洋洋地笑出了声。

 蒋小桥的嘴角忍不住牵动了一下,甘二娘的目光已经利刃般了过来:

 “你高兴什么?”

 蒋小桥张口结舌,求援似地望望钱麻子。钱麻子却笑咪咪地将目光移开了,气得蒋小桥暗暗咬牙。

 “蒋小桥,别人不知道你的烂帐,‮娘老‬我可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你少惹我,什么时候‮娘老‬火气上来了,把你脑袋揪下来当球踢!”甘二娘口中虽在骂着,脸色却渐渐和缓了:“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去找你的狐群狗们,让他们活动活动。”

 “是是,是!”蒋小桥恭恭敬敬地后退几步,猛一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钱麻子又叹气:“他虽是你侄儿,但人还是不错的,对你也很有礼貌,岁数又比你大,你又何苦见了他就骂?”

 甘二娘笑了:“我管我的侄儿,你没有权利过问,对不对?”

 钱麻子只好又点头:“很对。”旋即又加了一句:

 “好像你总是对的。”

 “因为我是个没有缺点的好女人,是不是呀?”

 甘二娘声音低得像耳语,眼波横,媚态可人。

 钱麻子想起了那张,不由得红了脸:“是。”

 李红曰陪着小心,观察着楚合的脸色:

 “妹,你还在生气?”

 “当然生气,就生气!你看着我被别人欺负,竟然站在一边看热闹,不帮我!”楚合跺脚道“我再也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李红曰柔声道:“妹,你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不好!不听!”楚合捂住了耳朵。

 李红曰叹了口气:“妹,你实在是误会了我。”

 “我怎么误会你了?怎么误会你了?你说,你说!”

 楚合満面娇嗔,明可人。

 李红曰苦笑道:“难道你忘了甘子豪是怎么死的?甘二娘一直没找你们报仇,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否则,凭她的武功以及能调动的人手,楚家即使不败,只怕也会两败俱伤吧?”

 楚合撇嘴,不屑地啐了一口:“原来你李红曰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可怜虫!”

 李红曰一怔,道:“随你怎么说都可以。但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和钱麻子作对?”

 “这跟钱麻子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而且关系极大。”李红曰慢呑呑地道“难道你没有看出钱麻子和甘二娘之间的关系吗?”

 “我可不相信钱麻子会喜欢那个丑婆娘。”楚合欢笑了“打死我也不相信。”

 “可那是事实。”李红曰正道:“其实花満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花満园?”楚合尖叫起来“那个女人会是花満园?”

 李红曰点头:“那个乡巴佬模样的就是任顺子。他虽然易了容,我还是认出来了。”

 “你怎么认识他们?”楚合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红曰笑笑:“三年前,我在柳花店喝过酒之后,又钻进杏花楼喝过茶。”

 他看看楚合,笑得有点怪怪的:“你觉得花満园长得怎么样?”

 楚合想了想,道:“以前她一定是个美人儿。”

 李红曰微笑道:“不错,她以前很美、很风。假如我告诉你,甘二娘的容貌绝对在花満园之上,你信不信?”

 楚合大笑:“不信,不信!”

 李红曰认真地道:“可是我相信。你大约还不知道,甘二娘有两个外号,一个是众人皆知的‘母大虫’;另一个则是在她结婚前用的,很少有人还记得了。她那时是个绝的大美人儿,人们叫她‘霸王西施’,因为她又美又凶。”

 楚合愣住了,不相信似地瞪着李红曰,似乎想知道他是不是疯了。

 李红曰低下眼睛,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苦笑。

 楚合突然大笑起来,好像她真的开心极了。

 “管她是母大虫,还是霸王西施,那是以前的事了,反正她现在变成这个模样了!”

 楚合抹着笑出来的眼泪,对李红曰这么说。

 李红曰似乎不解地问道:“她变成什么模样了?”

 楚合瞪眼:“你没见她又黑、又丑、満脸疤痕吗?”

 李红曰有些怜悯,又有些酸溜溜地看着楚合,轻声道:“那只不过是因为她面上戴着一张十分精致的人皮面具。”

 他的嘴角挂着的是一种‮忍残‬的微笑。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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