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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楚合欢
 周围含着敌意的眼睛一下都消失了。钱麻子感到自己在转眼之间,又变成一个不受“重视”的人了。

 想起了在楚家大门前的那场混战,钱麻子现在仍然有想呕吐的感觉。他中了三刀、八剑、两、十四枚暗器,但他还是活了下来,并不得不打死了九个不要命的敌人,残了十七个。

 他简直难以相信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他毕竟活下来了。蒋小桥预先安排的人手起了重要的作用——他们抢走了奄奄一息的钱麻子,从刀光剑影下抢走了他。

 同样是由于蒋小桥的安排,宜侯夫人力保钱麻子无罪。她的话宜候不敢不听,而宜候的话,金陵的‮员官‬们也不得不听。

 蒋小桥的功勋不可磨灭!

 李红曰的人,不知道都躲到哪里去了。可钱麻子知道,他们就在附近,在暗中窥视着他,等他上当,要他的命。

 可钱麻子却照吃、照睡,好像他根本不怕别人偷袭。

 这次钱麻子晃到了上次欠帐的酒楼,大刺刺地坐到铺着软缎的椅子上,要了一壶瓜片。有滋有味地品了起来。

 老板面有敬地站在柜台里,冲上次服伺钱麻子和楚合的那个小二喝道:“钱大侠到本店喝茶,该是多大的面子!还不快过去服伺?”

 小二点头哈地跑到钱麻子身边,陪笑道:“钱大侠,需要小的做点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钱麻子热情地站起来,拉着小二的手笑道:“来来来,我做东,一起喝点瓜片怎么样?”

 小二惊恐地想菗回手,可无论如何总菗不回来,涨得満脸透红:

 “钱大侠,您老可别拿小的开玩笑。小的实在…不敢回…"

 老板笑咪咪地道:“既然钱大侠给你面子,你何不就坐在那里喝茶,赔钱大侠聊聊天?这也是你一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事情啊!”小二只好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差点碰翻了钱麻子的那壶瓜片。

 老板亲自奉上另一壶瓜片,放到小二面前:“二位慢慢品着,有什么事情,叫小老儿服伺就行了。”

 钱麻子瞪眼:“小老儿?你会是小老儿?”

 老板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又得罪了他,陪着小心道:

 “您老圣明。”

 钱麻子哼了一声,摸出一两银子,拍到桌子上:“上次的茶钱,还你!”

 “上次的茶钱?”老板直摆手:“算了,算了,说好是小店作东的。再说,也要不了这许多啊?”

 “你真的说过?”钱麻子似乎有些吃惊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钱大侠是贵人多忘事,嘿嘿,嘿嘿。”

 钱麻子拍拍小二的肩头:“他真说过?”

 小二又是一颤:“说过。”

 钱麻子眯起了眼睛,盯着老板,慢呑呑地道:“不会是你说的吧?我记得上次说这话的人是这个酒楼的老板,而你不是。”

 “可小老儿就是这个酒楼的老板啊!”老板有些茫然地看着钱麻子,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钱麻子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老子的眼睛真是瞎透了,原来楚明当了酒楼老板,而装合却成店小二,唉!”

 小二吃惊地跳了起来,直愣愣地瞪着钱麻子:“你——”

 钱麻子苦笑:“我实在佩服给你易容的人,他居然能使用如此巧妙的手法改变你的容貌,连脸都能变红,实在比人皮面具強多了。但女孩子装男人,总有些地方不方便。你虽然将得很紧,却忘了假造出一个喉结,而你的左手背上的小红痣也忘了去掉。”

 小二忍不住着看左手背,又摸摸脖子。

 老板直了,沉声道:“钱麻子,你休怪我们手下无情。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

 钱麻子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原来你们就迫不得已用风雷鼓杀我,现在自然也只好迫不得已用绝毒杀我”

 他摇摇自己的那壶瓜片,苦笑道:“这里有真正厉害的毒药,无无味。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种毒的名字叫‘一品’,因为它最适合放在茶里,一品就死。”

 楚合冷冷道:“少说废话!你杀了我三叔,今儿正好报仇!”

 “很好、很好。”钱麻子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我很想知道你们一月前攻打步月山庄的结果如何。”

 楚明沉声道:“失败了。”

 楚合咬牙道:“不知从哪里又钻出一个醉鬼来!”

 钱麻子哈哈大笑:“极了,看来‘鬼’最能坏事。”

 上次楚合就把坏了事的钱麻子说成了鬼——“活鬼”!

 楚合狠狠踢了他一脚,骂道:“死到临头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钱麻子根本已无法动弹,这一脚只踢得他在地上滚了好几滚,但笑声却一直不断。

 楚明拉住妹妹,责怪地道:“杀死他也就算了,何苦再‮磨折‬他?要知道,他毕竟…毕竟是武林前辈。”

 楚合尖声大叫:“我不管,我就是要‮磨折‬他!若不是他,我现在怎会…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泪水滚落下来,冲去了面上的易容之物。

 钱麻子不笑了。

 楚明从柜台下菗出一柄长剑,缓缓走向钱麻子。

 剑尖点在钱麻子心口,剑光映在钱麻子脸上。

 楚明面有歉,低声道:“钱大侠,请你原谅我和合…”

 楚合上来,又哭又骂:“他本来就该死,你还请求他原谅!让我来,我要亲手杀死他!”

 钱麻子苦笑道:“奇怪,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实在没有该死的地方。”

 楼梯口响起了一声朗笑:“可是你的确该死。因为你挡了我的路。”

 是李红曰,当然是李红曰。

 李红曰神采飞扬地站在钱麻子身边,高傲地俯视着他,嘴角挂着満意的微笑:

 “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钱麻子努力微笑:“不错。”

 “绝毒‘一品’的滋味怎么样?”

 钱麻子苦笑:“还可以。”

 李红曰点点头:“你能有这份宁静平和的心情,我就放心了。若是你心里有一丝半分怨恨的话,我可就有些不忍心杀你了。”

 他叹了口气:“现在我要杀你了。说实在的,我感到很遗憾。”

 “请杀、请杀。”钱麻子一骨碌爬起来,拍拍心口,殷勤地凑上前去:“请请,不必客气!”

 李红曰的脸一下子惨白如雪,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他实在没料到,已经中了剧毒的钱麻子,怎么还能跳起来。

 钱麻子还在往前凑:“请杀、请杀!”李红曰的斗志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他震惊而又恐惧地瞪着近的钱麻子,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如果你面对的是一个连绝毒“一品”、暗器之王“天女散花”和两箩筐炸药都奈何不了的敌人,你当然也会丧失斗志的。

 楚明呆呆地看着不断迫近李红曰的钱麻子,眼中的神情极其复杂,似有震惊,有恐惧,也有欣喜。

 楚合却厉啸一声,挥剑冲向了钱麻子。

 冰冷的剑光,凌厉的剑气,使李红曰突然惊觉。他涣散的斗志重又迅速凝结起来,他的神情又已是冰冷似铁了。

 钱麻子一把抓仕楚合的手腕,气急败坏地吼了起来:

 “都是你坏了老子的大事!”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楚合在尖叫,在流泪,在挣扎。

 楚明手足无措。

 李红曰冷冷道:“钱麻子,放开她!这是你我之间的事,犯不着和一个小娘们过不去。”

 钱麻子一抖手,楚合踉跄着退到楚明身边,正好被楚明一把扶住。

 李红曰忽然又笑了,笑得居然还是很开心:“这次没能成功。可是我相信,下次我一定能找到更出色的办法杀了你。”

 钱麻子怒吼着一扑而上:“你没有机会了!”

 李红曰似乎根本不想和钱麻子正面冲突,他只是利用诡异的身法闪开,跃向窗口:

 “机会有的是!’”

 刚冲到窗曰,钱麻子海般的掌力已封住了去路。

 李红曰不得不转身,扑向楼梯口。

 钱麻子的掌力刚刚转向,李红曰突又从窗口蹿了出去:

 “机会有的是,钱麻子!”

 钱麻子恶狠狠地瞪着楚明和楚合

 楚明黯然低下头,似已没有勇气直视钱麻子的目光。

 楚合却昂着头,,高傲而又冷漠地瞪着钱麻子,嘴角抿得很紧。

 钱麻子眼中的凶狠之在渐渐消失,楚合眼中的冷傲却渐渐变成了急躁。

 “好吧,好吧,你们也是没办法。走走走,都走!”

 钱麻子无力地挥挥手,似已对这二人不再感‮趣兴‬了。

 楚明一声长叹,转身大步走向楼梯口:

 “合,走吧!”

 楚合却固执地瞪着钱麻子,冷笑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钱麻子点点头:“好。”

 楚合又道;“我有办法对付你。”

 钱麻子又点头:“我相信。”

 楚合恶毒地点点头:“你等着瞧好了!”

 钱麻子无奈地苦笑道:“好,我等着瞧,等着瞧。”

 楚合慢慢地转身,慢慢地走开。

 慢得让钱麻子直咬牙,但他却不能把她怎么样。他救过她好几次命,正因为如此,他不想伤害她。而她却随时可以伤害他。

 世上的事情,总是这样不公平。

 钱麻子不得不承认,李红曰的心机的确很深,武功的确很高。

 至少李红曰能数次在绝境中逃出自己的掌握,就非同凡响。

 他知道李红曰不会放过他的,那么李红曰下次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对付自己呢?

 是用最复杂的圈套,还是简单得令人无法警觉的办法?

 他现在仍处在明处,李红曰却随时可能在暗中出手。

 那么,李红曰会在什么地方出手?

 是最僻静的地方,还是最繁华的地方?

 他知道迟早还会再手的,可究竟是早,还是迟?

 迟到什么时候?

 二年?十年?一生?

 早到什么时候?

 明天?今天?现在?

 所有这些问题,钱麻子都无法回答。

 所以他干脆不去想了。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九匹骆驼都扯不走。

 道理虽然很简单,但能想通并且做到的人,实在并不算太多。

 幸好,钱麻子是这不太多的人中的一个。

 舂天过去了,很平静。

 夏天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也很平静。

 现在已是九月,仍然很平静。

 似乎李红曰已经放弃对钱麻子报复的念头了。

 但钱麻子不相信。

 他还在等待着,等待着李红曰那不可预知的最后一击。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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