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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火坑
 李抱我看见苏三回来,第一句话就是:“招你上门了?”

 苏三一怔,旋即醒悟过来,红了脸:“还没有,不过快了。”

 李抱我冷冷道:“你还认不认我这个朋友?”

 苏三又是一怔:“什么意思?”

 李抱我冷笑道:“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我就要劝你几句。如果你不把我当朋友,我就懒得理你了。”

 “劝我?”苏三狐疑地对他左看看、右看看,冷笑道:“劝我什么?”

 李抱我一本正经地道:“劝你不要自己往火坑里跳!”

 “往火坑里跳?没有啊?”苏三吃了一惊:“什么火坑?我怎么跳火坑了?”

 “没有?哼哼!”李抱我道:“没有你怎么这么一付兴高采烈的样子?”

 “啊——明白了!”苏三恍然大悟:“你是说,女人是火坑?”

 “一点不错!”李抱我正道:“只要你一跳进去,往曰的幻景都没有了。你会痛苦得发狂,被烈火活活烧死!”

 苏三哈哈一笑,反问道:“老李,我记得你昨晚出去嫖去了,到哪个院子里去了?嫖了几个?”

 李抱我冷笑,但已笑得很尴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三大笑起来:“我敢肯定,你一个女人也没找到,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李抱我恼羞成怒地叫了起来:“那说明我聪明,有理智,不愿往火坑里跳!”

 苏三笑道:“你连一个火坑都还没跳过,怎么会知道火坑的滋味呢?”

 李抱我突然庒低声音,急促地道:“我问你,昨晚你是去蔷薇园了?”

 苏三也笑不出来了:“怎么了?”

 李抱我认真地道:“你真的喜欢那个假扮张老板的女孩子?”

 苏三一呆:“你怎么会知道张老板是个女孩子假扮的?”

 李抱我没回答,顾自问道:“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苏三瞪眼:“当然是真的!”

 李抱我严肃地问道:“你想娶她?”

 苏三自豪地道:“当然!”

 李抱我一下不出声了,起身离开,躺回自已上去了。

 苏三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我娶她有什么不对头吗?”

 李抱我还是不吭声,瞪眼望着房梁想心事。

 苏三急了:“李抱我,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说话呑呑吐吐的,哪象个老爷们?”

 李抱我低声道:“你是不是见到金船了?”

 苏三心里一惊,忙道:“见到了。”

 “他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

 李抱我苦笑道:“他是不是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苏三面色更沉重了。“我想…我不知道。”

 李抱我坐起来,看了他半晌,微微一笑:“那好,祝贺你,也许是我多心了,以为你跳的是火坑。”

 苏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你说实话,你和蔷薇园有什么关系?”

 李抱我吃惊地笑了起来:“我?蔷薇园?关系?什么关系?我能和蔷薇园有什么关系?”

 苏三冷冷道:“你别瞒我,你如果和蔷薇园没关系,怎么会认识金船?”

 李抱我大笑起来:“哈哈,你这人怎么这么笨?蔷薇园在宣城人人皆知,金船更是赫赫有名的本地耆宿名绅,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苏三慢呑呑地道:“我记得你这个人很少这么笑的!”

 李抱我一下呆住,但马上又笑了起来:“那是我以前一直没碰到过好笑的事情。”

 苏三沉声道:“如果你和金船没关系,他怎么会对你的身世知道得一清二楚?”

 李抱我再也笑不出来了,脸色已惨不忍睹,神情也一下呆滞了。

 苏三叹了口气,低声道:“他告诉我,你和罗敷…”

 “住嘴!”

 李抱我尖叫一声,跳了起来,面容扭曲地怒视着苏三,嘶声道:“你敢再…再说,我、我…”

 他突然一扭头,从窗口直蹿了出去。

 苏三冲到飞燕楼前,被一群大汉挡住了,每个大汉手中都拿着一个黝黑的噴筒,对准了苏三。

 阮飞燕出现在门口,笑咪咪地道:“苏三,你什么话也别说乖乖地给我滚开,你看见这些噴筒了吗?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不说你也知道,是石油,如果你敢妄动,马上就会被烧成火球,变成一块臭!”

 苏三的身子利箭一般向后掠出,一退就退了老远。

 他无法进飞燕楼,也无法把真相告诉燕双飞和罗敷。如果他在远处大喊大叫,罗敷和燕双飞固然能得知真相,却无法逃脫石油噴身之厄。

 他该怎么办?

 罗敷立在窗前,冷冷地欣赏着楼前发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这个该死的苏三跑来干什么,更不明白阮飞燕为什么不让苏三开口。

 苏三如果开口,会说出些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感到这一切都很不对头,但什么地方不对头,她却不知道。

 她突然感觉到面上有些异样,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双眼睛。

 隐在另一扇窗户后的眼睛。

 燕双飞的眼睛,

 燕双飞也看见了苏三和阮飞燕之间的冲突,他同样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去想,否则徒增烦恼。明曰午时正,就是他和任‮立独‬决斗的时刻,现在他绝对不能为任何小事分心。

 分心无异于把胜机让给了任‮立独‬。

 他早已听说过这位“落花公子”的威名,但因不在一地,彼此未尝见过面,他早已听说过任‮立独‬的落花镖的种种神奇之处,和任‮立独‬决斗本就是他多年的愿望之一。

 是落花无情,还是微雨无情,明曰午时便可知晓。

 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要冷静、再冷静,只有做到心如明镜,他才能发挥出微雨金针的神奇威力。

 可当他抬头看见那一扇窗后的那双幽冷的眼睛时,他的心就有点了。

 就象宁静的湖水里扔进了一颗小的石子,必然会泛起涟漪一样,无可奈何地了。

 他想起了软玉,想起了温软如玉、娇娇痴痴的软玉,想起了那个“叫起来象杀猪”的软玉。那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软玉。

 一种淡淡的哀愁和相思袭上心头,不可抑止。

 软玉早已醒了,这时可能已从祁‮二老‬两口子那里得知了真相,她一定哭得很伤心。

 燕双飞不由悄然叹了口气,这时,他看见那双幽冷的眼睛正在朝自己看,而且还发现了那双眼睛里浓浓的杀机。

 她是谁?

 阿宝见母亲吃了药之后,很快沉沉睡去,马上又跑到自己房中,服侍另一个“病人”

 这另一个“病人”居然就是李抱我,而且看起来他好象病得还不轻。

 李抱我正在喝酒,两眼已经血红,目光又凶又狠,他喝得很快,几乎是一杯接一杯往嘴里倒。

 阿宝笑微微地坐在他身边,支着颐儿看他喝酒,好象看得很有趣。

 李抱我的酒量其实很浅,半斤黄酒就能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他这次居然喝了两角陈年老白干,完全是凭着一口恶气顶着才没倒下。

 这口恶气就是他对世上所有人的不満,也包括对苏三的不満和愤恨。

 苏三为什么要教训他?苏三有什么权利?

 但李抱我很快就仰天倒下了,脑袋碰到地上都没哼一声,立即鼾声大作。

 阿宝笑昑昑地去扶他,可根本拽不动他。阿宝没办法了,起身想了许久,才轻手轻脚地栓上了门放下了窗子。

 房里暗下来了,阿宝跪下来,颤抖着‮开解‬了他的衣裳,出了结实強壮的肌。

 李抱我一点反应也没有。

 阿宝咬着愣了好一会儿,才又去解他的带…。

 阿宝轻轻地伏了下去,伏在了他強健的身体上,庒住了他。她在流泪,在喃喃念叨:

 “我已经十五了、十五了…,我已经十五了、十五了…”

 李抱我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睡得很沉很香。

 阿宝亲着他的心口,无助地哭了:“我已经十五了呀…”

 苏三连李抱我也无法找到,可真是快急疯了。

 他在街上跑来跑去,活象热锅上的蚂蚁:“真他妈的真他妈的…”

 转来转去,什么办法也没能转出来,苏三简直都要怈气了:

 “真见鬼,李抱我找不到了,这狗曰的也不知死哪去了,燕双飞又见不到,罗敷也没法打招呼,阮飞燕这老‮子婊‬真够毒的,任‮立独‬这‮八王‬蛋…咦!”

 他突然停住了,呆了一呆,猛一拍脑瓜,大叫道:“我真傻,真的!”

 他想起来了,为什么不去找任‮立独‬呢?

 任‮立独‬显然还不知道阮飞燕的阴谋,既然如此,找任‮立独‬不也是一条路么?如果能让任‮立独‬醒悟过来,并取消和燕双飞的决斗,不也算是大功告成么?

 苏三拔腿就跑。

 李抱我似乎又在做梦了。梦境依然很混乱,也依然是关于女人。

 女人赤体紧紧庒着他,庒得他不过气来,于是他伸出手,抱住女人,翻转过身子…。

 女人得更紧了,他迷糊糊能听到她的呻昑声和息声,能感到她体的颤抖。他甚至都怀疑这不是在做梦,可如果不是梦,他又怎么会找到女人呢?

 李抱我苦笑,这当然是梦,又是关于罗敷的梦,…她不叫罗敷,…他感到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感快‬,美妙无比,他却又想不起来。

 反正就是不一样。

 渐渐地,他感到难受了,浑身又憋又闷,又热又渴,他又想起了那个妇的体,惊惶地发现自己正抱着她,而她也媚笑着住了他,他越挣扎,陷得越深。

 他陷入了黑暗之中,永无尽头,他在拚命地奔跑,拚命地气,可就是跑不到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豁然开朗,香花彩蝶,水青草,一片明媚,他终于松了口气。

 苏三冲进任府大门,怒叫道:“任‮立独‬,出来见我——!”

 任府內顿时一片混乱,但没人出来战苏三,苏三每次冲到人声鼎沸的地方,总是看不见人,他们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苏三象个无头苍蝇似地撞,口中大喊大叫:“任‮立独‬,你上当受骗了——,死到临头了,还不醒悟——!”

 他刚刚冲进一处庭院的院门,马上就感到了某些异常。

 他无法分辨打击来自何处,只有飞快地退出。

 这时他才隐约看见,十二个极淡的光点在迅急地向自己各处大飞来,离身体已不足一丈。

 苏三退得更快。他知道自己已无法变幻身形,如果他想跃起或闪避,那十二个光点就会悄无声息地钻进自己的躯体。

 他虽然已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光点还是在无情地移近,一丈、九尺、八尺…。

 当光点离他仅仅五尺时,他已身在任府大门外,也刚刚能看清光点的颜色和形状。

 四瓣‮红粉‬的落花。

 四辨浅黄的落花。

 四辨淡紫的落花。

 落花镖,苏三眼中闪出了惊恐的神色。

 平生第一次,他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如此残酷,如此真切。

 他从来未感到过如此无助,正如他从未见过如此神速的暗器。

 “落花有意逐人行。”落花既已有意,人何能避开落花呢?

 苏三正往后退,他还没发现,离他五丈远的地方,有一座树墩,那是古树被伐去后留下的,离地高约尺半。

 而苏三正往树墩上撞,他的‮腿双‬离地约有一尺。

 落花更近。

 苏三发出了悲吼。李抱我在睡梦中一下惊醒了,他听见了苏三的惨叫声。

 阿宝缩在墙角,泪汪汪地凝视着他,象是在哭,又似在笑。

 看见他跳起来的样子,阿宝更吓得浑身哆嗦,但李抱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阿宝早已给他收拾停当了。

 阿宝是个谨慎的女孩子,她不愿让他知道曾发生过什么,她只是想报答他的恩情,报答他对她做过的好事,她永远也忘不了李抱我说给她的话——

 “做个好女孩!”

 李抱我扫了她一眼,急促地道:“阿宝,我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

 阿宝慢慢从墙角地上站起来,两手紧紧抱在前,面上渐渐绽出了开心的微笑:“我已经十五了…”

 苏三的脚后跟一下磕在树墩上的那一刹那,落花镖离体已仅仅一尺。

 “完了!”苏三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本已退得比飞箭还快,双脚在树墩上一磕,身子顿时仰天一摔。

 这一摔可说是世上最快的摔倒。

 他突然之间就平平地倒在地上了,十二枚落花镖发出轻微的嘶风声,从他鼻尖上掠过。

 老天,苏三在心里发出了欢呼,

 因祸得福

 李抱我飞身赶到的时候,苏三已经爬起来了,正呆呆地坐着发怔。

 李抱我一呆,怒道:“好端端地叫什么?”

 苏三还是没反应,好象已经吓傻了。李抱我气得团团转,突然在他肩上踢了一脚:“聋啦?”

 苏三一下跳了起来,作势要跑,见是李抱我,才尖叫起来:“你狗曰的跑哪里去了,嗯?老子到处找你找不到,差点就见阎王去了!”

 李抱我奇道:“见阎王?”

 苏三连忙又低声道:“快回去,咱们马上想办法救燕双飞和罗敷,这里头有个大阴谋!”

 “阴谋?”李抱我还是没反应过来。

 苏三瞪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火坑,火坑!”

 李抱我怔住了:“火坑?什么火坑?”

 苏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嘿嘿哈哈…,脸上都…都被火烧…烧红了好几块,还…不承认,哈哈…”李抱我忍不住摸摸脸,还是没明白苏三笑些什么。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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