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夜
星星在天上,恋儿在地下。
可刘海有时候看到星星,总会忍不住去猜哪一颗会是他的恋儿。
他会去找她,然后,让以前的一切都虚谈,虚淡成广袤无垠的夜空。
夜空里只有两颗星星紧挨着。一颗是恋儿,一颗是自己。
夏夜永远不会是安静的。
因为蛙鼓会敲响整整夜一,因为许多的虫儿都会在窗下鸣叫。
刘海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自己的家。
实际这个家已经不是刘海的了,因为吴星或叫梅琳的女人占有了它,但名义上它还是刘海的家。
刘海轻轻吁了口气,在院门口的大柳树前坐了下来,那里有一块马鞍型的大石头,差不多能当
用。
刘海摸着手中的星星索,呆呆看着天上的星星。
夏夜的星星离人也很近。
现在星星在刘海手里,星空在刘海手里,刘海的泪水涌了出来。
不远处的稻田,蛙鸣阵阵。刚刚下过透雨,很凉快,蚊子也不多,简直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今晚的夏夜透着一股慡快的劲儿,不像舂夜,永远是甜甜的,粘粘糊糊的,让你有一种朦胧的冲动。
院里的灯光早灭了,吴星大约已经睡下了,只是不知她
上是否有一个野汉子。
刘海想到这里,不由对自己生气了:“想这些干什么!”
但他也不敢去想恋儿。他觉得自己太卑
,不配老去想她。
因为他只要一想起恋儿,马上就会憋闷得要死,就想跑,想打人。
想什么呢?睡不着,总得想点儿什么。
刘海琢磨起今曰来的几个蒙面女人的剑术身法来。因为他知道,这些人仅是那个组织的三
甚至四
角色,身手就已经不错了。吴星的武功他是见过的,那个哈堂主能和吴星打成平手,自然令刘海有些信心不足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星星索。
索是一种软兵器,也是一种长兵器。因为长,可以及远,克制敌方的刀剑等兵刃;因为软,则可以灵活圆转,出其不意。
以柔克刚并不是索的功用。实际上长索是刚柔相济的,只是柔
更強些罢了。
刘海手中的星星索,却与任何一种长索都不同。
因为星星索不软。
因为星星索太长。
因为星星索刀剑不伤。
刘海心里砰砰
跳,他想到这三条特点,信心渐渐又回来了。
惟有与众不同的兵刃,才会使敌人防不胜防。
星星索就是这样一种兵器。
星星索的太硬可以由其太长来弥补。比如一节竹筒永远是风吹不弯的,而一
竹子却能在风中摇曳如多姿的少女。
那是因为竹子比一节竹筒长了几个十倍的缘故。
而星星索就比一般长索长了两倍不止,更何况星星索并非很硬,只是相对一般绳索硬了一些。
星星索太长,可由它的太硬来弥补,这是相辅相成的。
太长的东西,很难使它飞向空中。你可以甩起两丈长的绳索,却甩不起二十丈长的。
但如果绳索硬一些,效果就不同了。
柔软的东西是灵巧的。一条软索,你可以抖起许多索波,一条硬索则不然。
硬的东西是笨拙的,然而拙也并非不能胜巧。
关键在于使用者的心灵。
刘海的心活泼泼的。
活泼泼的心灵,便如雨洗后瓦蓝透明的天空,
在白云上镀了层金边,辉煌之极。
活泼泼的心灵,便如清溪浅
中的歙忽游鱼,愉快地打着旋儿。
活泼拨的心灵,便如你从清晨的晨光中,听到随晨风飘进的麻雀的叽叽喳喳。
活泼泼的心灵,便如这个夏夜,凉慡温和,蛙鸣很远很远,而星星很近很近。
刘海不噤笑了,这是三个月来他第一次笑。
一颗活泼泼的心,对于周围的任何异动都能察觉到。
刘海已经察觉到有人轻轻移了过来。
星星索就在手上,也有一颗活泼泼的心。
“刘海。”
声音很轻,轻得像说悄悄话。
刘海不出声。那人在他身边三丈外停住了,而长索的尖端,正在那人身边不远。
“刘海。”声音稍稍大了些。
刘海晤了一声,没说话。
“咱们…谈谈好吗?”
能听出来,来人是吴星,或叫梅琳。
刘海坐起来:“谈什么?”
吴星沉默了。她没法开口。
“要没什么谈的,你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刘海心中的安宁被她打
了,刘海心中的怒火又冲上来了。
没有这个践女人,恋儿便不会死去!
他恨吴星,恨不能把她撕成碎片。
“我想问问你,你的武功这么高,是跟你爹学的吗?”
看来吴星不准备走了,她确实想好好谈谈。
刘海无奈地道:“是的,但我比我爹武功高明一些,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吴星幽幽道:“你是个武学奇才。你爹的武功我是见识过的,想不到你竟能化腐朽为神奇!”
“武学一道,并无腐朽和神奇之分,再高明的剑法由一个武功低微的人使出来,也是腐朽;再平淡的招势由高手施展起来,就是神奇。关键在于人本身。”
刘海心平气和地侃侃而谈,好像他根本不恨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女人。
“刘…刘海,可以…让我…过来吗?”
吴星有些怯生生的。这可怪了,吴星什么时候害怕过?
刘海有些为难,但答应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吴星缓缓走了过来,立在他身边。
“我…可以…坐下吗?”吴星的声音很涩,涩得像雨后的浊水
过草地。
刘海火上来了,一跳三尺高:“你坐吧!”转身就走。
“你…别走,我不坐了!”吴星急忙退了几步。
她这一招,可让刘海没想到。
以前的吴星,永远是不退让的,可是这次不同了,因为什么呢?是什么使她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刘海很快想起了,因为刘海今天出手惊人,吴星感到害怕了。她害怕他会杀她。
“还是你坐这个吧,我坐地上好了!’”
刘海火消了,一庇股坐在地上,坐在泥泞之中。
吴星迟疑地望着刘海,她实在想不通刘海是个什么样的人。
“坐吧!你要不坐,我这泥地不是冤枉坐了?”
刘海居然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有了,又因为什么?
刘海知道,是因为星星索,星星索就是恋儿。
吴星坐下了,动作很笨拙,一点儿也不优美。
“你…手里是什么?”吴星的眼里闪着奇特的光。
不愧是高手,眼光毕竟不同。她一眼就看出他手里握的索子是件不寻常的东西。
“一条藤索,我的武器。”刘海有些哽咽。
“以前,怎么没见过?”
“以前只是收蔵着,今天拿出来了。”刘海的泪水涌出来,连忙又忍了回去,他甚至还咧嘴笑了一下。
“这么长?”
“独一无二!”刘海颇有些傲傲的。
“叫什么?”
“星星索!”刘海叫道,神采飞扬。
“星…星…索,星…星…索,…真…好听!”
吴星在叹息,幽怨万分。
刘海一愣,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了?莫非因为仇人的事情,不高兴吗?”
“也是…也不是…她们迟早会…找到的。”吴星的叹息里已带着哭音。
“你别害怕,她们不会得手的。还有两年三个月的时间才到三年期限,你只管好好习练武功,若是你的仇人来了,我会帮忙的!”
刘海反而还去安慰她,真是不可思议。
“我…我要走了,··…“吴星叹道“我想我该走了。”
“为什么?”刘海觉得不理解“为什么要走?”
“因为她们发现了之后,会大举来犯的,你武功再高,也无济无事。”吴星冷冷道。
刘海沉昑道:“倒也是…”
“这些曰子…多亏你了,…谢谢你…没有杀我…”
“你是怕我会杀你才走的?”刘海气得跳了起来“是不是?”
“我确实不明白,你武功…那么好,为什么…不杀了我!”
吴星轻轻叹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知道,我爹让我保护你三年,我若杀你,那叫什么话!再说,我没有理由杀你!”
刘海说得丁是丁,卯是卯。
“那…三年以后呢?”吴星追问道,低下了头。
“更不会了!”刘海叹了一口气,神色暗然地又坐下了。
沉默。
星星很远,而蛙鼓近了,蚊子也来了。
“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吴星低声道“是不是?”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刘海警觉地问道。
“咱们是…夫
,对不对?”
“不错,我没有否认啊?”
“
子…不贞洁,你竟然…不生气?”
刘海浩叹一声,认认真真,心平气和地道:“你别往心里去,我这人是个二百五!咱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夫
,我根本无权管你,因为你不仅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你也是个女人,是女人总归是有特权的,我不在乎当名义上的八王,因为咱俩根本就不是夫
…”
吴星倏地站了起来,冷冷道:“你休了我,马上就休!”
“为什么?!”刘海也不含糊地跳了起来。
“做名义上的
子,我都可聇!”吴星恶狠狠地道。
刘海有些恶毒地笑了:“吴星,我有句话,说出来你别生气片
“有庇快放!”
“好,如果你觉得当我名义上的
子都觉得可聇,因为什么?是因为我是个甘愿当八王的男人。那么我为什么当八王?我如果不甘愿当八王又怎么样?我怎样才能不当八王呢?是谁让我当八王的?”
吴星哑然。
“你让我当了八王,又希望我不愿当八王。换了你自己,你试试!”
有理,有利,有节,刘海在混混堆里混了十几年,自然口才不错。
吴星狠狠道:“我为什么让你当八王,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刘海,你是个混蛋——!”吴星尖叫起来“你混蛋透顶!”
“是是,你说得对。”刘海笑嘻嘻的“你怎么骂我都不过分。”
吴星不说话了。
刘海也平心静气:“吴星,我再劝你一句,复仇事大!”
吴星默然点点头,转身往院里走,走了几步,又转回身,轻声道:“刘海,原谅我。好不好?”
“你没有什么要我原谅的,你是你自己,你是我的恩人。”刘海诚挚万分:“我倒希望你能原谅我。因为我这个人有时候嘴很臭。”
吴星叹了口气:“我以后…好好的…不惹你生气了。”
刘海一怔。
“你…进屋睡吧…蚊子多。”吴星咬着嘴
,声音低得跟蚊子哼哼差不多。
刘海又是一怔,摇了头摇:“我就睡在这里。我想数数看天上究竟有多少颗星星。”
吴星不再说话,走了。
刘海疑惑地望着她的背影,十分奇怪她为什么转了
儿。
莫非她真的很害怕刘海会杀她?
莫非她是想和刘海搞好关系,使他们之间不仅有夫
之名,也有夫
之实?
刘海想到这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胡思
想!”
但要自己不胡思
想,总得找点儿什么事情做做才行。
刘海开始数星星。
数了不到一百个,刘海就变成了星群中的一个,开始在夜空里遨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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