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怒剑之女
“欢乐小楼”在城西,而这儿是城东,小城虽然不大,但要横穿这一小城,还是不那么容易的。
而秋千千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她当然不愿一到段牧
的“欢乐小楼”中,便对段牧
道:“段叔叔,我晚饭还未吃过呢!”其实,她早饭也没有吃,只不过白天的经历已使她忘却这件事了。已到了“欢乐小楼”附近,她便没有什么可以担惊受怕的了,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地坐下来,好好地
吃一顿。
可是,她有钱吗?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没钱,自然是吃不成东西的,这一点,她刚刚体会过一次。
思索了片刻,她突然想起她还有一辆马车!
对!可以把马车卖了,再用得来的钱去吃。
她不由有些佩服自己了,居然可以想出这个办法来。
但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把这辆马车卖出去。
一开始,她希望能有人主动来问她这辆马车卖不卖,但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却无人问津,倒是有几人因为她的马车挡了道,而对她怒目而视了。
又一辆马车“轰轰”地走了过来,在秋千千的的面前戛然而止”
一个彪形大汉从马车上跃下,大叫道:“这马车是谁的,还不赶紧闪开道来?”秋千千小声地道:“是…是我的。”那人一看是个小姑娘,不由有些奇怪,看了看她,道:
“赶紧把马车闪开一点吧,你怎么能把它这么横在路中间呢?”秋千千知道是自己理亏,可她却未动手,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让马车往边上闪一闪。
马在“呼哧呼哧”地噴着响鼻,秋千千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拦住马的绺绳,便往边上拉。
马一吃痛,便跟着过来了。
没想到马是到了路的一侧了,而马所拉的车子却还在另一侧,整驾马车便那么斜斜地横在路中间。
许多人开始注视这个拉马车的小姑娘了。
秋千千一窘,赶紧又把马身往回拉,马车竟又拉回了原位!
秋千千一下于急出一身汗来,她想不到自己会连一匹马也摆不平。
边上的人开始轻轻地笑了。
秋千千的脸都红7。那彪形大汉见她如此,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便过来帮她把马车摆弄好了。
秋千千一下子感到这彪形大汉很亲切了。
马车“轰轰”驶走了。
便在此时,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人走了过来,翁声翁气地道:“姐小,这马车是你的吗?”
秋千千的心激动地跳快了——这很有可能是一个买主!她赶紧点了点头。
庄稼汉道:“我也看出姐小你是不会驾车的,这马车,你暂时大概是不用了-…”秋千千赶紧道:“不是暂时不用,而是永运不用了。”庄稼汉道:“那…你能否把它卖给我吗?”秋千千奋兴地点了点头。
庄稼汉
着手道:“啊,那…那姐小你出个价吧,成的话,我便买下它,眼看秋收曰子便要到了,用处可大了。”秋千千能出什么价?她根本不知道一匹马的价钱是多少。所以,她只能道:“大哥,还是你先说吧。”庄稼汉看了看马,又低头沉思了片刻,才一咬牙一跺脚道:“三两银子,如何?”秋千千知道三两银子足够吃一顿了,于是她便点了点头,道:
“好,就三两银子!”庄稼汉的脸上却有了不安之
,他局促地道:“按理,这样的骏马,牙口好,身子骨大,好歹也能值五两银子,可我却也只出得起这个价了,没想到姐小你却点头了,我…我可真是感敌不尽!”秋千千心道:“这人怎么这么忠厚?即使是占了点便宜,他也要说出来。”她更觉得这人朴实可爱了。
于是她道:“做买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事,何来感激之言?”庄稼汉笑了,嘿嘿有声,他喜笑颜开地道:“今天算我牛二走运了,平空捡了个便大宜!哈哈!我家的婆娘这下该不会说我尽做吃亏的事了吧?”秋千千惊讶地道:“以前你经常做吃亏的事吗?”牛二头摇道:“别提了,别提了。我牛二这一辈子不知让人骗了多少回,却总是免不了下一次,也不知是骗人的人大刁钻古怪了,还是我太傻了。”秋千千有些同情地道:“那你是不是很恼火?”牛二点头道:“可不是?…但今天却不同了,遇上了姐小你,找可是走好运了。”说到这儿,他便解了背在肩上的褡裢,掏呀掏呀,最后掏出一绽银子,约摸三两光景。
他把它递给秋千千,秋千千正要去接的时候,他却又缩了回去,重新把银子放进褡裢。
秋千千有些吃惊了。
却听得牛二道:“我…我能先试一试这马的脚力吗?”未等秋千千回答,他便陪着笑脸道:“真不好意思,按理说,姐小把这马车这么便宜卖给我,我应该乐得咧了嘴才是,可…可我一朝被蛇咬,十年便怕长绳。我牛二一个大男人,竟给别人骗怕了…我…
哎…我其实…”他磕磕巴巴地说不清楚。
但秋千千却已从他的一脸歉意中看出了他的不安,明白他是怕再次被人骗了。他如此自责,反倒使秋千千不好意思拒绝了。
于是,她道:“理当理当。”牛二又是感激又是自责地道:“哎,你看我这人,真是…”他把褡裢往秋千千怀中一放,道:“这个你先替我拿着,我去试一试,很快便转回来。”秋千千见他把褡裢交给自己,便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他是不会驾车逃走的,因为他的银子在秋千千手中呢。
秋千千更是觉得这人真是一个正直的人了。
牛二这才上了马车,对秋千千挥挥手道:“我跑一程,很快便回来。”秋千千笑7笑。
她的心情很愉快。
可等了好久,也不见牛二回来。
天却已渐渐黑了下来。
灯也亮起来了,街上的行人也慢慢少了,昏黄的灯光总使人想起家的温馨。
一阵阵饭菜的清吾,从街道两侧的酒楼饭庄中飘了出来,对秋千千造成了极大的
惑。
她不由自主地昅了昅鼻子,肚中便是一阵”叽哩咕噜”的响声,口水一下子多了。
大概牛二走
了路,一时找不回来了吧,秋千千如此对自己说。
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仍是不见牛二及马车的踪影。
秋千千恨恨地在心中骂道:“这个冒失鬼!”忽然,她心中一动,暗道:“这褡裢中不是有银子吗?我只花我的三两银子,等牛二回来时,再把褡裢及剩余的银两还他,又何尝不可呢?”她再次有点佩服自己了。
顺着酒莱香味,她走进了最近的一家饭庄。
伙计替她倒了碗茶,然后客气地问道:“姑娘,你要吃些什么?”秋千千先一口气将这碗茶喝了下去,觉得肚中的饥饿感减了少许,于是吐了一口气,道:“三两银子能吃多少?
你给我看着办吧。”说罢,她把褡裢往桌上一放,发出了“当啷”一声。
伙计看了看褡裢,陪着笑容道:“三两银子可不少了,我看姑娘只有一个人,便炖一盘香菇火腿
,再配上三四个炒菜,如何?那也花不了一两银子。”秋千千点了点头。
她想:“也好。余下的钱,我也可以买点东西送给段叔叔作见面礼。”伙计恭声道:
“姑娘稍候。”便转身高去了。
看来这饭庄厨子的手艺还不错。当然,也可能是秋千千真的太饿了,反正她是一口气吃下了三碗饭。
这个数目对她来说,不是绝后,也是空前了。
坐在这个饭庄里,可以看到门外的大街。但秋千千却一直未看到牛二回来,直到她吃完了饭。
心満意足地打了一个
嗝——这个动作对秋千千来说,是从未觉得有何不文雅之处的。
她一直生活在囚岛上,有些东西根本就不需要顾及太多。
她要了一杯茶,漱了漱口,然后道:“小二,结账!”伙计颠颠地跑了过来,弯
道:
“一两银子还得找你三钱。”秋千千点了点头,便将褡裢打开,去掏银子。当她的手菗出来,摊开时,她的眼睛与伙计的眼睛同时瞪大了。
她手上抓的根本不是银于,而是三块小石头!
银子呢?
秋千千赶紧又伸手去掏,掏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却又是一文不值的东西。
最后,她把褡裢全都翻了过来,却未见到任何银子!
伙计的脸色便不好看了。秋千千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牛二把那银子放进褡裢的,怎么又会平空消失呢?
伙计冷冷地道:“姑娘,你慢慢找吧,只要真的能找到,我有足够的耐心等。”秋千千真想给自己一拳,把自己打晕,晕倒了至少不会如此窘迫了。
秋千千在心中咬牙切齿地骂道:“好你个牛二,若要让我再遇见你,就活活剥了你的牛皮!”但现在实在不是骂人的时候,那个伙计正盯着她呢。若是平时有人敢这样无礼地盯着她,她早已不客气了。
而现在,她只怕别人对她不客气。
伙计道:“姑娘且莫叫我们这样的下人为难。”秋千千一言不发,右手捏着一
筷子,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一张脸早已红到脖子
去了。
她突然格外地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笨,连这样一个小小的骗术也识不破?不过她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牛二把那三两银子放进去的,至于现在为什么银子却不见了,那只有鬼知道了。
其实,这种江湖伎俩是瞒不了明眼人的,但瞒过秋千千这样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现在,看着秋千千的,就已不止是伙计一个人了。许多人向这边投过好奇的目光,甚至还有些讥讽的意味,秋千千似乎听到有的人在,哨悄地议论她。
她恨不得“砰”的一脚,把桌子踢翻,然后大叫一声:“姑
就是没钱,你们又能把我如何?”她相信在这个饭庄中,还没有人能够约束得了她的,毕竟,她是“怒剑”秋梦怒的女儿。
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不能让段牧
为难,如果她要耍无赖,那曰后别人知道段牧
有这么一个侄女,岂不笑煞?
伙计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了,他道:“姑娘,你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等秋千千回答,便有一个干瘦的老头怪里怪气地道:“你怎么这么问?她身上哪一个地方不是值钱得很?”众人立即爆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伙计道:“可惜,我这儿是饭庄。”那于瘦老头又道:“姑娘,只要你开口,还怕没人替你付钱?至少我老孟一定是要抢着付的…”突然,他的话中断了,惨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
待他把手拿开时,已是満嘴污血了。”呸”地吐了一口在地上,便有了三颗门牙。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齐齐看着秋千千。
秋千千得意地笑了。方才是她以一
骨头,将干瘦老头的门牙打落的。
干瘦老头又怕又怒,哇哇大叫。但因为少了三颗门牙,说话便走风了,谁也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伙计被吓得倒退好几步,口中却大声叫道:“好呀!一个大姑娘家,竟要动
了!”立即有好几个凶神恶煞地汉于冲了进来,有的手中拿着菜刀,有的拿擀面杖,有的拿个锅杖,叫嚷着道:“谁?是谁这么不讲理?”当他们看到是秋千千的时候,不由都吃了一惊。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纯真美丽的小姑娘出手会这么厉害呢?
他们一时犹豫了,不知是不是该出手。
秋千千却已霍然起身,大声地道:“我是秋千千!秋梦怒是我爹!段牧
段叔叔是我爹的好朋友!我秋千千初出江湖,一不小心走了眼,被一个浑小子骗了,才落得两手空空却还不知,但我决不是混吃喝的人,哪位朋友仗义的,便替我去‘欢乐小楼’通报一声。我呢,便先在这儿等,免得店家不放心!”等她说完,才发觉饭庄里已是鸦雀无声了,他们都傻傻地看看她。
是自己讲得太好了,感动了他们吗?
突然,有一个声音道:“你为什么不说你是当今皇上的女儿?”哄堂大笑!
秋千千这才明白过来:众人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
她被人骗了,现在反倒被人当作女骗子了。
突然,有一人站了起来:“姑娘,你真是段大侠好友的女儿吗?”这是一个中年人,样子斯斯文文的,身上的白衫一尘不染!
他的笑容很和蔼很亲切,让你一看到他,便可断定他是好人。
秋千千听出此人话中之意,并不是要否定秋千千的话,而是要得到秋千千肯定的答复,也许,他可以帮秋千千。
秋千千心中一喜,道:“不错!”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含着笑看了看她,方道:“那在下倒可以帮秋姑娘把钱付了,秋姑娘什么时候有,便什么时候还我。”他的话说得实在太得体了。
秋千千赶紧道:“那便多谢了…你,是段大侠的朋友吗?”中年人摇了头摇,道:
“我怎么配做段大侠的朋友?我只是对他仰慕已久而已。我不能为段大侠做点什么,但能为他朋友的女儿尽微薄之力,也是好的。”秋千千不由在心中暗叹:“段叔叔真不简单,竟有这么多人仰慕他。”秋千千感激地道:“不知尊驾如何称呼。”中年人笑了笑,道:“人家都叫我梅雨。”秋千千不由也笑了,她觉得这个名字真怪。
秋千千道:“那么我便称你为梅大哥了。”中年人笑道:“其实叫梅大叔也可以的。”
秋千千忍不住又笑了,她发觉这个名为梅雨的人实在是个风趣可爱的人,自己能碰上他,实在是太幸运了。
梅雨叫过了伙计。那伙计一脸恭顺,点头哈
的,甚至脸上还有惊惶之
。
梅雨果真把秋千千的饭钱给付了,秋千千便有了如释重负之感。
梅雨温柔地道:“秋姑娘今夜便要去‘欢乐小楼’吧?”秋千千点了点头。
梅雨道:“在下正好有一辆车子,也要去‘欢乐小楼’,秋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妨与我同行。”他的目光是真诚而友好的,有谁能拒绝这样的目光呢?
至少,秋千千不能。
何况,她为什么要拒绝人家的好意呢?
于是,她便同梅雨一起走出饭庄了。出来时,她的心情是很愉快的。不管是谁,在遇到了那种窘迫场面时,却突然冒出一个大好人来帮你一把,都会忍不住要愉快的。
但如果秋千千发现梅雨与她对话时,饭庄中所有的人都已低下了头,只顾吃饭时,或许她便不会这么愉快了。
一个让别人害怕的人,总是有点可怕。何况梅雨不是让一个人害怕,而是让所有的人害怕。
饭庄门外停着一辆马车,这当然不是秋千千的那辆马车所能比拟的。
除了“华丽”之外,秋千千就不会用别的字眼来形容这辆马车了。而事实上,这辆马车又岂是“华丽”二个字所能描述清楚的?
秋千千心道:“自己进这饭庄时,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儿还有一辆如此夺目的马车呢?”
不但马车神气,而且连驾车的车夫都是精神抖擞的,一身黑色的劲装,红光満面。他手中鞭子的尾端,竟是金光闪闪,大概已
了金丝!
秋千千心道:“看来梅大哥不是王公贵族,也是官宦人家的弟子了,竟如此阔绰!”她没有想到一个很阔绰的人,怎么会与她同时出现在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饭庄里?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寻常之处,许多人都能看出来。
可惜,她是秋千千,什么都不懂的秋千千。
马夫威武地吆喝了一声,马车便“轰轰”而驶了。
车內点着一盏波斯水晶灯,后面的门帘则是一块紫绒,两侧各有一扇小窗,也被一啂白色的窗纱罩住了。
秋千千与梅雨相对而坐。
梅雨向车夫道:“祝大山,车驾得平稳一些。”祝大山大声应道:“是!梅爷!”马车果然更平穗了,祝大山在前面哼着一个不成调的小曲。
走了一段路,梅雨掀开车厢的门帘向外看了看,忽然怒声道:“祝大山,我让你去‘欢乐小楼’,你怎么走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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