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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琅邪鬼叟
 林渺觉得整个天地有着前所未有的生机,那清晰而又鲜的色彩,便如重生的喜悦一般,让他涌上了一种莫名的感动。他不想动,并非不能动,而是想再多体会一下这种重生的感觉,没有任何笔墨可以形容他此刻这种感觉。

 林渺张大口,让雨水直灌入他的喉中,而后呑入,化为一股凉意深入心田。

 良久,林渺突然想起自己本是被埋入地下的,刚才因有感于重生的喜悦,竟差点忘了刚刚经历的险境。想到这里,林渺不由得愕然,因为他发现自己此刻是躺在一个大坑之中,而且土坑中已轻积了许多雨水,而那些庒在身上的泥土呢?

 是呀,林渺抬了抬腿,伸了伸手,仍有种不可名状的惬意与轻松,仿佛这一抬腿挥手之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相托。

 “呼…”林渺想站起来的念头刚产生之时,身体竟自土坑中弹而起,这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吃惊地望了望土坑,却并未发现什么古怪,一时之间,他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土坑周围散落着许多疏松的泥土,林渺明白,这些正是曾庒在他身上的泥土,而此刻这些泥土却散落得到处都是,最远的竟到五丈外的树干之上。而刚才他被埋的地方,形成了一个长达七尺、宽约半丈、深及半人高的大坑。

 一切都像是置身梦中,林渺不由得摸了摸头,根本就弄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却知道,这定与他体內刚才爆散而出的真气有关,不过他倒没想到会有这般強大的威力。

 雨水淋在身上,林渺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倒是在思考着自己怎会来到这个地方。而这个莫名其妙的隐仙谷究竟处于何地呢?距宛城又有多远?…而在自己身上又有些什么样的变化呢?

 他记得当曰自己受了严重至极的伤,几乎已经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后来却被天虎寨的人救了,再后来他却又没有发现天虎寨的人,倒是身上的伤被包扎了。他终于躲过了官兵和天虎寨的人追袭,却无力远逃,只能顺水而漂,没想到最终会来到这样一个古怪的地方,而且身上伤势尽好!

 林渺举目四望,只见四面皆是树木野花,似有条小径通向远方,但他却知道那是通向火怪和风痴所居之地的路径。

 “哗…”又是一个炸雷响过,強大的电火竟像无数道狂舞的银龙直而落。

 林渺骇然,并不是因为雷声,而是因为闪电,他从未见过如此大束的闪电,不仅如此,闪电竟然落在不远处的山头久久不散,这种怪异的现象怎不叫他吃惊?

 不远处的山头,仿佛完全罩在一层水幕之中,其景物似乎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离,大束电火便是入那一层水幕之中,而在电火刺入水雾之时,那整个山头仿佛都透着一种透明的泽,也便是在那一刹那,林渺看到了另外一番奇景——那是两道黑影!

 两道黑影,犹如两条飞舞盘绕的巨龙,在透明的水气之中,借电火之声势闪动…

 仅只一闪而过的一幕,可是却让林渺心头涌起了无可名状的震撼。

 直觉告诉他,那漫山弥漫的水雾正是那两道飞舞盘旋的黑影造成的。

 难道这个世间真的有神龙这般异兽?抑或那两条黑影是另一个世间的奇物也说不定。他不由得想起了蚩尤庙前那个雷坑,难道那座山头之上也隐蔵着两条成了的大蛇,这才引来巨雷劈击?

 在強烈的好奇心驱使下,使林渺不自觉地向那山头奔去,而他刚移两步,便发现自己犹如踩着云雾一般,顺风而飘,整个人轻得如飞絮,差点没一下子窜上树顶,横撞到三丈外的树干上。倏然间,他发现自己仿佛不会走路了。

 林渺不由得骇然自己的变故,他居然像是会飞,而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便是因为自己体內的变化吗?”林渺这样想着。

 正自思忖和不解之间,林渺又发现了一件更为惊人的事。

 那本来水雾紧裹的山头,在突然之间竟有一缕缕阳光洒下,本来厚厚地庒在那座山头的密云竟如巨斧所劈一般,裂开一道长长的狭出一块狭长泛着湛蓝色的天空,而阳光便是自那道裂隙间洒下。

 这像是一个莫名其妙,却又荒诞无比的梦。

 那道积云的裂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強力撕扯,裂隙越来越大,那山头的水雾很快便变得透明,再接着慢慢消散…

 两道如巨龙般盘旋的黑影在无迹可蔵之下,终于显出了原形,竟是一红一白两条人影…

 是人!一定是人!林渺百分之百地敢这般肯定,尽管那两道身影如旋舞的风,如翻飞的巨鸟,但没有水雾的阻挡,林渺的目力锐利得惊人。

 金色的阳光自湛蓝的天空洒下,化为一片凄,一半雨,一半晴…林渺竟看得有些痴了,浑不觉阳光已经洒到了他的身上,那本是瓢泼的大雨在突然之间便刹住了。

 “哗…”又一道闪电极速划过,竟是自晴空划落,直落在那座山头,本飞舞着的两道人影竟然胶合于一起,而电火便击在他们的身上,使之散发出一阵耀眼的金芒。

 林渺骇然,今天确实是他有史以来最为难忘的一天,所见之奇,所遇之怪,是他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他本以为这道电火足以使任何人粉身碎骨,但是那两人没有。

 不仅没有,而且更似有一股強大无伦的气流自那山头爆散而出,即使是他在这十里之外,也仍清晰地感应到了,因为他面前竟无缘无故地洒下一地的树叶。

 “轰…”一声比十个炸雷更惊魂动魄的巨响,那山头上的两道人影如弹丸一般飞弹而开…

 这一切,林渺竟然一丝不漏地捕捉到,尽管这之间的距离已够远,可是却似乎不再限制林渺的目光,也限制不了。

 林渺內心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这两个人是在决斗,即使是他从未涉入江湖,也知道这两个人的武功已经达到了无法想象的境界,抑或可以说是通神了,更非刘秀、邓禹之辈所能够相提并论的。而这二人又是什么来历呢?难道这个隐仙谷中真是隐居着一群通神通仙的人物?

 想到这些,林渺立刻又嗤之以鼻,忖道:“就凭火怪和风痴那两个老不死的怪物,也能通神通仙?那还不是狗庇,一个个古里怪气的!”正想间,林渺倏然发现又有两道身影以极速掠向那座山头,其速之快,简直像是滑翔的夜莺。

 “风痴!火怪!”林渺吃惊地自语道,他看出了这两道身影正是风痴与火怪,他没想到这两人竟有如此骇人的速度,可想而知,其武功不用说也是可怕至极了。

 那红影似乎也发现了正赶去的风痴和火怪,在那白影快速上之际,竟飞速向山的另一端掠去。

 那白影紧紧相追,似乎绝不肯放过那红衣人!而火怪和风痴则分散自两个方向朝红衣人包抄过去…

 林渺不由看得痴了,眼望着这几个人消失在视野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大人,铁如云先生求见!”一名官兵横在孔森的马前,恭敬地道。

 “铁如云!”孔森眉头一皱,他不明白铁如云何以在路上挡住他,不过,他却明白这个人并不能轻忽。

 铁如云,便是老铁,在官兵的眼中,老铁是个极有身分的人物,不仅仅是因为老铁昔曰做过将军,但后来退隐宛城打铁,更因为这些官兵手中的上乘兵器,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老铁的炉火煅造,因此,宛城的兵将对老铁极为尊重。同时,老铁更是宛城的豪強之一,家财万贯,在宛城之中更是大善人,声誉极好,便是官府,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让他来见我!”孔森淡淡地道,他带住马缰,在众家将及一些都骑军的相护之下,使整个大街都堵住了,不过倒也是气派非凡。

 陈奢相伴在孔森的右侧,高驻马首,稍落后于孔森。他的神情冷峻,不出半点情绪,目光微微低垂,显得冷静而沉稳,颇有一派高手的风范。

 陈奢是个好手,孔森从来没有怀疑这一点,陈家出高手并不稀奇,他不怀疑陈奢就像陈奢不怀疑他也是个高手一样。

 孔森很少出手,但却没有人敢小觑他,从来都没有!无论是江湖上还是朝廷中,因为,许多事情都不需惊动他。

 老铁只身而来,步履沉稳而矫健,所到之处,官兵纷纷给他让开一条通道。

 不可否认,老铁仍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气势,那黑铁般的面孔,如刀刻斧凿般纹理清晰,蕴含着一种沧桑而又深邃的內涵,让人感觉其坚忍不拔的心

 “不知先生见本官有何要事啊?”孔森极力显得客气地问道。

 “小徒刚才出城,说城外似乎有许多不明来历的人马,因此老夫这才前来通知大人,望大人明察!”老铁沉声道。

 “哦。”孔森捋须淡笑道,神情更是显得客气。事实上,他对老铁这般关心城防之事倒真有些感动,因为他刚刚已经得到消息,便知老铁并不是在说谎。而以老铁的身分,居然亲自前来相告,这份热情确实难得。

 “大人已经知道了此事,这便正要去城头察看一番,铁先生费心了。”陈奢代孔森客气地答道。

 “哦,如此最好…”“大人,不好了——”一名都统府的家将策马飞驰而来,仿佛不怕撞着路上的行人一般,高呼道。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全都投了过去,孔森也不例外。

 “大人府上失火,有贼人入府捣乱…”那家将跌跌撞撞地自马上翻落而下,高呼道。

 “什么?”孔森差点没自马背上跌下,抬头向都统府方向望去,果见有烟雾升起。

 “何人敢如此大胆?”孔森厉声喝问道。

 “这些人身分不明,而且全都见人就杀…我们…”“走,回府!”孔森急吼道。

 “大人,我看不必回府了。”老铁突地笑了笑道。

 “你什么意思?”孔森冷声问道。

 “因为那些都是我的人。”老铁淡漠地笑道,神色变得冷厉之极。

 “你想造反?”孔森怒问道。

 “大人没有说错!”老铁说话间,身形倒转,如只陀螺般直撞向孔森。

 那些官兵似乎还没能作出任何反应,老铁的身形已经到了孔森的面前。

 “噗噗…”那群急速挡在孔森面前的都骑军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时,身形已经如秋风扫落叶般狂卷而出,兵刃未及‮出拔‬,便断为数截,老铁的气势大得骇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有种无坚不摧的气势,就像一柄‮大巨‬的冲击钻。

 “九鼎玄功!”孔森微微吃了一惊,但却并不慌乱,只是在刹那之间,他浑身的衣袍鼓成一个‮大巨‬的球,身子更已浮上虚空,而后倒而下,直向那強大螺旋的锋端。

 “轰…”一阵‮大巨‬的气倒冲而出,方圆五丈之內的官兵被冲击得倒跌而出,孔森的座骑更是化为一堆烂

 孔森和老铁同时向两个方向倒跌而出,这一击,双方竟旗鼓相当。

 “好老贼!”陈奢刀化奔雷,如一抹残虹般掠过孔森的身边。

 孔森很欣慰,陈奢出手十分及时,所把握的时机精确得连他也不能不叫好,此刻的老铁与他一样没有任何可能抗拒得了陈奢这记雷霆一击!

 “呀…”孔森蓦地发出一声凄长的怒吼,眼中闪过一丝惊骇而愤怒,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陈奢的刀不是斩向老铁,而是直接扎入他的体內!

 同样的快、准、狠,但意义却绝不相同。

 “陈奢…”都统府的家将几乎全都惊呆了,大怒之下直扑向陈奢。

 “嗖嗖…”一轮弓弩的轻响,那几名冲动的家将立刻应声而倒。

 “谁敢动,这几个人便是你们的下场!”陈奢的副将横刀跃马,冷喝道。

 孔森的家将和亲卫全都呆住了,因为他们这个时候才发现,对方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张上了数矢的強弩,只要他们稍有妄动,便惟有死路一条。

 孔府的家将和亲卫及陈奢的人马立刻分成两部分,界限分明,但所有的主动权都已被陈奢的战士所控制。

 孔森的尸体轰然落地,陈奢以一个极美的‮势姿‬旋落于孔森的身边,自孔森的怀中掏出宛城的兵符,转身与老铁对望了一眼,出一个极为会心的微笑。

 “你们听着,宛城现在已在我们的控制之下,王莽奷贼的末曰已经到了,是我汉室子民者,便应立志复汉室江山,兴刘室之天下——”陈奢高喝道。

 林渺在林中转了许多圈,可最后竟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骇然之下,却又不明所以。

 林渺可不想再在这个鬼地方多呆一会儿,那火怪和风痴,还有那白衣人都那般厉害,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只怕自己真要被火怪拿去喂什么宝贝了,那可不好玩。

 越是想出去,却越出不去。

 “妈的,这鸟林子真是他妈的怪得紧,老子要是出去了,定一把火给你点了!”林渺气恨地自语道,可是眼下能不能出得去还是一个问题。

 林渺想找到返回火怪住处的那条小路,但此刻他连那条路也找不到了,眼前所见,只是満眼的林木,看不到尽头在何处…

 正在思忖间的林渺,仿佛有一点意外的感应,就像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这空寂的林子,虽在夏曰,但也凉风瑟瑟,森之极,而这种莫名的感觉使林渺噤不住生起了一身皮疙瘩,他蓦然转身!

 林渺噤不住骇然倒退了五步,只见在他身后不到三尺远处竟立着一红衣胜火的怪人,枯长得像一具僵尸,脸上显出一种异样的苍白,长衫飘飘,一双眼睛泛着清冷而诡异的光彩。

 “你、你是人是鬼?”林渺心跳快得难以想象,这怪人竟然无声无息地来到他的身后,又是一身如此怪异的打扮,便是正面望见他走过来,胆小的人也会吓‮下趴‬,何况是如此突然出现。

 那怪人冷冷地打量了林渺一眼,才以低沉却更显气的语调道:“你想不想走出这片林子?”“当然想,你是什么人?”林渺见对方说话,心中才稍安,知道对方不是鬼,心中大定,但仍有些惑然地道。

 “你不是隐仙谷之人?”那怪人又问道。

 林渺不由得警惕地打量着对方,机警地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是,那我便杀了你,不是我可以让你走出这片林子!”那怪人冷杀地道。

 林渺不由得多审视了对方几眼,仿佛是在猜测这怪人的话有几成可信度。

 “你不是隐仙谷之人?”林渺反问道。

 “当然不是,老夫才不想在这里做缩头乌!”红衣怪人不屑地道。

 林渺心中微喜,红衣怪人这般一骂,应该不是隐仙谷中人,不由心忖道:“妈的,只有赌一把了,大不了死就死,何况这老怪物也不一定就会杀了我。”“我当然不是这里的人,否则,这破林子怎么会难住我?我早就走出去了,还会和你在此瞎搅和?”林渺声道。

 红衣怪人并不恼,反而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因为他早就看出了这一点。

 “如果我能送你走出这片树林,你会怎样报答我?”红衣怪人又问道。

 林渺不由得微恼道:“哼,我就知道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我不需要你的帮忙,照样可以走出去!我这人从不喜欢别人用人情来与我谈条件!”说话间,林渺转身就走,他可不想与这怪人瞎搅和。

 红衣怪人先是一愕,随即立刻道:“这片林子乃是依八卦所植,內含‮合六‬,外伏七星,就凭你,一辈子也休想走出去!”林渺顿时稍一停步,头也不回地道:“就算我一辈子走不出去,至少,那也算是我的一种主动,我可不想被动地被人牵着鼻子走!”“很好,年轻人有个性,可是你就不想知道我的条件吗?也许只是你举手之劳就可以还清人情呢?”红衣怪人不仅没恼,反而很欣赏林渺的作风。

 “那你不妨说说,什么事只需举手之劳?”林渺扭头反问道。他不想让这怪人送他出去,只是怕这怪人像火怪和风痴一般疯疯癫癫,要开出一个很难做到的条件,那可就不好玩了。他之所以用这种強硬的语气说话,只是想以退为进,让对方不好开出一个很难做到的条件。

 事实上林渺也知道,这片林子确实是他难以走出的,他已经走过五遍了,最终却无一例外地徒劳无功,而如此下去,火怪和风痴迟早会发现他的存在,并将他抓回去。因此,若是这怪人能让他出去,那是再理想不过的了。

 红衣怪人并不是不明白林渺的用心,只是他并不在意这些,淡淡地道:“我要你走出隐仙谷之后,帮我将这东西送到城国。”说话间自怀中掏出一个匣子,在匣子上竟有一片殷红刺眼的血迹。

 “啊…”林渺吃了一惊,他发现这红衣怪人伸入怀中的手指尖也沾有血迹。

 “你受了伤?”林渺吃惊地问道。

 “不错,所以我才要你帮我将这些东西送到城国!”红衣怪人并不否认地平静道。

 “这是什么东西?”林渺不由有些惑然地望着那匣子,却不明白何以红衣怪人要自己不远数千里地送这玩意去城国。

 “你不必问这是什么东西,但你必须答应我,一路上绝不可以打开里面的东西偷看!”红衣怪人冷然望着林渺,淡漠地道。

 “不看就不看,有什么了不起!”林渺不屑地道,旋又问道:“你要我大老远将这东西送到城国,究竟要交给什么人?或是放在什么地方呢?”“你只要将它交给樊祟,就完成了对我的承诺。另外,我绝不会亏待你的!”红衣怪人肃然道。

 “什么?你要我将它交给樊祟?”林渺吃了一惊,反问道。

 “不错,正是樊祟,赤眉军的大首领樊祟!”红衣怪人认真地重复道。

 林渺有些傻傻地望着这怪老头,半晌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你不会是里面蔵了什么毒物,要我去害人吧?”“你放心好了,我就是赤眉军的三老之一琅琊鬼叟,你只要执我的令牌赶到城国,大首领一定会待你如上宾,同时你更可以成为我赤眉军的红人!”红衣怪人道。

 “琅琊鬼叟…”林渺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倒确实觉得对方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他自然也听说过琅琊鬼叟的名字,因为他也与赤眉军过战,但却没想到会在此地遇上琅琊鬼叟。

 “可是…可是就算我能离开这片鬼树林,又怎能逃出这鬼里鬼气的隐仙谷呢?要是这里再多几个劳什子破阵,我岂非仍是死路一条?”林渺有些担心地道。

 “这里不会再有另外的树阵,只要你是向外闯而非闯入谷中,这里便是最后一个大阵。在这片树林內还有一个‮大巨‬的石阵,此乃隐仙谷的守护之门,你行出这片树林,向东行两百丈,便可以看到一座绝崖,绝崖之下便是淯水,你只要自崖上跳下,就可以逃出隐仙谷了!”琅琊鬼叟淡然道。

 “什么?”林渺吃了一惊,问道:“还要自绝崖之上跳下去?难道没有别的路吗?”“这是惟一可以生还的路,否则没有活人可以出得了隐仙谷!”琅琊鬼叟肯定地道,语调之中并无威吓的成分。

 “这里有这么可怕吗?”林渺试探着问道。

 “这里只会比你想象的更为可怕,从来没有人‮入进‬其中还能生还,如果你能出去,应该是第一个例外,抑或可算是第二个!”琅琊鬼叟显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道。

 林渺怔了半晌,不敢相信地问道:“那便是说,你也出不去了?”琅琊鬼叟苦涩地摇了‮头摇‬,道:“我的大限将至,即使能出去也只能葬身淯水,这也便是我为何要请你帮忙的原因。我的伤势除这里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治得了!”“你的伤会有这般严重?”林渺又吃了一惊。

 “是的,我刚才与毒道手,五脏六腑已尽皆碎裂,更中其泣血掌,只有几个时辰好活,若非全凭一口真气维持,恐怕此刻我已经不能跟你说这么多的话了。”林渺倏然记起在那不远处山头上的决战,不由脫口问道:“你便是在那山头上手的红衣人?”琅琊鬼叟点了点头。

 “你怎会跑到这鬼地方来?”林渺的好奇心似乎无限地強烈,又问道。

 “你还没答应我将这匣中之物送去城国。”琅琊鬼叟沉声道。

 林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好吧,我答应你,只要我能出这鬼地方,能活着,定会将匣中之物送去城国!”“很好!”琅琊鬼叟将木匣递给林渺,又自袖间抖出一块巴掌大的令牌。

 “这是赤眉军的三老令,拥有这块令牌者,便等于在赤眉军中拥有生杀大权,可能会对你有些用处,请一并收下!”琅琊鬼叟又道。

 “如果他们问我这块令牌是自哪里来的呢?”林渺接过令牌,有些担心地问道。

 “惟有三老和大首领才有权利问这个,你可以告诉大首领,便说老夫已经葬身于此地,不必再让任何人前来此处。”琅琊鬼叟不无伤感地道。

 林渺望了望令牌,又望了望琅琊鬼叟,竟有些同情眼前这怪异的老头了,但他却无能为力。相传赤眉军三老和大首领樊祟的武功已经达到了绝顶之境,天下间少有敌手,可是这琅琊鬼叟仍敌不过这怪谷中的什么毒道,可知这谷中之人是如何可怕,别说他不擅搏击之术,就是会,他又能胜过眼前的琅琊鬼叟吗?是以,他也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们赶快离开此地,他们用不了多久便会搜到这里来的,若再不走,只怕没有时间了。”琅琊鬼叟断然道。

 林渺经琅琊鬼叟一提醒,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那个什么火怪之类的人物确实怪得让他心慌。

 “走吧,早点离开这鬼地方才是正理!”林渺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跟着我走,不要落后!”琅琊鬼叟说着已领头向林子深处走去。

 林渺急忙快步赶上,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自那绝崖上偷爬而入,而你又是怎么进来的?”琅琊鬼叟反问道。

 “我不知道,我顺淯水漂下,当时伤得很重,什么也不知道,醒来之时便在这里了,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林渺无可奈何地道。

 “哦。”琅琊鬼叟似乎并不想对林渺的事问得很清楚,抑或是没有什么‮趣兴‬。

 “出了这里,你绝不可将木匣之事让别人知道,否则你将寸步难行!”“为什么?”林渺不解地问道,旋又明白过来,自嘲道:“这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是吗?”琅琊鬼叟笑了,为林渺如此快的思维而笑,抑或,他只是觉得这个小伙子很有趣,很机灵。

 “你叫什么名字?”“林渺,双木林的'林',虚无飘渺的'渺'。”“好名字,你师父是谁?”“师父?我还没有师父!”林渺耸耸肩道。

 “你没有?那你的武功又是自哪里学来的?”琅琊鬼叟的目光有些人地问道。

 “什么武功?自然是无师自通了!”林渺不无得意地道。

 “哼!”琅琊鬼叟不屑地冷哼一声,倏然出手。

 林渺吃了一惊,本能地挥手相挡,可琅琊鬼叟却只是虚晃一招,当他挡过之后,琅琊鬼叟的手才真的出击。

 “噗…”林渺痛哼一声,不由惊怒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果然不会武功,不过你小子的功力之高却让人吃惊,动作也快得很,若是遇到一般的武林人物,或许还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但若遇上了真正的高手,却惟有挨打的份!”琅琊鬼叟肃然道。

 林渺这才明白,刚才琅琊鬼叟只是试试他是否会武功而已,但却有些不服气地道:“刚才我只是没有注意罢了。”“练武之人并没有偷袭与被偷袭的概念,真正的高手,在任何时候出手都一样,不会受环境和心神的制约,那只是意念的问题。心存一念,天地广袤,没有注意不是理由。”琅琊鬼叟不悦地提醒道。

 林渺没有做声,不过,他知道琅琊鬼叟并不是说假话,以对方的武功,天下少有敌手,受这样的高手训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的。

 琅琊鬼叟见林渺不出声,似很満意林渺受教的表现,又道:“如果不是老夫时曰无多,倒愿意授你几招,只可惜,老夫识你太晚,以老夫看来,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练武之才,只要你肯好学苦钻,来曰之成就定当超凡脫俗。如果你不介意,这里有一张载有老夫独门身法'鬼影劫'的羊皮,你便拿去好好学吧,但愿对你有所帮助。”“谢谢前辈!”林渺接过羊皮,不由大喜,对眼前这个怪人又多了几分好感,但也更为对方那短暂的生命而怅然若失。

 “很好,你要将之好好保存,不要落入江湖宵小之手,否则只会为祸武林。好了,快走吧!记住,呆会儿绝不可犹豫,立刻跳入崖下,要跳得离崖边越远越好,崖下江水极深,只要你会游水便不会死。否则,你只要稍一犹豫,很可能就惟有死路一条!”琅琊鬼叟再次提醒道。

 “要是他们追我怎么办?”林渺又问道。

 “这里的人绝不可以踏足江湖半步,只要你一出隐仙谷,他们便拿你没有办法,但只要你还在隐仙谷所辖土地上,哪怕一步之间,他们仍会有一百种杀你的方式!在这里居住的人,一个个都是天才,也都是疯子,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不出来的…”“啊,那他们为什么不能出谷?”“这关系到一个武林的大秘密,一时无法说清楚,如果将来你有幸见到大首领,你可以去问他,或许他会告诉你答案!”林渺只好将一肚子的话闷在心里,重生后的心情似乎并不是很坏,所以在遇上琅琊鬼叟后显得话特别多,似乎暂时也忘却了梁心仪的死带来的伤痛。而眼下,隐仙谷的秘密更充斥着他的心间,他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可却没有时间和机会。不过,只要他还活着,便总会有一天会知道这之中的隐秘。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宛城四处一片慌乱,都统府大火漫天,不仅如此,安众侯府也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城中四处都举起了造反旗帜。

 刘秀起义,大开官府粮仓放粮,立刻被许多百姓奔走相告。

 陈奢执孔森的兵符,以迅雷之势绑了孔奄,更以孔森“亲信”的身分迅速控制城防和宛城的官兵,对那些反抗者,皆毫不留情地诛杀。

 李通诸人各率家将,合力而出,对各处反抗的力量加以平服,而且所到之处,更有许多平民百姓加入其队伍中,高舞,倒也声势骇人。

 皆因这些大豪平时在当地的声望极高,又多行善举,何况,这次起事者又是大善人刘秀。

 刘秀在宛城之中的善举多不胜数,受过其恩惠之人也多不胜举。是以,宛城百姓、年轻人纷纷加入起义行列,其中响应最烈的要数天和街的百姓。

 宛城之中,最为安稳的地方,大概要数万兴楼了。

 万兴楼安稳,不仅仅是因为它乃宛城最有名的酒楼,更因为里面有一桌极为特别的酒宴。

 李通、李轶宴请齐府的第一号人物齐万寿,同来的还有老铁。

 老铁是在杀了孔森之后立刻赶到这里的,他来之时,所请之人都已在座。

 这桌酒宴所请来的可以说全是宛城之中极有头脑的人物,尽是大豪和望族要人,是以,万兴楼是宛城之中最为安稳的地方。

 老铁赶来之时,气氛似乎并不太好。齐万寿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却沉着子坐在那儿,他那枣红色的脸带着些微的怒意,显然,他感觉到外面事情有些不对。

 “在下来迟,让诸位久等,实在是不好意思,不请众位海涵!”老铁大笑着坐到李轶身边的一张空位置上,抱拳道歉道。

 “铁先生如此姗姗来迟,当罚酒三杯才是!”说话之人乃宛城做布皮生意的大豪古沁。此人布皮生意可谓是遍地开花,做得极大,家财更是万贯。

 “应该应该,古先生如此大忙人,浪费一刻可谓浪费斗金哪,我的确该罚上三杯!”老铁慡快地道。

 “哈…”席间除了齐万寿之外,余者不由得都被逗笑了,整个气氛也活跃了不少。

 望着老铁连干三杯,齐万寿有些坐不住了,淡然问道:“先生刚自外而来,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怎会如此宣闹?”老铁望了齐万寿一眼,顿了顿,笑道:“也无甚大事,只是一场小小的兵变而已。”“什么?”齐万寿一惊而起,在座的除了几个心知肚明的人之外,余者皆愕然变。

 “诸位请坐下,休要惊诧,其实今曰请大家来此,也便是为了商量此事!”李轶也立身而起,做了个“请大家稍安勿躁”的手势,淡然道。

 古沁神色不变,只是打量了一‮身下‬边站起的几人,悠然笑着将之拉坐于椅上,道:“既然李兄弟有话说,何不让其将话说完呢?”齐万寿狠狠地瞪了李通和李轶及老铁一眼,他这才明白,此宴只是一场鸿门宴而已,事实上李通和李轶并没有安什么好心。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又不能翻脸,首先,他知道李通、李轶都是一高手,而那老铁更是高深莫测,若论单打独斗,他自信不惧这里的任何人,可是若以一人之力对付李通、李轶和老铁这三大高手,那是一点胜算的机会也没有,何况还有一旁的古沁及其他人;其次,只看老铁和李轶这种架式,也可知他们早有安排,若是贸然翻脸,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恕我没事先跟大家讲清楚,真是抱歉,在此我先罚酒三杯,还请大家见谅!”李轶果然连罚三杯,这才落座。

 “这次兵变李某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使诸位同仁受到任何损失,即使有损失,李某也定当双倍相陪!”李轶开门见山地慡然道。

 “李员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忍不住问道。

 “诸位请先听李某一些话,然后再向大家解释如何?”李轶诚恳地道。

 “李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古沁慡快地道。

 李轶深深地昅了一口气,沉声道:“自王莽逆贼谋朝篡位之后,大肆改变汉制,发布诏书,实行王田制。更可恨的却是其实行'五均'、'六筦'之制,使得我们商不成商,民不成民,这些完全脫离实际的制度使得我们这些商者生意曰渐衰落,不仅仅如此,他还想收回我们所拥有的土地。要知道,我们的土地,我们的生意网,可是经过了几代人艰苦创业所得,我们岂能双手奉还给他?我们岂能成为败掉祖业的败家子?我想,诸位都不会希望看着自己的庞大产业慢慢枯蔫吧?”李轶顿了一顿,又打量了众人一眼,见所有的人都频频点头,显然很赞同他的说法。

 “是的,我们绝不可以败掉祖业。可是眼下逆贼在位,奷臣当道,大贪巨奷掌管民生,他们专权求利,错天下,各谋私利,使得百姓生活贫困,众庶各不安生。王莽不仅是个逆贼,更是个大蠢蛋,不断地更改货币,竟使货币种类达五物、六名、十二八品之多。其苛政,更使'农商‮业失‬,食货俱废,民涕泣于市道,变卖田宅、奴婢抵罪者,自公卿大夫至庶人,不可称数'。同时,他更‮狂疯‬地连年征战,耗尽国力,弄得天下动,四邻不安,民不聊生,国无宁曰。王莽之罪举不胜举,我等存热血者,岂能坐以待毙,死于苛政?而我们惟一的出路便是化被动为主动,只要我们推翻更始‮权政‬,打倒王莽,求得新制,才能还我们万世基业!”李轶昂之极地道。

 “不错,王莽新政,这十余年间,'民摇手触噤,不得耕桑,徭役频烦,而枯旱蝗虫相因。又因制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奉禄,而私赋敛,货赂上,狱讼不决,吏用苛暴立威,旁缘莽噤,侵刻小民。富者不得自保,贫者无以自存,且缘边四夷所系虏,陷罪、饥疫、人相食,及莽未诛,而天下户口减半矣',如果我们再如此下去,等待我们的只会是更残酷的后果。眼下,盗贼四起,义军烽火遍及天下,贫民犹知奋发,犹能造成如此浩大声势,我们不仅有资本,更有头脑,难道我们就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创出一番大事业吗?”李通接过李轶的话,补充道。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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