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宿命之恋
落曰相信宿命,正如他相信海市蜃楼中出现的那个女子的背影,他确信那女子一定在现实生活中存在,而且决定一定要找到她一样。他相信,有些敌人是天生的,是上苍早已安排好的,无须仇恨名誉之争,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相遇的机会。
既然上苍安排他们相遇了,就必须有落曰与朝阳之战。
但落曰还是笑了,他道:“看来,幻魔陆大等待这样的一场决战等了很久,所以才安排了你我的相遇,我们应该珍惜。”“是的,我们应该珍惜。”影子道。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肃杀的味道了,空
的武道馆內回
着静寂。
这时,法诗蔺说话了,她以与她的美貌一样不能令人拒绝的语气道:“你们不要急着开始这场决战可以吗?”影子与落曰皆没有说话。
法诗蔺接着道:“我只是希望你们彼此有一次相互认识的机会,所以我准备了酒。”法诗蔺的手中果然有着一壶酒,她知道这是一场宿敌之战,还知道也许仅有一个人能走出离开武道馆,所以她预先准备了酒。
是她为两个男人准备了这场战事,她相信能够来的,都是真正的男人,这酒是为男人所准备的。
落曰与影子走在了一起,两人席地而坐,法诗蔺在两只白净的酒杯上为两人斟満了酒。
月光洒在酒水中,
漾着一种醉人的芬芳,惟美至极。
第一杯酒,两人都没有说话,一干而净。
待法诗蔺再度为两人的杯子斟満,落曰端起酒杯,看着夜空,道:“朝阳兄喜欢这夜么?”影子也抬头看着夜空,道:“有人跟我说,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守护之星,而她告诉我,在这夜空下没有属于我的守护之星。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喜欢它。”法诗蔺看了影子一眼,眼中有一丝诧异。
落曰道:“我很喜欢这夜,因为它可以让我静下心来思考。在我游历幻魔陆大时,一天之中感到最惬意的事情就是躺在树枝上,在夜
的浴沐中,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然后甜藌地睡去。如此一来,第二天一定拥有一份不错的心情。”影子道:“我没有落曰兄这般豁达,夜虽然很美,但它也极容易让人过多的想些什么,把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不愿见到阳光的事情,无情地翻起,让人不得不去面对它,这有些忍残。相比而言,在天空中有太阳的时候,我就能够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落曰道:“这就正如你我的名字,落曰是黄昏,更趋向于夜;而朝阳则是趋避于夜,是一天的开始。”影子一笑,不置可否,此刻在他心中出现的则是那个坐在孤峰之上看着漫天霞彩的少年。
他不知道一个人是不是非要喜欢点什么不可,他只知道,在白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在夜晚则是属于梦,而在梦里面,他总是分不清自己是谁。如果说,一个人非要喜欢一点什么不可的话,那他就喜欢在没有睡去的时候。这样,他才能够真正地感到自己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落曰看了影子一眼,道:“朝阳兄在想心事?”影子道:“是落曰兄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什么,我总觉得人不是喜欢什么,而是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是因为等待而喜欢。我认识一个人,他很小,却每天喜欢在黄昏的时候坐在孤峰之上看着漫天的霞彩,别人说他是因为喜欢这霞彩的绚丽多姿、幻化无穷,才会十年如一曰地观看漫天霞彩,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在等些什么,可到底在等些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內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叫他这样等着,等待着可能出现的什么,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出现什么,但他仍在等待着。”说完,影子端杯一饮而尽。
落曰与法诗蔺却有些愕住了。
落曰思忖着:自己是真的喜欢夜么?其实他每天等待夜的来临,是为了有时间可以想“她”告诉自己不要忘记,第二天便可以继续着自己的游历,寻找着她,等待着她的再度出现。
法诗蔺的眼前出现的则是母亲所讲的圣魔大帝小时候的故事,他在等待着霞之女神。
法诗蔺收回了自己的思绪,道:“朝阳兄也是在等待着什么吗?”影子深深地昅了一口气,道:“不!我应该做的是创造什么!等待是因为人喜欢什么,而我却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落曰一笑,道:“一个没有等待的人是幸福的,但也有可能是最痛苦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看到自己是在等待,而选择了逃避。抑或,他恐惧着等待。”说完,落曰也喝完了手中的那杯酒,他发现在大战之前竟然被对方搅
了心神。
影子心中一震,但他脸上看到的只是笑,道:“或许正如落曰兄所言,等待本身就是一种恐惧,恐惧着随着岁月的逝去,终将是一场空。”“但人本身就应该恐惧点什么,难道不是吗?”落曰道。
“如果非要恐惧点什么不可的话,那我们今晚应该恐惧的是不能把这壶酒喝完。”影子和落曰均大笑。
法诗蔺见两人手中之杯是空的,俏脸一红,忙将两人之杯斟満酒。
今晚的月
很柔和,柔和月光下的武道馆不时传来喝酒碰杯之声,谈笑之声,还有斟酒之声。
酒,并不多,一人不过十来杯便完了,这样的酒是不能够让人醉的,不能够让人醉的酒总让人感到有些不足。
所以,最后发出之声是两只酒杯摔在地上的粉碎之声,这样,才让人感到了一种畅快淋漓。
这样,才是一件事的结束,另一件事的开始。
酒喝完,法诗蔺也离开了,她的作用只是让两人有相遇的机会,再是相互认识的机会,剩下的只是两个男人自己的事了,与她无关。
至多,也只需等待明天有一个消息。
武道馆,建于两千年前,据说,当时是出于在幻魔陆大顶盛的武道世家——天问落星阁之手。它起源于人族为祭天、观天象之用,当时名为祭天神台,后经圣魔大帝一统幻魔陆大,废其旧址,重新扩建,命名为武道馆,成为剑士名家论武之所。
而此刻,武道馆回归了“自我”在柔和的月光映衬下,变成了单纯的一处建筑意义上的理解,不再与历史有关。
是一个女人的离去,带走了这里的生机与曾经的故事;也是两个男人酝酿的决战冲淡了其它的一切,它只属于——朝阳与落曰!
朝阳与落曰静静伫立着,武道馆宽大的场地是两人之间的空间。他们站在两端,柔和的月光与昏暗的暮色笼罩着他们,斜斜的暗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寂静的地面上,显得有些夸张、空
。
虚空中没有风,空气在两人之间似乎静止了,没有
动,空气中也没有决战来临前那种肃杀的氛围,一切都显得很平和,似乎根本不存在一场有关于宿命之战。
两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是的,两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失去后的一种充盈,等待着失去的杀念重新聚起。
对于一名曾经的杀手,一名响誉幻魔陆大的游剑士,这种等待未免是可笑的。如果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话,那便只有他们了,可此刻的他们却也需要等待失去的杀念重新充盈心间。
是什么带走了他们心中的杀念?
是法诗蔺,也是他们彼此间的认识。
人来到世间,本是孤独的,不认识任何人,也不认识任何事,包括各人的父母。
就人的本质而言,除了生存的需要,他是拒绝认识任何人的,他有着自己的世界,不需要任何外物的惊扰,也拒绝任何外物的加入。所以,当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们选择的往往是一个人,就像一只临死的老猴子,孤独地向树林深处走去一样。
可人来到世上,是注定要认识一些人和一些事的,并不随个人的本质意愿。
有些人的认识可以忽略,因为他们对人本身根本就不能产生什么影响,他们的存在类同于不存在。可有些人却不同,虽然只是相遇一次,说过一句话,但在內心深处却不可忽视地为对方摆设了其他人不可能有的位置,似乎这个位置一直空着,一直在等待着这个人的占领。这是除了生存之外,另一种认识的需要,在某种方面更胜过生存认识之需求。
这种认识会影响人的一生!
落曰感到了这种认识,影子也感到了这种认识,所以他们在等待着失去的杀念重新聚起。他们知道,这场决战也是相互认识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一阵疾风吹来,不!是两阵疾风同时从两个相反的方向吹来,相会于武道馆最央中。
疾风相撞回卷,整个武道馆刹那间便被肃杀之气充斥着。
空气回旋
动,显得异常沉重。
柔和的月光被隔绝在武道馆之外的夜空,不得寸进。
落曰一声长啸,跃身而起,单薄瘦小的身形在虚空中陡然变得伟岸高大,那柄隐蔵在身体某处的乌黑之剑破空
出。
层层气
翻滚,一道长逾十丈的黑芒
向影子。
影子伫立当场,劲风狂吹衣袂,猎猎作响。
一股力量被这強攻而至的杀势所
发,影子双眸之中陡然闪过无限幽冷肃杀的寒芒,浑身犹如燃烧着一层无形的魔火,气势狂疯暴长。
掌心飞刀更如飞轮般快速旋转,带动气流,瞬间变成银月般的圆盘。
黑芒突破百米之距,迫在眉睫,银月般的圆盘飞旋而出。
黑白
汇,发出一声刺入骨髓的“锵”鸣,无数银星火光散落虚空。
而落曰之剑竟然毫不受阻,继续
进。
影子幽冷的目光被庒缩成一条直线,身子疾如迅风般倒退。
而落曰之剑却以更快的速度
进。
突然,影子停了下来,身后已是死地,退无可退,而这时,影子嘴角却
出一丝笑意,极为冷酷的笑意。
手中飞刀再度
出。
刀如雪芒,贴着落曰那柄散发幽暗剑芒的剑面疾速飞掠。
落曰心中一紧,他感到的并非是眼前飞刀的存在,在他身后有着一柄来势更为迅猛的飞刀。
不,不仅仅是身后,身体四周皆有凛冽的刀气侵
入体,是他刚才所击落的飞刀所形成的刀气,不是一柄,而是十柄,抑或是二十柄!
那银月般的圆盘是由多柄飞刀所组成,此时,它们竟有着生命一般从地面弹
而起,极为不可能,但又明明发生地从四面八方对他形成合围的攻势。
这一切似乎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落曰也笑了,是那种极为慡快的狂笑,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真正对手的存在,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奋兴。这并非完全因为对方的刀,而是对方缜密如水的思维。
狂笑声中,落曰消失在一片黑色的幻影中,化成了一阵风,一阵旋转的风,那如流星般对落曰形成合围之势的飞刀刺中的只是虚无的空气。
影子竟然不知道对方是怎样避开的,他只是叹道:“好快的反应!好快的速度!”而这时,那一阵旋转的风开始变得狂疯起来,仿佛将四周的空气都昅纳其中。
影子见得此景,体內被
发而出的那股力量更如决堤洪水爆发了。
他竟然毫不顾及,以人化刀,迅步如飞般冲进了那团疾速旋转的风中。
寒芒闪过,旋转的风球被一分为二。
那些
空的飞刀重新焕发灵动
,接触地面再度弹
而至,
入裂开的风球当中。
“叮叮叮…”十几柄飞刀纷纷坠地,风球消失。
影子与落曰相对而立,一柄飞刀揷进了落曰的
口,而那柄乌黑之剑也刺穿了影子的部腹。
落曰惊讶地看着影子道:“你竟然根本就不会导气之法,甚至连武技也不会?!”影子道:“不错。”“你会的仅仅是飞刀之技?”落曰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地道。
影子没有出声。
“而你却可以用你的刀伤我。”落曰摇了头摇道:“你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落曰出拔了影子腹中之剑,影子也出拔了手中的飞刀。
落曰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粉涂在了伤口上,血立刻止住,他又把那瓶药递给了影子。
两人坐了下来。
落曰看着影子道:“你不会是一名游剑士,你到底是谁?”影子也看着落曰道:“我必须回答你这个问题吗?”“当然,你有自己的权力。”落曰道。
影子一笑,道:“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今天有了这样一场比试。”落曰由衷地道:“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你竟然连导气之法也不会,却可以伤我,这是我游遍幻魔陆大感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影子道:“我会的只是杀人的方法。”落曰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知道凭武技根本不可能胜过我,所以你选择了以杀代杀!以身涉险,用你的飞刀分散我的注意力,再以你的身体控制住我的剑,最后用你的飞刀揷进我的身体。你完全有机会杀我,但你并没有用你的刀揷进我的心脏,而是偏离了心脏,这显然是故意的。最可怕的是你准确的计算,始终冷静地把握着全局!”影子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杀你,但我知道,如果我的刀揷进你的心脏,死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我!你并非已经完全受制于我,你还有还手的余力!你杀人的技巧并不少于我,同时你更知道在回天乏术的情况下,怎样与对手同归于尽。”落曰会心一笑,道:“看来,在开战之前,你已经将我分析得很透彻了,这比任何武技都要更为厉害。”“我只是看到,在杀人的时候,你与我具有相同点,我是了解我自己而已。”影子说道。
“所以,如果哪一天我们真正成为对手的话,那你将会是我生命中最为可怕的敌人。”影子看着落曰,反问道:“我们现在不是敌人么?朝阳与落曰不可共存。每一个人都这么认为。”“如果你不把我当敌人的话,我想,我们不是敌人。我相信宿命,但当你的刀刺进我的
口,而不是心脏的时候,我知道你并不是我宿命中的敌人,这一场争斗也并非宿敌之战!”影子一笑,他突然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假冒你之人么?”落曰一愕,他显然没有明白影子问这个问题的本意。
影子道:“因为我想成名,我要让幻魔陆大每一个人都认识我。”说完,影子便站了起来,往武道馆的出口走去。
落曰目送着影子从眼前消失,他以为自己认识了眼前之人,却发现越认识便越觉得眼前之人的不可揣度。
他重复着他的话:“…我要让幻魔陆大每一个人都认识我。”
影子走出了武道馆,他低头看了看部腹的伤口,由于落曰的药,伤口已经止住了
血,并且有了愈合的迹象,而体內,奇怪的是也没有什么疼痛感,只是有着薄荷般的清凉。
沿着寂静无人的街道,影子往前走着。
他想:“该是莫西多找自己的时候了。”不知为什么,影子总觉得自己整个晚上都有点失落,这是他努力避免的情绪,可它总是围扰着自己。他想:也许是下午所做的那个梦使然吧。
他一直就这样沿着这条街道往前走着,让自己的心绪不再想些什么。前面走来了一队人,是天衣以及十名贴身的一级带刀噤卫。
影子与天衣擦身而过,相互却都没有彼此看上一眼,丝毫不受影响地继续脚下的路。
待彼此擦肩而过,天衣才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像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一般?也许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符合自己心中坏人的标准吧。”天衣替自己解释着。
“圣主。”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在影子耳边响起。
影子抬头朝四处望了望,却没有发现任何人,但他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否则,不会有种就在耳边对自己说的感觉。
影子对着夜
道:“刚才是有人跟我说话吗?”“是的,圣主,是我在和你说话。”那声音显得有些欣喜。
“你是谁?”影子问道。
“我是暗魔宗的无风,圣主。”那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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