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镇方这一
不但没有将吕翠云长剑震飞,反被她就势往上一挑,震得他虎口都发酸了。
象这样的硬攻硬打,最犯武家之忌,双方都用真力,只要力道稍为差一点,即非败不可。
一上来,双方都想以力取胜,于是撞在一起了。石镇方因弄巧成拙,吓了一跳,唯恐对方再就势进招,赶紧纵出圈外。
吕翠云却也吃了兵器分量太轻的亏,一剑未将敌人的三截
挑脫了手,自己的手指反倒有些发酸,也不噤吃惊,纵向一旁。
这一招,双方虽然拉平,吕翠云剑芒未折,仍是一泓秋水。石镇方的
,却被斩了半寸来深的一个缺口,幸是九炼纯钢。
至此方知吕翠云落英剑侠之名,并非虚得,她那口剑又是一口吹
断铁的利器,哪里还敢再和她硬碰了。
总算石镇方虽在江湖黑道,人尚忠厚,命不该绝,吕翠云不曾看出他
已受损,因觉对方
至力猛,不愿再和对方硬碰,在此一个转念之下,才使得石镇方保住性命。
由此女男四人,分两对打将起来,杀了一个难分难解。
打有顿饭光景,先是吴广看出余汉英和自己一动手,便改了剑法,剑剑都是狠辣
奇的招数。
看来神州剑侣能威镇江湖,并非侥幸,自己枉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竟看不出对方居心,不但不那么平凡,而且真力充沛,越杀越勇,才知自己上当了,但是已经无法下台了。
他想:在场诸人,只有法空功夫最高,但他自三年前,被乾坤手肖隐打败,割去了左耳以后,凶焰尽致,但曾扬言不报前仇,不在江湖走动。
这次他一半是静极思动,一半却是友情难却,虽然同来,实为勉強,来时并曾说好,不是万不得已,便不出手。
路上还在说笑,敌人一出面仿佛听他哼了一声,由此一直旁观,不再言语,必是有什么警兆,故而如此。
其他人虽多,都是无用之辈,此刻法空如不相助,更是非败不可。
吴广越想心中越寒,一面奋力抵御,一面暗中准备卖一破绽,以便施展独门暗器,败中取胜。
无奈敌人迫得太紧,无法缓手,不噤暗中愁急。
余汉英似已看透了他的心意,哈哈笑道:“吴广,我猜你早就想卖弄那破铜烂铁了,这容易,由你施展,免得你做鬼也不甘心,我且纵向一旁,等你下手,不到你计穷力竭,不取你的狗命,你看如何?”
说罢,双剑一分,果然往后倒纵出去。
吴广被他说得愧怒
加,急恼不得,暗中咬牙切齿,口中怒喝道:“姓余的,你是找死!”
喝声中,扬手便是三校连珠铁弹,照谁余汉英打去,跟着钩在左手,右手往
一按特制的机费,身上暗器机扣全开。
顺手又取出七粒飞星铁弹,最后一种暗器,也准备妥当。
先发三枚铁弹,已全被余汉英一个剑花,上挡下格,一起打飞,当中一枝铁弹,震出最远,打在翁仲上。
啪的一声,石火星飞,打掉了一大块,耳听有人喊好,也未在意,二次又将七粒飞星铁弹发将出去。
余汉英得过高人指点,知道敌人身蔵四种暗器,当头两阵,只是一个信号,虽然连珠同发,并不足奇。
但底下却是一件狠一件,最厉害是末了的二十七片月牙金钱飞刀,能在逃时反手伤人,闻声打敌,百发百中。
飞霞剑客余汉英早就想好了破法,故意引追,向后倒退,一见七铁弹上三下四相继打倒,知道下面是四支飞驽了,就故意卖个破绽,双剑上下一舞,挡开当头三铁弹,双足一点地,又倒纵起丈许远。
只听当、当、当几声,剑弹相击之声,人已离地而起。
吴广用自己一手四件暗器,纵横关中关西,成名多年,任他一等的好汉,也从未全数发过。
他至多发到第三件上,对方不死必伤,那月牙金钱飞刀,轻易难得出手。
此刻,他因见敌人剑法
奇,身手极快,恐有失闪,想把全套施展出来,报仇雪恨。
那当头三弹,本就无必中之心,及见对方连身子都未动,双剑一摆,越知不易取胜。
二次发出铁弹,早将驽箭备好,一见敌人忽然纵起,暗骂一声:“狗贼找死!”
右手最后两粒弹丸刚刚发出,左肩往上一偏,微微将背一拱,那左肩头上暗蔵的四支紧背飞簧驽,同时向前飞
。
満以为敌人还未落地,这四支特制毒药飞驽,自己从小苦练而成,专打敌人五官咽喉、
腹等致命之处。见血封喉,准死无疑。
心想:敌人身已凌空,当无不中之理,如果躲闪,就势发出那二十七片月牙金钱飞刀,盘花盖顶发将出去,也必成功。
哪知,他心念方动,还未想完,眼看那四支飞驽,分上中下三路,朝前急
,敌人飞腾空中,挥剑
拨,人快纵落地上。
就这眨眼之间,微闻呼的一声,好似由侧面吹来一股怪风。
箭头忽然一歪,往外刺里
去,落在那草地上,跟着又是叮叮两声和人倒地声。
随听余汉英朗声道:“是哪位朋友多事,讲好一对一,我倒要看看鬼猴王吴广有多少破铜烂的?”
跟着一个小孩的声音道:“总镖头没命七只猫(莫明其妙),你和那大个动手,这老猴子表面将他替下,就存心乘机闹鬼,已是该死。方才他还有同伴暗放冷箭,让我看到了,我心有江湖二(义)气,我能不管么?所以才一起击落,谁和你两打一了,你如不信,我捉他来叫他自己说。”
话声中,早从树后闪出一个小孩,身形一晃,自向人丛中纵落,入群中本有一人无故仆倒,一见那小孩纵来,慌不迭爬起就跑。
那小子名叫车海,他认出那小孩就是琊哥何笔,他曾吃过他的大亏,一看到他,连魂儿都飞了,还能不跑。
原来在去年的隆冬,车海带着另外三个人,在广元街上向商贩收取保护费,恰恰遇上了何笔。
他在前面收钱,何笔却在后面取钱,他收了半天,一看袋中分文皆无,全被何笔扒了回去,还给那些商贩了。
他心中恨这小孩子捣鬼,就向其他三人一招呼,横到街心,拦住了何笔。
何笔毫不在意地笑道:“你们想干什么?”
车海握拳频挥,喝道:“车大爷今天手庠,想找个人痛揍几下解庠。”
何笔一听,大笑道:“巧啦!我也有这个毛病,我看你这颗脑袋,圆而多
,打着一定很好玩。”
车海一听大怒,向其他三人一挥手,呼哨一声,四人就将何笔围上,前后左右,齐手扑击。
也不知怎么搞的,只觉眼前一花,何笔自己从
中钻了出来,成了三打一,全部照顾上了车海。
车海此刻成了有理说不清,挥拳格挡下,一人肘脫臼,他自己也痛呼仆地。
何笔此刻,突然扑入,一招分枝带叶,双拳轻砸二人后头,跟着又一个扫堂腿,三个人一齐倒地。
何笔亦就势制住了他们的
道。
就在这时,有担水汉子经过,何笔唤住了他,就将车海等四人,依次提起衣领,沿着后头,以水灌入。
那时,正是腊月,朔风刺骨,天气酷寒,滴水于地,瞬间结冰。
四人此刻既无力抗拒,
道被制,又无法求饶,任由何笔灌水入身,冷水着肌肤,尤如刀刺,且循脊背直达舿中,连
管也被水注満。
两桶水尽,再倾两桶于地,先抓车海双踝,就泥水中翻转,街上看热闹的人笑道:
“今天可大开眼界了,琊哥何笔以人烙饼于此。”
观众闻之大笑,何笔替他们解了
道。
四个人挣扎良久,总算身子骨还硬朗,但也弄得污垢似鬼,狼狈逃命而去,至今想起,额头上还会冒出冷汗,哪还敢不逃。
不过,既然碰上了他,也难逃得了。
何笔空着两只手,对那些人理也不理,一纵身便到了车海身前。
只见他笑嘻嘻地道:“车海,今天咱们不吃烙饼,换个花样好不好?我有酒,你出莱,来个凉拌耳丝,我可是看中你那一双耳朵了,好不好?”
车海一听,吓得魂飞天外,不由自主的腿双一软,跪了下去,哀求道:“小祖宗,小爷爷,你就饶了我吧?”
何笔笑道:“烙饼吃腻了,好,咱们改吃油炸烩好了。”
说时,双手分持车海双足,秋千似地,抡起一个大圆圈,倏地将手一松,车海便被抛出去三丈来远。
只见车海跌趴地上,昏死过去。
法空见状,怒火上升,大喝一声:“小狗,佛爷与你拼了!”
喝声中,
面一拳,刚击出去,何笔倏然不知去向,法空只觉身旁微风飒然,庇股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手法甚重,痛得心都发颤。
法空怒极回顾,何笔笑嘻嘻地道:“你还欠我师父一只耳朵,我可喜欢你这肥臋,红烧起来,才够味道!”
他嘻笑之声未了,突然一个瘦长汉子扑了上来,抡刀就砍,叫喊得一个“小”字,便吃何笔四手一个大嘴巴。
打得他仰跌在地上,脸也肿了,牙也掉了,鼻梁也歪了,鼻血噴出来了,顿时満睑开花。
这一来,那些人已看出厉害,全被震住了。
法空和尚见状,忽然想起一人,当年在黄山天都峰,蒙他饶过一个,仅只削去一耳,并噤止自已再现江湖,否则定然追回性命。
此次原应朋友之约而来,刚才那小童所说尚欠一耳,心中一动,心忖:莫非这孩童就是那人之后…
他这么一想,迟疑了一下,方被那小孩在庇股上打了一下重手,就知遇有了克星,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何笔纵身过去,拦住了他,喝道:“想走?没那么便宜的事!”扬手就是一掌。
法空没料到这小童竟然要留下自已,没奈何,只把心一横,一面还手,一面口中怒喝道:
“小兄弟,我不过见你和我那故人有点渊源,不愿与其后生小辈动手,我已服输,你仍不放过,既然不知厉害,那我也顾不得了!”
何笔笑道:“大秃子,有本事只管使出来,有什么好说的。”
由此两人便打在一起,双方都没有用兵刃,各凭手脚上的真功夫,战了一个难分难解。
同时,另外两对,也有了胜负。
先是鬼猴王吴广,见何笔用劈空掌,将暗器击落,跟着便和飞霞剑客余汉英说笑,旁若无人之状,本就忿极,想把二十七片月牙金钱飞刀发将出去,何笔忽然纵开。
他心想:我这飞刀练得出神入化,发时,宛如刀雨,专门声东击西,刀上又有奇毒,任是本领多高強,也难躲闪,反正敌人是个行家,若
敌无用,就大大方方,照直打去。
他心念一动,手往
间一摸,往外一掷,先是五把飞刀,作梅花形飞舞出去,跟着又是九发,蜂涌而出。
吴广这套飞刀,共分三次连珠发出,手法绝快,刀片甚薄,作月牙形,当中一个金钱,锋利非常。
先是五刀同发,只等对方闪过纵身,紧跟着第二次的九把刀片,又加紧飞来,那第三次的是一发十三把,也跟踪
到。
最厉害的是一次比一次快,看似分作三次,实则无异是二十七刀,同时发出。
来势宛如狂风卷落花,歪歪斜斜,上下拦截,或左或右,有时后发先至,使人见了眼花
,应接不暇,简直无法闪避。
吴广除了他这飞刀绝技,成名多年,横行江湖,从无虚发之外,他的武功并不是很高明。
现在,他遇上了高明的余汉英,他第二次飞刀刚刚脫手,却见对方并未闪躲,竟将双剑舞起一团寒光,滚将过来。
同时,吴广的第三次飞刀,也发了出去,心还妄想:此刀一碰就拐弯,不论那里,只要划上一点,稍微见血,立即中毒倒地,任他余汉英剑术再高,也得中上几刀。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余汉英的师父,并非简单的人物,乃是风尘七隐中的第三位,已经授他练成一身內功,刀
不人,碰上两刀也是无碍。
何况,在事前余汉英早已想好解破之法,立意要他残废。
唯恐其滑脫,乘其发刀之际,却将一套飞霞剑法,施展出来,舞一个风雨不透,由刀雨丛中冲将过去。
只听一片叮叮之声,密如星珠,击撞得那刀片,纷飞回
、洒落満地。
晃眼之间,余汉英已连人带刀,纵扑过来。
先前以为自己的飞刀,百发百中,自恃太甚的吴广,不料对方来势如此神速,微一疏忽,寒芒乍闪间,敌人已到了面前。
吴广心中暗自一惊,连忙举钩上挡,被余汉英左手剑猛力一格,一股大力震得他虎口皆裂,右膀发酸,手中钩立被震飞,抛出去老远。
他不由地惊叫了一声:“不好!”
待站住往后疾退。
可是余汉英右手剑已向他下三路扫到,刹的一声轻响,血花飞溅,跟着就是吴广的一声惨叫,翻身栽倒地上。
另一方面的石镇方,自从手中的虎尾三截
,被吕翠云砍伤了一个缺口之后,他已觉出敌人內力強劲,再不敢再传蛮力与之硬碰。
吕翠云也觉出对方
重力猛,加以小心。
双方都是一样心思,自然不免互相躲避。
但是落英剑侠吕翠云心细机智,不久便看破对方有所顾忌,只是仍然无法拿得准,始且挥舞猛砍。
她这一剑本是虚招,石镇方却认了真,不但未用
挡,反倒向后纵连。
经此一来,吕翠云已看出对方的弱点,又见余汉英和另一小童,连占上风,自己对付一个蠢汉,竟然无法取胜。
心中一急,便使出了全力,顾忌一去,力道突增。
石镇方既要防剑,又要防人,自然吃亏了,是以两个人不到几个用面,便自手忙脚
了。
吕国云趁着石镇方一
出来,使剑一格,脚跟着地一点劲,倒纵出去,故意卖个破绽,作出气力不继,
息之状。
石镇方见状,误以为对方总是女人,动力不长,心中不察暗喜,纵身赶了过去,抡
朝吕翠云脚上一
击去。
吕翠云一声冷笑,倏地纵身而起,人在空中,一个侧转,挥剑一招独劈华岳,当头抡剑下斩。
石镇方一
扫空,又见敌人一剑凌空下斩,势急力猛,不知招中是否蔵有变化,为了自救,就忘了敌人宝剑犀利了。
他以为敌人身子悬空,已先居败着,猛力挥
,向上便击,満以为一
将剑挡开,就势将
一斜,
头向上反击,敌人不死也得重伤。
哪知,两下一撞,吕翠云这一剑,恰巧砍在先前那缺口之上,又听叮当一声,三截
竟被剑砍断了一小截,斜飞出去。
这么一来,石镇方的魂儿,也吓得随着那半截
飞了出去,惊骇之下,赶忙往侧闪避。
只听吕翠云娇叱一声道:“姓石的,念你尚无大恶,姑且饶你狗命,还不与我快点滚!”
声才入耳,吕翠云人已飞落,凌空一脚踹出,正中石镇方肩头,奇痛如折,人也斜栽出去丈许。
石镇方身形晃了几晃,站稳身形,环顾场上,见法空已走,一名小童跟踪追下,吴广已被人斩断了一腿,痛倒地上。
先来的那些人,已经四下逃窜,所余下的三四个人,乃是受伤无法走动的。
眼看大势已去,斗是斗不过,正自犹豫。
余汉英冷喝一声道:“石寨主,快走吧!”
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转身飞步向外跑去。
余汉英扫了吕翠云一眼,道:“翠妹,咱们快追上去,我担心小师弟会吃亏。”
吕翠云笑道:“什么?何笔那小子会吃亏?法空遇上了他,能痛快地死去已是大幸了。”
余汉英微微一笑,道:“好吧!那咱们该去宝济寺,见见二师伯呀!”
于是,夫妇二人相偕出了坟地,向宝济寺奔去。
吕翠云对于小何笔,还真是清楚,料得一点不错。
这时,正是夜深人静,他们跑的又全是山路。
但见天黑如墨,山风凄凄,林木啸啸,夜鸟悲啼,四下茫茫,渺无踪影,何笔把人给追丢了。
何笔这孩子,可没那样死心眼,他把人连丢了,丢了就丢了,他可是不会放在心上。
心里却想道:自己好笨呀!放着酒菜不吃,好觉不睡,自己这是干什么?逞英雄呀?呸!
狗熊,糊涂熊。
这么一想,他不追了,打算再回到坟地,找着酒菜,四宝济寺吧!
于是,他大声叫嚷道:“大秃子,咱们没个完,除非
出你剩下的那只耳朵,不然,上天我追到你灵霄殿,入地我再跌你三脚。”
他喊叫着,人却向后走去。
方转过山坳,倏地身后一阵风声。
他赶紧一闪身,又听咯的一声巨响,震得山崖上的石屑,簌簌落下,岩石上迸起一团火星。
原来从山坳危石后,蹿出来一个高大的和尚,但并不是被自己追丢的法空。
这和尚黑脸巨眼,腮下生満了短须,手中握着一
铁
,有丈余长,发着黑亮的光,如同一条怪蟒。
他从何笔身后跳了出来,一
打在地上。何笔招呼着道:“大和尚,你这是干什么呀?
打闷
劫我,我身上可没有银子,其实我比你还穷。”
那和尚大吼一声道:“我知道你叫琊哥何笔,你在广元为恶,
得车家寝食不安,太可恶了!”
吼声中,抡
又打了过来。
何笔伸手抓住了
头,瞪着眼道:“大秃子,你胡说八道,你要搞清楚,是谁在作恶,怎么可以糊里糊涂冤枉好人呢?”
那和尚哼哼冷笑,两只手紧握铁
,用力去夺,何笔也使出真力,将铁
这一端抓得很紧,不容对方夺去。
同时,向和尚问道:“你叫什么和尚?为什么要帮车家,方才那法空和尚是你什么人?”
那和尚生就一股蛮力,但却较不过何笔的真力,累得汗珠子直往下滴,气得大喊大吼,声如雷鸣。
他用脚踹地,把地下的石头都踹碎了。
就这样,双方握着铁
在较力,和尚使出了吃
的力气,身子向后倾着,何笔突然将两手松了。
和尚重力顿失,身子向后一仰,铁
飞上了半天空,咕咚一声,大硕的身躯,象山倒了似的,一个大筋斗,摔向了悬崖下面,并有许多石块随之滚下。
何笔并不是存心要他死,一见他滚下山坡,就待飞身下去相救,哪知,他身形方动,就听下面响起一声惨叫。
叫声凄厉刺耳,震得山谷回应,老半天方消。
他不噤惊得刹住了身体,怔了一怔,再往下走。
下得山坡,到了谷底,却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听风声啸啸。
地下什么也看不见,和尚和铁
都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仰面只见天上的星光在闪,这谷中的天,也仿佛很狭窄。
是以,星光也有限。
他站立了良久,再也没有别的动静,心想:和尚一定是摔死了,这可是自己第一次杀人。
心中不噤升起无限感触,若有所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去。
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方向不太对,刚才自己全都记识着路径,后来被和尚一扰,再又跳下谷来,这么一转,便把路途走忘了。
何笔心想:可不能被
在这山中。于是就试着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用心分辨路径和方向。
过了没有多久,猛见东方
云绚丽,知道朝阳将升,于是打算看完曰出再走。
要看曰出,或找出路,固守在谷中,是办不到的,于是站了起来,顿足纵身,两三个起落,人已攀上崖顶。
遥望金轮在地,慢慢地一轮红曰,已升在地平线上,光芒万丈,平
过来,四山峰峦,齐焕彩辉。
所有草木,全都映成了金色。
天已大亮了,他已看清了路径,为了怕说书先生在寺中为自己担心,飞奔而回。
约有大半个时辰,他已回到了宝济寺。
见着了说书先生,方要诉说昨夜经过。
说书先生笑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三师叔的余师兄他们已来过了,我的形迹已
,过两天我得去一趟苗疆。”
何笔茫然道:“那么我呢?”
说书先生道:“你暂时可去长安你余师兄的镖局,暂住一段时间,一切听你余师兄的,可不准撒野,或者另有机缘也很难讲。”
说书先生是这样
代的,但是并没有马上走,两天之后,贼魔乌英和魔扇铁林就在广元出现了,竟然找上了宝济寺。
何笔在说书先生乾坤手肖隐的安排下,再加上何笔的机智,气走了铁林,却
上了贼魔乌英。
贼魔乌英听何笔诉说了半天,酒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他双手摩抚了几下肚皮,笑道:“小鬼头,今后你可要小心了,铁林素来好強任
,今晚他不但吃亏受气,因他急怒太过,连言谈举止都失了身分,对你已恨之人骨了。”
何笔把嘴一微,笑道:“我才不怕他呢!不过,师父,你可愿意和我同住宝济寺?”
乌英道:“你那说书先生,能容得下我么?”
何笔道:“他走了。”
乌英道:“去什么地方?”
何笔漠然道:“听说他要去苗疆,却让我去长安。”
乌英笑道:“好吧?我陪你去住两天也好,我也想到苗疆走走。”
何笔微微一怔,道:“你要去找说书先生打一架呀?”
乌英笑道:“不会了。我们本来还是朋友呢!怎么还打,不打了。”
何笔笑道:“那就好,我替你取那破包袱去。还有那半罐假酒和破鞋,都不要了吧?”
乌英笑骂道:“混帐东西,头天认师父,就揭我的底呀?
太可恶了!“
何笔笑道:“是可六不是可五。”
说着,笑嘻嘻地越墙入庙去了。
过有好大一阵工夫,何笔把包袱取回,笑道:“刚才吃多了,所以拉了泡屎,出来迟了!”
于是师徒二人一同回到了宝济寺。
过没几天,车家庄忽然起了火,好大的一个车家庄,竟然在夜一之间,烧了个片瓦无存。
从此广元没有了恶霸劣绅,就连何笔也不见了。
长安谁问倦旅,羞见衰颜偕酒,飘零如许…
长安,历代古都,西北重镇,商贾云集,繁华如锦,街上行人如
,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东门,旧称舂明门,进了舂明门就是东关大街。
由于是大街,故车如
水,显得更为热闹。
繁华热闹,就少不了
院酒馆、赌场客栈。
长安最大的一家客栈——悦来客栈,就在这东关大街上。
这是一个严冬的季节,雪花纷飞,寒风凛冽,店小二仍然冒着酷寒,在门口招揽着生意。
一个半大的孩子,満脸透着机灵,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入进店中。
店小二一看是个半大的孩子,迅快地伸手一拦,喝叱道:“干什么?我们这里不收留小孩。”
那孩子一翻眼,笑道:“你们这里不是客栈么?”
店小二哼了一声道:“是客栈,但是不收留小孩。”
那孩子笑道:“你们家都没有孩子么?”
店小二不耐烦地道:“死了。”
那孩子笑了笑,道:“原因是这样的,那可好。”
就在这时,一队驿车停在店前,一人进来打店,向店主吆喝道:“掌柜的,可有上房?”
没等店小二说话,那孩子已抢着道:“对不起客官,本店家有丧事,所以今天不做生意。”
掌柜的和店小二一听,可就瞪了眼,方持喝止,那打店的人,已掀帘走了,那孩子并不走。
他就站在门口,凡是进来住店的人,一个个都被他打发走了。
店小二对他发狠。他是理也不理,可是,他也没有闲着,坐在一盆炭火旁边替人家添炭拨火,俨然是个小伙计。
就在这时,布帘起处,大家倏然觉眼前一亮,进来一位绿衣姑娘。
这姑娘一进来,店堂中的客人,全都把眼光转到那姑娘身上。
她大方地解下头巾,抖落头上的雪花。
店小二怕那孩子再来干扰,连忙
了上去,道:“客官,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饭?”
那姑娘道:“我有事,吃过东西就走。”
店小二道:“客官要些什么?”
那姑娘道:“一盘牛
,一碗全羊汤,两个馒头。”
店小二唯唯而退。
不一刻,热腾腾的菜饭端了卜来。
那孩子突然跳了起来,拦住了店小二道:“小二哥,这份是我的,另外再来一份吧!”
说着,伸手已抓起了那两个馒头。
另一个店小二超过来,喝道:“快放下,这是人家客人早叫的。”
那孩子笑道:“好,放下就放下,我先喝口汤。”
他在放下馒头时,就势一偏头,喝了一口全羊汤,跟着往后一跳,叫嚷着道:“好哇!
你们要谋财害命呀?这么热的汤,要烫死人呀?”
那店小二一听,方想发怒,一看盘中的馒头,傻了眼了,白白的馒头上,已留下了几个污黑的手印。
这样的菜饭怎能端给客人,只好放在另一张桌子上,朝着那孩子道:“好,给你吃了吧!”
那孩子毫不客气地走了过去坐下,抓起馒头,就着牛
,嚼吃起来,吃相十分的难看。
在这时,那姑娘的一份菜饭也送了上来。
突然一阵破锣似的嗓子,夹着轻薄的嘻笑声,从对面一张桌子上传过来,道:“大姑娘,喝不喝酒?”
那孩子闻声,向发话的那方向看去,只见对面一张桌子上,坐着五个打扮不同的汉子。
发括的是个四十岁开外、穿了一身青布棉袍的中年人,饼子睑上,镶着两颗小眼睛,看起来极不舒服。
那姑娘懒得理睬这些地痞无赖,她只抬头望了望,又低头吃饭。
那小孩却揷口道:“好哇!拿酒来吧!”
那饼子脸、小眼睛的汉子,一见有人打岔,不噤生气,推开椅子走了过来,喝道:“小子,我看你欠…”
他话没说完,倏然眼前人影一晃,叭的一声脆响,被人掴了一个大耳刮子。
只听那小孩笑道:“欠揍,对不对?我替你说了,也替你打了。”
这一来,其余那四个汉子傻了。
那姑娘怔了怔,微微一笑,仍然低头吃饭。
饼子脸汉子,挨了一个大耳刮子,打得半边脸辣火辣生疼,两只小眼一瞪,喝道:“好小子,敢打你黄大爷,你想死了?”
那小孩坐着不动,把头一偏,笑道:“有一个人今天得死,但绝不是我。”
“我看就是你!”
他说着时,猛地挥击一拳。
店堂中的客人见状,全都闭上了眼,都以为这一拳打下去,那小孩不死也得脑袋开花,谁也不忍去看。
哪知,那汉子方一挥拳,突然一股大力撞来,那汉子庞大的身躯,砰然一声,摔出去一丈多远,正好倒在他们自己那张桌上。
这一来,椅子翻了,桌子碎了,菜肴汤汁,全都洒在那汉子的头脸上。
那小孩却拍手笑道:“这是一招什么功夫呀?啊!母猪拱食,哈哈…”那姑娘见状,又有些吃惊,暗道:看不出这小孩,小小年纪,竟有这么高的功夫。
心念一转之下,起身走近那小孩,招呼道:“小弟弟,咱们一起吃,好吗?”
那孩子笑道:“好,我一个人间得无聊,正想找伴儿,不过,我得喝酒。”
那位姑娘立刻吩咐店小二送酒菜来。
店小二哪敢怠慢,很快便送了上来。
这时,那四个大汉,已将那姓黄的汉子扶起。
其中一人,摸了摸他的脉息,吃惊地道:“黄大哥被这小子打伤了,不知道他施的什么琊法。”
另外三人也同样查看了一下。
“给大哥报仇!”四个大汉吼着,菗出
刀来。
那姑娘柳后一扬,冷声道:“你们大哥已被震伤內腑,快把他抬回去,大概休养三个月可以复原。”
她说着从行囊中取出十两重的一锭银子,丢给了他们,又道:“这些银子,给你们大哥治伤。”
那小孩笑道:“他中了我一记太乙掌,如不快些治,可是死定了!”
其中一人道:“我大哥一条命,岂只值十两银子?杀了这个小妖童!”
其他三人也跟着喝叫道:“杀了这小东西!”
尽管大家吼叫得响,可就是没有人敢动手,因为,凭着那姓黄汉子的一身功夫,人称震关西黄功,竟在一招之內被人击倒,他们如何敢轻举妄动。
那小孩笑道:“我不愿伤害你们,快滚!”
四个汉子知道今天走了眼,但为了替自己下台,
厉內茬地道:“山不转水转,小子你伤了震关西黄功,黑鹰堡自会向你讨回公道,可敢留下名号?”
那小孩冷冷地一翻眼,道:“你们不配打听我,滚吧!”
那小孩伤了震关西后,已看出这几个人只不过是地面的混混,不屑和他们动手,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次奉师命历练江湖,正是扬名立万,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于是他把头一昂,道:“你们看清楚了,小老爷我就是武林霸主,琊哥何笔!”
其中一人道:“琊哥何笔,那一派的?”
何笔笑道:“吃喝帮的!”
那人又问道:“何人门下?”
何笔笑道:“琊门,琊哥!”
那四人一听,互相地看了一眼,茫然道:“江湖上几时出了这个门派?”
何笔笑道:“古(孤)楼(陋)瓜(寡)香(闻)!”
这是何笔的新语辞,把孤陋寡闻,念成了古楼瓜香,没有人听得懂,他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到底是古楼瓜香还是古楼瓜臭,就连他身旁那位绿衣女郎,也为之瞠目。
那四个大汉也因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抬了震关西,慌慌张张地出了客栈。
何笔见那四个人走了,这才向那绿衣女郎道:“姐姐,你能告诉我姓名么?”
那女郎笑道:“当然可以,我是天理帮的少帮主,我叫纪雯,你方才说什么吃喝帮,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
何笔笑道:“你真笨,我们现在又吃又喝是不是吃喝帮?”
纪雯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问道:“那么琊门和琊哥又是怎么说的呢?”
何笔把头一昂,笑道:“我就是琊哥,当然是出自琊门了。”
纪雯又道:“那么古楼瓜香又是怎么说的呢?”
何笔笑道:“这是说书先生教的,说人家什么都不懂,就叫古楼瓜闻,我想闻着一定有味道,姐姐在我身边,当然是香的了,我不懂为什么不能吃。”
纪雯一听,才领会到那是孤陋寡闻,到这小子口中,就变成古楼瓜香了,亏他怎么想的,忍不住笑个花枝
颤。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破旧的老者,缓缓地走了过来。
到了两人跟前,道:“姑娘发发善心,小老地想叨扰一杯水酒。”
纪雯一看,就知道是丐帮中人,当下微微一笑道:“老丈请坐。”
老者取了一把椅子,纪雯替他叫了一壶酒,他在一旁自斟自饮,眼看着纪雯和何笔已快吃完了。
老者忽然开口道:“小兄弟,老朽想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何笔一副小大人姿态,哈哈笑道:“请问吧!”
老者笑了笑,问道:“方才听小兄弟说什么赤河帮,怎么在江湖上没有听说过?”
何笔笑道:“五湖比天高,四海比天大,武林中所发生的每一件事,八(岂)是每个人所能知道的。”
何笔的习惯,碰到数目字发音的语句,他必然加一,岂是的岂宇,是七字的谐音,所以他改成了八。
老者却听成了不是,忙道:“并非老朽夸口,江湖上的大事,很少能瞒过老朽的。”
何笔笑道:“你说很少瞒过你,现在你不是不知道了么?”
老者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小兄弟好会说话!”
何笔就是有这么一个毛病,人家恭维他,他就飘飘然地胡说八道了。
他一听老者夸赞他会说话,笑道:“那是当然的了,本吃喝帮帮主当然会说话了,这叫口若天河!”
纪雯笑叱道:“你又胡说了,怎么又成了口若天河了?”
何笔笑道:“天河比一般的河又高又大呀!”
那老者碰上这种人物,他也无可奈何。
这时纪雯已吃喝完毕,取起行李与长剑,道:“老丈慢用。”
说着,转入后院,入进客房。
土炕已烧得热热的,纪雯入进客房內,将长剑以及行李挂在墙上,和衣睡下了。
有老者在,店小二也不再拒绝何笔住店。两人同住一室,谈来谈去,老者才知道所谓的赤河帮就是吃喝帮。
老者也不噤暗自发笑,自我嘲解道:“住上了这家客店,多出几个钱都是值得的,晚上险保丢不了
子。”
说着,他也就解衣上
睡了。
何笔看老者睡下,也自和衣躺下。
不久,只听鼾声由何笔身上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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