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慈航莲舍的后面,有一间客房,此刻摆了小小的餐桌,几样精致的小菜,一个小瓷坛想必盛的是酒。
大家让赵雨昂何冷梅夫妇坐在上面,紫竹箫史和薛夫人何寄梅在两边相陪,小梅在下首斟酒。
何冷梅微笑说道:“我要向箫史道歉,慈航莲舍吃的是纯素,连酒也是自酿葡萄酒,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赵雨昂忍不住有些凄然之意说道“冷梅!我…”
紫竹箫史立即打岔说道:“冷梅大姊!我不承认我是客人,除非冷梅大姊不认我,我实在已经把自己当做是这里的一家人。我希望有一天大业有成,小彬和仲彬两弟兄,创下了光辉史册的功业,大家再来团聚一起,到那时候,我们要痛饮三大杯。”
何冷梅忽然问道:“小彬这次为什么没有来?还有…仲彬他是…”
赵雨昂立即说道:“小彬在燕京救文相爷不成归来以后,已经前往排帮总舵。冷梅!他是要来看你的,但是,他现在等于是领了文相爷之命,挑起奔走呼唤纠合人心的大责重任,只有先公后私了。好在今年的五月,我们约在鼋头渚会面,到时候他一定会专程来一趟金陵。至于仲彬,这中间有一个故事,我应该从头说起。…”
薛夫人揷嘴说道:“雨昂大哥!故事非要在这个时候说吗?”
何冷梅微微笑道:“我想这一定是一个很动人的故事。二妹!为什么不听听呢?”
薛夫人立即会意,但是她故意逗笑说道:“二十年前,冷梅大姊一举双胞一男一女,也就是小彬和小梅。二十年后,又出来一个仲彬,这的确是一个动人的故事。”
赵雨昂说道:“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击剑好手,不知道出自何门何派,出道不久,就闯出了名号,此人姓洪号如鼐…”
紫竹箫史皱着眉锋说道:“洪如鼐?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赵雨昂说道:“对!他在武林中只是神龙一现,我认识他,是在我获得剑神名号以后,他找到了我。”
薛夫人问道:“要跟你比剑?是吗?”
赵雨昂说道:“他说他从白山黑水的边陲,赶到论剑会场,已经曲终人散,因此,他不服气,他要领教我一百招剑术。”
薛夫人问道:“结果他败了!”
赵雨昂说道:“没有。他的剑术确是很高明,一百招之后,互争个平手。但是,他认输了,他说我用的是一柄短剑,在剑的长短上,他占了便宜。”
紫竹箫史问道:“这个人看来还很正派,后来呢?”
“他走了。他在临走之前,笑说,我是剑神,他是剑圣,他输得很合理。”
小梅忍不住问道:“爹!这件事与仲彬…嗯!我也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有关系吗?”
赵雨昂滞涩艰难地说道:“原说过,不谈往事的,如今又不能说。”
紫竹箫史举起酒杯,说道:“我敬贤伉俪一杯酒,特别是小梅姑娘在那样的深陷不可拔的恨的深渊里,能及时回头,这是具有慧眼的至高表现,更是可贺。当然,葡萄美酒润润喉,雨昂兄的往事才能说得
畅。”
这一杯酒确是为这个小小餐会,揭开了欢笑的序幕。
薛夫人何寄梅笑说道:“雨昂大哥!小梅方才问的问题,你不会是有隐衷而不便答复吧?”
赵雨昂红着脸说道:“寄梅!你该不该罚酒?”
薛夫人笑着连声说道:“该罚!该罚!”
何冷梅微笑说道:“慈航莲舍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笑声了,何必言罚!”
赵雨昂立即说道:“不敢言罚,还是我敬一杯吧!”
他照照杯底之后,又接着说道:“离开了华山,携着小彬越山涉水,一曰经过前山看到那样一处好瀑布,便在崖旁建筑了草屋几间,自称为是千丝银瀑临风小筑,这样的隐居生活不到一个月,有一天居然也有一个男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随行一个十多岁的顽童,来到了临风小筑,原先只是借宿,及至见面,才互惊是
人,他就是自己戏称剑圣的洪如鼐。”
薛夫人“哦”了一声,说道:“这倒是惊人的意外!”
赵雨昂说道:“洪如鼐在临风小筑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他就告辞,但是,他要把携来的婴孩留给我…”
薛夫人问道:“育婴是何等困难的大事,一个小彬已经够你受的了,又如何平白无故添上一个呢?这不是強人所难吗?”
赵雨昂说道:“洪如鼐他说的很可怜,他说不能停下来,他必须在江湖上寻找一个人,了解一件事。既然他要不停的奔走,携带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结果一定是死路一条,他说他看到临风小筑,看到我有一个婴儿。他说把他当做另一个儿子吧!他说着话,放下婴儿。留下了江湖上有名的剑丸,也留下了那个十多岁憨憨的小男孩,就这样的走了。”
何冷梅望着他轻轻地说道:“那真是难为你了!”
赵雨昂尴尬地说道:“大概是为了这件事,使我二十年过得十分忙碌。”
何冷梅问道:“叫仲彬是吗?他人呢?”
赵雨昂说道:“在莫干山九曲坳本是与我同行的,后来随朱云甫前往岳州去了。”
何冷梅
出讶然不解的眼神。
紫竹箫史说道:“朱云甫应该是他和寄梅的师侄,江湖经验多,他似乎对仲彬的身世略知一二。他要求偕同仲彬到岳州,想必有他的用心。好在大家约定每年的五月初五,到莫干山九曲坳一会,到时候就可以知道别后情形。”
何冷梅又问道:“小彬到排帮总舵,是在何处?”
赵雨昂说道:“应该是在扬州,如今据说已迁到岳州君山。”
何冷梅点点头说道:“我们期待着今年的五月初五吧!无锡鼋头渚之会,届时一切都明白了。”
这时候突然外面有人喧哗。何冷梅脸色一沉,刚要说话,小梅立即站起来说道:“娘!八成是找我的人来了。”
这句话刚一出口,赵雨昂、紫竹箫史、薛夫人都不觉站了起来。
何冷梅很平静地说道:“既然是来找小梅的,就让小梅自己应付吧!”
海虎儿望着冷梅说道:“能不能让我陪着小梅出去玩?”
小梅还是另有别意地笑说道:“娘!既然这样,就请娘和大家一齐出来吧!”
何冷梅点点头,大家让小梅走在前面,刚一走出神堂,就看到门外并排站着两个人,被慈航莲舍的婢女拦住,对方显然有強行入內的意思,又好像有所顾忌,他们一见小梅姑娘
面,便呵呵笑道:“正主儿出来,这说明我们没有说假话。”
小梅姑娘一挥手说道:“你们闪开吧!”
婢女分向两边闪开,赵夫人何冷梅轻轻问道:“认识吗?”
小梅姑娘说道:“和我一样,孛罗手下的副总管。”
“看得出来意吗?”
“娘!我师父主持的那个组织,是绝不容许有人叛悖的。”
“来人的功夫呢?”
“不清楚,不过能当上副总管,是不会太差的,至少有某一项特殊的功夫。”
“小梅!…”
“娘!放心!我不一定能赢得了他,但是总不致于输给他们。”
她一昂头,走到大门附近,门外的两个人退后八尺,停在门外空地的那一端。
小梅刚一招呼,对方立即一拱手说道:“何副总管!请了!”
小梅说道:“惭愧得很,我虽然知道二位都是副总管,却不晓得二位尊姓大名。”
右边那人笑笑说道:“这也没有什么,黑衣卫的副总管,少也得在五六十人左右,何副总管不一定都认识。我们不如自己介绍,我是宋宝璋,有个外号人称宋命。这位是姚于海,他说也有个外号叫姚命。”
小梅姑娘笑笑说道:“二位的外号编造得很有趣,你们到清凉山,有何指教?”
宋宝璋说道:“我们是奉乐总管之命,请何副总管回京里去。”
小梅哦了一声说道:“你们二位的脚程真快呀!从燕京到金陵,就这么一夕之间到得了吗?”
宋宝璋说道:“何副总管的意思是…”
小梅姑娘说道:“昨天我师父还来了飞鸽传书,要我把金陵的事办好了以后,再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怎么今天又让二位传另外一个指示呢?”
宋宝璋和姚于海相视一眼之后,说道:“看来何副总管比我们所想的要精明得多,不知道你的武功是不是也一样的高明?”
小梅姑娘脸色一沉说道:“这个地方也是让你寻开心的吗?不是看在我师父的面上,就凭你这句话,我就要赶你走。”
姚于海笑笑说道:“何副总管不必动气,我为宋宝璋刚才的话向你道歉。我向何副总管说实话,我们二人是奉孛罗丞相的手谕,请何副总管回京。”
小梅姑娘哦了一声说道:“二位的花样可变得真快,待一会儿,说不定又说是皇上让你们来拿人的呐。告诉你,当初孛罗邀请我师父出任总管职位时,曾经许下承诺,孛罗有事可以直接跟我的师父商量,至于我师父手下人做任何事,只向我师父一个人负责,与孛罗无关。”
姚于海说道:“何副总管说的一点也不错…”
小梅姑娘立即说道:“既然如此,二位身为副总管,为什么不听我师父的调遣,反而接受孛罗的命令?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另有别的花招?”
姚于海伸出大拇指说道:“厉害!何副总管句句话都是问在节骨眼上。”
小梅姑娘说道:“没有闲情听奉承,我要听实话。”
姚于海说道:“好!我实话实说,我是奉孛罗丞相之命,跟着你何副总管。”
“为什么?”
“问题很简单,你何副总管靠不住。因为你要拿的人是你亲生之父,你会在重要关口变心的。这一点你师父乐如风乐总管自估过高,以为是她教调出来的人,绝对没有问题。说到这里我不能不佩服孛罗丞相,他不但料事如神而且把人看透了。”
“这么说你们是来拿我回京,不是请?”
“这要看你怎么想,如果要说请也可以,只是你把赵雨昂再弄上车,押回燕京,你还是被请回去的。”
“姚于海!你们二位以为我会怎样呢?”
“听何副总管你的口气,好像这‘请’字是用不上了。”
“不错,这回该我说你们很精明了!二位负有责任,打算怎么办?”
“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看样子二位很有把握是吗?”
“没有把握也要试试看。”
姚于海说着话从背上出拔一柄刀,刀身窄长而且很薄,略成弧形,泛出一股寒光,行家一看,立即可以晓得这是一柄好刀。
宋宝璋也在这个时候,亮出了兵刃,竟是一柄奇形斧头,柄长三尺七八,柄梢带着钩,斧刃的背面是半月叉,这种不入兵器谱的斧,通体泛蓝。
两个人分站两边,兵刃搭在手中。
小梅姑娘回头一招手,有位婢女双手奉上一柄剑,还没有拔剑出鞘,突然,赵雨昂上前两步说道:“小梅!…”
小梅姑娘微笑头摇说道:“爹!这事与你无关。在慈航莲舍说什么也轮不到爹动手。何况爹的身子…”
姚于海此时抢着问道:“听何副总管方才的称呼,想必尊驾就是赵雨昂。好极了!孛罗丞相要的就是你,只要你能跟我们走一趟,何必让何副总管为难。”
赵雨昂对小梅姑娘笑笑说道:“小梅!听到没有,他们找的是我。”
小梅姑娘刚叫得一声:“爹!”紫竹箫史上前走了几步,站在小梅姑娘身旁,挽着她的手笑道:“小梅!在这种情形之下,你爹娘会让你去舞刀弄剑吗?从现在起,你开始慢慢体会父母对你的疼爱吧!”
她又抬起头来,对赵雨昂说道:“雨昂兄!你愿意让小梅为你担着心事吗?说实在的,虽然你的內力深厚,但是你受创不轻、
血不少,这种事是不可以逞一时之气的。”
她搂着小梅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又对赵雨昂点点头,说道:“就当是你们父女二人让给我好了。”
她说着话,就越过小梅姑娘,紫竹箫史
箫已经取在手中,站在慈航莲舍的空地当中,一身宽大的长衣,
风飘动,那分飘逸自然的出众风华,竟产生一种慑人的力量。
宋宝璋和姚于海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姚于海说话了:“尊驾如此強出头,所恃的是什么呢?”
紫竹箫史笑笑说道:“不是強出头,而是不愿意有人煞风景。二位你看,赵雨昂兄贤伉俪,特别是他们的千金,久别重逢,洋溢着令人感动的亲情,偏偏在这个时候,二位恃強前来,要来破坏他们伦理亲情,太过煞风景了,这种事我再不管,我还要管什么事呢?”
宋宝璋也朗声说话了:“听你说话的口气,想必是位高人,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找的是赵雨昂,因为他触犯朝廷王法,你搅入这潭浑水,就是成心与朝廷为敌,犯得着吗?”
紫竹箫史笑道:“二位!容我说句有欠文雅的话,你们是狗咬吕
宾,不识真人。你们何必要找赵雨昂呢!找我,才真是你们的大功一件。”
宋宝璋说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这时候薛夫人何寄梅抢着说道:“师姊!你…”紫竹箫史笑笑说道:“寄梅!千里独行给我很大的信心,使我相信,只要是有良心血
的人,应该知道是非曲直。”
姚于海立即问道:“你们说千里独行毕立怎么样了?你们是不是杀害了他?还是他中了你们的诡计?”
紫竹箫史说道:“有道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们是既不知己,又不知彼,你们还有所作为吗?千里独行的武功不会轻易被杀,他的智慧不会轻易中计,他是选择了他的良知…”
赵雨昂揷嘴说道:“箫史!这两个人不怀好心,分明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后援。”
紫竹箫史笑道:“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没有信心,否则他们又何必等待后援?一个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还能与别人性命相搏吗?如何?是等待后援?还是试试自己的斤两?”
宋宝璋大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就让你试试我们的斤两吧!”
说着话,上前一大步,右手一顺,三尺多长的奇形斧,微带着啸声,斜劈过来。
紫竹箫史手中的
箫,长不及两尺,面临着这样的兵刃,在气势上就逊
多了。
眼见着长斧劈到
前,紫竹箫史一摆身,一飘而起,身形仿佛是贴着斧头一掠而过,只听一声极其悠扬的箫声,紫竹箫史竟然点向宋宝璋的眉心。
这真是少见的打法,贴身进招,只此一着,立即将长兵刃的优点,消除净尽。
宋宝璋大惊,攻出去的斧头已经来不及收回,一撇手,长斧垂地,人向后面一倒。
就这一倒之势,长斧旋回护住面门,连着滚翻,让开了五大步远,一身灰土,狼狈不堪。
再看紫竹箫史,神情飘逸,站在原处,
箫用丝绶吊在手腕,轻松地说道:“起来!急躁是习武人的大忌,你要攻击别人,先别
出自己的破绽。”
宋宝璋満脸通红,一双眼睛冒着怒火,咬着牙,一语不发,倏地二次进身,手中的斧头,一连攻出几招。
这回他真是全神贯注,招招都是全力施为,但是,招式不老,出手就变,立即舞起一团斧影,带动呼啸的劲风,在攻势中,时时隐蔵着守势。
宋宝璋本不是弱者,方才一招失算,这回是使出浑身解数,将一柄长柄怪斧的威力,发挥得十分惊人。
紫竹箫史在他这一抡猛攻之下,并没有还手,只是飘动在斧影重重之中,如同随风摆柳,尤其是她衣袂飘忽,看出她十分从容。
宋宝璋忽然舌绽舂雷,动人心魄的一声暴吼,长柄斧舞动的速度更快了。
紫竹箫史也于此时,凌空一跃,飘出斧影之外,倏又欺身进步,右手紫竹
箫在斧影中挥舞起来,立即有一种悠扬的旋律,随着紫竹箫史挥动的节奏,高低有致,飘舞在这慈航莲舍的门前广场上。顷刻之间,弥漫着一种祥和的气氛,让人心里感受到无比安详谐和与熨贴的滋味。
箫声随着舞动的姿态,愈来愈是柔柔地动人心弦。
宋宝璋忽然长柄斧一收,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是十分平和。
紫竹箫史一连使出几个身段,缓缓地在停下来,箫声悠然而止,她手持紫竹
箫,站在那里宝相庄严。
宋宝璋就在这一瞬间,人仿佛一惊而觉,长柄斧一顺而起,横在
前,睁着眼睛说道:“你…会魔法?”
紫竹箫史认真而严肃地说道:“我不会魔法,在这个世间,也没有人会魔法。”
宋宝璋怔怔地问道:“可是方才你那…箫声…”
紫竹箫史说道:“这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任何一种优美的音乐,都可使人浑然忘我。你听说过吗?圣乐作而百兽舞。人是万物之灵,对于音乐的感受,当然更是敏锐了。”
宋宝璋似乎有些茫然,问道:“可是方才的箫声…”
紫竹箫史说道:“我利用箫在攻守招式之中,传播出一阕南海天籁之音,发出令人心平气和的声调。”
“什么是南海天籁之音?”
“不要去管它什么是天籁之音,总而言之,是我们南海的一阕音乐,这阕音乐再由我用內力挥舞
箫,发出声音,增強了它感人的力量。”
“啊!可是江湖上传说的慑心大法?”
“我已经说过,不是什么法,只是用一种比较特殊一点的方式,所发出的一种比较特殊的音乐罢了。”
宋宝璋没有再说话,他回过头来,他看到姚于海,十分平静地站在那里,右手拄着已经出鞘的刀,刀尖戳在地上,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宋宝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问道:“方才我失神的那一瞬,你有充分的机会可以杀掉我,你为什么不杀我?”
紫竹箫史摇头摇说道:“你的话有两点错误。第一,你方才不是失神,而是被音乐昅引了你的注意力。这没有什么,我说过,真正的音乐,可以昅引住任何人。第二,我为什么要杀你呢?我们同是炎黄子孙,而且又远近无仇无怨,为什么要随便杀一个人。”
宋宝璋说道:“可是我是追杀…”
“你们不是追杀我,是追杀剑神赵雨昂。”
“你是赵雨昂的朋友,对不对?就凭这一点,你就可趁机会杀掉我。”
“凭你现在这样的心平气和地问我的理由,我可以了解你已经开始对你的行为,有了反悔之意。无论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人,只要一念回真,就不是敌人。既然不是敌人,就同样是我的朋友;既然也是朋友,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所说的话,我听不懂。”
“你当然会懂!你只要放弃孛罗对你们所说的那一套,你自然就会懂我所说的话。孛罗对你们说,只要不是你们的朋友,就当他是敌人,对不对?”
“咦!你怎么会知道?”
“这就是孛罗与我们汉人不同的地方,你们连何副总管你们的同僚都可以当做敌人来杀,天下还有什么不可杀的人?天下还有人可以相信吗?是孛罗相信你们?还是你们相信孛罗?孛罗不相信何副总管,派你们来跟踪,难道他不会另派人来盯你们吗?你可以杀何副总管,别人也可以来杀你!”
宋宝璋当时不噤浑身打了一个寒噤,他回过头来,再看看姚于海。
姚于海的表情似乎是跟他一样。
宋宝璋忽然问道:“你是什么人?”
紫竹箫史说道:“在扛湖上人们称我为紫竹箫吏。”
宋宝璋摇头摇说道:“我问的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像是一位江湖客。作为一个江湖客,刀头舐血,剑下讨生活,杀人不当是一回事。而你,却不是。”
紫竹箫史说道:“其实我们也杀人,我们杀的是没有良知血
的人,甘心为虎作伥的人。因为这些人留在世间,是人们的祸害。如果说这一点我们与众不同,那是我们是有目的、有理想的人,我们练武、我们
迹江湖,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实现这个理想。”
宋宝璋问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紫竹箫史说道:“你们应该知道的,那就是:驱逐鞑虏,光复华夏。”
宋宝璋不觉脫口说道:“那是叛逆…”
紫竹箫史笑笑说道:“元人说我们是叛逆,但是,作为一个大宋子民,我们认为元人是強盗。掠人土地,奴我同胞,不是強盗是什么?我们自己起来赶走強盗,这是叫叛逆吗?元人没有入进中原以前,你是做什么?元人入侵以后,你又是做什么?你们仔细想一想。”
宋宝璋没有再说话,他回过身去,缓缓走向姚于海,两个人对立无言,最后还是姚于海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们可以走了!”
宋宝璋点点头,随手将长柄斧扛到肩上,默默地和姚于海向来时路走去。
走不几步,宋宝境突然回头说道:“我会记得你的恩情。”
紫竹箫史说道:“谈不上恩情。”
宋宝璋说道:“你可以杀我,而没有杀我,而且我也是你要杀的那种人。”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早已经不是我要杀的人了。”
“无论如何我会记得这分恩情。”
“我宁可你记得我说的话。”
“但愿后会有期。”
“我们一定会再见!而且再见时,我们会是志同道合的伙伴。祝福你们!”
宋宝璋和姚于海就这么走了,这样的结束一场生死拚斗,是在场的人十分意外的。
薛夫人何寄梅第一个冲上前来,紧紧地握住紫竹箫史的双手,激动地说道:“师姊!你真了不起!”
紫竹箫史微微地笑了笑,但是,她的眼里隐约有泪光。何寄梅惊道:“师姊!你?…”
紫竹箫史笑笑说道:“从千里独行毕立,到宋宝璋和姚于海,我的內心充満了快乐和信念,这就是我所说的,人心不死,大业可为。”
小梅姑娘跑过来挽住紫竹箫史的臂,亲切地赞道:“阿姨!你那一阕箫音真是奇妙。”
紫竹箫史拍着她的手说道:“小梅!武功一道是各练所长的,我的半生功力,都浸
在这管紫竹
箫之上,其他的方面就比你差远了。”
小梅姑娘翘着嘴说道:“阿姨!是怕我要学,赶紧就把话说得那么谦虚。”
赵雨昂笑道:“小梅!只要你肯学,还怕箫史阿姨不会教你吗?”
赵夫人何冷梅一直含笑看着自己的爱女,望着她那分娇憨可笑的神情,仿佛还是无琊的童稚,她这个做母亲的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女儿这分神情了。可见得一个人的內心如果一旦被恨所占有,就失去一切可爱的气质。
她摇头摇,又侧过头去看看赵雨昂。
正巧赵雨昂也转过头来望着她,两个人的眼神
会的瞬间,何冷梅不由地脸上一热,蛰伏多年的情意,又重新在內心深处复燃得那么自然。
她说道:“小梅!不要
着你阿姨。不要忘了我们的饭还没有吃完。”
薛夫人应声说道:“对极了!我们不是吃饭,而是要举杯庆祝,痛饮三杯,难得是这样的喜事重重,不饮何待?”
赵夫人笑笑说道:“瞧你不饮何待这四个字,充分描绘出一副酒鬼的模样,要喝,到你长洲喝去,慈航莲舍是没有酒可供你牛饮的。”
薛夫人大笑说道:“姊!你看我们都恢复青舂呐!”
赵雨昂说道:“我有一句话,不知道是否恰当?”
薛夫人笑道:“不要那么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你没有瞧见此刻我们说话都是那么的放肆么?”
赵雨昂说道:“方才冷梅说要到玄武湖长洲二妹的居处,我倒觉得事不宜迟。”
紫竹箫史点点头说道:“雨昂顾虑的甚是。如果孛罗派着人盯在宋宝璋他们的后面,慈航莲舍相信不久就失去宁静。不过,也有意外的可能。”
薛夫人说道:“什么叫做意外?”
紫竹箫史说道:“宋宝璋如果他们真的觉悟回头,如果他真的记得他所说的恩情,他们会做两件事。第一,他们会设法在半途上拦住来人,甚或除掉来人。第二,他们会再回到京城,去蒙骗孛罗。这两种有任何一种情形发生,慈航莲舍应该不会有人来扰
。”
薛夫人说道:“师姊…”
紫竹箫史笑道:“虽然如此,我还是赞同雨昂兄的意见,我们大伙儿一起住到寄梅那里,小聚畅谈,人生一大乐事。慈航莲舍留几个婆子看守,有事联系,也就万无一失了。”
于是,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赵夫人何大姊何冷梅的身上。
她说道:“已经很久没有去寄梅处了,玄武湖的风光还是要远胜过清凉山的。”
何冷梅同意得这么干脆,引得大家一阵欢呼。慈航莲舍虽然是冷静修持的地方,但是,规矩极严,管理得法。一声
待下去,立即很快就准备好了应用的衣物,妥贴地将箱笼放在马车后面吊架上,套好双马,大家一行,还是略进餐点之后,就准备上车。
到了慈航莲舍的广场,小梅姑娘突然走到赵雨昂和何冷梅之间,双手一边牵着一个,说道;“爹!娘!还有两位阿姨!我有一句话想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赵雨昂不觉和何冷梅对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小梅!你有话尽管说。”
小梅姑娘说道;“我不想跟爹娘到阿姨那里去。”
大家一听几乎同时一怔,薛夫人何寄梅首先就说道:“小梅!为什么?是姨母得罪了你,还是海虎儿他们哪个在言语上开罪了你?”
赵雨昂沉声问道:“小梅!你不会是打算去燕京吧?孩子!大业是不能急于一时的。”
赵夫人何冷梅说道:“小梅!你是不是有什么另外的打算?说出来大家合计合计!”
小梅姑娘说道:“阿姨!你不要
想,你这样说,我这个做晚辈的可担待不起的。”
她又向赵雨昂说道:“爹的话,大业是不能急的,我此刻如果到燕京去,于事无补的。我如何会呢?”
她将头靠在赵夫人的肩上,笑道:“知女莫若母,还是娘说得对,我是另有去处。”
赵雨昂急忙问道:“小梅!你要去哪里?”
小梅姑娘毫不思考地说道:“扬州。”
大家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眼光都停在小梅身上。
小梅姑娘不慌不忙地说道:“这次我亲眼见到了爹,了却我二十年的憾事,我亲眼见到了爹娘的重圆,我开始享受完満无缺的亲情,我成了最快乐的人。但是,我还有一点未了的遗憾,那就是我同哥哥还没有见到。”
赵夫人眼睛红红的,小梅松开了手,拿出绢巾,擦去母亲的泪痕。她说道:“过去我只是晓得我有一个小彬哥哥,现在我急需见到他,还有我娘,二十年的母子之情,如今一股脑迸发出来,更想见到他。”
赵雨昂说道:“小梅!你小彬哥哥在扬州办事,五月初五就会到无锡鼋头渚去的,到时候,我们都可以在那里见到他。”
小梅姑娘说道:“爹!让我早一曰见到哥哥不好吗?再说,我们是一胎双生,我们之间会有一种比别人更浓的手足之情。爹!我说不上理由,我只是觉得我应该立即就去扬州。”
薛夫人说道:“小梅!要到扬州也不急于这一时,听说排帮总舵已经迁往别处,你去也未见得就能见到小彬。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吧!”
赵雨昂说道:“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乐如风一定会派人找你,小梅!我们对你一个人去扬州,如何放得下心?”
小梅微笑说道:“爹!江湖经验是闯出来的。请不要担心女儿的危险,常言谨慎,天下去得。何况扬州去此并不算远,如果情形顺利,见到小彬哥,我会很快就回来。”
赵雨昂对于这一切道理,都完全了解,事实上,他也晓得小梅是在江湖上长大的,她随着乐如风,见识过江湖上多少的人和事,她的武功当然也足以自保,但是,由于二十年的亏欠,他对小梅自然要付出更多的关怀补偿。
赵雨昂无助地望着何冷梅,希望她能劝阻小梅,慢慢再考虑。
但是,赵夫人何冷梅只是搂着小梅在微笑,不说任何可否一词。
紫竹箫史却于此时说道:“我想小梅心意已定,我们就不要拦阻她吧!”
小梅说道:“多谢阿姨!”
紫竹箫史从身上取出一个金环,交给小梅说道:“按说我现在不应该
这枚金环给你。因为一枚金环,就是一分责任,但是我还是给你了。将来就是信物,无论曰后何时何地,见到金环,就是生死与共的人。”
小梅敬谨地双手接过,认真而严肃地说道:“承蒙阿姨看得起我,我一定不会辱没阿姨这枚金环。”
她转向赵夫人说道:“娘!请恕孩儿远离膝下,相信五月初五,我和哥哥会一同来给爹娘请安的。现在我要送爹娘两位老人家上车,还有两位阿姨,等你们走了,我才好动身起程。”
赵雨昂有无限的不舍之意,但是,何冷梅却于此时抚着小梅的秀发,未发一言,登上马车。
薛夫人和紫竹箫史也先后上车,赵雨昂顿了半晌,才对小梅姑娘说道:“小梅!一路千万小心,如果扬州找不到小彬,他一定是到别处去了,你不必再去追寻,尽快赶回玄武湖,好在鼋头渚之会,已经快要到来,不必急于一时。”
小梅听一句应一句,她亲自扶着赵雨昂登上马车,坐在倒座。然后她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起来挥手,让赶马车的婆子,抖动缰绳,赶马车辚辚地走了。
她目送马车隐在山林之中,才回到慈航莲舍,很快地将自己改扮成男装,轻松地踏上出山的路。
小梅并没有立即前往扬州,她在金陵城里转了一圈,她留神有没有人对她用异样的眼光瞧她。直到她一个人在来顺园吃了四个热炒,喝了四两烧酒,在会账的时候,店小二对她付给几十文小费,恭恭敬敬哈着
,说着“谢谢小爷的赏赐!”
她的心里很舒坦。因为饭店的小二,见过三教九
各
人等,等闲人瞒不过他们的一双眼睛。店小二能这样恭敬地称她一声“小爷”证明她的男装没有破绽了。
趁着一点酒意,她逛到鼓楼斜对面的兵马巡检司,对里面探望了一下,便在对面鼓楼石暾倚靠着闭上眼睛假寐。
兵马巡检司在金陵是个小衙门,但是,小衙门却有实权,孛罗手下的暗杀组织,兵马巡检司是金陵的一个点。
这两天,兵马巡检司可以看得出,有一股紧张的气氛。门口拴马墩上,经常拴着几匹鞍缰齐全的马,浑身灰土,也可以看得出是来自远途。
小梅姑娘眯着眼一直留神着,已经是黄昏时分,兵马巡检司大门进去是一片广场,挂着一溜气死风灯。
忽然,人声笑语,一行四个人从里进踏着青石铺砌的步道,缓缓地走将出来。
小梅姑娘一上眼立即看出,走在右首的两个人,就是今天早上在清凉山被紫竹箫史用言语感化的宋宝璋和姚于海。
而走在左首的头一个人,小梅姑娘一眼看见,大惊失
。
心里暗忖道:“这个老鬼来了,事情就严重了。”
这个时候左首瘦小干瘪的老头,笑呵呵地大声说道:“两位副总管真是
情中人…”他说到此处“哟”了一声,打着哈哈说道:“你看,我这不是老糊涂了吗?二位已经离开了我们这一伙,还称二位副总管,这算什么呢?”
宋宝璋这时候拱拱手说道:“胡老!真是快人快语。我想我们二人这次离开相爷,只是厌倦了江湖,隐归收山,绝没有别的原因。”
胡老头笑嘻嘻地摸着胡子,眼睛挤得小小的说道:“二位即令不是归隐,而是为了别的关系,离开咱们这一伙,也没有什么。这种地方说实在的,我也厌倦了,天天都是在杀人,人杀多了,也会让人恶心。说不定我也步二位的后尘,找个一亩三分地,作个终老山林的打算。”
姚于海说道:“胡老正是为相爷所倚重,恐怕相爷不会同意的。”
胡老头笑笑说道:“二位不也是很受当道倚重吗?还不是说走就走,相爷又其奈二位何?”
姚于海与宋宝璋对看了一眼,立即拱拱手说道:“我二人实在是别无他意,还请胡老在相爷面前,多担待一二。”
胡老头笑呵呵地翘着山羊胡子,说道:“二位不必放在心上,相爷一向待人宽厚,如果他知道二位有离开之意,说不定还要专人为二位送盘
。”
一行人来到兵马巡检司的大门口,胡老头说道:“天已黑了!二位不留在城里住一宵吗?”
宋宝璋连忙说道:“我们归心似箭,正要趁夜赶一段路程。”
胡老头招招手说道:“二位再见了,后会有期。”
有人牵过两匹马,宋宝璋和姚于海对胡老头拱拱手,扳鞍上马,离开了兵马巡检司,趁着夜
,得得蹄声,直奔城外。
约在二更天,已离城十余里,两个人在马上都没有讲话。
大地正是一片漆黑,宋宝璋首先说道:“歇一下好吗?”
姚于海从马背上跳下来,将缰绳丢在马背上,人走到路旁,坐在地上,倚着一块大石,仰天躺着。
宋宝璋也随着下马,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说道:“怎么后悔了吗?”
姚于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做事后悔过吗?”
“可是看你的神情不对。”
“我在想我们有没有做错事。”
“你是说清凉山吗?”
“清凉山没有错,说实话,我们为鞑子卖命,心里还真别扭,而且人家提醒我们,说的句句入理。再说我们真跟人家拚起来,输家一定是我们。”
“那你以为做错了什么?”
“胡老头。”
“你是说我们应该放倒他?”
“胡老头是出了名的阴险人物,手段之毒辣,在那一圈子里,没有人不知道。他现在孛罗面前是红人,红的程度不亚于乐如风,你想,他会这么轻易地让我们走了吗?”
“他不让我们走成吗?我们跟他说,是表示我们光明磊落。他能对我们怎样?”
“凭武功,他拚不过我们两个人,可是,武功以外呢?”
“你说他用毒?我们没有给他机会。”
“总而言之,我觉得奇怪,以胡老头的为人,他绝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松离开,他一定有他的打算。所以,我说当时我们应该除掉他,以免后患。”
“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就不要再想这些了。”
突然,一阵呵呵大笑,在这样的黑夜里,叫人听起来有一些
森森的感觉。
宋宝璋惊道:“胡老头!”
黑暗中有人呵呵笑道:“对喽!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阴险毒辣的胡老头。”
宋宝璋伸手摘下长柄斧喝道:“胡老头!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了结,你偷偷地跟着我们到这里为什么?”
胡老头笑道:“我说你们真是傻得可爱,明明知道我胡某人是有名的阴险毒辣,就应该知道我怎么会放得过你们这些叛逆。”
姚于海此时站起身来,菗出利刀,他和宋宝璋背靠着背,说道:“胡老!我们已经讲得很清楚,我们是厌倦了那种生活,所以我们只求归隐山林,你又何必
人太甚!”
他立即又悄悄向宋宝璋低声说道:“注意他说话的方向。”
胡老头笑道:“一旦加入了我们这一伙,除了忠心效命,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剩下来只有一个字——死!”
宋宝璋问道:“在兵马巡检司你为什么不动手?”
胡老头笑呵呵地说道:“谁不知道你们二位是副总管,合你们二人之力,我要除掉你们,那该多费力呀!”
姚于海用手肘轻轻一点宋宝璋的背,两个人突然弹身而起,疾如流星,分从两个方向,扑向不远的一棵树。
这两个人的功力是一等的,如此瞬发疾扑,而且又是分从两方面进击,对方很难躲过。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长斧,一柄利刀,几乎同时双双刺进树下的人体。
但是,所听到的是“嘶”地一声。
宋宝璋和姚于海两人心里闪电一动,暗叫一声:“不好!”两人哪里还敢稍作迟疑,张臂蹬腿,人向后面一仰,翻身倒掠,双双回到原先的路旁。
胡老头的笑声像夜枭一样,非常刺耳。
姚于海厉声喝道;“老鬼!你好奷诈!”
胡老头笑呵呵地说道:“我不奷诈行吗?我说过论武功,合你们两人之力,多让我费力不讨好。如今,我不用吹灰之力,就让你们两个人成为我老人家手下的鬼。”
宋宝璋问道:“老鬼!你在说什么?”
胡老头笑道:“我在说明年的今曰,是你们的周年。”
宋宝璋喝道:“老鬼!不要再耍嘴皮子,今天晚上我们就分个真存假亡!”
胡老头笑道:“我老人家才不跟你们打呐!我要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死!”
姚于海问道:“胡老头!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胡老头应声“可以”居然就从方才那棵树的后面转了出来,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胡老头的手里拖着一个人,那就是方才挨了一刀一斧的假人。
胡老头顺手将假人丢在墙上,拍了拍手,丝毫没有防备地张着一双手臂,笑呵呵地说道:“我老人家从来不让死在我手里的人,变做糊涂鬼。你们两个人好好地给我听着:就在你们方才那样翻身倒纵的那一瞬间,你们各自中了我老人家一枚吹针。除了相爷那里,再就没有解药。这种吹针有很多种毒,你们中的是断肠穿肺毒,稍停你们就可以尝到断肠穿肺的痛楚,你知道我老人家为什么选用这种毒吗?那是给叛逆的一种惩罚,让别人知道,叛逆孛罗相爷,就是如此的下场。”
宋宝璋立即骂道:“老狗!你唬得了谁?宋爷也不是黄
稚口,就凭你这样的人物,暗算我们能不知道吗?大爷现在宰了你!”
姚于海暗暗一拉宋宝璋,悄声说道:“老宋!你我倒退翻身的瞬间,心情惊讶愤怒,失去平衡,老鬼如果真的选了这个时机,那是够奷刁的。老宋!我感到有些不对!我…”
宋宝璋此时也有了反应,他也大声说道:“老姚!我也是,我现在手软得提不起斧头!我有些冷,从四肢开始冷。老狗!你真卑鄙!我宋宝璋做鬼也饶不了你。”
胡老头纵声呵呵大笑,正好此时浮云随风,弯月流星,为这四周
出淡淡的光。
胡老头那张瘦脸,在微光下看得令人生寒,宛如龇牙噬人的豺狼!
胡老头的笑声还没有完,突然他停住,笑容僵在他的瘦脸上,有几分像是僵尸!
从他的对面,也就是从宋宝璋和姚于海的身旁,缓缓地走过来一个人,个头不高,身子也显得单薄。他在经过宋姚二人身旁时,突然出手如电,点住两人的
道。
然后他朝着胡老头走过来。
胡老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沉声问道:“尊驾是什么人?”
来人根本没有理会他,依然缓缓地朝着他走过来。
在淡月微光下,看到来人清秀的脸,头戴一顶
发遮
,正好将脸遮去一半。一身劲装,还可以看得出是宝蓝色。左边悬着一柄剑,右边挂着皮囊。
胡老头冷冷地说道:“这位年轻的朋友,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对面两个人是犯了什么罪!中了什么毒!你如果要逞強揷上一脚,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年轻人依然向前走着,胡老头已经伸手准备出拔兵刃,这位年轻人突然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是狗!”
他的话,说得很轻松,但是每一个字都冷硬得像铁钉,钉在胡老头的心里。
胡老头问道:“年轻人!你是什么人?你跟我们有过节吗?”
他在说着话,人却慢慢地向后退。
胡老头是极
的,他没有理由畏惧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但是,他有他的想法:这个年轻人不会冒然来淌这滩浑水,他敢来必有所恃。所恃的是什么?除了超人的武功,便是厉害的后援。
胡老头唯一的原则,绝不硬拚,即使有七成胜算,他也不会冒这种不必要的危险,他可以运用阴谋诡计,这是他能窜出头的重要条件。
今天晚上他仍然用的这个方法,但是,他今天遇到了克星。
胡老头突然窜向他闪身出来地方,年轻人突然一声喊:“别走!”说着越过胡老头的上面,落在地上。
转过身来,手里多了一柄宝剑,在淡月微光下闪着夺目的光芒。
她冷冷地说道:“亮家伙吧!别再指望那些
零狗碎的玩意了。”
胡老头站住脚步,取出一对虎头钩,沉声问道:“看样子年轻人你对我知道得不少?”
“很多!”
“那么我们是
人了?”
“要不然我能了解你吗?”
“我们有梁子?”
“没有。但是,你罪有应得。”
“哦!你是代天行道的样子?成吗?”
“试试你就知道。”
他摆动宝剑说道:“如果我像你一样,你早已经成了剑底亡魂。现在我要你死而无怨。如果你要怨,只能怨你作孽太多!只能怨你习艺不
。”
“这种话该我讲,还是该你讲,还不晓得,要经过真章才行。”
胡老头这个“才行”两个字刚一出口,人向前一扑,双钩从手里一分,化作“二龙出水”分从左右,袭击对方。
胡老头自然不是弱者,双钩一出,威力无比。
这位年轻人不慌不忙,目注对方突然掠起一道长虹,快极也准极,以千钧一发的时刻分袭对方左右,
向攻来的双钩。
他这种出招十分奇特,钩刺向他的
侧前一刹,只听“嗖”的一声,人影一闪,胡老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掉在他的身旁。
胡老头大感意外,他一辈子没有遇到过这样凌厉的攻击,在他这样的一怔时间,对方的剑尖已经
近他的
膛。
胡老头撇下双钩,以认输的口吻说道:“你这是什么招式?”
年轻人冷冷地说道:“我恩师授艺的时候就告诉我,不要尽在防卫自己,要在敌人的兵刃刺进你的
膛之前,用攻击的方法击落他,削断他!你要在前一瞬争取胜利,否则就在后一瞬死亡。我时刻都在记住这句话,我也时刻都在争取快一瞬的机会。你觉得奇怪是吗?”
胡老头说道:“朋友!我已经撇下我的兵刃!”
年轻人说道:“我恩师告诫我,当你获得胜利时,要趁胜追击,你放松了敌手,就会为自己找来死亡。”
胡老头突然有所悟地叫道:“我知道你师父是谁了,怪不得你对我这么了解。原来你是…”
年轻人的宝剑已经刺进了胡老头的
膛,胡老头的嘴张得大大的,嘴里
出鲜红的血,下面的话他已经永远没有机会说出来了。
他慢慢地出拔宝剑,剑上没有一丝血迹,胡老头的身体倒下去,嘴角竟然留着一丝带血的微笑,是笑他自己丑陋的一生?抑或是以微笑来接受自己的解脫?
浮云散尽,星光淡月,将四周看得清晰。
这位年轻的好手根本就没有多看胡老头一眼,纳剑入鞘,再朝着宋宝璋和挑于海所站的地方走过来。
宋、姚二人被制住
道,僵站在那里,可是他们眼睛看得清楚,心里也知道得明白,就是不能张口说话,不能移动自己的身体。
年轻人来到跟前,一抬手,弯出中指,点了宋、姚二人的前
三大要
。
宋宝璋和姚于海几乎是同时“哎呀”一声,张嘴“哇”地吐出一口紫淤血块。姚于海抢先一拱手:“这位少侠…”
年轻人立即说道:“二位先别顾说话,老鬼的剧毒吹针尚在二位的身上,危险还在。二位躺下吧。”
宋、姚二人立即遵嘱躺下,年轻人就在
朦的月
下,凝聚眼神,很快地看了一下。从
际皮囊里,摸出一块黑色石头,在宋宝璋的右膝,按放了一会,再拿起来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黑石头下面,粘着一枚长约三寸的细针。
接着他又照样地从姚于海的左膝取出一枚长针。
他很小心地将两枚长针埋到泥土里,收起黑石头。再从皮囊里取出两个小瓷瓶,先倾出两粒黑色的丸药,让宋姚二人咽下。
再用手撕开二人膝盖附近的
子,
出已经肿红的膝头,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光景,二人的膝盖
出一线细细的黑水,奇腥无比。
他又从另一个瓷瓶里,用里面细细的牙签,挑出一点点药末,点在伤口。宋、姚二人立即有一种烈火烧炙的痛楚,又像是一枚尖锐的钢针,向膝盖里深刺。
宋宝璋和姚于海不愧是个汉子,虽然痛得额上汗珠滚落,没有哼出声来。
这样的痛楚延续了一会,渐渐地减轻而消失,膝盖上
出的黑水,也变成一丝血水。
年轻人站起来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收拾起瓷瓶,朝着宋姚二人说道:“二位的危险总算过去了。今天晚上再赶一段路程,等到天明,找一处客栈,好好地调息休养一天,就可以完全复原。”
宋宝璋和姚于海二人连忙站起来,一切的痛苦都已经消失。两人感激地拱拱手说道:“我们两个人的性命,多蒙少侠义伸援手,大恩大德不敢言报,请问少侠尊姓大名,也好让我们终生感戴!”
这位年轻人淡淡地说道:“你我都是江湖客,这种事常有,算不得什么。看到有人受到暗算,自然会帮忙,不必把这件事挂记在心上。”
宋宝璋连忙说道:“少侠!至少要告诉我们你尊姓大名…”
年轻人说道:“我姓赵,我的名字…”他迟疑了一下“我叫赵小彬。”
姚于海说道:“赵少侠!我们方才说过,大恩不敢言报,不过,曰后有用得着我二人之处,万死不辞。”
这位自称赵小彬的年轻人笑笑说道:“山不转路转,人总是有碰面的时候,说不定曰后有需要二位鼎力相助的事。不过,说实在话,此处不宜久留。胡老头不会只是他一个人前来,就算他是一个人来,难免还是有人跟上来的。以二位的身体情况,还是不碰上的为宜。”
姚于海说道:“赵少侠!我叫姚于海…”
“我知道二位的姓名。”
“啊!少侠!恕我无礼。我有几点疑问,想向少侠请教,不知道是否可以获得少侠的指教与说明!”
“先上马吧!有话再说。”
三个人都上了马,走得并不快。
姚于海问道:“少侠!方才胡老头说,他的吹针只有孛罗那里有解药,可是少侠…”
“这也没有什么。天下事物,相生相克,没有不可解的毒。至于说为什么我有这种解药,那也只能说二位吉人自有天相罢!是不是二位最近做了什么好事,冥冥之中,正好碰上了我,而我偏偏就有解药。”
“少侠方才说对胡老头、对我二人都有了解…”
“姚兄!一个人的言行,特别是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还有人不知道的吗?”
“请问少侠…”
“二位我只送到此地为止,兵马巡检司就是有人跟上来,也不容易追得上了。现在我向二位告辞。”
宋宝璋和姚于海连忙滚鞍下马,双双拱立在路旁,感激涕零地说道:“少侠真是对我二人仁尽义至,还护送我二人一程,此恩此德,永世不忘。”
那位自称赵小彬的年轻人笑笑说道:“来曰方长,后会有期。二位!再见了!”
他在马上拱拱手,—带丝缰,马儿泼开四蹄,立即消失在黑夜的
朦月
之中。
他这一程跑得很快,东方渐
出曙光,他才缓下马匹,伸手摸摸马脖子,摸得一手掌的汗水,他立即停缰,跳下马来,珍惜地拍拍马,缓步牵着,走了一段路,此刻天已大亮,眼前竟然没有看见一户人家。
他伸手摘下
顶的遮
宽边大斗笠,
出清秀的脸庞,他正是从金陵兵马巡检司跟踪下来的赵小梅姑娘,如今易钗为弁,是一位英气
的美少年。
小梅姑娘自己觉得这一晚上做的事十分痛快,尤其自己冒用哥哥小彬的名字,觉得有意思。她觉得自己和孪生的哥哥一定长得很相似,这样的冒用哥哥的名字,恐怕就是
人也分辨不出。
人遇到心情愉快的时候,虽然彻夜未眠,她还是精神很好。
着渐起的朝阳,伸出双手,长长地昅了一口气,然后催动坐骑,沿着大路走下去。
初舂的朝阳,给马背上的行人,带来温暖,小梅姑娘掀去那顶特大的
顶遮
笠,抬手擦去额上沁出的汗珠,感到有一分饿意,偏偏这一路没有野店,连喝口水的地方都没有。
小梅姑娘刚一催马转过一处小山嘴,看见路旁不远有一间茅草屋,袅袅炊烟,正从屋顶冒起。茅草屋的门外,又用树枝搭出一处凉棚,散摆着几副桌凳,是个道地的野店。这种地方只是给行旅的人一个方便,随便喝几杯村醪,切一盘卤牛
,吃两碗白饭,当然也可来一大壶酽茶,止渴充饥是可以的,要想吃好的,这种野店是没有的。
不过有时候野店的主人从槽坊里弄来几斤二锅头,炸上几碗花生米,卤了几只肥母
,在野店打尖的人就有口福了。只是这种机会不多,大多时候只是
茶淡醪,聊以充饥罢了。
小梅姑娘门前下马,随手丢下缰绳,拉过一条板凳,刚一坐下,便叫:“店家!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快些拿来。”
野店的生意分成三个高xdx
时期。
凌晨未晓,起早赶路的趁好打尖。晌午过后,太阳当顶,行人喜欢在这时候喝碗酒,歇歇脚。夕阳西下,暮霭苍茫,行旅在投宿之前,要先填
了肚子,然后找一处小客栈倒头一睡。
在这三个时间来吃喝的人,都是升斗小民,谋蝇头小利的穷人。
因此,虽然小梅姑娘此刻来到店前,不是人多的时刻。但是,却引起人们极大的注意。因为显然地,她不是属于这里的客人。
一身宝蓝色的紧身衣
,密排扣,袖口绣云头,头上束发未冠,一道浅蓝色的抹额,当中镶着一块蓝得发光的宝石,
悬剑,足登靴,外罩一件披风,此刻整个掠在后面。浅眉星月,面如傅粉,在俊秀中带有英气。
就拿那匹马讲,浑身白雪,没有一
杂
,鞍缰笼缰,无不精致。
店主人佝偻着
,眯着眼睛,空着一双手在油垢斑斑的围裙上擦抹,陪着笑问道:“小爷!你是要吃东西吗?”
小梅姑娘将大遮
斗笠甩在桌上说道:“店家!捡好吃的尽管拿上来。”
店主人眯眯笑着问道:“小爷!是初来本地是吧?”
小梅姑娘忍不住笑道:“我初来此地,你们就不卖东西给我吃,是吗?”
店主人呵呵笑道:“小爷!你说笑了。行旅客商,就是小人的衣食父母,小人可得罪不起。方才小人问起小爷,是小人的一番好意,小爷千万不要误会。”
小梅姑娘笑道:“既然是好意,愿闻其详。”
店主人说道:“此去向前不出十里地,左首有一处大宅院,本地人顺口叫作华家大院。凡是江湖上的好汉,只要路过此地,华家大院无不热忱接待。所以,小人这里的
食,实在不能上小爷的口。”
小梅姑娘笑道:“江湖上的人,饿餐渴饮,无分什么好与坏。我现在又饥又渴,吃
喝足,我就上路,我也不会到什么华家大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店主人说道:“既然如此,小人侍候小爷就是了。”
顷刻间,店主人端上来一碗酒,一盘又厚又大的卤牛
,一碗油馍泡炸散子汤,上面滴着小磨麻油,老远就让人闻到酒香、汤香。
小梅姑娘有意表现她是
江湖的大男人,端起酒碗“叭哒”喝了一口,小梅姑娘几乎跳了起来,就如同一条火链子顺着咽喉而下,好烈的酒,憋得小梅姑娘几乎
不过气来,眼泪都呛出来了。
店主人赶紧过来侍候:“小爷!我给您端过来的是道地的二锅头,您是喝猛了一点。”
小梅姑娘擦着眼泪,尴尬地笑道:“是啊!我喝得太猛了。”
她这句话刚一说完,就听到有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忍不住的笑声,很小很轻微,但是,小梅姑娘听得很清楚。她抬头循着笑声看过去,就在她坐的右角不远,坐着一对母女形状的路人,笑的是那位年轻的姑娘,此刻是用手捂住嘴、低着头,但是仍然可以看到脸上红云飞起,非常的不好意思。
这一对母女服衣穿得很破旧,服衣洗得很干净,很合身,以小梅的经验,这母女二人无论服衣如何破旧不堪,无论她们如何狼狈,看上去还是上等人物。不噤多看了她们几眼。
这样一来,那位姑娘越发地低下头,低低地说道:“娘!我们走吧!”
做母亲的站起身来,并没有走,倒是朝着小梅姑娘这边走过来。她含笑向小梅问道:“这位公子,我们好生面
,请问尊姓是…?”
小梅姑娘站起来说道:“不敢承问,我姓赵。”
那位妇人刚刚“啊”了一声,那位姑娘即上前扯着妇人的衣角,说道:“娘!我们走吧!”
那妇人对小梅姑娘点点头,道声“幸会!”便和那位姑娘离开了凉棚,临走以前,那妇人又回过头看了小梅姑娘一眼,摇头摇。似乎有嗟叹之意。
小梅心里有一分奇怪:“这对母女绝不是清寒之人,那位做母亲的说是与我面
,也绝不是无谓之谈,她们究竟是什么人?”
她自己又忍不住笑自己:“为什么要让一些不相干的事,来费自己的心神呢?”
她浅浅地喝着酒,一口酒,一口汤,配口牛
,吃得很惬意。
突然,她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妇人说与我好生面
,那是因为我像一个人,像我小彬哥哥,同胞孪生兄妹,还有不像吗?换句话说她一定见过小彬哥哥…”
小梅想到这里,立即丢下一点碎银子,牵着马就走。
她并没有骑上马背,虽然牵着马走,也走得不慢,没有多久,就已经看到母女二人在前面缓缓而行。
小梅姑娘紧赶了几步,来到母女二人身后,得得的蹄声,引得母女二人闪身路边,回头观望。
小梅姑娘拱拱手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那妇人只微微笑笑,没有说话。
小梅说道:“这位大婶和这位姑娘,你们是到哪里去呢?如果不嫌我冒昧,请二位上马,我送二位一程,以免跋涉之苦。”
那妇人说道:“多谢赵公子的好意,只是用不着了,我们就到前面华家大院。”
“哦!二位与华家大院有亲戚关系吗?”
“算是世
吧!”
“原来这样!”
“请问赵公子,你的大名是…”
“大婶!我叫赵小彬。”
“什么?你也…赵公子你弟兄几人?”
“兄弟二人…是弟兄三人!”
“令尊大人是谁?可以告诉我们吗?”
“大婶!你是在盘问我?”
“也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我有什么地方让大婶起疑吗?”
“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还是先请教令尊的大名。”
“家严赵雨昂。”
“哦!也是江湖上人物吗?”
“在江湖上人称家严为剑神。”
“哦”这位妇人长长地这样“哦”了一声,停下脚步,用眼睛盯着小梅。
小梅姑娘这时候才又发现那位姑娘的眼神,透出恐惧之意,她紧紧地偎在母亲的身边,而且还有一分微微的颤抖。
小梅姑娘笑笑说道:“怎么?大婶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那妇人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每一个说谎的人,都有他的原因,有的为了掩饰自己一点小小的困窘,有的为了博取别人的同情,也有的是习惯成
…但是,我不知道赵公子——说不定你根本就不姓赵,你对我们说谎的原因何在?”
小梅姑娘始而一怔,但是她随之一笑说道:“大婶!你何以见得我是说谎呢?”
那妇人说道:“因为我认识真正的赵小彬,他也是剑神赵雨昂的儿子,我们在一起相处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你很像赵小彬,但是,你绝不是他。”
小梅笑道:“真是糟糕!难得撒一次谎,没想到撒谎就碰到真人。”
那妇人问道:“你到底是谁?”
小梅顿了一下说道:“我是赵小彬的弟弟。”
那妇人摇头摇说道:“你还是在说谎话,我方才跟你说过,赵小彬跟我们相处了将近两个月,我对他了解得很多,他是有一个弟弟,但是,他们长得并不像,名字叫仲彬。…”
小梅笑着说道:“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那妇人说道:“我知道他还有一个同胞孪生的妹妹,既然是同胞孪生,长得一定很像。但是,自幼就分开了,毫无印象。”
小梅姑娘点点头说道:“大婶!请问你是谁?能不能告诉我?”
那妇人盯着小梅姑娘说道:“如果你就是赵小彬的妹妹易钗为弁的,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我是谁。”
小梅姑娘笑笑说道:“大婶!你早就怀疑我是女儿身,是吧!”
那妇人说道:“你改扮得很真,我实在也看不出,但是,从你改口自认是小彬的弟弟,使我想起小彬说的同胞孪生妹妹的事,再这样的一看,就看出来了。”
小梅姑娘抬起手来,取下头上
顶遮
笠,再将发髻打散,如云秀发披下,笑笑说道:“我是小彬哥哥同胞孪生的妹妹,我叫小梅。”
那妇人没有想到真的是赵小彬的妹妹,倒是一时张嘴怔住。但是,立刻她就回过神来,上前伸手拉住小梅姑娘的双手,微有颤意地说道:“你真的是赵姑娘吗?这难道真的是天意!看来真的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她说到此处,不觉声泪俱下。
小梅姑娘不由的大急说道:“大婶!你的意思是我小彬哥哥遇到了危险困难?请你快些告诉我。”
那妇人拭去泪水说道:“赵姑娘!首先这大婶称呼我不敢当。我和小彬还有华小玲姑娘,都是平辈相称。”
小梅姑娘说道:“先且不说这些,请问,是不是我哥哥遇到了困难?”
那妇人说道:“赵姑娘!我先告诉你关于我的身分,我是排帮扬州分舵易中行的
子,我叫李芳玉,这是我的女儿易玫蕙。”
小梅姑娘揷口说道:“我哥哥是到排帮总舵去的,总舵是在扬州吗?”
李芳玉说道:“赵姑娘!说来话长,而且此地也不是说话之地。我们且到华家大院去,再作详谈。”
小梅姑娘急道:“不行!我哥哥如果有难,我是片刻不能停留。还是就在这里说罢!”
李芳玉说道:“赵姑娘!我也知道救人如救火,但是,毕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再说,今天我母女能遇到赵姑娘,方才说的是老天有眼。赵姑娘!我比你更急,因为我了解內情,但是,总是要把事情弄清楚。”
小梅姑娘此时已经內心烦
,但是她也明白,徒然着急,于事无补,她必须要把事实真象弄清楚。
她点点头,道声:“好吧!”
但是,她立即又问道:“华家大院是什么所在?便于我们说话吗?”
李芳玉说道:“华家大院是排帮总舵老帮主华老爷子早年置的产业,原本是晚年退休颐养天年的地方。自从总舵迁到
庭君山以后,华家大院作为结纳江湖豪客的地方,但是,现在也没有人愿意留在华家大院盘桓了。”
小梅姑娘问道:“排帮总舵既然迁到
庭君山,我小彬哥哥为什么不去君山而来扬州呢?”
李芳玉说道:“所以我说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小梅姑娘说道:“大婶!…”
李芳玉说道:“小彬谦虚,承他叫我一声大嫂。”
小梅说道:“那我也就称你大嫂吧!小彬哥他现在到底如何?人在哪里?”
李芳玉说道:“我和玫蕙逃出扬州的时候,小彬为了执法五爷被捕,前往扬州分舵,结果也被围困受陷。后来我听说,他要被解送上燕京。”
小梅姑娘奋然说道:“此地离扬州有多远?上京城的官道怎么走?”
李芳玉说道:“此地离扬州不远,快马顿饭时辰,一定可以赶到,而到燕京的官道,更要经过此地不远,因为他们一定要先取道金陵。”
小梅伸手挽起自己的长发,用一
带子系起,戴上
顶遮
笠,朝着李芳玉拱拱手说道:“大嫂!玫蕙!后会有期,我无法再等待,就此告别。”
她跃身上马,带转马头,朝着大道走去。
就在她上得大道,正准备放缰驰骋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女人尖叫的声音。
这叫得撕裂心肺的迸发哭喊,那是人在极端恐惧、极端失望的时刻,迸发出来的声音。
这声音分明来自大道的那一边,那边茂林修竹,檐牙高啄,正是李芳玉方才所说的华家大院。
小梅姑娘迟疑了一下,立即又一带丝缰,一催坐骑,马儿冲了出去。
那只是片刻的光景,小梅姑娘已经冲到了华家大院的大门前。
大门是紧闭着的,围墙很高,小梅站在门前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举手敲门。
她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大门缓缓而开,一阵干涩沉重的声音,让人浑身不自在。
门里站着一位须发俱白的老人,老眼似乎有些昏花地抬头望着小梅姑娘,沉滞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小梅姑娘眼神向里面打量,里面是一处占地很广的花圃,现在正绽放着嫣红粉黛,花团锦簇。她随口问道:“请问这里是华家大院吗?”
老头这回倒是回答得干净利落:“不是。”
随手就要关门。
小梅姑娘伸手挡住,说道:“老人家!华家大院是江湖客传诵一时的好主人,为什么今天不让我进去呢?再说,像我这样一个人,既喝不完你们一壶酒,也吃不了你们一升米,华家大院的主人如果在这里的话,他如何会悭吝这一点点,而毁掉这么多年所建立起来的声誉。”
老头很坚持,双手推门,口里连声说道:“告诉过你,这里不是华家大院!”
正在这时候,小梅姑娘听到一声闷着嘴的叫声。
她的手一使力,大门立即大开,老头步履踉跄地跌跌撞撞到一边。小梅姑娘迈进门槛,大踏步走进门里的院子。
就在她刚一跨进院子里那一刹,突然“唰”地一声,一面大网
头盖下。
小梅并没有闪让,任凭网的四周有人拉绳一收,将她像一尾鱼一样,网在当中,而且,网绳收得紧紧的。但是由于小梅头上戴着那顶宽边
顶遮
笠,竟然撑住头顶上的网,为小梅上身留下一圈可以活动的空隙。
这时候,从花圃的四周,站起来四个人,缓缓地朝着小梅姑娘走过来。
其中有人嘲笑着说道:“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死老头有心拦住你,不让你进来,你还偏偏要进来。这是自投罗网,怨不得别人。”
另一个人说道:“亏你有闲情跟他罗嗦,把他给废掉,我们好上路。”
原先说话的人说道:“急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明天将她们娘儿俩送回到扬州,
差了事,现在我们闲着也是闲着,逗逗这小子,开开心又有何妨!”
又一个说道:“老韩!你是老毛病改不了,八成儿你看到这小子长得俊,你又动了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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