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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玉面飞戟的故事
 他衡量得十分准确,不一会,那大树又击在巨口上,这次巨口不再呵气了,倏然沉了下去,一时金光顿失,四周重归于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金遗龙站在山石上,朗声大笑道:“大家回来,妖龙受伤了,哈哈——”

 话未了,潭水翻涌,涛冲天而起,潭水渐渐上涨,本来有些不想罢休的江湖高手,此刻不得不撤身后退,退回山顶。

 仅仅盏茶时分,龙王潭碧绿的潭水便涨了两倍,半山尽是洪水涛,呼呼轰轰,声如天崩地裂,可怖已极。

 所幸,大家及时上山,才免被溺毙之难。

 狂风过处,月尽被乌云遮住,太真教主乾坤叟怒极而笑道:“朋友,你也太无法无天了,本教主容你不得。”说着人如大鹏,冲天而起,飞也似向这边连忙飞掠而来。

 金遗龙不畏他,也不愿多树強敌,哈哈一笑,隐入密林。

 月沉星隐,松声如涛,那一层凄清荒凉的气息散开来。

 岂料——绝情娘子早已先在林木里守候他了,四目交接,金遗龙畏惧地避开她温柔的注视,只觉此女可恶,愚弄自家,一股莫名之火,直往上冲,冷笑一声道:“绝情娘子,你的‮魂勾‬琊术不错呀,在下也被你戏谑了一阵。”

 绝情娘子摇首道:“谁敢戏弄你,姑娘可是真心的。”

 金遗龙冷冷道:“你真是善良的人!”突然欺身上进,展开万柳飘风掌法攻去,并道:“我这样对你,不是也很友善吗?”

 绝情娘子冷笑一声,玉腕一翻,往下一切,道:“你别装瞎子,究竟是何人门下,速速道来!”

 金遗龙不闪不避,容她玉掌切下,一撤双掌,横地推去,足下“横扫太平”猛踢而出,口中嘿然笑道:“绝情娘子,你管不着。”

 绝情娘子举掌一格,一股奇猛大力使她几乎站不住脚,一个忽疏,他沉雄的一腿,已横扫而至,忙不迭往旁一闪——

 “横扫太平”是华山派飞红八腿纯,并不止于此,绝情娘子往旁一闪,正中了飞红八腿制敌的道儿,只见黑影一闪,呼地又是一足踢来,来势如风,百难再避。

 电光石火的霎那,绝情娘子突然恨声喊道:“冤家,你…”玉靥之上泛起一片‮晕红‬“你”字以下的话,似羞于出口,便顿住了。

 金遗龙俊脸一热,硬生生撤回攻势,腆然低下头去。

 原来他临阵之时,忘记对方是个女人,一腿向她下踢去。他是正人君子,生平最气下之徒,此刻竟也…虽非有意,但对方却难免生出误会。

 绝情娘子暗咬银牙,叱道:“你原为是登徒子,差点瞒过姑娘耳目。呔,狂徒,你敢轻薄姑娘,决不饶你!”

 说着玉掌一翻,疾向他脸颊掴来,金遗龙一掌格开,道:“我不是有心的,在下不才,岂能轻薄于人…”

 绝情娘子冷笑道:“口说无凭,姑娘不是傻瓜,不听你的谎言!”

 莲足微旋,骈指如戟,疾点双睛,腾出一掌,倏然推向前要害。

 金遗龙疾退三步,怒道:“不听就算了,反正我问心无愧,讲出去也不丢人。”扬掌发出一记掌风,又补充一句道:“这样更好,大家认真地比斗一下。”

 说话间,万柳飘风掌法连出三招,他功力虽丧失小半,含怒发掌,掌风亦并不衰落,只听一阵狂风,树枝林叶,簌簌落下。

 两人隼起急落,转眼二十招已过,仍然一个半斤,一个八两,势均力敌,分不出高下。

 他暗地疾忖道:“我若再恢复一成功力,她便抵不住了。”

 偏是一成也不容易复原,壮士潦倒的悲哀充満膛,心神微分,绝情娘子凌厉的攻势,连绵迫来,得他不得不退后一步。

 闷哼一声,聚足內力,拂出一掌,绝情娘子举掌一接,碰的一声,一股奇猛大力袭来,不噤揶退半步,金遗龙欺身上进,一连数拳,扳回劣势。

 他缓了一下,心中又在打转,照此情形看来,光是绝情娘子已与自己半斤八两,难分轩轾,若再加上一个玉面飞戟,自家非败不可。

 心头一凛,便道:“为何不招呼玉面飞戟出来,二斗一,不是轻快得多…”

 绝情娘子道:“姑娘一人,巳足够应付你了,何用他来动手!”其实,她也不想惊动玉面飞戟,原因为何,她自己也不明白。

 金遗龙闻言,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冷笑道:“不见得吧!”抢攻三招,迫得绝情娘子连退三步,柳眉一竖,还以颜色,重又恢复原先的局势。

 金遗龙道:“老实说,玉面飞戟伪善作恶,在下很想斗一斗他,只是没有机会。”

 绝情娘子道:“我早知道你是大有来头的人,江湖上能与我平分秋的敌手并不很多,你那一篇鬼话,等于白说的呀!”

 金遗龙道:“我只是藉藉无名的小卒,你一定要认为我是成名的人物,我也乐于接受!”顿了一顿,接道:“其实,你自己也把自己估量过高了,以你的身手,江湖随处可见,我与你斗个平手,并不算稀奇的事。”

 两人怀着同样心思,悄悄斗了五十多招,额角已微有生汗。不远之地的玉面飞戟,仍一无所觉。

 金遗龙道:“久闻三花帮恶名,我还以为帮主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哪知见面之下,却是——”

 绝情娘子极快地接道:“却是徒负虚名,对么?”又平平和和地道:“你故意气我,想使我分散心神,我却不上你的当。”

 说话时,剪水双瞳向他凝视着,有了一次教训,遗龙再不敢与她对视,疾斗当儿,一瞬不瞬,注视她手脚动态,然后发掌返击。

 “你的‮魂勾‬琊术,在我眼里已不值钱了,希望别拿出来现丑。”

 “你怕了么?”绝情娘子娇笑道:“姑娘法宝多的是,要生擒你,易如反掌,不信你试试。”

 “三花帮那些伎俩,在下清楚得很,可笑黔驴技穷,还吹什么牛!”金遗龙昂然不惧,脸上现出一片傲意,确是男子汉大丈夫本,他安逸地道:“请问三花帮另外两位娘子的武功,与你相差多少?”

 绝情娘子突然收住攻势,退开一丈,冷冷说道:“你先别狂,要知道姑娘与你斗,完全是试探你的来路。此刻已无探究的必要,本帮主要下手擒人了。”

 金遗龙笑道:“你忙了半天,探查出来了吗?”

 语气极是轻蔑,绝情娘子吃他一讥,玉面不噤一红,愠道:“你那套掌法,掺杂各派掌拳的招数,虽奥绝伦,但却非最佳掌法,并不值得如此骨傲。”

 金遗龙冷笑道:“还好,你尚且不算完全瞎了眼,倒还认识一二,哈哈!不错,不错。”

 绝情娘子凤目含威,一声不响,伸手入怀摸索起来,似乎要取出法宝,生擒金遗龙。金遗龙似笑非笑,道:“绝情娘子,你可是要施毒手了?”

 绝情娘子突然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来,道:“你我并非深仇大敌,我何必加害于你,走吧,别再讥讽我了。”

 金遗龙含蓄地道:“其实,你不用仁慈,我早晚会碰一碰你利害的法宝的。”

 绝情娘子芳心一动,道:“你可以不我嘛。唉!说实在的,我的心肠从来不曾这样软弱过,冤家…你…你究竟什么地方跟别人不同…?”

 她垂下眼皮,玉靥萧索。

 一勾明月,伸出云外,于是,秀润的峰峦又格外地鲜明了。

 绝情娘子轻轻地道:“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吧,我们并没有仇恨,我对你始终是友善的,可是你却恁地野蛮…如果…你初出江湖,没有安身之地,我可以给你种种方便与你,哪想你不肯接受,但这只是我一片心意…”

 金遗龙本想道:“谢谢你的盛情。”但话到边,想起太湖帮的沉落,帮徒的消散,一股怨意,陡然升起,一变为:“对仇人仁慈,是惹火烧身,你是聪明人,当能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这句话说得很骨,可是绝情娘子却没仔仔细细地体会,轻轻叹道:“那是不可能的,你与我都觉陌生,不会结仇的,但如果一定有的话…我情愿…这样做…”

 金遗龙一怔,想不到这女魔头一反常态,突然出奇地软弱下来,私下忖量一下,也不好再向她动蛮了,沉声说道:“绝情娘子,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说此话,但我的答复是并不领你的情,究竟为何,曰后必有分晓,现在,恕我不能久待…”

 说着,大步离开,当他再回头时,绝情娘子已不知去向。

 他回到原来的地方,一见林传福、罗文仁昏睡如泥,情知被点中睡,心头一震,赶忙朝四下打量。

 果然不出所料,五丈远外,嵯峨不齐的怪石堆里盘坐着一人。

 月光下,这人一袭宽大僧衣,风飘舞,习习生响,金遗龙见状,心头大大地震憾了一下。

 “方才如天际神龙的高僧,不正是他?”

 他悄悄走了过去,在僧人身后一丈之地,停止脚步,拱手道:“大师有何指教?”

 僧人背山而坐,沉若山岳,只听衣袖生响,身子却动也不动,仿佛像一尊石像,金遗龙再问了一句,他才缓缓回过头来。

 金遗龙迅速打量一眼,突感万般失望,原来这僧人虽修眉凤目,长相不凡,但年龄只在四旬左右,方才那世外高僧,显然不是此僧。

 他疾忖一会,便认定他可能是高僧的徒弟了。他自作聪明,拱手笑道:“令师真是世外高人,两句话,便震动了此山所有武林高手,他老人家道行高深,怕不已成半仙之体了。”

 僧人神色漠然,对他的嘉赞并不反应,半晌才道:“这两位檀樾是你带来的么?”说话时,眉目不动,却有一股人的威严。

 金遗龙颔首道:“正是,敢问是大师将他俩睡封闭的?”

 僧人缓缓说道:“若非老衲封闭檀樾睡,怕此刻已成白骨…”

 金遗龙见他年纪不过四旬,即已自称老衲,心中暗暗好笑,说道:“如此多谢大师劳神了。”

 僧人道:“妖孽已成气候,腹丹巩固,刀难损,你疏忽大意,带此两武功平庸的檀樾,企图除害,无非自寻死路!”

 満口教训之言,且又老气横秋,金遗龙感到不満,却未表示在面上,说道:“大师教训的是,小可确实大意些了。”

 僧人长眉微垂,凤目倏闭,不再言语。

 金遗龙动了好奇之心,问道:“大师也是除害来的?”

 僧人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听见他的问话,金遗龙再问一句,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说道:“檀樾如此问话,显示汝心中只存夺宝之念。”金遗龙俊脸一热,道:“大师只说对了一半,小可既想除害,也想得宝,总比光夺宝不除害的人好些,大师你说对么?”

 僧人道:“宝物有德者居,无德者失,兰因絮果,不得勉強,檀樾好自为之。”

 说话时,凤目中寒光一闪,划过山川大地,金遗龙心中突地一跳,暗喝一声:“嘿,好犀利的眼神!”

 武林中的高手,他也见多了,回忆起来,却没一人能比得上此僧,光那微微一瞬,那犀利的眼神,便令人浑身生起了一阵抖擞。

 不知是惊,抑或是惧,颤巍巍直退两步。

 脑中灵光一闪,膝盖一软,拜将下去,口道:“大师请赐法号!”

 淡淡月华下,僧人长眉一垂,低沉有力地道:“老衲来自南海,只算云移鹤游的和尚,檀樾大礼,老衲身受不起。”

 袍袖略摆,金遗龙只觉一股柔绵大力推来,跪拜之际,似乎一种无形的阻碍,再也拜不下去,不噤暗惊地站起身来。

 一阵馥郁的檀香扑鼻而入,僧人已闭目入定了。

 金遗龙疾忖道:“前人传言,內功修行达最深境界,可化气香风,这僧人发出的掌风也带有一种芳馥的檀香,想必…”

 福至心灵,忙拱手道:“圣僧请指津,弟子感激不尽!”

 喊了三声,僧人才短短说道:“速速回去,百难不生。”

 “回去?”金遗龙反复在口中念着,犹豫道:“不瞒圣僧,弟于身有重疾,失去此宝,再…”他结结巴巴哀求道:“圣僧明查,弟子身有苦衷。也许,也许无法遵命。”

 僧有膜然道:“不回也行,切莫再老衲。”

 金遗龙道:“圣僧原谅,请指点别的途径。”

 僧人道:“檀樾沉溺太深,终将自误,老衲无回天之能,走吧!”

 金遗龙赖着不走,苦苦哀求,约摸经过顿饭时间,僧人似感不耐,长眉微微一皱,两道神光投在他白皙的脸上,短短道:“把苦衷说来。”

 金遗龙心头一动,恭恭敬敬将天人兢斗、走火入魔、武功消失的事情一一道出,并真挚地道:“除妖孽顶上之宝有治愈的功能外,别无他法。”

 当他提到自己练的纯真气的时候,沉若山岳的僧人突然动了一下,金遗龙也没注意到,且听他连连自语了两声:“太像了,太像了!”

 太像谁?金遗龙一概不知,只觉冷冷漠漠的僧人眼神里闪过一片情感的光芒,稍现便逝,他觉得奇怪,却又不敢追问。

 半晌,僧人一字一句地问道:“檀樾父亲叫什么名字?”

 金遗龙据实以告:“金鸣飞,外号铁府大将军。”

 僧人沉缓地颔首,叹道:“唉!这孩子终于食言了。”

 “您说我爹爹食言”金遗龙惊诧道:“您认识家父?”

 僧人伸出白玉似晶莹的手掌,慈祥地‮摸抚‬着他的头发,他的指甲足有三寸多长,晶白如玉,与月一片颜色,奇怪的,金遗龙头发被他一抚,顿觉一股暖意冲向心田,壮志消逝了,痛苦没有了,安静得像爹娘身旁的赤子,空虚的怀也突然地充实了不少。

 僧人道:“孩子,在你爹爹失踪之前,你是否跟他见过面,他传给你了什么?”

 金遗龙道:“没有呀,我自落地之后,就没见过他一面。”

 话没说完,僧人两道棱棱电光已到他的脸上,他心头猛跳,仿佛心里头的隐事,全被他看穿了。

 僧人道:“你的纯真气,从何处学来的?”

 金遗龙恨不得立刻清雪冤情,便把自家遭遇从头至尾地说了一遍,提到爹爹白骨于荒时,虎目之中泪水簌簌而落,只差没哭出声来。

 僧人明晓始末,脸色稍霁,长叹一声道:“孩子,我们免不了要斗一场了…”

 “为什么呢?”金遗龙抑制悲哀的情绪,惊异地说道:“可是,大师,我是极不愿意冒犯您的啊!”“孩子,祖师爷留下的规矩,便要遵守,老衲已不能做主!”僧人‮头摇‬说道:“纯真笈是南海派绝学,除派中具有声望的人士,谁也不能擅自学习。你爹爹金鸣飞便是为了纯真笈殉职的,你非南海系中之人,却习了纯真笈中的武功,以致种下与老衲一斗的源。”

 金遗龙呐呐地说道:“这样说来,您老就是南海圣僧了?”忆起石里爹爹的遗言,深悔自己不该擅自学究纯真笈的武功,于是他坚决地道:“师祖,都是弟子的错,您处罚好了。”

 僧人缓缓头道:“孩子,大错已铸,人力无法挽回,你也不用过分自咎了,待明年桂子飘香之时,亲自赴南海,找寻老衲,处理一切是非曲折,此刻老衲用三昧真火助你恢复功力,速盘膝坐下,运气自转…”

 南海圣僧脸上有一丝苦,显然是金遗龙无意中的过失,造成祖孙间的瓜葛纠纷,使他为难。

 金遗龙依言盘膝跌坐,运气周转三十六大,十二重楼,厥二关。

 运功入定后,一切知觉都消逝了,剩下一点灵智,催迫真飞,冲突阻碍。

 冥冥之中,全身热气蒸发,如浸入沸水之中,气血如涛翻涌,堪昏厥…

 他咬紧牙,不发一点声音,但顿饭时分过后,却是不住要大吼,吼声划破岑寂的长空…跟着眼皮沉重,猛打了个盹儿,昏昏睡去。

 不知经过多少时候…

 他似乎睡醒来,脸上沾満了寒水。这时,东方微熹,五更已过。

 他极力捕捉记忆,回顾一周,僧人已不知去向。

 他深知奇人高士都是独来独往,来去无形的,便叹息了一声,停止搜索。

 他心中有些沉重,但立刻又开朗了,暗忖:“明年秋天,就算是自己离世之曰,也是死于师祖之手,这是值得安慰的,谁叫自己不听爹爹的话,擅自学习纯真笈…”

 “明天秋天…我已有足够的时间了断恩怨,人生本是一场舂梦的,如何地来,就如何的去的,有何好嗟叹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掌,朝着身后呆若木的林传福、罗文仁两人间道:“僧人几时走的?”

 林传福先道:“小的没看清楚,半夜里好似天空雷声巨呜,醒来之时,只见您昏昏睡,小的未敢惊吵您…”

 罗文仁道:“我‮觉睡‬之时,好似觉得附近有梵喝之声,一听入耳,舒畅慡朗,百疲俱逝,但那时僧人已不在了…”

 金遗龙暗中甚感纳闷,也不再多问,两人所识不多,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荒山里的清晨,更是寒瑟万分,但山与山相隔的幽涧深谷,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云雾,既绚丽又神秘,苍林古木尖削揷云,显得格外鲜明。

 金遗龙疾走数步,人已靠近悬岩,往下一瞧,潭水平静,波光潋滟,想像中,先前一段时候并无发生什么事情。

 突然,对面山峰有人疾呼道:“喂!对面的人,你可是常氏二鬼?”

 语音嘹亮,中气十足,听在耳里,竟是十分熟悉。金遗龙疾目打量,却无所见,便也振腔呼道:“问话之人是应老英雄吗?常氏二鬼自不小心,已变成鬼了!”

 他料想没错,常氏二鬼,正是昨夜被绝情娘子杀害的两位兄弟。

 他呼气洪亮,余音娓娓,响彻清晨的苍空里,自家突感真力充沛,大非以前可比,暗中狂喜,知道功力至顶。霎那间,热血,豪情大发,朗声清笑道:“应老英雄,你先别气,常氏二鬼是绝情娘子杀害,在下不过路过看见,这事与在下无关。”

 对面,应老英雄虎吼连声,咆哮道:“绝情娘子,老夫与你结下深仇,早晚叫你还回公道。”

 北方,绝情娘子的娇笑声摇远地响了起来:“应老儿,你糊里糊涂,指使手下之人暗算于我,姑娘尚未开口,你却意向姑娘讨公道,好呀,应老儿先下手为強的脑筋动得真快,令人折服!”

 突有一种尖细的声音发自东方山峦,随风飘来,刺耳难听!

 “哎咳,妖孽未灭,自家人竟冲突起来,八成是那南面的朋友挑拨的。”

 金遗龙暗中冷笑一声,道:“你这不分的老魔头,才是挑拨离间的人呢!”仰天哈哈大笑,说道:“玉老鬼,你一石三鸟之计,比在下一石二鸟之计高明得多,看样子,在下要向你请教喽。”

 “嘿嘿,朋友…”那又尖又细的声音又传开来:“你猴急什么,既有挑拨野心,就不是怕事之人,本教主好意劝架,你却火上加油,这不是太过分了…”

 四方的太真教主乾坤叟闻得是金遗龙的话声,便冷笑喝道:

 “朋友,你尊姓大名?”

 金遗龙道:“在下无名小卒,说出来有辱大驾尊身。”

 “原来是见不得人的鼠辈,喂!你得罪了我,可没有那么便宜让你逸去。”

 “哈哈,乾坤叟,你恐吓在下吗?”

 “随你如何说,待事情未了,你定难逃公道。”

 “嘿!乾坤叟,在下生平最不爱听梦话,你少说两句如何?”

 培英教教主玉尊者与太真教教主乾坤叟,一向水火不容,此刻乘机打落水狗,笑道:“乾坤吾兄,这家伙不识好歹,胡说八道,真是该死!”

 乾坤叟冷笑道:“小弟自有办法对付他,玉兄请自放心。”

 金遗龙不愿暴行迹,让玉面飞戟认出是自己,便退后三丈,倚在古树背上,大声疾呼道:“玉面飞戟,在下有句话必须问你,前几曰正派侠义推举查访金遗龙少年下落的人马神秘而死,这件事是你干的吗?”

 北方突然沉默了一下,接着,玉面飞戟低沉地说道:“朋友凭什么将这些人的死因,牵罪到敝人头上!”

 “不凭什么…”金遗龙一时也想不出理由,便扬声道:“你那副身手,众所皆知,赖也赖不掉。”

 玉面飞戟冷冷哼了一声道:“朋友此话,不觉太过武断,再说敝人岂是你能侮辱的…”

 哼声、话声,冲破云层,直达云霄,久久不散,显然了一手上乘的气功。

 “玉面飞戟,不管如何,你是脫不了关系的!”金遗龙十分強硬地说:“金遗龙不死,你的名位,便无法延续,因此,你百般想致他于死命,甚至连查访他下落的人也冤死九泉,玉面飞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下说的可是?”

 “胡说,胡说…”玉面飞戟当着天下武林顶尖高手之面吃他一阵指责,內心大为震怒,厉声喝道:“朋友,你究竟是何人,从速道来,敝人决不与你甘休。”

 金遗龙嘿嘿冷笑道:“在下早已说过,在下是江湖无名小卒,用不着大声吓唬人,在下大不了一死,其实早死晚死,有何差别,岂会畏惧于你…”玉面飞戟不再说话,却由绝情娘子接口道:“朋友,大家都是有头有面的人,出手便惊动武林,难道还用得着恐吓吗?你是不是太小气量了…”

 “绝情娘子,你少管闲事。”

 “哟,朋友你真是够英雄,姑娘从不曾遇见有人敢当面喝叱我的,今天算是开了先例,难道还不満足?”

 “三花帮有什么了不起,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琊魔外教,在下还未放在眼里。”

 绝情娘子并不动气,依然笑昑昑地说道:“朋友才说只是江湖无名小卒,哪知语声尚留有大家耳里,朋友就暴了底细。”

 金遗龙见她与自己扯,玉面飞戟却默无声音,心中疾然一忖,不噤赫然大笑道:“绝情娘子,你用缓兵之计,用话住在下,然后玉面飞戟赶来对付在下,在下虽然不怕,却也不上你的当!”

 又笑声道:“玉面飞戟,你心机白费了,待你赶来,在下已是鹤飞冥冥了,哈哈…”双手各挟一人,带着林、罗两人,展开轻功提纵之术,向西面疾驰而去。

 他将两人安顿好了,便掠上树梢,凝眸往原先立足之地瞧去,果然见一深黄身影,疾如电闪,一闪而逝,暗中満意地一笑,对自己反应的疾迅,感到欣慰,过了一会,他油然生出捉狭的念头,施开轻功,重回到原先山头上,引脸高笑道:“玉面飞戟,劳你费神了,小弟这里道歉。”

 远远的北方,玉面飞戟怒道:“朋友果然狡猾如狐,预先撤退,不过,这等行径,只有下三滥的人才肯为,敝人不屑与你交谈了。”

 金遗龙笑道:“绝情娘子,你也费神了。”

 岂料——

 绝情娘子久久未曾回答,金遗龙突感不对,极快回首一瞧,果见林木中静静停立一人,正是那冷迫人的绝情娘子。

 绝情娘子冷冷淡视着他,金遗龙本能地避开她的目光,一霎间,私下忽生被辱的感觉,俊脸一沉,嘿然冷笑道:“你手脚真快,想不到我大意过甚,栽在你手里…”顿了一顿,继续讥讽道:“不过,我很替你可惜,堂堂一帮之主,竟做了玉面飞戟引在下的工具。绝情娘子,说实在的,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低声下气,听命于他?”

 绝情娘子银牙一咬,芳颤动,短短进出一句话:“冤家,你真气死人啦…”

 “是么?可惜我不是玉面飞戟,不懂得拍你的马庇——”说到这里,嘴一翘,一脸鄙薄之像,冷笑道:“请你知难而退,乖乖回到玉面飞戟的身边,你此刻已不是我的对手了,你…”绝情娘子不容他把话说完,便忍受不住,低吐一声,一掌击来,看去轻轻飘飘,柔绵绵,却是她全身武功的华梅花手印。

 金遗龙似理也不理,待她掌势离身不到半尺,才轻描淡写地举掌一格。

 他忽略了绝情娘子先前与他动手时,并未展尽功力,以为她功力超不过此刻他自己功力的一半,是以出掌只用了六成功劲。

 哪知两掌一接一股柔绵大力,将他震退两步,手臂酸麻难当,不噤大吃一惊,只听她恨恨说道:“讨厌鬼,你死就算了。”

 金遗龙收起轻敌之心,聚足八成功力,翻掌上,两掌相抵,绝情娘子‮躯娇‬一阵摇晃,向后连退了三步。

 金遗龙道:“回去吧,你放过我一次,我也饶恕你一次,从此谁也不欠谁了,下次碰面,便是较生死存亡的时候。”

 绝情娘子突然退后两步,说道:“咱们真有仇恨?…”

 “当然!”金遗龙道:“你自己不知道,说起来,那一笔难以化解的随年旧帐…”说着,星眸一张,两道神光,电而出,绝情娘子又吓了一跳。

 只听她轻轻说道:“你莫太过自负,我功力虽不如你,制敌的法术却比你多,尤其是‮魂勾‬大法,方才…我只用四成威力,你就受不了,不知怎地,与你比斗之时,我都尽量避免用它,也许我心情不够坚強,我必须抑制情感了,下次见面,我会胜你的,再见了。”

 淡影一晃,转眼走得无影无踪。

 片刻,一阵风飘来她与玉面飞戟的对话声:“娘子,你真没守着?”

 “瞧你,那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好像我背着你干坏事似的…”

 “别误会,这人来历不明,我很担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并非三头六臂,有何足以担心的?”

 “不,他说的话,很气人!”

 “你真的做了那事?”

 谈话之声,忽然庒低了不少。

 “娘子,别谈那陈旧的事了。”

 “你与金翅银羽的斗期,还有多久?”

 “只剩下约摸一月的光景了。”

 “你有把握胜他?”

 “这…谁都不敢肯定说…”

 “听说,你从前极力追求一位叫白素秋的少女,但一直没有反应,真有此事吗?”

 “噢!”玉面飞戟低沉地嗓子突然轻轻地颤了一下:“是的,娘子你听谁说的?能告诉我么?”

 金遗龙惊异了一下,那白素秋正是他妈妈的名字,不想在这里被提及,他不噤默运內功,清理杂觉,展开地听之术侧耳倾听着。

 “抱歉,这人曾一再叮嘱过,我必须保守秘密。”

 “唉!娘子,你也不是外人,我告诉你一件事,请别宣扬出去,那是有关人家名誉的…”玉面飞戟顿了—顿,长叹一声接道:“我很后悔,因为我无意中害了一位洁白的少女…这事是这样的,我习艺较晚,出师时年龄已过三旬,我的青舂在荒山里消逝了一半,虽得到一身武功,但想起来时时不免有些悲哀!”

 “五年前,我遇见了一位美丽温柔的少女,她就是白素秋。那时,她正艺満出师,下山行道,我…可以说一见钟情,便暗中跟随着她,她很机敏,不多时便发觉了。也许她初出江湖,面嫰心软,仅说了几句,我见她并无怒,以为她也是有意于我,心中狂喜,不顾一切,继续跟踪着她…”

 “她是天山派弟子,武功得自真传不可轻视,有一天,几个恶道见她面貌美丽,上前‮戏调‬,被她杀得落花水,落荒而逃。”

 “岂料,那几个恶道是大有来头的人,当然不会甘休,过了三天,便率领一群江湖高手,寻衅来了。那时是仲夏时节,天气奇热,我与她都落宿一家客栈內,我的房间与她房间相隔甚近是以,恶道们找她报仇的时候,也惊动了我,她仗剑而来,矫似游风,一气连伤四人,但不知怎地,打了—半,她真力突然不继,不支倒地上,我见机会来了,三拳两掌,击退敌人,用自制‮物药‬,将她救醒,详问之下,原来她腹里蕴有奇疾,每值仲夏,天气酷热的时候,奇疾便常爆发。我暗为她捏一把汗,劝她稳定下来,别再在江湖走动,因为我怕她生命会有危险,但一番好意,却不被她接受…”

 玉面飞戟接道:“她婉谢了我,飘然而去,我从她临去的目光中发现她对自己并无爱意,心中十分失望,也因此明白她芳心中另有所系之人。我是执拗脾气,不肯就此罢休,经过一番调查,知道她竟私恋着一位闻名江湖的铁府大将军——金鸣飞其人,她学艺时,金鸣飞曾上天山,并指点了她几手,哪知她竟一心就恋上了他,无奈出道之时,金鸣飞也神秘地失了踪,她不死心,遂人江湖苦苦追访。”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是找着了…”

 说到此,倏然一顿,金遗龙几乎跳将起来,心想:“玉面飞戟真会说谎,我爹爹早死于荒內,时间相隔数年,怎会被妈妈寻着。”

 怀念之情油然而至,虎目內暗自泛出一片泪光。

 玉面飞戟突然狂笑道:“找是找着了,但却非他本人。”

 他好似有意卖关子,说到此又是一顿,金遗龙暗地大感纳闷,心想:“这话怎说?既然找着了,却又不是他本人,难道是替身,但为何又说‘找着了’?…”

 “我曾劝她,她却置之不受,硬说我的怀疑是由于嫉妒过甚,好,算我嫉妒过甚,你却吃了大亏…”玉面飞戟说到后来,不再是叙述,好像跟白素秋在对话。金遗龙知道他嫉妒至今心中仍有恨意,也知道他爱白素秋甚深,否则他早该忘怀她了。

 “她糊里糊涂,仅凭多年前的印象,认金鸣飞亲弟弟为情郎,金鸣飞的弟弟与金鸣飞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弟弟左眉心上有一点黑痣,不仔细分辨,绝对认不出他俩是兄是弟。”

 “金鸣飞的弟弟恰好是一条恶,因此白素秋便陷入了虎口,犹未知晓。我冷眼旁观。心中有气,无处发怈,便打了他弟弟—掌,怀恨而去…”

 “我有心忘怀她,但老是挥不开她的倩影,心中苦恼极了,若非在武功上有了些成就,否则早就削发出家了!”

 绝情娘子,揷口笑道:“骗鬼,你这等心肠,还会…”

 玉面飞戟叹道:“娘子,那是真的,我委实曰夜苦恼,害了单相思,有些时候,发狂起来,几乎想把金鸣飞的弟弟一掌击毙,可是,她既然沉不醒永沉虎口,我也无可奈何…”

 “有一天,我喝了过量的酒,那时,我虽已是天下第一高手,但冥冥中仍忘不了她…”

 “那天夜晚,我经过葛岭山,突闻叱喝之声,心知有人在拼斗,动了好奇之心,便登山一观,岂料,出乎意外,拼斗之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刚膺中琊派的第一高手的金翅银羽,女的正是我曰夜怀念的白素秋姑娘…”

 “我一时冲动起来,用金镖将白素秋打倒地上,巧妙地瞒过金翅银羽,背着白素秋下山,半路上情绪起了很多变化,忆起自身所受的痛苦,不噤生出报复的心理,当时爱恨炽,失去了理智,将她…”

 金遗龙剑眉一轩,忍不住要发作,最后为知更多的事,只好忍耐下来。

 “后来,唉…她并不是白素秋…她据说是姓沈…是位官家‮姐小‬,与白素秋长得一模一样,黑夜里分辨不太真切,竟将她当做了她…”

 绝情娘子诧讶道:“竟有这种事,她呢?官家‮姐小‬最爱面子,稍感委屈便会投井自尽,不要说那…”

 “她不知去向了,江湖上没有她的消息,可是我却十分怀念她。”

 金遗龙突然想起一件吃惊的事,在荒山时,美丽如花,却又神色黯淡的妈妈自称姓沈,后来在锦衣城逢遇的时候,又改姓为白,这问题他早就怀疑不解,只是不敢寻问,此刻前后一想,似有许多吻合。

 荒山上,姓沈的娘好像没有腹疾,他与她相处数年,不见有奇疾复发的现象;锦衣城姓白的娘却有奇疾,他也曾亲眼看见她痛苦的样子。

 姓白的娘也曾一度追问爹爹的长相,并且有一次在听见爹爹右眉心上没有黑痣的时候,她就仿佛遇到极大的打击,哀怨绝。

 如果推想不错,可能有一真一假的怪事发生。

 那么,抚养自己长大,相依为命的娘尚在荒山之上,金遗龙一阵心酸,几乎落泪。

 清晨的寒水,使潭面上起了一阵涟漪,于是碧潭闪映,水波不兴。

 附近平野里,没有人烟。由于妖龙作怪,居民多携家他迁,居高临下,山水如画,却也含带一股荒凉的气息。

 金遗龙暗下了决定,待大害除去,即查究真妈的下落,也许,岁月蹉跎,她已老了许多,不易辨认。

 突然,狂风大作,一种尖锐的怪声冲破了岑寂,在苍穹里回绕打转,余音未灭,潭面上却吧吧吧伸出一条巨尾,拍击着水面,把平静的潭水,拍得涛汹涌,水花四溅。

 玉面飞戟立刻停止说话,像似也被那怪声惊动了。

 金遗龙打量了一眼,只见那条巨尾,如木桶,呈银白,淡淡雪光,游戏水面,灿然眩目。

 巨尾自潭里伸出,足有三丈多长,力大无穷,左右一摆,花即冲击不停。金遗龙凝神一瞧,只见水面上隐约闪泛着银光,一个庞大的物体若隐若现,心知是妖龙,暗下不噤倒昅一口凉气。

 两只沙鸥低翔而过,却支呀一声,被沉雄有力的花击落,跌落潭里,跟着一个花,便将它俩卷入潭底。一霎那间,洪水,呑灭了山,西北方有人惨叫连声,被潭水卷入中心,眩眼间便不见了,山里人影翩飞,疾向山顶撤退。

 绝情娘子娇笑道:“应老儿求宝心切,又折损了一员好手。”

 玉面飞戟叹道:“妖孽果真厉害无比,难怪附近不见炊烟,居民徙迁一空…”

 突然,一条宽大的身影,流星般自山顶一怈而下,眨眼间,便落在水边。

 金遗龙又是一惊,这种身手就算他轻功再高上一倍,也无法办到。

 绝情娘子吃惊地道:“喂,他是谁呀?”

 玉面飞戟没有说话,他是野心的人,吃惊的程度,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尊者在东方笑道:“大师真乃神人,此宝非你莫属了。”山上一人停立岩石上,宽大的僧袍被山风吹得习习生响,金遗龙凝目一看,正是已成半仙之体的南海圣僧,斗然间心中泛起一股凛服的感觉。

 南海圣僧低首合掌,淡然说了一声“阿弥陀佛”倏然举掌一拂,但见袍袖飞舞,空气中旋着一种奇怪的声音。

 一刹那间,距离他七、八丈开外的巨尾突然顿了一顿,停止拍水,没入水里,接着一张银白色巨口倏然冒出水面,呵呵向他立足之地嘘气。

 一股淡黄的烟雾,自它獠牙外的巨口里出,随风化成圈圈毒烟,向他立身处卷去。

 南海圣僧修眉一垂,低喝道:“孽障敢斗!”声震长空,落在金遗龙耳畔,如空山猛雷,震得耳膜嗡然作痛,不噤用手掩住耳朵。喝声里,南海圣僧袍袖再度一拂,—股排山倒海的罡气疾撞而出,那一圈似生长着眼睛的青烟突然极快地被挡了回去。

 巨口迅速一合,再冒出一丈多高,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红红的潭面忽然升起三道水柱,上下噴,然后一合,形成一道巨,疾向南海圣僧卷去。

 潭水微微上涨,南海圣僧自膝盖以下的地方都没人水中,但他仍然稳立如山,此时袍袖一扬,那‮大巨‬的花似乎突然遇到无形的阻力,轰轰噴回去,但见水花四,潭水涌汹,一种极大浩壮的声势,简直骇人听闻。

 四面山峦都没有了声音,许多隐密的地方均探出了明亮的眸子,闪耀着光,集中一线,落在僧人身上。

 南海圣僧微微一笑,合掌说道:“妖孽果然厉害,若非老衲,早巳葬身其腹了…”

 他这句话,说得很自负,可是含义却是和蔼的,暗劝众人勿让奇宝住心窃,自寻死路。

 太真教教主乾坤叟,大步走出丛林,洪声地笑道:“不错,不错,高僧既然这般说,定能歼伏妖龙。”

 南海圣僧微微一叹道:“檀樾至此尚痴不悟,可惜,可惜!”

 说话问,那道灿然金光,突然強烈一倍,映得潭面晃如血海,渐渐向南海圣僧趋近,那张巨口更是倏张倏合,不停地噴出烟雾,袭向僧人。

 南海圣僧大喝一声:“孽障已是黔驴无技,尚敢‮犯侵‬老衲,呔——”突然喝声倏然-—顿,他一只晶白的手臂登时伸出袍袖,缓缓地举了起来。

 金遗龙目光一转,见他掌心一块寸余大的地方,晶白透明如玉,莹莹闪光,几乎可以看穿,心中斗然一惊:暗想:“他老人冢,內功已臻水火不侵的地步了,光凭这微小的特征,便是千古年来,尚未有人练成的‘含气成形’,今天能一睹他老人家的身手,已是奇缘了。”

 渐渐地,巨口离他只剩五、六丈远,一股潜伏的涛,翻翻滚滚,冲得他身外四周巨石坚木,剧烈地摇晃着,不时传出山崩地裂,巨石下落地轰隆轰隆声响。但是,南海圣僧却比嵌于坚土里的大石还要沉稳,那无形的水涛潜力,分毫不能动摇他的身体。

 炽烈的金光,把南海圣僧一袭白色僧衣,染成血红之,金遗龙距离虽远,已感双目难睁,打量南海圣僧时却见他目光电闪,一瞬不瞬地凝视那道金光,古玉似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心中钦佩得无以复加,只差没脫口喊出。

 双方只剩下五丈距离了,倏地在南海圣僧身前丈余冒出一条巨尾,呼呼向他击去。

 金遗龙脸色一变,本能地握紧手掌,掌心之处已冒出冷汗,只见南海圣僧突然拔起三丈多高,一只晶白的手掌,往下一按,闪电般按在巨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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