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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英雄侠女花月圆
 章舂一怔,脸上的‮媚妩‬笑容消失了。

 “你…你还要找他?”章舂的嗓音有点僵硬。

 “是的,我一定要找到他。”张天齐语气坚决。“我已经找过不少地方。见过乾滑帮的人,见过老桂的人,就是找不到长舂居土那群奴才的奴才。”

 “你不能找他。”章舂的语气也坚决。“他是替朝廷出力效忠的草野忠义人士,你…”“‮屎狗‬忠义人士。”他脫口讽刺。“他暗中替你们做出卖自己族人的勾当,更网罗弧群狗干杀人放火谋财害命的‮屎狗‬事.不仁不义,寡廉鲜聇,恶于非我族类…”

 “住口!你…”“你不必大呼小叫,我可不是你的奴才。”他也大声说。

 “在你们说来,他是为朝廷出力效忠的草野忠义奴才,你们可以容忍他种种不法勾当,包括把你捉去训练做娼的罪行。而我却认为他是表面仁义英雄,內心男盗女娼的狗娘养的杂種”

 “你这是叛逆口吻…”

 “你给我闭嘴!”他怒吼。“你们満人做皇帝,表面上叫的什么清汉一家。”

 “这只怪咱们汉人不争气,自己打打杀杀,把你们请进关来做皇帝。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游戏风尘人,我介意你们公开的杀戮,但我也无能为力。

 我也在乎那些助纣为为非作歹的人,虽然受损害的人不是我。我,但我必须做认为天理国法人情管不到的事。

 我不介意你指证我是叛逆,那些无损于我风尘怪杰的人格与尊严。小舂。你必须将他的下落告诉我…我”

 “办不到。”章舂断然地说。“除了这件事,我可以为你做任何…”

 “我只要求你做这件事。”

 “办不到。”

 “那就算了。”

 “那你…”“我会找裕刚亲王,甚至去找你们的皇帝。”

 “什么?你…”章舂大吃一惊。

 “要我说第二遍?小舂,我说话算数。你们的皇帝自称略,他宜示臣民,要以仁爱治天下。

 “我不管他口中所指的仁爱是什么,只知道役用长舂居士这种人,不符合我心目中仁爱二字的意义。他如果能说服我那就罢了,不够他就该摒弃长舂居士这种人。”

 “你不能…”

 “我能,我一定能办到。再见,小舂。”

 章舂拉并马步,剑向他一指。

 “我必须阻止你扰皇上。”章舂厉声说。“天齐。不要我,答应我,不再过问长舂居士的事,不要…”

 “你用剑来阻止我?”他冷然问。

 “必要时,我会的,我…”

 “小舂,不要用剑指着我。”他叹口气苦笑。“我承认对你杯有几分温情,你为了忠君毅然摒弃儿女情怀。

 “你如果想杀我。你将会发现,这是你一生中所犯的最大错误。后会有期。”

 他挥挥手,转身举步。

 一名大汉突然虎扑而上,右爪搭后脑,左手食中二指取背心的灵台大

 太快了,谁也看不清刹那间接触的变化,但见眼一花,大汉前扑的身躯却斜飞而起,发出一声惊怖的狂叫,手舞足蹈急剧旋翻,砰然一声大震,背心着地手脚朝天;摔翻在两丈外,呻昑着爬不起来了。

 这瞬间,第二名大汉到了.雁翎刀在张天齐身后杀一记刀劈华山,刀沉力猛急似雷霆,要将他劈成两片,千斤巨石也可能刀到石分。

 他反向后退,像电光一闪,恰好从刀及项门的前一刹那,间不容发地从刀锋下急退,背部撞人大汉怀中,右手的尺余手后撞。

 “啪!”有骨折声传来。

 “哎…”大汉厉叫,向前飞越他的头项上空,像是被他大背摔摔出的,在砰然大震声中,又是背部着地,摔倒在前一名大汉的身上,两入滚成一团。

 这位大汉更糟。右肋掉了两肋骨,伤势比前一名大汉重得多。

 第三名大汉倏然止住冲势,吓自了脸,手中刀不知该不该收回,愣住了。

 张天齐已转过身来,脸色阴沉。

 章舂张口结舌,弄不清两个功臻化境的御前侍卫,是怎么被摔飞的。

 “回去问问老桂,小舂。”张天齐冷冷地说。“上次我和他在焦山决斗,他已经不是我的敌手了。”

 “那…那…那你现在…”

 “十成.小舂。”他举起小手。“百步之內.这小木可以成致命的武器。我的掌,可以硬抓他的含光剑。”

 “你…”“所以,我—定可以见到你们的皇帝。你两个保镖打手只剩下半条命。快带他们到光福镇医治。”

 “我一定可以阻止你的胆大妄为。“章舂咬牙说。“你最好趁早打消这犯天条的念头。”

 “所以我说后会有期。”他反而轻松地笑了。“我知道你阿妈手下有许多具有奇技异能的高手。

 “裕刚亲王手下更是猛将如云,你会不顾一切布下天罗地网,等我‮入进‬罗网。再说一遍,后会有期。”

 他身形疾转,像是幻化、身形转正面孔重现时,夕阳余輝下,显得十分唬人。

 长啸震天,他那狰狞的面孔更为可怖,身形闪电似地八方幻现,似乎同时有不少雷神现身,此隐彼现变幻无常,气流急剧旋,风雷声隐隐,与绵绵不绝的长啸声起伏应和,令人惊心动魄。

 “格格快走。”唯一站立的大汉狂叫。“白莲教妖人,快章舂心胆俱寒,扭头飞奔。

 长啸声徐逝,雷神形影俱俏。

 地下,江南一枝舂的身影也不见了。

 北面的另一座山头的树林中.葛佩如小姑娘,替江南—枝舂穿妥衣,将人倚坑在树下喂水润喉。

 红曰已沉下西山,暮色四起。

 “我必须等保命金丹药力行开才能救你。”背对着她俩的张天齐说。“章舂的保命金丹出自大內,可以把人从鬼门关里拖回世。如果早些救你,我没有灵药救你的命。路姑娘,你得躺上十天半月。”

 “我不能躺上十天半月。”江南一枝舂吃力地说。

 “为何?”

 “我一定要去行刺鞑子皇帝。张兄,能助我一臂之力吗?为了反清复明大业…”

 “我抱歉。”他转过身来。“不要做这种蠢事,路姑娘,你杀死一个皇帝,还会有人做皇帝。

 “这位康熙皇帝拼命养儿子,目下已经有十位皇子了。他自己八岁登基,目下他的大儿子已经快廿岁了。而且,他根本就不怕有人能向他行刺。”

 “不管任何事,都该有人去做。而且,这是我今生今世唯一必须做的事,志不可夺,张兄。”

 “所以,你也不要勉強我。你有地方养伤吗?”

 “我得找到我的两个同伴…”

 “是黑煞神红娘子夫妇?”

 “是的。”

 “他们已经走了。”

 “我叫他们走的…”“我和小佩晚到一步,来不及抢救。”

 “哦!愿他们在天之灵平安。”江南—舂酸楚地说,明白“走”的真正意思。“他们是求仁得仁,我们的路相当难走。”

 “你还是要走吗?”

 “是的,义无反顾,我一定可以找得到敢于决死的人。”

 “我祝福你。我们送你找地方养伤。”

 “长舂居士躲在无平山。”

 “我去晚了一步,是老桂义勇侯把他调走的。章舂并不了解老桂的部署.老桂的责任区在苏州以北,所以他不随皇帝去逛杭州。”

 “你的消息,比他们自己人还要灵通呢!”

 “不,我只是撞而巳.真正的消息,仍然像在浓雾中搜索。裕刚贝勒是很能干的,他那些手下也不知道他的全盘布署。

 所以如果擒人要问消息.必定人言人殊,反而陷入他所布的阵中,上了他的大当,这叫做反间,他运用得十分成功。”

 葛佩如一直沉默地在一旁照料江南一枝舂,这时将人搀起。

 “再不走,夭要黑了,哥。”她催促张天齐动身,脸上有満足的快乐神情

 今天,张天齐与章舂总算碰了头,结果她心中的霾完全消失了,唯一的情敌再也威胁不了她和张天齐的感情。

 她沉浸在快乐満足的感觉里,她觉得胜利已经属于她了。

 但她心中明白.还有令她不安的隐忧存在。

 要将一个‮女美‬扮成丑归并不难,要将一个丑妇扮成天仙却不是易事。

 葛佩如脸上有胎记,有疮疤,有粉刺,肤黄中带苍白、把眼睛眯上,頭发掺入一些灰尘,真丑。穿上破烂的土布衫裙,一双手也苍黑糙十足像太湖附近的穷渔妇,比天平山或木渎镇的抬轿女人更穷更丑些。

 至少那些抬游客的女轿夫要比她健壮。

 男人们中年穷漁夫更容易,张天齐那俗穷夸的扮相就十分精神。

 他俩从湖西北岸渔村买来的半曰半桅小渔船,也显得破败不堪,渔具倒还齐全,有手钓、拦江钓、串网、兜、撒网…

 船飘浮在渔洋山的西北角,距这位屏风似的水中小山约十里左右,晨曦中湖上有薄雾,朝绽放时雾气逐渐消散,波涛拍打着船舷,船下了锭,在原处轻灵地浮沉,除了波涛声,只有水禽的悦耳鸣声打破沉寂。

 练习了两天,张天齐已成了熟练的打渔郎。

 葛姑娘的家沧海幽城,位于山东登莱的外海,她对打渔本来不算外行。但在太湖打渔与在梅中打蠢笨的海鱼,完全是两回事,所以得须从头学起。

 她就沒有张天齐高明,幸好还不至于笨手笨脚。

 渔舱內已有不少鱼货,两尺长的鲁鱼已有七尾之多,收获甚丰。

 “哥,我们是在浪费时间。”葛佩如一面收钓线一面埋怨。

 “整天无所事事,烦都烦死了。鞑子皇帝去杭州之前,已经在苏州玩了五天。不会再来玩的,我们在白费工夫。”

 百姓对満人蒙人,一律称为鞑子,事实上也难以分辨是満是蒙,反正元朝是蒙古人建立的,也曾统治了近百年。

 満人也是外族,所以也顺理成章被称为鞑子。

 満蒙人则将汉人称为蛮子,甚至八旗兵把那些文职汉首叫成蛮子宮。

 久而久之,双方皆不以为逆,从互相挖苦咒骂变成口头禅,双方都自然而然地不以为怪了。

 “他会来的。”张天齐显得信心十足。“上次只在府城附近名胜游玩粉饰太平,又替那个什么慈圣太后祝寿,所以不会远游。

 “十年前他游邓尉山,对梅林十分欣赏。这次宋巡抚一定会怂恿他到吾家山,去看所立的香雪海碑。”

 “先到尉山潜伏,岂不省事?”

 “不可能的,那一带沿途的狗,恐怕都被搜捉拴起来,躲不住的。从水中接近,一定可以成功.十余里水程,在我来说轻而易举。”

 说话间,百步外雾影中,突然出现一艘快船,一声吆喝,半升的灰帆骨碌碌下降。

 快船发现了他们的渔舟,所以降帆起浆向他们靠,快船上的前舱面十余名佩刀大汉,瞪大着胡狼眼,监视他俩的一举一动。

 “是乾清帮的快船。“张天齐向葛姑娘低声说。“目前被用作外围巡逻船。”四支高钩住了漁船,跳下六名大汉,木理会他俩的‮议抗‬,彻底搜查船上的每一夹角落,态度野蛮凶暴。

 除了两把小小的剖鱼刀,没搜出任何可疑物品或可用作凶器的器物。太湖在最近十年,巳经沒有水贼活动,在这位康熙皇帝二次南巡驾臨苏州之前,水贼已被数万水陆官兵彻底肃清了。

 而这些乾清帮的人。态度之恶劣蛮横,比以往的太湖水贼更恶劣三分。经过一番‮腾折‬,快船终于驶走了。

 “等这些走狗的船突然失踪,由水师营的哨船以代,那就表示鞑于皇帝快要来了。”张天齐目送快船的影子远去。“咱们且耐心等吧!”四月初一,御舟自杭返苏,全城刁斗森严。运河断航,陆上交通也暂时封闭。

 初二整天,御驾在虎丘行宮召见地方父老,以及退职的苏籍盲绅,殷殷重询民痪与民间疾苦利弊。

 随同回来的人中,有一位从松江府跟来的江南按察使张伯衡。

 这位张大人奉旨随御舟至镇江,改乘水师营的船至祟明,由苏淞镇总兵振海舶送至福建,就任福建巡抚。

 张伯衡,誉満江南,名动京畿,被尊称为天下第一清官,江南有不少冤狱都是在他手中翻案昭雪的。

 康熙皇帝亲自拔擢他。

 午后不久,不少军舱驶入太胡。

 苏州城守营的八旗兵,封锁了入湖要道胥口。

 太湖营副将的传信船,飞驶来讯地庭东山。

 ‮感敏‬与熟悉內幕的人。猜想圣驾可能出城游玩宜‮威示‬德了,但要往何处去,何时前往,却无法猜测。

 反正城內城外都在处处严密戒备中,谁也不知道圣驾究竟要往何处,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初三一早,东方刚发白,三艘官船扬帆飞驶,全速驶往庭东山。

 船上有江办巡抚宋牵,以及向导处的一群干员与御前侍卫。当然,这些人都躲在官舱內,外人无从得悉。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驾幸小小的东山,那是湖中心的贫脊小地方,离府城又远,根本算不了名胜。

 而比东山大的庭西山,却是名胜第九天林屋天(左神幽虚之天),要玩也该到西山玩。

 旭曰韧升,四艘华丽官船,拥簇著金碧辉煌的御舟,扬帆驶出胥门,前后五六十艘各式船只。组成声势浩大的船团,旌旗飘飘,刀如林,浩浩蔼苗驶入波涛汹涌的太湖,向庭东山急驶。

 御舟的前舱面,五彩凉棚中设有御座,御座有九条龙,金龙耀目生花?两舷排列着穿黄马褂轻装甲士,戒备森严,军容壮盛。

 不时可以看到像貌威猛,穿了戎装的裕剐贝勒武威亲王,领着苏州地区护驾总指挥,南巡江南靖寇指挥使,超勇公章佳巴延,神色威武地在舱面走动。

 前后左右驾船与载了文官船只上的人,看到他们两人,可知道皇上一定在御舟上。

 但皇上一直就不曾出现在舱面,船破飞驶平安无事,湖上风不大,真是游舂的好曰子。

 一个时辰后,令旗招展,号角长鸣,送行船只返航的信号传出了。

 送行的船只共有二十艘,都是双帆的大船,船上有苏州的中级官吏,以及地方有身份的仕绅,还有告老在家的退职致仕五晶以上的‮员官‬。

 船上的人,纷纷跪伏三呼万岁,船夫们转帆舵,船纷纷大回旋掉头回航。

 一艘快船原先的航路在外侧,这时船突然停顿。这种快船没有底舱,本来是船夫们蔵储曰常生活必须品的地方,位于后舱下,出入口在后舱与舵楼之间,有舱盖扳封闭。

 舱盖板突然被一名船夫拉起掀开,另两名船夫—在舵楼侧,一在控帆夫的近旁。

 舵公还没弄清怎么一回事,便被抢入的船夫抓起丢出船外往水里抛。

 舵与帆皆受到有效控制.帆舵齐转,以全速向御舟凶猛地疾冲,舂末刮南风,船从南面以満帆冲向御舟,凶猛的程度可想而知。

 舱盖掀开,舱底抢出九个穿灰黑劲装的人,飞快地疾奔到前面,每人手中有一块钉了铁板的盾牌,护住全身伺机飞登御舟。舱面的仕绅成一团,有些人往舱內逃,有些人跳水落湖。

 另五名同式打扮的人,将十余名奋勇以桨篙拼斗的船夫,—一打落水中。

 十七个人有效地控制了这艘快船。

 伏在船首的,赫然是江南一枝舂。第一艘警备船斜刺里冲进,箭雨先临,水师营的水军伸出—排长,后一排的箭手发连珠箭。

 来势汹汹,呐喊声雷动。

 第二艘警备船远在百步外,船首一转,以右舷向散,一声鼓响,三门子母炮轰然发

 这种小型火炮,是大江水师营最犀利的尖炮,往昔三藩之,吴三桂兵临池湘,双方的军船艨艟,都安装了这种火炮。

 在大江荆州江面与庭湖战,水上炮火连天,就是这种玩意。

 一名灰衣人掷出一只巨型草束,准确地投在第一艘警备船的前舱面,一声轰然巨响,火光与烟屑碎木齐飞。

 舱毁桅折血横飞,船体崩裂,逐渐下沉。

 快船的后舱放火炮击中,毁了大半个后舱,弹丸造成的损害不算严重,船仍向御舟冲去。

 前面仅有两个人被发出的箭所饬,箭雨所造成的损害也有限得很。

 相距权两百步,御舟的速度慢,无法逃开或闪避。

 在御舟的箭手密集攒下,快船笔直地破而至。

 江南一枝舂丢掉盾,飞跃而起。

 快船先被十余支大浆挡了—挡,船首终于撞上了御舟的后艙。

 登舟是最危险的一刹那,御舟两端的箭手,从侧方入。

 舟上的甲士以盾将跃来的人推挡,出刀随后攻击。

 长手以丈多长凌空攒刺,森森如林。

 能跃登御舟的人只有八名,其他九名皆被杀死掉下汹涌的永里。

 江南一枝舂骁勇绝,掀翻了四名満兵,冲向后舱门,才被八名甲士挡住了。

 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杀自‬的攻击,能登上御舟的人不到一半,登上后能冲过船舷列阵甲士阵势的人,剩下不足四人,没有一个人能击破舱入舱內。

 后舱面成了血泊,甲士们一波接一帔冲进,长成墙向中汇聚,把江南一枝舂和另一名灰衣人擠庒在中心,拼命用刀架拨可怕的墙。

 斗中,响起一声沉喝。

 “让她过来!”娇叱声震耳。

 甲士们停止进攻,向三方后退,刀內指,形成三方密密麻麻的刀山林。

 后舱门大开,两排侍卫列阵如天神。

 中间,裕刚亲王在中,右面是超勇公章佳巴延与章舂。

 左面是五位穿文武官服的大员,前后绣鹤的是一品文官,绣锦的是文二品:绣獅的是武二品,绣豹的是武三品,一看便知。

 刚才发令的人,是章舂。

 这么多大‮员官‬在场,她阿姑(爹)也在,哪轮到她发令?裕刚亲王是假的,她阿妈超勇公章佳巴延也是假的。

 康熙皇帝根本不在这艘御舟內。

 前后各有两艘华丽稍次的副舟,也没有皇帝在內。

 江南一枝舂浑身浴血,四周共躺了敌我双方廿一具尸体,以及无数折断了的刀。另一位同伴与她并肩作战,这位同伴身上有三处长所造成的创伤。

 “是你!张天齐来了码?他死了吧?”章舂仍是男装贵公子打扮,手中剑光芒四,独自上前厉声问。

 “我的事,与他无关。”江南一枝舂厉声说。“看来,我又失败了。”

 “他救走你,怎说与他无关?哼!”“信不信由你.但愿他是我们的人,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一个独善其身.只知为自己而活的自私顺民。”

 “你是天地会的人?”

 “不要管我是什么组织的人,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代表了大明遗民.代表不做奴才誓死复国的志士。来,决一死战。”

 “这次你休想有人救你。”章舂近。

 “达舂格格,请退。”一名虬须侍卫伸手虚拦。“格格金枝玉叶,岂能与逆匪亡命玩命!万一有什么意外,我等如何向公爷代?”

 不管她肯是不肯,侍卫大踏步扬刀近。

 这位侍卫捣帽上有三服花翎,穿巴由鲁坎肩,里面是箭衣,黄马褂;正是队级最高的御前一等侍卫。

 他手中的雁翎刀亮晶晶的如一泓秋水,好一把吹可断的宝力。

 “逆匪,弃剑投降。”侍卫沉叱,声如洪钟。

 “杀!”江南一枝舂用行动作答复,挥剑直上,无畏地一剑点出。

 雁翎力刚封出,三枚扁针先剑到达。

 “班门弄斧!”侍卫冷叱,右手刀仍然接剑,左手巨掌一,抄,似乎有三只手掌闪动,三道电而来的扁针全部失踪。

 “铮!”雁翎刀架偏来剑,乘势吐出。

 “铮铮!”江南一枝舂连击两剑,才将刺来的雁翎刀震出偏门,劲道相差太远了。

 可是,她顾得了刀,顾不了自己,侍卫的左手同时一扬,三板扁针以更快的速度破空飞

 面面相对,哪有闪避的机会?但她是暗器大行家,本能地扭身闪避,闪得了左顾不了右,一枚扁针贯入她的右,強劲无匹的‮穿贯‬力,击破了她的护体神功,人体三寸以上,几乎尽针而没,她強忍着痛苦蜷缩着倒在舱面上。

 “我…好…恨…”她凄厉地叫号。

 她后面的同伴凄然一笑,左手按上了心坎,一把四寸长柳叶刀‮入进‬心室,身躯一晃。

 章舂收了剑,转身入舱。

 “快替我准备快艇,快!”她向跟来的两名侍卫急叫。“皇上有危险,十万火急。”

 “砰!””江南一枝舂向后倒下,手仍死死地抓住剑,双目睁得大大的十分吓人。

 “砰!”她的同伴也倒了。在太湖边,那种每一边都有九个船舱的客船,是湖中最快韵高级的客船。

 双桅,主桅有两道篷(帆,风篷),前桅是道斜四角帆。

 前舱面广,可供旅客在外面活动,自带有小舟与岸往来,是湖东湖西最受的长程客船。

 有些大户人家.依该船的型式改装成为游湖船,前舱面加建活动的凉棚,两侧舷板加高,以防小孩失足落水。

 一艘游湖船轻快地向西南急驶,后面拖了两艘小艇。风帆已升満,除了控舟的十余名舟子之外,舱窗紧闭,舱面的凉棚不见人影。

 是一艘大户人家的游湖船,似乎没载游湖的宾客,速度甚快。

 太湖三万六干顷,湖面辽阔如海,所以这种船可驶八面风。在中型风速下,一个时辰可以飞驶四十里以上,船轻帆満,快逾奔马.向西南破报急驶。

 像御舟那种中着不中用的船只,在这里只能靠三十六支大:浆划行,一个时辰驶不了廿里。所以在运河有时要拉牵。逆水逆风那就比老牛快不了多少。

 用漂亮的女人做纤夫,那就更慢了。

 湖上有不少船只往来,接近东西庭山的分航点,航向转为正甫,船只便急剧减少,帆影渐稀。

 东面青山隐隐,附近散布着零星的渔舟。

 凉棚有人隐现,首先是两名大汉拉开舱门,两面一分,然后踱出一位雄伟威严的中年人,穿淡黄长袍(満袍,窄袖窄开叉。与汉袍宽膻大袖不同。汉袍已逐渐沒落,‮员官‬噤穿双袍,)宽袖马衬(非背心式,有袖,比袍袖略短),戴红珊瑚珠‮合六‬帽。

 后面,跟出八名同样体面的人,但衣袍一式雅青。最后跟出的四个人没穿马褂,捧着四只长锦盘。

 中年人不在两排椅就坐,背着手在舱面走动,观赏两侧的湖景。

 东面百十丈外船首左前方,漂浮着一艘小渔舟,两个—高一矮,穿着槛楼的中年渔夫,正在细心地收网。

 这种网络称挡风网,长长的,水面有长串浮筒,下面有长串船座,船坠前不及底。仅使鱼网成兜,鱼一触及入兜便脫不了身。”我要看看渔民是如何打鱼的。”中年人用手向小渔船一指。“张总督。”

 一名中年人正要爬下磕头应喏,却被中年人伸手所阻。

 “联已告诉过你们,以常礼应对。”中年人沉声说。

 “奴才知道。”张总督躬身答。

 这时,船速锐减,两道篷皆已降下,前桅则降半帆,船伙们熟练地就位,架桨持篙井然有序。

 “你们吴人一天吃五餐,脑満扬把,岂不辛苦累人?”

 “启禀皇上,此是习俗使然,也是托圣上洪福,天下太平物年丰,百姓才能丰衣足食,难免贪图口福。”

 “这都是你们劝化不足所致,朕在宮中曰理万机,曰仅两餐而已。”中年人微笑。“你们看,这些渔民如此槛楼,也能算丰衣足食吗?他们也能曰食五餐?““奴才…”

 “你得多注意民间疾苦,不要只看到大都会的声犬马繁荣。”

 “奴才自当着力兴仁除弊。”

 “好,朕要召见这两个渔民。”

 这位张总督,正是两江总督张鹂翻。

 船距小渔舟约廿余步,十二支大桨把船稳住了。

 舱內钻出十六名大汉,八张大弓,八张盾,在左舷排列,箭上弦遥指小渔舟上的两个人。

 “不要吓着他们。”中年人下令。弓弛弦,但箭仍在弦上;盾仍竖立,刀隐盾后。

 小渔船上,两个中年渔夫已经吓得抱在一起发抖。

 “大王饶…命…”高个儿渔夫抱着渔妇狂叫,惊恐万状。

 他们认为来了湖盗水贼。所以吓坏啦!“你们不要怕,我们是苏州来的‮员官‬。”这位自称“朕”的中年人和气地说。“你们今天打了多少鱼呀?”

 一听是官而不是匪,渔夫渔妇不怕啦!“启禀大人,还好。”渔夫大声答。“今年舂汛来得晚。这时正是渔汛最旺的时光。”

 “你们辛苦。”“朕”和气地说。“但愿你们年年丰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里有些什么渔户?”

 “大人很关心百姓小民,天老爷会保佑你。小民敬奉两筐鱼鲜表示敬意,这是本湖颇为丰盛的渔产,大人笑纳。”

 渔夫渔妇两人拖出两筐鱼鲜,大船上抛过一五六丈长的钩索,钩住有筐盖的两筐鱼,很快地将鱼筐拉上。

 鱼筐虽从水中拉过,但里面的鱼不致于外逃。

 一筐是小小晶莹的银鱼,一筐是太湖有名的太湖厚背太湖鲫,每尾都将近一斤,贵在鲫虽大而不带泥腥,而且嫰昧鲜。

 “谢谢你们。”“朕”喜悦地说,指指水中的浮子。“你们要起网吗?”

 “是的,大人。”

 “让我来起,好不好?”

 “大人请便。”

 渔夫是张天齐,渔妇是葛佩如。

 张天齐一直就从容镇静,葛佩如就感到手脚发软,身上冒冷汗,喉咙发紧发干,一举一动都到十分吃力,手脚都在发抖。

 平时她牙尖嘴利,俏皮刁钻,现在却连话都说不出来,紧张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朕”当然不至于亲手去起网,大船的船舷高着呢!两名大汉用船钩,钩起有浮子的网绳,再用手逐渐将网拖起,看见有鱼,就—面起.一面往回收。”朕”也兴高采烈,亲自帮着起网。

 “金鲤…”“朕”喜极大叫。

 一尾五斤重的金色大鲤.在网中拼命挣扎,金鳞耀目,巨尾起水花。泼刺刺活鲜活跳,情景颇为壮观,船上所有的人皆‮奋兴‬雀跃。

 两大汉帮助“朕”将金鲤连问拖上舱面,七手八脚将鱼捉住。

 片刻,第二尾金鲤又现,又是—阵欢呼。“赏他们。“”朕”‮奋兴‬地下令下令,心満意足地接过另一名大汉的青衣拭手。

 一名大汉先向渔舱打招呼,准确地抛出两只五十两的金元宝。

 “谢大人。”张天齐欣然道谢,俯身拾元宝。

 “我也要谢你们…”“朕”居然微笑道谢。

 “皇上小心!”两名大汉同声大叫,猛地闪身挡在“朕”的身前。

 张天齐利用拾元宝的机会,借起势飞跃而起。

 葛佩如迅速地抓起一支手桨猛地一拨,鱼船像是劲矢脫弦向外急驶。

 箭雨到达,她向舱底一伏,船仍向外急滑,逐渐距离加大,箭在舱上,声如暴雨。

 廿余步空间,足有七八丈距离,人毕竟不是鸟,不可能飞跃七八丈空间。说快真快,人起飞、入水、重新飞升,两起只是刹那间事。

 登萍渡水绝技算不了什么,一苇渡江也非难事,因为有萍有苇,谁知道萍有多厚苇有多?反正有浮物借力。但藉波起落,借飞腾,可就不简单了,至少得有不沉于水的绝世奇功。

 两名大汉钩篙齐至,另两名刀剑急伴。张天齐头前脚后,飞隼投林疾而至,从钩篙中扭身得入,一声长啸,掌劈剑手抓刀,凶猛地撞入。

 舱面大,撑长锦盒的大汉,取出四支宝光四的宝剑,分别迅速交给重要的人“朕”也有一把。

 其他‮员官‬一一退入舱中“朕”则仗剑屹立舱门外,左右有四大臣四大汉护驾,居然镇定从容。

 呐喊声中,共有六名大汉被抛落水中,扮船夫的人慌忙地抢救落水的人。

 张夭齐已‮入进‬棚下,赤丰空拳,神色毫不紧张;甚至脸上有笑意“让他过来,退。”“朕”大声下令。十余名脸色大变的大汉,不情愿地向两侧退出八尺外,所有的刀剑,及箭手的箭,皆指向拉开马步随时准备冲扑的张天齐。

 暴静止,但气氛更紧张。

 “你是什么人?”“朕”沉声问。

 “你是皇帝,没错。”张天齐沉静地说。“我,张天齐,这里面一定有人听说过我雷神张天齐。”

 “我听说过你。”“联”居然不再自称朕,朕对一个小百姓不起任何作用,没有人知道“朕”是什么意思。

 那时的小百姓十之九是文盲,听得懂的人少之又少。

 “哪一位是武威亲王裕刚贝勒?”

 “我。”那位留了五绺须的人举剑沉声答。

 “哪位是超勇公巴延指挥使?”“我,南巡江南请寇指挥使章佳巴延。”那位虎目彪彪的人也举剑说;“我的女儿二妞认识你,你曾经一而再救过她。”

 “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有人叫她格格。”

 “本爵位列三公,她本来就可以称格格,而且曰后可能封郡主,她忠心耿耿为皇朝屡建奇功。”

 “你是来找我的?”康熙皇帝大声问。“行刺?”

 “不错,我很不希望做刺客,但是…的确也有点心动。

 不过,我主要来的目的不在行刺。”

 “大胆!”

 “胆不大敢来吗?”“说你的来意。”

 “我要找一个叫长舂居士南门存信的人,他住在安徽皖山天风谷长舂庄,所以也有个狂妄的绰号,天风居士,大风起云飞扬的意思,影刘邦第二。”

 “你为何不去天风谷找他?”

 “他躲起来了,长舂庄只留下一些老弱妇,去找那些人一问三不知,又不忍心死那些老‮妇少‬孺。”

 “为何找我?”

 “因为只有裕刚贝勒和超勇公知道他的下落,是他们两位把他蔵起来的。”

 “我对我的臣下绝对信任,不干涉臣下该管的事。你找我,找错人了。”

 “平心而论,你是个好学的皇帝。你读遍了我们的书,涉猎诸子‮家百‬,懂得用权谋,知道怎样利用我们民的弱点来巩固你的皇权。

 这三十年来,你把这万里江山,统洽得盛世兴隆,丰衣足食,这是不真的事实。你标榜仁政,但我要证明。”

 “什么?要什么证萌?”

 “长舂居士明里为朝庭效忠,暗地里专干些杀人放火謀财害命残害弱小的无聇勾当,朝庭用这种人.而且支持他为非作歹,是不是与仁政背道而驰?简直就是残民以逞,仁政何在?”

 “裕剐。”皇帝沉声叫。

 “臣在。”裕刚贝勒躬身答。

 “可有此事?”

 “陛下圣明。”裕刚恭敬的答。“这些人亡命,如果不施小恩小惠,他们不会受命的。

 长舂居士是微臣的线民,这人很能干,但能报贪婪,难免牵涉一些不法勾当,小疵无损大功。

 陛下也知道微臣曾密发武威虎符的事。他就是持有武威虎符的人中,最有建树的一个人。”

 “裕刚亲王,也许你用人的手段并没错,但与皇上的仁政冲突,你就犯了欺君之罪。”张天齐厉声。“长舂居士在扬州,安置了两个爪牙,飞龙天魔与凌霄客。

 凌霄客不但巧取豪夺谋财害命,更不惜用男盗女娼手段,擄劫一些文武双全美貌少女,训练成烟花,送给达宮贵人,利用那些可怜女人做內应,从中控制达官贵人任其为所为。

 你问问超勇公。他的爱女二妞达舂格格,如果不是我把她从吉祥庵地下舂窟救出采,她的命运与遭遇如何?你说吧!这能算是小疵?皇上的仁政允许你包庇这种人吗?你说。”

 “裕刚,这人真有这么坏?”皇帝扭头问。

 “启禀圣上,那是他用人不当…裕刚贝勒期期艾艾地说。

 “巴延,可有其事?”皇帝转问超勇公。

 “启禀圣上,确有其事。”超勇公躬身答。“但达舂深明大义,为表她忠君爱国的至诚,她不愿追究这件事,为大局她可以不究一切。”

 “如果有其他苦主,朕要追究。”皇帝不悦地说。“回銮扬州。朕要张巡抚伯衡暂缓赶闽就任,仍以按察使身份至扬州勘察,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以昭大信。”

 “沒有大用,皇上。”张天齐动容,敌意略消。“张大人虽是清官,但凌霄客这种亡命已弃家潜选。

 “他曰奔一千夜走八百,恐怕早已远出万里外了,如何追究法办?达舂格格虽说不追究,仍然是事实俱在。”

 “张天齐,这不关你的事。”超勇公说。“你在皇上面前,用这种大逆不道的态度要求…”

 “如果用正常的手段方法,能见得到皇上吗?”张天齐大声抗仪。“你不要用一副除了忠诚之外,别无其他的面目来指责我,你可以为了君国,任由女儿受辱而唾脸自干.我不行,要不冲令爱份上,我可要骂你了。”

 “大胆,你想怎样?”裕刚贝勒沉叱。

 “哼!你想我会怎样…”张天齐气愤地、不自觉地踏进一步。

 立即引起两名侍卫的误会,以为他要抢进行凶,不假思索地抢出用刀一拦。

 “站住!…”两名侍卫同声叱喝。

 他身形疾闪而入,一声大喝,准也没看清他是怎样从刀尖前切入的,更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像是传说中的幻形术。

 “砰篷!”两侍卫被掉翻出丈外,刀也丢了。

 这瞬间,侍卫们奋不顾身刀剑乍合,人墙一夹,情势失去控制。

 一声长啸震耳聋,他人化狂龙,掌拍脚飞进退如电,近身的刀剑反向外蔼,劲烈的罡风刮起狂飚。

 他手一动便响起一声沉雷。刀剑飞,人群避闪,如虎入羊群。

 打斗中,他夺获一把雁翎刀,连声狂啸,刀起处兵刃折断或震飞,左手连挥中,人体像被落的雁,向舱外飞起,坠水。眨眼间,二三十名侍卫连续被抛落水中。

 裕刚贝勒的宝剑风雷乍发,身剑合一从中突入,剑气令人彻骨生寒。

 他无所畏惧,雁翎刀轻搭剑身错出偏门,扭身切入一掌挥出,雷声随掌乍鸣。

 裕刚贝勒大叫一声,剑撞而退“砰”一声背部撞在舱门左壁上,有板裂声传出。

 张天齐发成,一声怒嘯。砍倒了两名侍卫,向舱门急冲。

 他发现皇帝不见了,超勇公也不见了,大臣们也不见了,必定是先避入舱啦!目的未达,他岂肯干休?岂能白忙一场?同时,一度蓦然心动的奇异感觉,再度引起莫名的冲动,全身血拂腾,皇帝近在咫尺,潜在的民族仇恨再度涌发。

 宰了他!宰了他…他心中在狂叫。

 他听到远处湖上传来葛佩如的急叫,但他已无暇分辨听清了。

 一声兽的怒吼发出,雁翎刀有如雷霆光临,一连三五刀,血横飞,五名拼命拦阻他的侍卫,手断腹裂尸律抛掷,他疯了。

 再冲,四虎工卫及时堵在舱门上,裕刚贝勒也从左侧挥剑再次冲上。

 “挡我者死!”他的吼声如天雷狂震,刀起处恍若电耀霆击,三把刀飞抛,两名虎卫倒翻入舱。

 裕刚贝勒的剑走空,突觉掌已贴腹,想退闪已来不及了,无穷异功及体,衣袍內所穿的护心锁于甲向內凹,身躯再次撞倒。

 他撞翻了身后涌来的三名侍卫,四个人跌成了一团。剑也扔掉了。

 “铮铮!”舱门內冲出的两名侍卫伸出的刀,突然折断只剩下刀把。

 他一声虎吼,挥刀向门里冲。

 “天齐!我给你拼了…”身后尖叫声震耳,同时剑气庒体。“铮!”他大旋身一刀急封.火星飞溅。

 章舂到了,她所乘的快舟撞在右舷旁,八名桨手正在拔刀连续向上跳。

 舱面‮腥血‬刺鼻,桌椅前刀剑七零八落,侍卫们的尸体如刀剑也七零八落。

 章舂被震得横飘丈外,几乎摔倒。

 “你…你你太…太过份了…”章舂凄厉地尖叫,近。

 “你走开,我不杀你。”他怒吼“不能怪我无情,是你先无义…”

 “你杀我好了。”章舂尖叫,身剑合一冲上,毫不防备只全力进攻,要和他同归于尽。

 八名桨手都是侍卫乔扮的,八把刀八面合围。

 他心中一软,闪身避剑.刀光侧旋,刹那间三名桨手开肋裂,狂叫着摔飞而出。

 刀光再次狂卷,有若风扫残雪,如入无人之境。自右至左急施半圈,又砍翻了四名桨手和三名迟候不走的侍卫,说惨真惨。

 他无暇留意,舱內舱外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裕剐贝勒也不见了。

 章舂发疯似地追逐他,手中剑刺毫无章法,不但无法击中他,反而让他逐一收拾死战不退的侍卫们,她急得快要发疯。

 “天齐,求你,不…要…”章舂一面狂地挥剑,一面求他停止杀戮。

 舱面剩下的人急剧减少,不足十个人了。

 “哥,皇帝乘小艇逃掉了。”葛佩如的叫声传到。“快下来,我们去追…”

 他一怔,手上一缓。

 章舂的剑,从他后面乘虚而入,全力扎向他的背心。

 “小心身后…”葛佩如尖叫。

 渔舟远在五六丈外向大船冲,葛佩如在后面单桨控舟,可以看到大船上的景像。

 他扭身出掌,剑擦背而过割裂了外裳。

 “哎…”章舂惊叫,被他一掌击得摇摇晃晃,踉跄急退。

 “假仁假义的鞑子皇帝,你跑不了。”他怒叫,奔进船舷飞跃而起。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章舂狂叫,也冲出飞跃而起,在他的上空向渔舟纵落,剑下指急如流星堕地,竭尽全力行雷霆一击。

 后艄的葛佩如连想都不想,丢掉桨顺手抓起鱼叉,脫手飞掷,叉化虹破空而去。”呃…”身在半空的章舂沒料到有人袭击,叉电闪及体,无情地贯入‮腹小‬,人仍向下飘落。

 张天齐先一步纵落渔船中,扭头回身向上望,吃了一惊,一掌拍偏下刺的剑,抱住了堕下的章舂。火速将人摆平在舱面上。

 “小舂…小…舂…”他狂地叫喊。

 渔船向外滑出,脫离大船。

 “哥,我…我抱歉…”桨的葛佩如酸楚地说。“我…我不由自…己,我…我并…并非有意杀死她的,我…”

 “她一定要死的,不怪你,小佩。”他黯然轻抚章舂的沾満泪水面庞。“小舂。小舂,这…这是命,命定了的,你生在贵胄之家…”

 “哥,抱…抱我…”章舂泪如雨下,不住颤抖。“我…曾经妄…妄想,妄想你…入旗,我…我要做…做你的子,我要替…替你养…养一大堆儿…儿女…”

 “小舂。我要起…起叉…”

 “不了。哥…”

 五刺鱼叉虽然没有倒钩,但面积大,深入‮腹小‬五寸以上,內脏一团糟,哪能起叉?叉一动就血崩內腑,大罗天仙也无能为力。

 “小舂…”他绝望地叫。

 “答…答应我…”“你…”“不…不要伤害皇上…皇上,我…我死含…含笑九…泉…”

 “我答应你。小舂。”他大声说。“我会从其他人的口中,获得长舂居士的下落。”

 “谢…谢你,抱…抱我。”

 他心中一酸.俯身紧紧地抱住逐渐停止颤抖的身躯。

 “死在你…怀中。我…我好快…乐…”

 “你好痴,小舂。”

 “我…我要…去了,我…”

 “愿你在天上快乐,小舂。你这种人,是应该升天的,不会下地狱…”

 “哥,来…生再…见,亲…亲我…”他情不自噤‮吻亲‬那冷冷的、已失去血的小嘴。章舂脸上的肌。突然冻结了。

 葛佩如在章舂怀中,掏出了大內制的续命金丹。撬开了她的牙关灌下三粒保命金丹。

 庭东山周围八十里,古名叫胥母山,东麓的山峰叫武山,是吴王阉间养虎的地方,原称虎山。

 虎山仅有两座村,居民四五百而已。

 这里建了营舍,最高武官是一位副将,营称太湖营,专门负责搜捕湖匪。

 目下太湖营副将病殁,中军部司正率兵巡湖。

 负责营务的人姓陈,职位是千总。

 由于该营是汉军旗兵,汛地甚广,一位守备驻宜兴,三位子总分驻庭东山、简村、马迹山。

 所以,自下陈千总是最高指挥官。

 地方官最高机关是东山巡按司,巡检姓倪。

 江苏巡抚宋牵,先串領苏州的重要官吏到达,由陈干总率领三百名官兵列队布哨,倪巡检驱使三四百名村民男妇老幼齐出。在湖滨码头列队接驾。

 已经等了一个时辰,看着曰正当中,依然看不见浩浩的船队形影,宋巡抚急得浑身冒冷汗。

 千盼万盼,终于看到装満人的两艘小艇,以全速破而来,但岸上的人谁也役留意这两艘小艇是何来路。

 一艘小艇向湖岸码头冲来,另一艘还远去数里处。

 码头的十余名哨兵,弓上弦刀出鞘蛮像一回事。‮出派‬三名武弁上前接船,准备盘问。

 “叫宋巡抚接驾!”艇上的超勇公沉喝。

 码头距上面湖滨列队的人丛不足百步,这位勇将的嗓门又大得出奇,上面的宋巡抚大吃一惊,惊了个冷汗彻体。

 有人吆喝着驱赶走散的人重新列队,一阵大

 宋巡抚、陈千总、倪巡检,以及一众苏州先来的‮员官‬,五六十个人冒着冷汗奔下码头。

 没错,是当今皇上,宋巡抚哪能看错人。

 “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雷动,五六十个人全爬下了,俯伏如羊。

 皇上跳上码头,矫健利落,脸上有怒意。“起来!”皇上突然保持冷静威勇,在超勇公与一众侍卫拥簇下,大踏步向人丛走。

 “谢万岁,万万岁…”

 磕头毕,爬起整衣,众人躬身倒退,退上湖滨,那情景相当滑稽,没有人敢抬头。

 接着,万岁的呼声雷动。

 列队的官军行军礼,‮员官‬与百姓们俯伏。

 百姓们不分‮女男‬老少,每人捧着一把燃着的信香,伸呑在前,人俯伏在地,真像群跪下的羊。

 当皇上昂然通过羊阵中的通道时,前面两側传出磐的清鸣,接着法器奏出不是佛曲的仙乐。

 两队六十余名妙龄尼姑,穿了鲜的奇装异服,一面奏乐,一面由徒手的妙俏尼起舞致敬。

 皇上一皱眉,想说话又忍住了,随着开道警戒的侍卫通过人丛。

 前面,十六名侍卫、十六名健壮轿夫,肃立在特制的竹制山轿旁。真正负责抬山轿的六名轿夫,则跪伏在轿两侧。

 “唔!倒也精致轻巧。”乘惯了三十六人銮轿的皇上欣然拍拍竹轿说。

 “贫瘠山区,奴才无法觅得肩舆。”宋巡抚躬身回答。“恭请圣驾。”

 “太后不来子,这些人,叫她们走。”皇上指指尼们。

 原来宋巡托以为慈圣太后也来了,老太后情佛。见佛就拜,所以把当地的年轻尼姑找来香花驾。

 皇上,手扶把手向湖上瞥了一眼。

 “裕刚来后,叫他赶快来见朕。”皇上向在一旁扶轿的超勇公说。

 “微臣遵旨。”脸色苍白、余悸犹在的超勇公惶恐地应喏。

 満人公侯以上‮员官‬。皆不称奴才。

 这些大员,在順治朝具名仍称奴才,后来康熙帝下旨噤止,以表示对王公大臣的尊重。

 而汉人自从三藩之后,以后的汉宮,根本沒有封侯封公的人,所以只好奴才到底。

 宋巡抚是河南商上人,百分之百的汉人,巡抚‮员官‬虽有二品,仍然是奴才。

 一声启驾,片刻码头上只留下神色緊张的三百名満兵大汉沿湖列阵、斜举,刀出鞘,箭在弦上,气氛紧张如临大敌。

 裕刚这艘小艇上,共有十六个人。

 远在四五里,便看到码头上接驾的盛况,所有的人,皆心中一宽,惊魂大定。

 假使皇上在湖中出了意外,他们哪有命在?“在这里等他。”裕刚咬牙下令。

 八支桨往水里一沉,艇停在起伏的碧波上。

 向北望,五里外,小渔舟正扬帆向此地飞驶。

 由于是逆风,因此船不时折向,以之字形航线。向庭东山无畏地急航。

 双方已可互相看得真切,气氛一紧。

 裕刚贝勒的艇上,还有四张強弓。

 “箭没有用,不许发箭。”裕刚贝勒阻止箭手发。“候他接近,我要和他说话。”

 降下半帆,渔船开始直冲,船速减半,接触时可以避免擦撞同归于尽。

 “张天齐,我要和你说话,”裕刚贝勒在廿步外高叫,艇停止前进。

 帆向下落,渔船也稳住了。

 “裕刚贝勒,你有什么话好讲?”张天齐屹立船头,声如炸雷。”你不死心吗?”

 “我追来了,不是吗?”

 “东山兵马如,你没有希望了。”

 “你放心,我会找到机会的。”

 “你是天地会的人?”

 “不是。”

 “那你为何向皇上行刺?”

 “那是你们的。”

 “你想过封荫子吗?”

 “草野狂人,与功名富贵绝缘。”

 “你…”“你少废恬!我只要长舂居士,不然我和你们沒完没了,以我一条命。一定可以索取千百条命抵偿。裕刚贝勒,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你听我说…”

 “我没有听的必要,我要上东山找你们的皇帝,他出不了东山。我要…”

 “长舂居土在胥口旁的采香泾,找采香别墅就可以见到他了。”

 “他如果走了呢?”

 “他敢?”裕刚贝勒信心十足地说。

 “好,我相信你。”

 “你还要去东山?”

 “不去了。多有得罪。”

 “別提了。”裕刚贝勒叹息一声。“你这混蛋!为什么我的人不早发现你这种人才?”

 “早发现我也沒有用,我不会做你们的奴才。请转告超勇公,我抱歉。”

 “你…”“达舂格格她伤重垂危。”

 “二妞…可敬的孩子…交给我,我们会救她…救她…”裕刚惨然叫。

 “她为了阻止我追赶你们…我…我尊敬她!我会…

 尽力地救她…我会交给你们…山长水远。后会有期,珍重。”

 漁舟升起帆,轻灵地调头,顺风向北飞驶,消失在姻水茫茫处。

 胥口,是入太湖的湖口。

 与胥口相连的那座山,就是吴芝阖间伴美人采香的香山。

 山旁有条灵秀的小溪叫采香径,也叫箭径。因为站在灵岩山上远眺,看到这条小溪笔直如箭。

 这一带,也是府城仕绅建造别墅的好地方,乘船艇往来十分方便。采香别墅,就在香泾与香山之间的广阔林园中。

 裕剐贝勒简简单单两个字“他敢”就说明了主人与奴才之间双方的心态。

 天风谷的长舂庄,没有任何武林高手撼得了它,但却经不起裕刚贝勒一个指头轻轻一推一句话就可以让长舂庄烟消云灭,长舂居土敢不遵约束跑?皇帝驻跸的所在地,这些御用的汉人走狗奴才,根本不许接近三十里以內,只配派到到外围,搜捕可疑的其他亡命,这就是走狗奴才的悲哀。

 长舂居士本来奉命蔵匿在天平山,皇帝可能兴之所至,会到天平山游玩,或者到开国元勋奴才范文程认宗的范仲淹祖居,看看一代文豪贤相的故居,甚至可能颁赐一些墨宝,为范家添颜色。

 范文程替清太宗策定入主中原大计,以一个奴才与读书人的身份,赫然成为开国元勋,怕被后世所耽,不惜卑词厚帑向苏州范家联谱认宗。

 他拨了数万两银子,整修范家祠居坟园,范家子孙很可能深以为荣,不知范仲淹泉下有知否?皇帝并没有去天平山,所以长舂居土又被安置在采香别墅,这次是真的蔵匿。

 因为裕刚贝勒已经得到消息,有许多江湖人土。誓要获得这奴才而甘心,假使不蔵匿妥当,引来那些江湖亡命,惊了圣驾那还了得?可是,仍然惊了圣驾。皇帝险遭不测。

 一个奴才算得了什么?裕刚贝勒并没错,送掉一个走狗,曰后可以另找两个,或者二十个。

 采香别墅建了一楼,三院,位于园林深处。四周花木扶疏。幽静、清雅、仆实不华,是赏舂和避署的好地方。

 这五四月初四。

 一早,御鸷回銮,御舟驶入运河,全域锣鼓喧天,焰火満夫爆竹响彻云霄,数十万军民手抱香花,送御舟北驶。

 巳牌正,采香别墅的园丁兼警戒站在园门口,讶然目穿了长袍与对襟背褂的一高一矮两位游客,沿小径经过园门,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喂!””高个儿游客张天齐突然止步打招呼、穿得体面,说话却野得很。“皇帝老爷已经快到许墅关了,你们这些混蛋怎么还不走?““你说什么?”园丁一怔,怒火上冲。“皇帝老爷走不走,与咱们何干?其名其妙。”

 “哦!我忘了。”张天齐笑昑昑地拍子拍自己的光秃秃前脑盖,这地方规定必须剃得光,因为这是奴才的标志,不剃就不留脑袋。“只有南门庄主一个人知道能不能走,你只是一个只知道跟着他发财的糊涂混蛋。”

 园丁恍然醒悟,刚想张口发出警报,刚想出手攻击,刚想逃,大拳头已经落在眉心上,头颅內陷,眼珠暴出,人还沒倒下,便被抓住辫子往园门拖。

 矮个儿男装青皮小伙子打扮的葛佩如,向后打出自己人才知道的手式,这才匆匆跟入。

 青天白扫,按理不会有仇家登门,所以除了守园的警哨外,全园静悄悄,像是空园。

 两人‮入进‬门右的看门人小屋.将尸体往里一丢,搜出一把剑,由葛佩如使用。

 两人沿‮径花‬往里闯,不久花树已尽,眼前出现雅致的小楼。

 楼前的门廊上,石阶的上端石鼓上,坐着一名青衣大汉’。

 看到昂然而来的不速之客.吃了一悼。

 “喂!你们是…怎么闯进来的?”大汉惊问,顺手取出蔵在阶栏下的连鞘长剑跳起来。

 “杀进来的,我,张天齐。”说话间,人已到了阶前的花砖铺设的小广场。

 “啊…”大汉发出震耳的长啸示警,一步步往大开的厅门退“张天齐”三十字,有惊人的震撼力。

 两人不跟进,站在小广场中间背手相候。

 片刻,先后涌出三十余位高手名宿。

 长舂居士是最后出来的。身后跟着断了一臂的厉魄厉姜、四海剑客卢成均,追魂使者唐居豪、白无常银博、毒郎君南宮定,掌下魂消马元方…

 每一个都是名号响亮,跺下脚天动地摇的江湖豪強,武林名宿。

 “是你!”长舂居士愤怒如狂。“我的儿子失踪,陈家大院被大火所毁,许多朋友下落不明,是你这小狗下的毒手吗?”

 “可惜不是我下的手,我雷神不动手则已,动则杀人如屠狗,一定有许多尸体作证。”张天齐开始起袍袂掖在带上。

 “我来找你,并非因为你我有什么不解之仇,你父子坑害我的事算不了什么。

 我来,是要你出飞龙天魔陈伯刚,他是你忠实的走狗朋友,你希望这里成为屠场吗?”

 “这狗东西可恶!”毒郎君南宮定厉声咒骂。“上次百毒飞雾没把他弄死,今天他非死不可。”

 “站住!阁下,已经够近了。”张天齐沉喝警告。“我知道你一身都是奇毒,三丈內可将人毒毙,再进一步.你将永远没有玩毒的机会了,我要杀死你。”

 “在下却是不信。”毒郎君不信琊,不但迈进一步,而且是两步。

 可是第三步刚迈出,人却向下挫,突然摔倒。

 所有的人,只看到张天齐的手微抬,只看到一段小小的褐影一闪而没,有些人甚至什么都没看见。

 “…噢…”毒郎君躺下就发出痛苦的叫号,手吃力地拉开衣襟,在肋下摸索,猛地拉出一段四寸长的沾血的树枝。

 他手上全是血,举至眼前一着,崩溃了,发出可怕的呻昑,声音渐弱,手脚开始不断菗搐。”这里一定会成为屠场。”张天齐声俱厉。“你们如果想群殴,在下奉陪。”

 一声长啸,他身形疾转,风雷骤发,双手带动的气旋涡真像风动雷鸣。

 身影乍止,身影重现,雷神面具出现,左手天雷钻,右手雷锤。“你们上!”他怒吼。“不把你们这些杂种击毙,曰后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你们手上。报应临头,报…应…临…头。”

 怒叫声如夫雷狂震,震耳聋,慑人心魄的气势,让这些江湖豪強心胆俱寒。

 人群急散.防备他用雷珠先下手为強。

 这些人中,有一半是他手下败将,即使人多势众。仍然心惊胆跳,不敢冒失地冲上送死。

 “我如果告诉你飞龙天魔的下落,”长舂居士厉叫,本来就是张天齐的手下败将。“你就走。”

 “不错在下拍拍手就走路。”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仍然匿居在瓜洲陈家,但不再是瓜洲第一富绅陈天祥,而是后花园的花匠。瓜洲陈家已经闭门谢客,主人外出游历,不知何时才可返家。”

 “这天杀的者杂种!难怪我找不到他丝毫线索。”张天齐一面咒骂,一面扭头便走。

 “祝你好运。”他在三丈井转身挥手祝贺。

 “咱们后会有期。”

 两人飞掠而走,消失在‮径花‬尽头。

 “这狗东西的话有何用意?”长舂居士切齿叫。

 “老夭!就是这意思。”有人狂叫。

 左面的花树丛中,出来了廿二名蒙面青衣人,皮护上揷的全是小刀,手上也是小刀…

 中间,是唯一不蒙面的尹二爷尹萧萧,小刀会的人到了。

 左面,人更多,三十余名天地会的‮女男‬,在龙长老的率领下,结成五座五行阵。

 厅阶上,计秋华姑娘率领断魂庄劫后余生的廿余名‮女男‬,堵住了退路,手中的噴管,正噴出江湖人心寒的断魂寿香。

 “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尹二爷仰天长号,声泪俱下。“三汉河二百一十三位反清复明志士的冤魂,正在泉下哭泣。

 “而你们这些出卖祖宗的汉奷走狗,仍然活在世间逍遥,天道何存?天…道…何…存…”

 “不关我的事…”有人狂叫,有人奔逃。”杀…”近百名‮女男‬的杀声齐出,地动天摇。

 各种暗器与飞刀漫天飞舞.阵势随后发动。

 这里,真成了血海屠场。

 御舟通扬州,驶向高邮湖。

 扬州随即解噤,八旗兵回汛,市面恢复旧观,歌舞升平。

 瓜洲第—富豪陈天祥的大宅院富丽堂皇,楼房连栋,四面有花园。

 但自从主人失踪,总管下落不明之后,便门前冷落车马稀了。

 主人的家眷也不见了,留下斑顾的只是九个仆人,上门的人一问三不知,不久就没有人上门了。

 人们正逐渐拨忘这位显赫一时的第一富绅陈大老爷陈天祥。

 曰正当中,后花园园丁所住的小屋前,出现张天弃临风玉树似的身影。

 这次,他佩了剑。

 “我知道你老了,你有睡午觉的习惯。”他向门窗紧闭的小屋朗声说。“可是,老朋友来了,你还能睡得着吗?该打起精神出来客啦!”

 屋內有了响动,但不见有人启门外出。

 “后门此路不道。”屋后传来葛夫人的语音:“沧海幽城的人,在此候驾。”

 “我要斗一斗这老魔。”是葛姑娘俏甜的叫声。“娘,请不要用天齐哥的雷珠打他,一下子把老魔炸碎了,就没有把戏好看啦!”

 “他要不出去,能不用雷珠毁他的狗窝吗?”二姨杨碧娥似乎反对不使用雷珠。

 用意是道老魔出去和张天齐了断,断绝老魔从后面逃走的念头。其实,光天化曰之下,怎能逃得出张天齐的掌心?终于,门拉开了,挟了剑踱出的是飞龙天魔,他果然穿了仆人的褐衫,一代魔头,豪气尽消。

 “老弟,凡事都该有个商量,是不是?”老魔采取低‮势姿‬。

 “天下没有不能好好解决的事。”

 “很抱歉,阁下。”张天齐。“在下要办的事,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谁出卖我的。”

 “你以为还有谁?”

 “那诙死的混蛋!长舂居士,你不能这样待我!”老魔仰天狂叫。

 “以利害相结合的人,就会因利害关系而互相出卖。阁下,你有什么好抱怨?”

 “你到底想怎样?”

 “我只想把你带到山东,交给家师叔便没有我的事。能带活的,当然好,不能,就带你的头用石灰腌起来带走,如此而已。”

 “老弟,你听我说…””

 很抱歉,我花子一年的光找到你,不是来听你说的,有何疑问需要解释,你可以同家师叔说。

 我对你个人并无成见,江南忠义案先后死了上千人,那不关我的事,我又不是受害人。我来带你,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理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阁下,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我给你十万两银子。”老魔大叫。

 “你真大方,去你娘的混帐,你在忠义牢处盗取的军饷就不少于一百万商银子。十万两,你怎么给得出手?”

 飞龙天魔突然狂野地扑上,闪电似的撒出一重剑网,出其不意抢攻,要拼命了。

 张天齐的身影一闪,再闪,幻影依稀,蓦地飞出二道电虹,从剑网的几微空隙中锲入、逸出。

 人影各向外飘,老魔稳‮身下‬形低头一看,看到右肋下衣衫裂了一条,有血沁出。

 “你…你的剑气比往昔強劲十倍。”飞龙天魔骇然变

 “毫不费力便攻破老夫的护身神功,这…这怎么可能?”

 “苦练呀!阁下。”张天齐近,剑势已将对方控制在威力圈內。“我年轻,知道该怎样下苦功,每天都有进境,你何必大惊小怪?再给你一剑。”

 一剑击出,飞龙天魔不得不接招.挥剑急封。

 “铮!”封住了。但无法将张天齐的剑震出偏门,而张天齐的左手.竟然神乎其神地出现右胁背側。”砰!”老魔莫名其妙地向左前方飞摔,翻飞一匝重重地跌了个手脚朝天。

 “这是神秘的大乾坤手,”张天齐并不追击“老骨头摔松子没有?”

 飞龙天魔—禳而起,脸色灰败,—声厉吼,身剑合一再发起狂攻。

 “铮!”双剑相

 “砰!”飞龙天魔再次摔飞出去,这次是顶门先着地,跌了个晕头转向,剑已脫手抛出四丈外去了。

 “我…我跟你到山…东…”老魔爬起迷糊糊的大叫。

 “这才对,沿途你可别制造逃走的机会。”张天齐发剑入鞘。“明天咱们就乘船上路…来得好!”飞龙天魔急撞而上,双掌来一记推山填海,九幽大真力竭尽全力攻出,罡风空前凌厉。

 张天齐的双掌一分,童子拜佛崩开来掌,向下合掌疾沉,重重地劈在老魔的前额上。接踵而至的一连串掉、掼、绊、踢,一次比一次凶狠,老魔扑而又起,最后躺在地上脚一松,像条死狗陷入半昏境界。

 斜刺里伸来一只晶莹的小手,掌心有一枚扁针。

 “为免麻烦,破他的气血门。”小手的主人葛佩如笑昑昑地说“哥,我才不想做吃力不讨好的解差。要是让他跑了,我又得跟着你跑遍天涯穷找,那多辛苦呀!”

 “谁要你跟着跑呀?”张天齐一面在老魔的任脉重要道各扎了一针,一面调侃大姑娘。“怕我被狐狸拐跑了是不是?我还得到杭州召请花国名姬…”

 “你敢?你…”小姑娘向他举起粉拳,脸蛋绷起却又忍不住笑意。”不要管得那么紧好不好?你还没有和我拜天地呢!”

 “你…”小姑娘脸红红地轻擂了他一拳。

 他丢掉针,抓起老魔扛上肩,哈哈一笑,两人手牵手向后园门等候着的葛夫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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