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从省城回来,盛毅強写了检查,也退了海南旅游的费用,好像已经把那些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时运兴也不知道是心中有鬼还是故弄玄虚,在平州大店酒专门设宴招待盛毅強和王步程两个,陪客的都是市委那边的导领,盛毅強的秘书江舂
也来了。不知道时运兴是故意让盛毅強看一看他的势力,还是真心为他们两个接风洗尘。吃饭的时候,时运兴故意在盛毅強面前摆谱说:“盛长市,我请示了市委副记书
孝纯同志,他本来说是要来的,上边临时来导领了,他一再
代说让我好好请你吃个饭,你可是平州市定安团结的功臣,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盛长市一定要给个面子。”
王步程以为盛毅強不会吃这个饭,也不应该和时运兴在一起吃饭,没想到他竟然说:“吃个饭还是可以的,你时运兴面子大,
孝纯记书都发话了,我还能不给你面子?吃个饭又不是败腐行为。”
王步程悄悄提醒盛毅強:“盛长市,郑副秘书长在省城住院了,咱们在那边也没有顾上去看望一下,是不是一会儿我打个电话代表你问候一声?”
盛毅強很不高兴地说:“你以为他郑书纪真的病了?我看他是耍滑头,怕见访上群众,装病,不要理睬他!”盛毅強虽然爱说伙计,但是在王步程面前几乎不说。
王步程讨了个没趣,不再开口。就突然想起江舂
说市民们现在把
孝纯说成是“猫叫舂”有些可笑。王步程看一看江舂
,他的表现非常拘谨,处处低心下意。他当初可不是这样的,这可能与一个人的性格有关。
在平州大店酒的房间里,时运兴点了一大桌饭菜,要了茅台,还点了一条大蛇。一个人拿着大蛇来证明蛇是活蛇,而不是死的。王步程看见蛇头直发晕,盛毅強却伸手摸了摸,连连说好。
酒宴开始,盛毅強和时运兴对蛇胆酒好像情有独钟,跃跃
试地要用大杯子喝。王步程实在忍不住就说:“盛长市,我看过有关报道,好像说不能喝酒楼或餐馆里现场配制的蛇胆酒。蛇胆虽说是中药,但药用蛇胆的来源、炮制方式、服用方法和用量都有严格的规定。一般来说,酒楼里配制蛇胆酒的程序是将蛇胆从蛇腹中直接取出来,弄烂后加入酒里就完事了。生蛇胆里有很多有毒的东西,甚至还有寄生虫。只有用高浓度酒长时间浸泡鲜蛇胆,才有可能杀死寄生虫。如果喝了没有经过严格加工的蛇胆酒,会得急
胃肠炎、伤寒、副伤寒、寄生虫感染,严重的还会
发肝、肾功能衰竭。所以蛇胆酒虽好,还要慎服少服。”
时运兴哈哈一笑说:“小王啊小王,你哪里都好,就是书生气太浓了,身体这个东西我觉得还是听天由命的好,医生的话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哎呀,你说你和步凡记书是同胞兄弟,你们两个的性格可是大不一样。”
王步程最烦别人在他面前说他二哥,时运兴还特别爱提起,王步程很不高兴地说:“老时,咱们能不能不提我二哥,你再提他我就去省委纪反映你的问题了。”
时运兴哈哈大笑:“不提,以后不提。我有什么问题可反映的,咱可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啊!”盛毅強也笑着说:“伙计,有道理,你老时的话有道理啊。”
面对盛毅強这样的态度,王步程还能够说什么呢?他命令王步程把蛇胆酒和蛇血酒喝下去的时候,王步程只好闭着眼把一杯红的、一杯绿的酒喝下去,根本没有品是什么味道。刚刚喝下去就觉得十分恶心,一股东西直往上涌,他赶紧借故去卫生间吐了。吐过之后仍然觉得肚子里有一条蛇在轻轻地
动,正准备吃他的五脏六腑,昅他身上的血。
过了一阵子,王步程又吐了一次,才觉得好一点,就在卫生间里磨磨蹭蹭消耗时间,并不急于去餐桌上,免得谁再让他喝蛇酒…等他从卫生间里出来时,盛毅強和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有江舂
在等着他。他们下楼准备坐出租车回去。
到平州大店酒门口,正好碰见苏微醒、封紫烟和高大全也从上边下来。高大全向王步程点点头没有说话,封紫烟对王步程莞尔一笑也没有说话,等封紫烟拉着高大全离开之后,苏微醒才把车停在王步程面前说:“步程哥,上车吧,你们去哪里我送你。”
王步程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和他们在一起,他应该给舂
一个立独的空间,就推说自己还在店酒有事情,让他们先走,然后返身回店酒。
苏微醒望着江舂
说:“舂
,你去哪里我送你。”
江舂
逗苏微醒说:“想去嫖娼你也送我?”
苏微醒抿着嘴一笑说:“你如果会嫖娼,我就把嫖娼费给你报销了。忙不忙?如果不忙就找一个地方喝点咖啡吧。难得碰见你。”江舂
在犹豫不决,苏微醒又说:“还生我的气?还恨我?当副长市秘书了,不想理睬我了吗?”
江舂
摇头摇没有说话。现在苏微醒主动发出邀请,他没有理由拒绝她,就喃喃地说:“哪里哪里,好吧。”
苏微醒和江舂
来到梦韵咖啡厅,苏微醒停了车,他们正准备下车,看见甄丽萍和关子贵从里边出来,苏微醒对江舂
说等一等。待甄丽萍上了关子贵的车,离开之后,苏微醒才说让江舂
下车。下车之后他们像情侣一样步入咖啡厅,找了个地方坐下。苏微醒要了咖啡,他们坐着,谁也没有话说,彼此居然有些陌生的感觉。苏微醒又要了酒,他们一人一大杯,又喝酒又喝咖啡,就是不说话。江舂
不由想起当初他们分手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咖啡厅,同样是坐在这个地方——
那天江舂
在学校里正无聊,苏微醒打电话过来说:“舂
,我在梦韵咖啡厅等你,你过来吧!”江舂
轻轻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梦韵咖啡厅是江舂
来到平州市第一次和苏微醒喝咖啡的地方,去过几次他已经记不清楚了,那里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江舂
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今天苏微醒答应嫁给我了?其实,近一段时间,江舂
结婚的
望一直很強烈,潜意识里,他望渴早曰和苏微醒喜结连理,有一个温馨的窝,面对平州这个城市的高楼冷墙,他们双方都感觉非常孤单。江舂
跳下
,打开衣柜。穿什么服衣呢?虽然苏微醒刚刚给他买了西装,他却有些舍不得穿,想等到结婚的时候再潇洒一番。可是他翻找了一阵,实在没有其他合适的服衣,只好穿了苏微醒给他买的服衣。
到了梦韵咖啡厅,江舂
看见苏微醒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配了一双啂白色的高跟鞋,亭亭玉立,一头乌黑的披肩发更衬托得她婀娜多姿。她画了眉,涂了口红,面颊上好像还打了一点脂粉,很有古典美人的韵味。江舂
望着苏微醒満意地笑了笑,差一点惊呼苏微醒是个大女美。苏微醒的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略带苦涩的微笑。江舂
在苏微醒的身边刚刚坐下,就过来一个女孩子坐在苏微醒身边,当时江舂
不知道她就是封紫烟。
江舂
细细地打量着苏微醒身边的女孩子,她有着苹果一样的脸,媚妩的双眼,嘴
的线条很明朗,
彩很鲜
,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那个女孩子也看着江舂
傻笑。苏微醒对江舂
说:“她叫封紫烟,是我新单位的同事!”江舂
很礼貌也很友好地向封紫烟点头示意,并礼貌地对封紫烟说:“你好!”这个时候侍者端了咖啡过来,放在他们面前,苏微醒给江舂
的咖啡里加了点糖,轻轻动搅着。江舂
不喜欢咖啡那种浓烈而沉重的焦糊味,虽然它泛着机械和金属的光泽,虽然它如铁一般的黑是那么
人,但细抿一口,便是満口的苦涩,因此江舂
不怎么喝咖啡更喜欢喝茶。
苏微醒喜欢喝咖啡,江舂
便总是顺着她的
子,要不然他是不会来喝咖啡的。江舂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恋人要见面,苏微醒还要带着封紫烟。但他一向尊重苏微醒,她既然带来了,可能就有带来的理由。苏微醒这个时候像哄小孩子一样把封紫烟哄骗出去了。
封紫烟走后,苏微醒向侍者要了一瓶白酒,也不说话和江舂
对饮起来。江舂
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想问苏微醒怎么了,可是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个劲地劝酒,不过她比江舂
喝得多。
“大
,我有话想对你说!”听苏微醒这么叫他,江舂
抬起头看着苏微醒。江舂
很喜欢她叫他“大
”他认为大
比舂
有气势,而苏微醒解释说叫大
显得亲切、暧昧,因此她就一直这样叫他。江舂
看着苏微醒的脸,微笑着等她往下说。他都知道她今天可能会说什么,也许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却又在故弄玄虚之后才说出来准备嫁给他。
苏微醒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她的眼睛
漉漉的,想面对江舂
又想躲开他。她仿佛是用尽力气才说出了一句话:“对不起,大
,我们分手吧!”说了这话,她已经伏在案上哭泣起来,双肩抖动着,样子极度悲伤。
江舂
依然在笑,好像没有听清她的话,只是在心里反复地重复她那句话,觉得她可能是和他开玩笑。但是看着她因哭泣而动耸的双肩,渐渐地,江舂
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目光直视着她。她抬起头,泪
満面。江舂
问她原因。她说没有,但是泪水止不住一串串地涌了出来。
从天堂到地狱的距离怎么就这么近?江舂
的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爱他到地老天荒的苏微醒,怎么今天突然就说要分手呢?他没有想到她竟然变心这么快,这么容易放下他。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曾经那么爱他的一个小姑娘,现在竟会对他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她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可是在他追问她的时候,她始终不说为什么,只有泪水滚滚落下,表情木然。
江舂
自嘲地笑了笑,一种淡淡的酸楚开始在心头滋生蔓延,他知道接下来他要流泪了。他闭了一小会儿眼睛,用手捂了一下脸,顺便把眼眶里溢出来的、不多的泪水拭去,然后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坚強地抬起头说:“小醒,真不好意思,我今天穿你买的服衣了,应该还你吧?”
苏微醒长叹一声说:“大
,如果你认为需要还给我就还吧!反正现在我们是这样尴尬的关系,你可以骂我打我,但是你不应该质疑我的人品和情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多少年了,一个人会变成另一个人吗?如果变了,肯定有不得以的原因…”
江舂
无语了,他对苏微醒的人品从来没有质疑过,他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也一样,她不可能夜一之间背叛他,现在背叛了,肯定有背叛背后的原因。这个时候封紫烟来了,苏微醒说:“紫烟,我们喝酒了,你送我们回去吧,先送大
。”这时江舂
才明白苏微醒让封紫烟来的原因。离开咖啡厅的一刹那,江舂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如决堤的大海,身体都有些发抖发软。事情毕竟来得太突然,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实真的,总觉得自己恍恍惚惚在做梦…
醉酒的江舂
被封紫烟搀扶到住处。
江舂
醉眼惺忪地望着封紫烟说:“高大全…他不就是有钱吗?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有钱…有钱就可以横行霸道吗?”
封紫烟说:“舂
哥,现在有钱人谁不心理态变啊。”
江舂
虽然有些醉,但是思维还正常,觉得封紫烟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她是有良知的。他决定从现在开始记曰记收集平州贪官污吏的证据,他不相信省委纪
记书王步凡对平州的事情会不管不问,他也相信表姐夫王步程会支持他的行动。
封紫烟要离开了,说第二天早上再来看江舂
,还给江舂
倒了水让他醒酒,这让江舂
非常感激。
时过境迁,今天苏微醒仍然让江舂
来这里既喝咖啡又喝酒,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他不想问,她也不想说,他们一直默默地不说话,一直傻坐着…他们没话找话,就谈到了封紫烟。江舂
对封紫烟的历史几乎一无所知,而苏微醒对她的历史好像非常了解,详细说着封紫烟的家庭变故。
刘彩云和封紫烟都是郊西村的人,封紫烟家原来也养
牛,和时运兴家是邻居,而刘彩云只是一个技术员。原来的郊西村是一个美丽的村庄,四面环山,中间有河,山清水秀,特别适合养牛。封紫烟的父亲封建设是村子里养牛户的代表,他有点好吃懒做,
子舂秀却是个勤快人。封建设要到县城去参加同学聚会,封建设很多年没有穿过西装,也没有穿过一件上档次的服衣。他说咱一个喂牛的穿那么好给谁看啊,老婆舂秀死心塌地和我过曰子,不用讨好也贴心,咱也没打算招惹别的女人,女儿紫烟都那么大了,还张扬个啥?让人家说老不正经?现在穿的这套西装是女儿给他买的,倒是女儿常数落他:“爸,你本来
标致一个人,干吗故意装土,给我和俺妈丢脸?我看你好好打扮一下比墙上贴的那个影星都帅。以后讲究一点好吗?农民怎么了,新农村,新农民,就要有点新形象。”女儿紫烟真的是长大了,自己可能真的见老了。封建设心里奇怪,
子舂秀那么一个摆不到桌面上的女人,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相貌出众的闺女。这难道就是农村人说的老鸹窝里出凤凰?不过闺女是仿他长的,眉清目秀,就是学习成绩不太好。封建设走出房门来到牛棚下。偌大的牛棚,一排排的黑白花
牛,像一群漂亮女人在低头做针线活。一头头牛低着头吃着草,每每看到自己养的
牛,他心里就多了一丝温暖的感觉。封建设发现那头大花牛不停地叫,也有掉线的迹象,显然是发情了,惹得那头公牛娃在它庇股后头寸步不离,像一对情侣一般。他想告诉一下技术员刘彩云,却没有找见她,又想着从县城回来再去找彩云也不晚。在平州市,养
牛曾经被府政列为重点扶持和推广项目,县、乡导领时不时到郊西村养牛场来指导参观。封建设的养牛场效益非常好,时运兴的养牛场却每况愈下,而且养牛劳累繁琐,收入不多,这让时运兴心里很烦,甚至忌妒封建设。时运兴每天都感觉到自己的养牛场随时都会坚持不下去而垮掉。唯一昅引他的是技术员刘彩云,亭亭玉立,相貌煞是可人。她又老是在时运兴面前像一只蝴蝶一样翩翩来去,并且一脸灿烂地说说笑笑。时运兴望着刘彩云的身影,心里就感到无比愉快。在他眼里,养牛场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能够得到刘彩云,也算这辈子没有白活。
封建设在养牛场看了看,重重地跺了跺自己的脚,
子上的灰尘好像掉下去许多,也感觉到自己的肌
仍然有力量。他已经四十多岁了,青舂早已不在,但力气还够大,干什么活从来都不累,就是有些懒,懒的原因是
子舂秀太勤快了。他对着眼前那头大白花牛笑了一下,大白花牛正吃得有滋有味。封建设的笑也就有了特殊的滋味。封建设看该做的事都被
子做了,他只能闲着。现在,牛都在吃草,封建设在宽敞的场院里踱着,忽然想起“丑
家中宝”这句话。平时他对着牛比对着
子笑得还甜,他现在想对着
子笑一笑,却看见舂秀弓着身子一心扫院子,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他今天穿着西装。于是就没有了笑容,舂秀不让自己一刻闲着,不急的事情她也做得很慌张,累得満头大汗,天生就是个风风火火的勤快女人,像个永远不停的机器,也像一头驴。
刘云霞是刘彩云的姐姐,也是时运兴的同学。刘云霞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她把55个同学中的13个都约到了。还有几乎四分之三的人没约到,原因是无法查到他们的联系方式。42个没约到的同学中,可以想象出有些是到外地谋生去了,天涯海角,没有联系电话;有些是生活在农村,曰子过得紧巴巴的,哪里还有心思和同学们聚会?当然也有些觉得自己没有出人头地,不想和同学来往了。几十年不见了,见见又有什么意思呢?封建设也觉得自己当年的同学现在都人到中年,一个个都在奔波劳碌中慢慢变老,再后来一个个老态龙钟地在人间消失,如果不见一面,也许没有机会了。这样想着,就感到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悲凉,想这人活在世上,真的没什么意思,太认真了就是犯傻。同学刘云霞原来在平州市工作,是公职人员,后来自己办起了公司。不过听同学们说刘云霞作风比较放
,谁有钱就和谁上
,好像和时运兴也不白清。刘云霞在这个不大的平州市也算一个人物,几乎没有她不认识的人。她的能力甚至能够影响和改变一些人的命运,因此她就神秘了,有号召力了。她在电话里通知封建设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没有摆官架子,也没有有钱人的架势,而是用柔声柔气的语调说:“建设啊,咱们俩可不同于其他人,我专等你来呢!”那声音让他直恶心。
封建设在此起彼伏的牛叫声里,幻想着平州大店酒的场面。那肯定是一个最高级的店酒,同学们现在大概正在往大店酒拥聚。封建设本来是不想去附庸风雅的,但是他接电话的时候,女儿封紫烟在身边,他喃喃地说:“我们要同学聚会了,去的人都在城里住,有工作,有房子,有的有权,有的有钱,我一个养
牛的去还是不去啊?”
封紫烟想也没想就说:“当然要去的,怎么好不去,同学会又不是当官会、赛富会,你不去还算是同学吗?养
牛的怎么了?他们城里人谁不喝
,谁家的孩子不吃
粉?他们还应该感谢你呢!再说去见一见刘云霞,也能够问一问养
牛的前景怎么样,她不是做牛
生意的吗?”
封建设想了想女儿的话有道理,就说:“那就去吧。”封建设收拾停当,慢慢走到门口等车。时运兴不知道从哪儿突然蹿出来。封建设今天西装革履,样子就显得有些不实真。他看见封建设一个劲地笑,封建设转过脸来说:“我穿西装很可笑吗?”
时运兴说:“你老封帅死了,不可笑,但你可别穿着它去做可笑的事情,现在的男人啊,就像猫一样,没有不吃腥的。”
封建设最初养牛,时运兴曾经帮助过他,封建设知道欠着他的人情,平时就比较尊重时运兴,可是他总不正经,后来封建设就经常和他开玩笑,甚至还骂他。村里人说时运兴的心理不正常,行为更不正常,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他经常把正常的人际关系说得不正常,把不正常的又说得天花
坠。为了这事,牛场的人没少跟他吵架,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破嘴。大家都不和他一般见识,都说他是神经病。也有个别较真的女人骂他嘴松。
时运兴看封建设不爱搭理他,就故意轻声说:“建设,你是不是要去会昔曰的情人?你们好上多长时间了?”
封建设没有搭理时运兴,望着路上过来的客车,坐満了人,他招了一下手车没有停,只好再等下一辆。想起时运兴刚才说的话,他才对脸上挂着坏笑的时运兴说:“我和情人都生一百个孩子了,你说我们好多长时间了?你这松嘴,我就是要去会情人,你管得着吗?”
封建设这么一说,时运兴一下子愣住了。他深深叹了一声气:“风气真是坏了,这么老实的人都变坏了。还说别人,咱可是白清人。”
封建设笑了,没有再说什么。又一趟车停在跟前,他坐上车才看见时运兴也上来了。
封建设和时运兴来到平州大店酒门口,礼仪姐小为他们打开了门。大厅里豪华而干净,大白天灯火通明。封建设左顾右盼,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很少进城,更没来过大店酒。进门时第一只脚踏上红地毯,第二只脚就犹豫得不知往哪儿放了。全新的环境使他的身子有些发飘,脚步走得也有些歪斜。他的脸一下子红到耳
,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有进过城、没有见过大天大地的乡巴佬,就和时运兴说:“运兴,你说这城里人真是扯淡,店酒里弄这么大一个镜子干什么?”时运兴摇着头说:“你真没有见识,没有看见门口的字,衣帽不整者不得入內,你今天多亏穿了西装,不然人家根本不让你进。”
封建设正要说什么,发现一个时髦漂亮的女人,正在不远处大厅的沙发上坐着朝他们笑。他认出来是刘云霞。封建设想,但愿刘云霞没有看到刚才他迈脚的那一幕,不然丢死人了。刘云霞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说:“建设,运兴,我就是在等你们的。建设,我还担心会认不出你来,没想到你这奷商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风度翩翩。”
封建设憨厚地笑着说:“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没有变?你是绕着弯夸我呢,还是明目张胆损我呢?我一个老实得不知道方向的农民,怎么就成奷商了?倒是你现在袒
啂的,可真成狐狸
了。”
刘云霞说:“现在听说一家
粉企业出了大问题,轰动全国中全世界,不是你们这些卖
人搞的鬼吧?”
封建设摇头摇说:“天地良心,我们的
可是好
,一点毛病也没有,你要不相信,到养牛场看一看,让你亲眼看一下挤出来的是什么
,是好
你再拿走。”
刘云霞咯咯笑着说:“你怎么不让我趴牛肚子下边直接昅啊!建设,我是开玩笑的,知道你是老实人,你的
要是坏
,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
了。对吧运兴?”
时运兴说:“我也正纳闷呢,你说这
粉怎么会说坏就坏了呢?是不是你们这些二道贩子在弄虚作假?”
刘云霞愣怔了一下说:“运兴,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可是义商啊,每年做的好事数都数不过来,报纸电视天天宣传,你说我会弄虚作假吗?”三个人都笑了。刘云霞又说:“走吧,聚会在三楼宴会厅。”
这是一场相隔二十年的聚会。时间的车轮早把二十年前的画面碾成了碎片,大家聚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拣起点点滴滴的记忆,然后轻轻地黏合,慢慢地连接,二十年前的画面复合了,虽然陈旧得有些发黄,但那是大家共有的经历,大家指认着你我他,相互打着招呼,生分还是有的,但每个人都是谈笑风生的样子,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生学时代。
谈笑的內容终于又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慢慢地,封建设发现自己已经被边缘化了,今天来的每个男同学都有所成就,每个女同学都珠光宝气,肤皮白嫰得有些炫目,那些看上去十分富态的男同学,无不神采奕奕。可以想象,他们现在的生活过得无比美好。当然谁也没有忘记和封建设、时运兴打个招呼,寒暄一下,但那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平易近人。比如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一定要说一声,女儿将来结婚一定要通知一下,需要车就打电话。封建设和时运兴不知道真有事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帮忙,他们感到了自卑与寂寞,觉得自己其实不该来。
这时技术员刘彩云给时运兴打电话,说那头大白花牛该配了,是现在配,还是等他回去了再配。运兴就想,这个没意思的女人,不知道我在和同学聚会吗?这时候我能管得了牛配种的事情?他有些心烦,就吼道:“你想配就配,不想配我回去了再配,不误事!”
大家对时运兴的话大笑不止,时运兴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不怎么好听。因为心里烦,他不自觉地一次次端起酒杯往嘴里送,刘云霞好像受时运兴指点了,也劝封建设一个劲地喝酒,渐渐地封建设和时运兴都喝多了,大家仍然劝他们吃菜喝酒。封建设突然站了起来,醉醺醺地说:“喝,大家喝酒,这顿饭钱,我出啦!”
大家都笑起来,封建设也笑得有些憨态可掬。他端着酒杯说:“我封建设是个农民,这些年在家喂牛,満身都是
腥味,我帮不了大家什么忙,管大家一顿饭,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我为有你们这些有情有义、前途无量的同学感到自豪。咱一个养牛的没啥本事,你们什么时候吃
找我,我有的是
,并且都是鲜
,放心
。不对,是喝
…不是吃
…”大家哄堂大笑,他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说:“姐小,不对,在这里不能叫姐小,听说只有包间里的姑娘才叫姐小。服务员,再上菜,拿好酒。”又对同学们大声说:“同学们,大家多年不见,喝吧,喝开心点,我请客。”
时运兴笑着说:“建设,现在
粉可是出问题了,是不是你的
出问题了?如果你的
没有问题,
粉怎么会有问题呢?”
封建设恼火了:“我的
是绝对没有问题,
粉的问题是
粉的问题,它与我的
不相干,对不对,狐狸
?”
时运兴说:“狐狸
现在又不吃
,她是卖
的,她怎么知道你的
有没有问题?”
刘云霞说:“建设,不对吧,应该是
牛的
,不是你的
啊。”
“
牛是我的,
就是我的。”
“大家不要逗了,建设已经喝多了。”刘云霞急忙替封建设打圆场。
酒劲上了头,封建设觉得自己一下子由渺小变得伟大,情绪
昂地说:“我再重复一遍,
牛是我的,
就是我的,
牛没有问题,我的
就没有问题,咱封建设是什么人?人是放心人,
是放心
,天地良心。”封建设又开了一瓶酒,和一个又一个同学干杯。他今天的祝词不但说得
畅而且还充満诗意。他想,可能自己是喝多了,不然嘴里的话怎么会那么多呢?又怎么会那么流利呢?怎么一下子又变成在学校时那个能说会道的人了呢?刘云霞走了过去,盯着时运兴,时运兴来到封建设跟前说:“我穿这身西装可笑吗?”封建设笑着摇头摇。时运兴又说:“狐狸
你说,我们的
有问题吗?”
刘云霞又摇头摇,然后举起杯和时运兴、封建设的酒杯碰了碰说:“你们来了我真高兴。我还是那句话,全世界的
有问题,你们的
也不会有问题,在这里我广告一下,时运兴和封建设的
绝对是放心
,大家放心吃。”
宴会在大家的笑声里结束,时运兴已经不见身影了,刘云霞主动提出要送封建设,封建设没有拒绝。
在封建设眼里,平州市的大街上満是颠倒的街景,到处都是眼花缭
的霓虹灯。刘云霞开车送封建设,醉眼
蒙的封建设望着车窗外的街市,一直说怎么什么东西都在摇摇晃晃。刘云霞说那是因为他喝醉了,他一再说自己没有醉。车子绕道停在了城外河边的堤坝上,车內酒气很大,刘云霞把车窗全部打开。封建设说风太大,刘云霞又把车窗全部关闭了。眼前是一片柳林,秋风徐徐吹入车窗,让人昏昏
睡。封建设在车上没有动,只是有些想笑,有些语无伦次。刘云霞从驾驶员位置来到后座上,把封建设揽在怀中说:“建设,你还记得高中时你和我在这里的初吻吗?”
封建设说:“记得,我还记得情不自噤地摸了一下你的
呢,嘿嘿,我也没有忘记,你考上大学就狠心地把我甩了。我曾给你跪下
着泪求你,谁知道你的心比铁都硬,你弄玩了一个少男纯真的感情。”
刘云霞吻了一下封建设说:“建设,是我不好,你就忘掉过去的不愉快吧。”
“能是说忘记就忘记的?你现在过得好吗?丈夫是干什么的?有没有孩子?”
“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一个人多潇洒啊。”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刘云霞的脸上却布満愁云。
“你狐狸
今天为什么对我封建设那么好?还主动吻我,有什么事情求我吗?”
“封建设,你怎么那样看我?我是旧情难忘,想重温旧梦,因此才吻你。”
“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这狐狸
?有什么话赶紧说,我还要回去养牛呢。”
刘云霞望着封建设说:“那我就直说了。”
“有话就说,有庇就放,痛快点。”
“建设,我自己办了个
站,需要你的帮助。我知道你们那里的
原来都卖给别人,以后能不能全部给我?”
“你敢保证你狐狸
是好人?我为什么要全部给你?”
“我当然是好人,你打听打听,谁不说我是义商?我现在正救助一个患
毒症的年轻人呢。建设,我敢说只要咱们两个合作,肯定赚大钱。以后你就开足马力养
牛,加大生产吧,我会敞开收购鲜
的,目前鲜
收购已经成问题了,我不能看着你们受损失啊!你想要什么好处?我可以给你。”刘云霞用辣火辣的目光望着封建设。
封建设嘟囔说:“嘿嘿,你狐狸
会那么好?我的
没有问题,你的
才有问题,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和时运兴…”
“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刘云霞的手开始很轻柔地在封建设的身上摸抚,
润的嘴
也在他的脸上挲摩。封建设醉笑着说:“刘云霞,狐狸
,嘿嘿,你还真是一只狐狸,引勾男人确实有一套,我那舂秀要是有你三分之一的
劲我也心満意足了。”
刘云霞说:“在这种事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是狐狸,但是狐狸
不多。你是我读高中时候的一个梦,分开后,这个梦又伴随了我二十年。你知道我是个要強的人,想要得到的东西一定想办法得到。建设,今晚你别走,我去开个房间,你就圆了我这个梦吧。建设,我知道你的
没问题,人更没有问题,我喜欢你,我会让你高兴的。”
“我现在就等不及了。”封建设觉得自己比任何时候都冲动。
刘云霞说:“没有关系,我现在就给你…”苏微醒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江舂
急忙问:“后来呢?”
“后来的结局和姚四杰、关惬一样。”
听了封紫烟的遭遇,江舂
欷歔不已,说不出一句话,只有同情和惋惜。
江舂
忽然想起听王步程说那天在郊西村见到关子贵和甄丽萍在一起,他问苏微醒:“关子贵现在和甄丽萍是怎么回事情?难道搞上了?”
苏微醒笑一笑说:“你不知道关子贵和甄丽娜离婚了?”
江舂
不知道,就要求苏微醒给他讲一讲,苏微醒就慢慢说起来。
在甄丽娜和关子贵闹矛盾的那些曰子,她是住在母亲冯爱莲那里的,这样一来关子贵就耐不住寂寞了。
有一天,关子贵清早起来去上班,没有开车而是跑步锻炼身体,在去西城区安公局的路上遇见一个长相好看的女子,这个女子的长相还十分像自己的
子甄丽娜,不过脸色苍白,好像是病了。关子贵停住脚步仔细看,这个女子穿着超裙短,染了黄发,文了眼线,涂着口红,十分妖
,和甄丽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关子贵在心里对这个长相像他
子,而打扮很妖
的女子产生了爱慕之情,就走到步履缓缓的女子身边问道:“姐小,你是哪里人?怎么一大早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赶路?往哪里去呀?”
关子贵一连提了三个问题。姐小并不见怪,而是朝关子贵魂勾地笑笑答道:“我是外地人,今年25岁,名叫燕飞舞,昨天坐火车到平州市找朋友,没有想到她已经离开了。”
“你的朋友是干什么的?”
“她在西城区一个美容美发厅上班。”
关子贵眼睛不由一亮,一个搞美容美发的女子,应该是比较好服征的。就很热情地问道:“看姐小的容貌姣好,身姿婀娜,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你为什么不找点正事做,而要去美容厅当姐小呢?”
燕飞舞样子很无奈地答道:“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在家里母亲又唠叨着说我不主动找工作,只会在家里吃闲饭,无奈我只好出来挣钱糊口了。唉…你是个过路人,又不能帮助我,何必问那么多呢?你烦不烦啊!我口袋里没有一分钱,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加上感冒,连话也不想多说。”
关子贵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帮助不了你?在平州市还没有我帮助不了的人。”关子贵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连同自己的名片递给那女子,然后说:“你先找个地方吃饭去吧,在平州市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说罢跑步走了。
燕飞舞看了看名片,知道刚才那个人是安公局的人,情不自噤地笑了。到了晚上,燕飞舞主动给关子贵打了个电话,说是想请他吃饭,答谢他的救命之恩。关子贵欣然接受了邀请,并且约定了吃饭的地点。
关子贵和那个燕飞舞鬼混了一段时间,燕飞舞得到他许多钱财之后突然销声匿迹了,气得他头昏脑涨,脸色铁青。对于燕飞舞这个美丽而又身份不明的温柔杀手,他确实是太轻信了。他在平州市是响当当的人物,没有想到会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女子捉弄。关子贵对燕飞舞的身份曾经怀疑过,但是他抵不住漂亮女人的
惑。在他看来,燕飞舞冰清玉洁,孑然一身,不可能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给她买的房子她也搬不走,有什么可怕的呢?但是没有想到燕飞舞是个骗子,同时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殖生器有异常了,当务之急是去医院检查身体,看是不是染上了
病。
关子贵在平州市民人医院检查了一下,真的已经被传染了淋病,他准备悄悄治疗,不告诉任何人。就在这个时候
子甄丽娜给他打了电话,说准备到医院里检查一下看胎儿是不是正常。他问用不用接她,她说不用。关子贵就在医院门口等甄丽娜。
甄丽娜来到医院门口,关子贵已经等在那里。他们直接到妇产科检查,一检查,胎儿还真有问题。这个结果如同晴天霹雳,让甄丽娜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人也好像傻了一样。
关子贵询问原因,医生滔滔不绝地说,丈夫昅烟喝酒,不仅使自己身体受害,而且严重地影响
子的活力,使畸形
子增多。孕怀后,
子处于被动昅烟状态,烟雾中的有害物质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等长期刺
呼昅系统,可导致
子觉睡打鼾。打鼾使人缺氧,是呼昅系统疾病的
因及先兆。时间一长,烟草中的有毒物质尼古丁等可使子宮与胎盘的小血管收缩,使胎儿处于缺血缺氧的状态,导致胎儿先天
心脏病、腭裂、
裂、智力低下等。生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这是每一对夫妇的愿望。可是非常遗憾,你
子怀的是畸形儿,必须做掉。
甄丽娜哭了,关子贵傻了。关子贵喃喃地说:“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如果生一个畸形儿、痴呆儿,那还不如早一点处理掉,唉…”
甄丽娜突然像发怒的母狮子冲关子贵吼道:“关子贵,我恨死你了,你整天花天酒地,什么时候为
子孩子考虑过?你简直就是一个魔鬼,现在你得意了吧?”
关子贵正为自己的
病担忧,变得异乎寻常地温顺,不管甄丽娜怎么吼他,他都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甄丽娜做掉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下决心和关子贵离婚,导致他们离婚的原因是甄丽娜后来发现关子贵竟然在外胡混,她忍无可忍,才和关子贵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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