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窗户下面又恢复了宁静。这条路虽然不算窄,但在昭和三十一年,这种土路很少有汽车通过,行人也不多。
我对发生在我眼皮底下的这出富有刺
的短剧不是特别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傻姑娘爱上那个绅士了吗?她在路边蹲了一个小时,就是为了等那个绅士吗?可是,她为什么一定到街上来等呢?三点绅士不是就要来了吗?他们在那所小房子里见不上面吗?
我又盯着那所小房子看了半天,什么动静都没有。我觉得有点儿累,就又躺到
上看书去了。
看了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我忽然想起那个绅士总是六点以后离开那所小房子,就又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我认为,绅士回去的时候也许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把
毯披在肩上,胳膊肘撑在窗台上,继续观察起来。
可是,我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既没看见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没看见绅士从小房子里出来。我觉得有些蹊跷。
莫非那个绅士已经回去了吗?不对呀,根据我的长期观察,绅士来的时间非常准确,绝对是三点,但走的时候不是特别准确,经常晚那么五分钟十分钟,甚至二十分钟半个小时的,提前走的情况一次都没有过。我差一刻六点就开始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了,不可能是错过了。
转眼间七点了,七点半了。太阳早已落山,天暗下来了。我忽然觉得心里烦躁不安,预感到要出什么事,不由得心情紧张,心跳加快。
八点了,母亲给我把饭端上来,帮我开了灯,问我是不是睡着了,我说是。
我吃饭的时候,母亲在一旁对我说,对面那个傻姑娘跑了,刚才她家的人来我们家打听过。听母亲这么一说,我才想起刚才下面
了一阵。这么说,傻姑娘家的人已经开始找她了。我问母亲知道不知道傻姑娘跑到哪儿去了,母亲说她怎么会知道呢?
我吃完晚饭,母亲把碗筷拿走以后,我关掉房间里的灯,一个人继续趴在窗台上往下看。
小房子窗户外面的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起一群人。他们大声谈论着什么,具体內容我听不太清楚,好像是在商量怎么找傻姑娘。在那一群人当中,有我见过的那个经常领着傻姑娘散步,给傻姑娘送饭的女佣。
她垂着头,无
打采的,可能是觉得自己应该对傻姑娘的失踪负责任吧。在她身旁站着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正在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这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对面那个家里的男主人吧。我跟邻居没有来往,谁都不认识。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也许是因为我在二楼,所以比下面的那些人发现得早吧。我看见从那些人旁边的那所小房子的右边的那个窗户里,透出一丝灯光,是从封着窗户的木板
里透出来的。
左边那个一直拉着窗帘,从外面用铁栏杆封起来的窗户没有灯光,右边这个从里面用木板封起来的窗户却透出了灯光,说明那是两间屋子。关着傻姑娘的是左边那一间,绅士进的是右边那一间。
以前我在夜幕降临以后也观察过那所小房子,从来没有看见从右边的窗户里透出过灯光,今天晚上怎么会有灯光呢?
我担心是自己看错了,于是上下左右变换着角度反复观察,最后确定那不是窗玻璃反光,而是从里面透出来的灯光——只不过是从木板
里透出来的,很难被人注意到。
这么说,那个绅士还在右边这个屋子里!这个屋子里可能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因为这种情况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想到这里我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心跳也加快了。下面那些人,怎么就注意不到从木板
里透出来的灯光呢?我真想跑到下面去告诉他们,要不就下楼去告诉母亲,让母亲转告他们。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决定下楼去。
没想到我刚要从窗前离开的时候,下面有一个年轻人也注意到从右边那个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了。他是面向窗户站着的,所以注意到了,只见他伸手指了指那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背后的窗户。
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停止了指手画脚,回过头去一看,吃了一惊。看来他也没想到那间屋子里会有灯光透出来,愣住了。
这时,最早发现右边的屋子里有灯光透出来的那个年轻人,指了指小房子的右侧,意思好像是要去敲那所小房子右侧的门。
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年轻人就带头走进围墙右边的出入口,站在了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的小房子右侧的那扇门的前面。
动作比大家慢了一拍的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分开众人来到最前面,举起手来敲门,一边敲还一边大声叫着,大概是在叫绅士的名字。
听不到任何反应。
于是那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劲使敲起门来,喊叫的声音也大起来。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他们是把找傻姑娘的事给忘了,还是认为傻姑娘就蔵在右边的屋子里。他们一边敲一边叫,腾折了半天也没人给他们开门。
开始我也以为傻姑娘蔵在右边的屋子里,后来一想不对。那个绅士那么讨厌那个傻姑娘,毫不留情地用手杖菗打她,怎么会让她进屋呢?
站在门前的那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转过身来,指着正房那边说了句什么。那个照顾傻姑娘的女佣立刻小跑着到正房里去了。
不到一分钟,女佣跑回来,递到中年男人手上一件东西,好像是那间屋子的备用钥匙。中年男人皱着眉头,把钥匙揷进了钥匙孔。大概是门开了,站在门外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不一会儿,那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大声尖叫着。虽然我听不清他在叫什么,但可以听出那是因为看见了非常可怕的东西,声音里充満了恐惧。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调整了一下势姿。
进去的人们也都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围在一起
作一团。那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脸色苍白,急得团团转。他们到底看见什么了?
其中一个人离开人群,向正房跑去。剩下的人站在原地
嚷嚷。
最后从屋子里跑出来的是那个女佣,她连路都走不稳了,完全是一种神情恍惚的状态,看来她受到的刺
最大。
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个傻姑娘在屋里吗?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肯定不在。如果在屋里的话,人们肯定要把她带出来的。傻姑娘跑到哪儿去了呢?
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心里特别着急,特别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不过有一件事是明摆着的,右边那间屋子里肯定发生了非常怪异的事。
这时候我听见了警车的叫声。声音越来越近,警车来到了我的窗户下面。警灯闪烁着,把小路两边的房子都照红了,警车最后缓缓停在了我家对面的小房子旁边。我看见我母亲也出去看热闹了。
从警车上下来几个察警,他们迅速用绳子把小房子圈了起来,绳子上挂着“噤止入內”的牌子。
紧接着又来了一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我的窗户下面更热闹了。
住在附近的人们纷纷凑过来看热闹,我家前面跟赶集似的。
站在后面的人看不见前面的情况,有的踮起脚尖,有的连蹦带跳。跟他们比起来,我这里可以说是剧场里的特等包厢。
我对下面的事情越来越感趣兴,目不转睛地看着。又过了一会儿,几个穿白大褂的人从右边那间屋子里抬出来一副担架。担架用
毯盖得严严实实的,
毯下面好像是一个人,那个人一动不动,大概已经死了。
担架上的人是谁呢?我首先想到的是那个绅士。也就是说,那个绅士已经死了。刚才那群人跌跌撞撞地从屋子里面跑出来,吓得脸色苍白,可能是因为看见了绅士的尸体。
那么,那个绅士是怎么死的呢?最了解这个事件的人应该是我,因为我观察这所小房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那个绅士下午的样子来看,肯定不会是病死,也不会是杀自的,剩下的只能是他杀——这是最简单的推理吧?既然是他杀,就有一个谁是凶手的问题。那么,凶手是谁呢?我认为只能是那个傻姑娘,不可能是别人。那个傻姑娘被绅士用手杖暴打了一顿,肯定非常愤怒,肯定要报复的。
看着窗下
哄哄的样子,我眼前浮现出绅士用手杖菗打傻姑娘的情景。我认为,肯定是傻姑娘杀了那个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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