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冯开岭离开
城赴
江上任前,专程前来市委
校,向全校教职员工辞别,同时点名要见黄一平。此前,冯长市曾经通过邝明达、于海东等人约过黄一平,希望见面聊一聊,结果被他以种种理由婉拒了。
知道冯开岭要来
校,黄一平还是找个借口避开了。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和他见面了,确实也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最终,冯开岭只好给黄一平留下一封信,是由邝明达代为转
。
冯长市的信写得很短——
一平同志:
本想当面向你告别,可是由于时间紧迫,看来不行了,留待下次吧。
过去五年,你在我身边担任秘书,虽是组织分配、职责所系,却也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为我分担了很多事务,吃了不少辛苦。感谢这么多年来你对我工作的支持和帮助。同事情谊,永志难忘!
这次因为工作中的失误,你受到处分并被调离,这让我也感觉非常震惊和痛心。你还年轻,前边的路还很长,希望你正视错误,认真昅取教训,积极相信和依靠组织,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再爬起来。切记,千万不要背上思想包袱,不要怨天尤人,更加不要破罐子破摔。
最后,请代表我和朱洁问小汪和小萌好!
冯开岭。即。
黄一平读着这份由冯长市亲笔撰写的信短,上边的每一个文字乃至标点都非常熟悉,语境更是具有強烈的冯氏特色。他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反复咀嚼着其中那些话,真是万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他在內心里一再检讨、追问自己:难道我真的做过什么,差点毁掉冯长市的大事?我需要正视什么错误、昅取什么教训呢?我怨天尤人了吗?我是在哪里跌倒、又应当从哪里再爬起来呢?
读着读着,黄一平自己都感觉有些疑惑、迷茫了。他相信,冯长市在写这封信时,一定也有同样的疑惑与迷茫。
在转
信的同时,邝明达还告诉黄一平:“冯长市走之前非常记挂你,专门同
校导领打了招呼,让他们对你多加关照。这样一来,你在
校就不会吃亏了。”
“谢谢!”黄一平显得很平静,也很绅士。
送走邝明达之后,黄一平忽然感觉应该做点什么,或者说需要通过某种方式,向过去作一个彻底的告别,对自己有一个断然的了结与
待。他希望,在余下的岁月里,死心塌地做一个
校后勤工作者。
黄一平做的第一件事,是撕掉冯长市的那封信。他撕得很从容、优雅,将薄薄一张纸撕得很碎很碎,接着用打火机将那一堆纸末化作灰粉,又倒进厕所用水冲掉。然后,他开始清理从办公室带回的物品。他把那些与秘书工作有关的书籍、杂志、笔记、曰记,统统捆扎起来送给了收废品的山东老汉,干净得连一张纸片也不留下。同时,他把所有电话号码、信短从机手里一一删除掉。
黄一平的机手里,有很多好笑的信短。那些信短,有些来自秘书同行,有些来自熟悉的机关部干,还有些则来自当年的同学、同事。这些信短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黄、灰、黑,如果不是少儿不宜的荤段子,那多数就带有点灰色调侃或黑色幽默。黄一平与这些人之间的这种信息互动,既有乐娱、游戏的
质,又具有联络感情、沟通关系的意思,表明大家
情达到了一定程度。有时,黄一平也把一些好笑的段子转到冯长市
机手上,供他一笑,纯然为了让他放松与休息。有时,如果很久没有这种信短了,或者冯长市忽然情绪大好了,他还会冷不丁地问:“一平,有没有好段子,发两个过来。”因此,黄一平经常就要留意搜集这样的段子,有选择地保存在机手里,以备冯长市不时之需。
现在,这些段子都不再需要保存下去了。
黄一平在删除那些信短时,还会不时停下来,或是看看发送者的号码,想像一下当时的情境,或是再回味、咀嚼一下段子的內容与含意,感受一下其中的乐趣与智慧。
有一条信短,发送者的号码不太熟悉,已经想不起机主是谁了,但是,內容很有意思——
一次交通事故,汽车摔下悬崖,员官、秘书及司机同时挂在悬崖边的一棵树上。这棵树只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眼看树枝就要折断,必须得有一个人马上脫手,摔下悬崖牺牲自己。这时,员官首先开口,说:“同志们,朋友们,女士们,先生们,我的生命最最重要嘛!”话音刚落,司机很惊讶地责问秘书:“导领这么重要的讲话,怎不鼓掌?”
这条信息,就像一篇精致小品,留给读者以广泛的想像空间,以及会心一笑的余地。黄一平多次读过,每次看到都会忍俊不噤。可是,现在再看这个信短,他却无比震惊——那个一边拍手鼓掌、一边从悬崖上跌落下去粉身碎骨的倒霉秘书,多么像是自己。就好象这条信短,是一个
知內情的人,专门为他而创作。又也许,这则信短来自遥远的天际,是上苍送给他的一份礼物,也未可知。
“唉!”黄一平的指头在机手删除键上悬空很久,终也没有拿定主意,是揿还是不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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