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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4)
 (四)

 曾真在电台办公室里。小组总共有四个人,一起在接受头儿的训话。

 头儿说:“你们怎么搞的?我原来对左达跳楼事件还很期待,可过去多少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一点进展?我们不是法制栏目,是新闻节目,必须讲究时效,如果没有新情况,我看这选题就算了,别再跟了。”

 曾真一听就急了,她说:“那不行,白麓都市报用一整版报道了胜利大厦的事,我们怎么能就这么偃旗息鼓,总不能就这么输给其他同行吧?”

 头儿说:“那你说我们报道什么?除了我刚才说的时效,还有,就是我们栏目是有品位的,我跟你说,白麓都市报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我们的竞争对手是别的电‮频视‬道。再说了,白麓都市报怎么做的?‘‮博赌‬又毁了一条人命’,我们也这么做?它们面对的是读者,可以只发文字议论,可以随便写。我们呢?我们面对的是电视观众,得有画面,可是,我们从哪儿拍画面?什么都没有。”

 一个男同事说:“没错,如果我们也发议论,就成了法制节目。真是不好弄,我也同意放弃。”

 曾真转头批斗他:“怎么遇见点困难就缩头,有没有知难而上的斗志啊?”

 那男同事说:“曾大记者,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咱们头儿的意思,我只是借题发挥发挥。”

 曾真说:“谁让你这个时候发挥了?你这是当面拍头儿的马庇。”

 头儿说:“你们别吵了,曾真,除非你能找到合适的新闻点,还要找到合适的画面,否则,把精力放在下一个选题上,别耽误工夫。不过,你的工作态度和创新精神还是要鼓励的。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我先走了。”

 头儿离去之后,大家同情地看着一直在一个人战斗的曾真。

 另一个女同事好心安慰她:“曾真,别生气了,头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咱们这栏目太难做了,死人不让拍,说太‮腥血‬,可活人怎么拍呀?拍谁呀?这死不死活不活的,你说怎么办?你要是不甘心,想出点子来,我们一定支持你。”

 曾真说:“实际上,题目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一个死者对生者的访问’。”

 女同事张大了眼睛:“啊?曾真,左达跳楼前打来的电话可是我接的。”

 曾真说:“你这是哪跟哪儿啊?不瞒你们说,我已经有了一条线索,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一个其他媒体没有的角度。这样,我先出去一下,你们等我的消息。”说着骑上她的山地车出了电视台。

 张仲平必须尽快跟颜若水见一面。

 颜若水不接他的电话没关系,只要是当面逮着了他,他不至于不理他。

 张仲平让江小璐带她儿子继续做各种检查,然后开车去了青瓷茶会所。他匆匆下车,直到迈进茶会所之前,这才深昅了一口气,同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张仲平一走进茶会所,服务员便了上来:“先生,你好,请问你几位?是坐大厅还是要包厢?”

 张仲平问:“怎么,你没见过我?”

 服务员说:“很面,您应该是张总,您好像经常坐在‘虞美人’包间,对吗?”

 张仲平说:“对,和我一起的,经常有位先生,你知道吧?”

 服务员说:“您是说颜总吧?”

 张仲平说:“是。他这两天来过没有?”

 服务员说:“他现在就在,也许,他这会儿正在等着你。”两人来到包厢跟前,服务员敲了敲门,伸进出一个头,道:“颜总,有人找您。”

 颜若水在里面回答说:“是张总吗?快进来快进来。”

 张仲平赶紧进去,却见颜若水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个身材和面容都很姣好的女子在他对面坐着,为他冲泡着功夫茶。那女人正是祁雨。

 这间包厢张仲平已来过多次。这是一个纯中式装修风格的茶搂,包厢內,靠墙有个枳木的老式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几件精致的古玩。茶几上摆着一副围棋。墙角一座老式座钟,发出十二点半半点报时的钟声。

 颜若水放下手中的茶杯,示意张仲平在另外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道:“张总不会埋怨我昨天没给你打电话吧?”

 张仲平说:“怎么会?颜总运筹帷幄,掌握的是时机,打不打电话不重要。”

 颜若水笑了:“哈哈,说得好,最近出了不少事,正好想静一静,所以电话静音,谁的电话都不接。”

 张仲平看了祁雨一眼,见祁雨没有回避的意思,颜若水也似乎并没有什么顾忌,便说:“颜总这是任凭风起,稳坐钓鱼台呀。”

 “过奖。你昨天说,已经拿到了左达的拍卖推荐函?”

 “是呀,我给您带来了,请您过目。”张仲平掏出左达留下的那张纸给颜若水看。颜若水接过来,对着灯光仔细地看着。

 张仲平说:“昨天下午的会…还顺利吧?”

 颜若水说:“昨天我们公司一副总被抓了,人心惶惶的,会议取消了。”

 “明白…好在东西我们拿到了。”

 “这东西…算什么?左达的绝笔?临终遗言?”

 “颜总何出此言?”

 “我们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会在乎这是死人留下来的东西。我的意思是说,它…不会引起别的麻烦吧?应该不会吧?”

 “怎么?颜总…担心它是…赝品?”

 “这字像是左达签的,可没盖章,我…我是说,它的法律效力…会不会…啊?”

 “颜总该不会怀疑仲平敢在这种事情上做假吧?”

 颜若水推了推眼镜,笑道:“我当然不会,仲平你想哪儿去了?只是,如果我在会上提出来,万一别人这样质疑,我应该怎么解释呢?”

 张仲平说:“会有人提这样的问题吗?”

 “嘴长在人家脸上,难说呀,一大笔利润,谁都会虎视眈眈,你说是不是呀?”

 “颜总的意思是?”

 “不瞒你说,为这事,我征求过鲁冰的意见,他建议咱们这一次最好引进竞争机制。”

 “啊,是这样啊?颜总,我不是担心我的实力,可是,如果环节太多,是不是太麻烦了?”

 “张总主要是担心利润被摊薄吧?实际上,做生意哪有每次都顺风顺水的?怕麻烦,做不了生意。你那些同行,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们无法堵上他们的嘴啊。”

 “堵上他们的嘴?我们为什么要堵上他们的嘴?”

 “社会舆论力量不能小视,昨天,哦,就是你给我打电话不久,我们公司的副总老朱当着我的面被省‮委纪‬和省检察院的人戴上手铐押走了。这事搞得整个公司人心惶惶的。张总你是不知道呀,人心叵测,很多人就等着盼着事情闹大,说不定就指望我这个头儿也出点什么事。在这种情况下,我还一言堂,你觉得合适吗?我觉得不合适。那样,社会舆论会把我们拖下水的,所以这件事,我想就这么定了,啊?”

 张仲平勉強点点头,刚才引导张仲平进来的那个服务员悄悄进来加水。

 颜若水说:“下次不叫你,就别进来了。”

 祁雨示意服务员退出去。

 张仲平说:“您说的有道理。做事不能勉強,社会舆论不能不考虑,可我,怎么说呢?颜总,您是了解我的,我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我来找您就是想向您请教,这事,该怎么解决呢?”

 颜若水说:“解决?我可不是诸葛亮,仲平,这事可能得靠你自己呀。”

 张仲平说:“颜总,是不是一定要走竞争程序您才心里踏实?”

 “我这个人做事你也知道,不该冒的险我绝对不冒,咱们毕竟是老朋友了,我想你能理解我,现在的网络呀微博呀,真是太可怕了,除了单位內部的那点小政治,好多事件,可都是社会舆论搞出来的。有的一开始根本就是捕风捉影。”

 “我明白,颜总的意思是,要想拿到你们公司的拍卖推荐函,就要想办法堵上所有人的嘴,对吧?”

 “可以这么说。可是,堵上所有人的嘴,能做到吗?仲平啊,胜利大厦不是最后一个项目,何必这么心急呢?是不是担心拍卖推荐函的成本啊?”

 “在这件事上,我可以不惜成本。‮钱赚‬是一方面,关键在于我得维持在行业中的地位,这对我来说比‮钱赚‬更重要。做不了胜利大厦,对我们公司维持行业霸主的地位非常不利,这一点,您应该是能够理解的。”

 “我当然能理解。可是,这件事,我还不能拖,真的。要不这样,看在我们多年老朋友的份上,我给你一天时间,最多一天时间,让你想办法,行吗?”

 “什么办法?”

 “不是说堵住所有人的嘴吗?”

 “非得这样吗?行,我…试试吧。”

 “好,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谈到这吧,啊?”

 “行,不再耽误您的时间了,我去买单,先走一步。”

 张仲平起身离开时看了祁雨一眼,祁雨在他们两个人谈话的过程中既没有起身离开也没有揷话,这让他觉得很奇怪。她在他起身与颜若水告别的时候仍然没有反应,只欠欠身对着他笑了笑,让他更加觉得奇怪。他觉得这个女人与颜若水的关系非同一般。

 颜若水在张仲平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时才再次开口说话,他说:“他是担心我出事了,老朱的事,他一定是听说了。”

 祁雨说:“你让他想办法堵上所有人的嘴,他怎么堵呀?”

 “说的是,张仲平做事的分寸我一直很欣赏,可这次,他好像有点。我呢?总不该直接拒绝他吧?”

 “几百万没了,谁都会的。”

 “钱没了我也着急,但不能,任何时候都不能自方寸。宁愿放弃,也不能。祁雨你记住了,必须走得稳,才能走得长。”

 “难为他了。堵上所有人的嘴?这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就不能怪我了。”

 张仲平有没有方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胜利大厦的业务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轻言放弃。结账出来坐在自己的车上,他没有着急开走,而是反复回味了颜若水说的最后几句话。

 他怎么可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呢?而且,颜若水只给了他一天时间。

 张仲平按按自己的太阳,伸手调开了广播,习惯性地打开天窗看着天空。

 该怎么办呢?

 突然,张仲平坐起来看着车载音响,脑子飞速运转着:堵上所有人的嘴?利用媒体,利用社会舆论…曾真?对,利用曾真!

 张仲平思考过后拿起‮机手‬开始翻找曾真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打通了。

 曾真说:“张总?真是意外呀,你想好和我见面了?”

 张仲平说:“我听说我如果拒绝你的采访,你就将拒绝我外甥徐艺的追求,是这样吗?”

 “他或者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也就是说,你是用我外甥的爱情威胁我了?”

 “既然你这么认真,那我告诉你,你错了。我拒绝你外甥,和采访的事情无关,但你不接受我的采访,我的确会威胁你,因为我是记者,我熟悉狗仔队的一切工作原理,我会把你出现在左达跳楼现场的事予以曝光,只要稍微加上修饰,你知道后果是什么,这不用我说,除非你答应我。”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感‮趣兴‬了。”

 “是吗?你真的决定考虑我的采访了?”

 “实际上,我一直都在考虑,只是…我不习惯被人威胁。”

 “没人威胁你,我建议你把它理解为请求,我对你的请求,你觉得怎么样?”

 “那就好办了,可你…要采访我什么呢?”

 “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真的难的,我们头儿认为左达的死没有跟进的必要了,可是我不这么认为,你是左达的朋友,你和我说过左达背后的故事,你不想让你的朋友死得不明不白,我们至少可以给他一个公正的评价,你说呢?”

 “还是你说。”

 “简单地说,我就想做一个访谈,想请你以朋友身份,对左达的死做个评价,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一个生者对死者的访问’。”

 “一个生者对死者的访问?如果我答应你,你是拿着话筒的生者访问我这个死者吗?是吗?你咒我死吗?”

 “哈哈,我说错了,也可以改成‘一个死者对生者的访问’,你咒我,我不怕。”

 “那…我可以提条件吗?”

 “没问题,除了帮你外甥求爱,别的事我都可以答应。”

 “是吗?你这话可别和别的男人说,否则你会失去很多。”

 “你…随你怎么说,你到底答应了没有?”

 “答应了。”

 “真的?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这就是我的条件,采访可以安排在我们公司吗?”

 “没问题,我马上安排一下,很快就能过去。”

 “那好,我在公司等你。”

 张仲平挂上电话,脸上出了笑容。他接着拨通秘书小叶的电话:“喂,小叶,把公司前台布置一下,我要在公司LOGO前接受采访…对,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张仲平找到了机会,要和媒体来一次近距离接触,颜若水不是担心社会舆论吗?他就要利用媒体引导社会舆论,堵上所有人的嘴。

 这就是张仲平,化解危机的能力已经‮入进‬了他的血,曾真这一次无形中将成为他利用的工具。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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