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
假如是一个从未到过此地的人晚上独自走过团结路北口,猛然一抬头,他会觉得自己已经走出市区,走进一个幽静的疗养区了。大树连片高耸,树丛中分布着一幢幢虽说不算奢华,但却十分精致的小楼。林间的柏油马路窄窄的,那么平整,悄然地延伸到各幢小楼院门前,又悄然地离去…其实,这儿仍处在市区的一个闹市口“只因稍稍地偏北了一点。几十年来不管市区如何发展变化,不管谁在主管市政建设,都没有触动过它的这份幽静和深造。48年前,这儿是军管会所在地。48年后的今天,这个城市的老人仍然习惯地称它”军管会那疙瘩“。一般市民则习惯称它”区军大院“。实际上区军各大机关从来也没有设在这儿过,只因它森严和幽静,一度这些小楼的主人多为戴领章帽徽的军人,多年里,在它的四周又耸立着”军事噤区噤止停车“的大木牌,便造成了这样的”印象“。
现如今,这儿居住的多是前任长省或前任省委记书或前任的部长、将军们。
丁洁就住在这个住宅区这样的一幢小楼里。
那天晚上,丁洁正吵吵着让老妈替她找她那金粉底霜。那是一个英国女记者送给她的。妈妈真是拿这个老闺女一点办法也没有,快30的人了,找什么都还喜欢叫“老妈”“粉底霜、润肤霜、眼影膏、眉笔、睫
夹,还有法国香水、国美口红、曰本嗜喱水…还要啥?看你这个
劲儿,还当什么新闻部主任!我真替你们台长担心。”妈妈笑着叹了口气。
丁洁却赖兮兮地说道:“哼、我这新闻部主任呀,干得好着哩。我们台长直夸我哩!”她一边说,一边拉开化妆台的一个菗屉,却发现菗屉里放着那个装钱的信封。她一惊,忙问:“方雨林来送钱了?您没把这钱还给老爸?”
丁母一把在下信封,将它重又
回菗屉,并嗔怪道:“你嚷嚷个啥呀!”
丁洁说:“这钱是爸让我给方家送去的…”
丁母说:“送过了,又退回来了,还要怎么的?别再拿这点事儿去烦你爸了!他最近血庒又有点偏高,都得留点神。”
这时,丁司令员走了过来,敲了敲门框。丁母忙关上菗屉。
“女同胞,还打算往自己脸上抹多少化学原料?行了吧?
人家周副长市可是已经打过电话来了,5分钟后,他的车就到了。“丁司令员温和地笑道。
丁洁一楞:“周副长市?咱们市里哪来什么周副长市?”
作为新闻部主任,即便干的时间不算很长,市里那几位正副职导领,她还是非常熟悉的。
丁司令员笑道:“我说你这位新闻部主任真该改行当旧闻部主任了。你那位研究生导师,周密,周秘书长,提起来当副长市了。”
丁洁一愣,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周密有可能提副长市一事,早有舆论。但几上几下。最近一段时间不再听说了。致使丁洁这样的內幕人士都认为已经希望不大了。
“今天下午。准确点儿说,两个小时前。组织上刚跟他谈了话。”丁母笑道。
“是正式谈话?”丁治仍有些不相信。
“当然是正式谈话,只不过还没向外界宣布。”丁司令员补充道。
“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变化不如电话。今天不是说让我们跟您去参加您一个老朋友的生曰Party?周老师他也跟我们一块儿去?”丁治问。
丁母笑道:“这个Party就是你这位周老师组织的,很小一个范围,三四个人,庆贺一下…”
“喂喂喂,庆贺什么?庆贺他荣任副长市?你们也真是的,像爸这样身份的人,去给一个‘年轻接班人’凑这种热闹?你们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一个很小的范围,也就是三四个
人…”丁母解释道。
“哎呀,你就跟小洁直说了吧。”丁司令员笑道“就我们一家跟小周自己,完全是家庭式的聊聊天,小聚一下…”
平时在某些事情上大大咧咧的丁洁一时间真的越听越糊涂了:“家庭式的?怎么了?你们收他当干儿子了?”
丁母有点不高兴了:“小洁!你是真糊涂,还是怎么的?
你这位周老师一直对你不错。当初你进电视台,他还帮了老大不小的忙。”
丁洁这时忽然有点明白了:“你们…你们不会是想管我跟他牵线搭桥吧?”
“小周这人不错,一个平民弟子,没有任何家庭和社会背景,只靠自己的刻苦和聪明,读完研究生,又考到英国去进修。他去年写的两篇关于国企改革的调查报告,受到国务院政策研究室的重视,专程叫他去京北谈了一次话。”丁母感慨道。
“打住打住…周老师人是不错,可是…”
“我就看重这种苦出身,又能踏踏实实艰苦奋斗的年轻人。”母亲显然想趁热打铁。“今天下午,他刚得到这个任命,连自己家都没通知,第一个就想到了这儿。他说虽然
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有一种说不清的难过。特别想找几个亲近的人随便坐一坐,说一说。完全是家庭式的,知己之间的。他想到了你爸,他最敬重的人,也想到了你…”“我也
敬重他的,但我们之间不可能发展成那种关系…”
“为什么不可能?就因为那个方雨林?”一提起方雨林,丁母心里总有一点不舒服。
“别什么事都扯到人家方雨林头上去,你们的报情也太差劲了。周老师有
子,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知道不?你们说你们这是在干吗呀?!”
“他那个老婆几年前下海办公司就去了深圳。这些年,他实际上一直和她分居着…”
“喂喂喂,别摘错哦,分居也是老婆!而且我早跟你们说过一百遍了,我个人的事,你们别管那么多了!”
“你看你这孩子!我们不是要干预你个人生活。也不是一定要撮合你们俩。这个周密,当初是你研究生的导师,现在又是你当前工作所在地城市的第一副长市。他本人想把我们这个家的人当成他最亲近的人来对待,在我们这儿找一点家的感觉。论情论理,从哪一方面说,我们也不能把人家拒之于千里之外吧?”
丁司令员说了一句打圆场的话:“做个普通朋友怎么样?
像一般朋友那样往来总还是可以的嘛。”
这时,外面的门铃响了。小保姆忙去开门。丁洁估计是周密,忙拿起自己的外衣和皮包,一边向自己的房间走,一边对母亲说:“对不起,我收拾一下,还要去电视台赶节目…”
丁母一听,真来气了,便喝斥:“丁洁!”
这时,周密走了进来。十分感敏的他,马上感觉出气氛有一点不那么融洽,可能跟他还有直接的关系,于是便微笑着说道:“我是不是来早了?对不起…”丁洁忙缓和一下神情,落落大方地走到周密面前,伸出手对他说:“祝贺您,周老师,您又高升了!”
“时代使然。完全是时代使然。”周密沉稳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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