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六
开完记书碰头会,孙立栋又签了几份地市级部干违法违纪问题处理意见的请示报告(这几份报告都是要报请省委常委们最后议决的),已是晚上10点来钟了。报告虽然是签发了,但孙立栋历来的做法是,还要将它们在自己身后的机要柜里锁上一两天(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时间允许),让自己对这些人和事的看法稍稍沉淀一下,然后,找个清静的时间,取出它们,再仔仔细细地看上两遍,再逐字逐句地推敲一下,尤其涉及到案件定
的那些关键部分,他会反复提出一些“疑问点”
来测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推翻目前的定
。确实不能了,他才会把它们呈报给省委常委会。应该说,今天要办的事均已完毕,可以回家了,但他没走。下午的会,最终没有得出一个结论。因为涉及到顾副记书和九天集团公司的关系,涉及到省反腐导领小组已经向橡树湾出派了工作组,省委纪到底还要不要过问这个基地的问题,记书们最终没能统一认识。在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吴副记书谈了一个想法。他说最妥善的处置方法是,把这件事报告给章记书,等他表个态以后,我们再照着去办。这叫“解铃还得系铃人”这么做,既不会得罪顾副记书,也没“抗着中委纪
导领的指示”也维护了组织原则。但另一位副记书当即提出了异议:“这好像…等于到章记书跟前去告顾副记书的状。”接着,另一位副记书推测:“假如章记书发出话来,让我们还去找顾副记书拿主意,这不就等于把我们自己
到了绝路上?”在沉默了几分钟后,吴副记书又提了个建议:“还有个解决办法,就是把董琳副记书的电话记录原原本本地打印两份,一份呈省反腐导领小组并转顾副记书,一份呈章记书。对董琳副记书的指示,我们委纪先不要表示任何态度,等双方的态度出来后,再相机行事。”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大多数与会者的赞同,认为这样做最险保。但也有对此不表态的。孙立栋明白这两位没表态的同志的想法。他们觉得,作为一级委纪组织,尤其是省一级的委纪组织,对如此重大的问题,尤其是中委纪
导领已经在过问的事情,应该表明自己的态度,提出相应的处置措施,而不该把问题和矛盾往常委会和省主要导领那儿一推了之。但他们没在会上坚持己见,引起争论。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自己处于少数的地位,另一方面从会议的进展情况来看,孙立栋好像也没有非要在这次会上做出什么最后决定的意思。既然事情还在两可之间,那么暂且不作争论也罢。
会议可以暂且不作决定,但事情却再不能拖延。孙立栋明白,大主意还得自己拿。董琳副记书的作风他是知道的,她
办的事,桩桩件件都会亲自来查问处理结果。什么时候对哪件事,她说过什么话,有时候甚至是针对一件不怎么起眼儿的事情说过一两句初听起来并不怎么“強硬”的话,你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的,不会较真儿的,但到时候她仍然会来检查你办了没有。而且特别让人佩服的是,几个月前说过的话,她会记得清清楚楚。时间、地点、在场有哪些人、对她提出的要求你当时表了什么态、而你现在又拖着不办到底是为什么等等等等,问得你哑口无言。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怎么做才能不得罪了顾副记书,也是不能不顾及的一个大问题呀!那个老式的落地大钟“当当”地敲11下了,孙立栋还没有拿定自己的主意。他的秘书也没走,只不过在外头那间办公室里待着。大约到11点40多分,孙立栋突然出现在秘书面前,口气非常坚决地吩咐道:“给我要章记书在海南的电话。”看情况,他是决心要向章记书汇报了。秘书心里“咯噔”一下。秘书作为记录员,参加了下午的会议。他虽然没有资格在会上开口说话,但因为是孙立栋身边的人,这样的会参加多了,有时候对所讨论的一些问题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所涉及的种种利害关系,甚至比与会者掌握的情况还要多。孙立栋常常在会后(有时也在会前)
把自己的这位秘书单独找到办公室里,让他说说对有关问题的看法。不管他说什么,孙立栋当场往往不表态。但事后仍可以觉察出,他所说的话对孙立栋后来的决策并非一点都不起作用。
秘书赞成那种看法:这时候就橡树湾问题给章记书打电话,就等于去告顾副记书的状。万一章记书也不想得罪顾副记书,把事情又打发回来,让他们去找顾副记书解决,今后这事情就难说了。章记书身体“不太好”到底还能在省里待多久,很难预料。从现在的情况看,顾副记书也是有这个可能接替章记书来主持省委工作的。这也是委纪里许多同志的顾忌之处。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秘书这么说。他想拖一拖,也许到了明天,孙立栋夜一考虑过来,处理起来会更理性一些。
“现在还不到12点,章记书历来有晚上工作的习惯,不晚。”孙立栋态度似乎
坚决。
秘书说:“他去海南是治病,不是工作。
孙立栋略有些不耐烦地:“…我还不知道他是去治病的?”
秘书劝道:“孙记书,您考虑过没有?章记书的病万一好不了,今后很有可能就是顾副记书来主持省委工作。您已经58了…”
孙立栋一下变
通:“怎么可以这么考虑问题?”
秘书慌慌地:“我没别的意思…”
孙立栋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走吧。”
秘书嘴里回答:“是。”但人却依然不动。
孙立栋说道:“把章记书在海南的电话号码给我留下,你可以走了。”
秘书依然没动:孙立栋有点火了:“怎么没长耳朵?”
秘书恳切地:“孙记书,您再考虑一下…下午会上,几位副记书的担心不是一点没道理的。万一章记书把这件事又推回来
顾副记书处理,您就会非常被动。顾副记书也许就会记很您一辈子(越说越激动)。孙记书,不管您怎么批评我,今晚这话我都要说。您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地干了一辈子,从来没怎么为自己考虑过,眼看就到退休的坎儿上了,您不能不为自己考虑一回呀!省直机关里谁不知道冯祥龙跟顾副记书一家人走得特别近?尤其是顾副记书的那个儿子,在经济上眼冯祥龙更是掰扯不开。最近还有一种说法,说顾副记书和冯祥龙的父亲50年代在一个县里干过工作,关系还非同一般。”
“别道听途说。”“那会儿,顾副记书还在乡里干着哩,只是个拿津贴的政民助理。冯祥龙的爸爸是他的顶头上司、管政民的副乡长。后来冯祥龙的爸爸出了车祸,两条腿都锯了,没法再干了,他就极力推荐了手下这位政民助理接替他当了这个副乡长。顾副记书是从这时开始成了个正式的脫产部干的。
他以此为起点,正式走上仕途,从此一发不可收,进步特别快。从乡到区,从区到县,一直干到省里…“秘书一边说,一边又从外间的文件柜里取出一个收存相关剪报资料的卷宗。
又从卷宗里取出几份有关冯祥龙的剪报,放到孙立栋面前说道:“您别不信,这几篇有关冯祥龙的报道所说的一些情况,都跟我听到的差不多。顾副记书在省直礼堂做报告时,也好几次提到他当年在桦树县的基层怎么怎么做工作…”孙立栋对秘书出示的这些剪报资料仿佛并不感趣兴似的,只是淡淡地瞄了那么一眼,说道:“就算这些情况属实,又怎么样?顾副记书今天已经是
的一个高级部干,已经是我们
、我们家国的栋梁之才,他早已经不是乡里的一个政民助理员了。我们怎么可以毫无根据地在背后议论一个省委省府政的主要导领,断定他在处理问题时一定会徇情枉法?这种错误已经不是简单的自由主义问题了!”
秘书不做声了。
孙立栋断然说道:“回去吧。”
秘书转身向外走去。
孙立栋说道:“电话号码。章记书在海南的电话号码。”
秘书本能地犹豫了一下,但这一回没再犟嘴,乖乖地从一本机要记事本里抄下号码,端端正正地放到孙立栋面前,毕恭毕敬地问了声:“还有事吗?”
孙立栋摆了摆手。
秘书去拉上窗帘,往茶杯里续満水,并且从小柜里拿出一点干点之类的点心,放在孙立栋的手边,然后走了出去,顺手还把门带上了。
里间只剩下孙立栋一个人,一时间办公室里十分安静,甚至静得都有点让人感到窒息。只听到那架老式的落地座钟“滴滴答答”单调地走动声。孙立栋机械地看了看桌上的那些剪报,又拿起那张记着章记书电话号码的纸片看了看,沉重地坐了好大一会儿,迟缓地正要伸手去拿电话机,忽听得隔壁外间有什么响动。他放下电话,立即起身走到外间一看,秘书根本没走。皮包、大衣、手套都已经准备好了,但就是没走。“还不走?末班车都没了。”孙立栋关切道。“我骑车回去。”秘书闷闷地说道。“这么晚了,路上全是冰壳子,还骑什么车?
我让司机送送你。“孙立栋说道。”不用。没事的,天天如此。“秘书说道。”那就赶紧走吧。“孙立栋说道。秘书的头却一下低了下来,脸上现出极伤感的神情。孙立栋知道这位忠心耿耿的助手只是在为自己担心,担心已经58岁的他,一旦处理不好这档子事,难以让自己这一生善始善终了。其实也不一定,大不了,从省委纪
记书这个位置上退下来,不给安排个人大副主任政协副主席的位置,真正一退到底罢了。就是一退到底,在自己家楼底下种点菜、养点花,又何乐而不为呢?真是的!”走吧走吧。“他极感慨地对秘书说道。
秘书似乎还想说什么,刚抬起头来,却见孙立栋对他摆了摆手,明确是在“赶”他走。
他只得走了,拿起大衣、手套、皮包,便走了出去。孙立栋关上外间屋的灯,转着身子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看到各处的门窗都已关好,这才慢慢地走回里间,沉沉地坐了下来,拿起那张记录了章记书电话号码的纸条,开始给章记书打电话。
第二天一早,人们发现,顾副记书早早地就来上班了,而且脸色阴沉。不一会儿,大铁门再一次“隆隆”地开启。政法委的来记书、省高检的张检察长、省安公厅的高厅长、省监察厅的曲厅长…一辆辆公务用车鱼贯地开进大院,连岗台上的两个警卫战士对此也不噤感到愕愣。“又出啥事了?”被紧急召来安排会务的几个工作人员,对此也都莫名其妙,互相打听着,却谁也不知道昨晚下班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会议室里的气氛稍好一些。虽然被紧急召来时,没人告诉他们具体的原因,但毕竟都是各部口的负责同志,对这样的场面早已不陌生,內心深处各有猜测,各有戒备,但表面上都很放松,谈笑风生地寒暄着。蒋兴丰也被通知来与会,比起其他与会者,他的级别显然是很低的了,加上天
內向,事先可能听说了今天的会跟橡树湾有关,心里七上八下安生不下来,这一刻就独自一人怔怔地坐在一个角落里,显得比较沉闷。不一会儿,顾副记书的秘书走来低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忙站起来,跟着秘书走了出去。
顾副记书一到办公室,就让秘书安排,他要赶在开会前,跟委纪的“哪个”孙立栋和橡树湾的蒋兴丰“单独谈一谈”
昨天后半夜快两点了,他接到章记书从海南打来的电话。今天这个紧急会议就是按章记书的要求召开的。
秘书问:“这两位是一起谈,还是分开谈?”
顾副记书说:“分开谈,当然分开谈。”
蒋兴丰紧随着顾副记书的秘书向外走,心里自是极为忐忑。工作组近期在橡树湾基本处于停顿状态。省市几家宣传媒体这一段时间加大了对九天集团公司和冯祥龙本人的宣传力度,更使蒋兴丰不敢“轻举妄动”他几次打电话给省反腐导领小组办公室,探问虚实,答复都是:你不要东张西望嘛,不要管外头在刮什么风嘛,你查你的。
主席早就说过,结论要做在调查研究之后。你那儿没查出什么来,让省里的导领怎么说话?好嘛,一家伙,把球又踢到他脚下来了。报纸电视台都是
的喉舌,它们那里扯着嗓门在夸冯祥龙,让我在这边查他的问题,这是干吗?我要真查,我这是在跟谁过不去?所以,即便没有省里的明确指示,蒋兴丰也有一搭设一搭地放慢了工作步伐。“今天这个会难道是要追究我这方面的责任?”他多少有些害怕起来。
“顾副记书要跟我谈啥?”他溜了秘书一眼,试探着问。
秘书只说了一句:“不清楚。”
“听说中委纪对我们报上去的那个材料特别不満意?”
秘书还是说:“不清楚。”
“你应该知道,这个材料上报前,是经过省反腐导领小组批准的。你向我传达了有关导领的意图。其实不光是这个材料,我们在橡树湾做的每一档子事都请示了省反腐导领小组…”蒋兴丰进一步申诉道,想得到这位大秘书的一点同情和支持。但秘书此时干脆一声不响了。秘书也是对的,现在是省委主要导领要找你谈话,我能对你说什么?!
不一会儿,已经走到顾副记书办公室门口了。蒋兴丰最后又看了看秘书,似乎希望他能在这最后一刻给他透
一点什么。但秘书依然一点表示都没有,只是做了个手势,请他进门。
顾副记书急着还要去跟孙立栋
代一些事,所以都没请蒋兴丰坐下,他自己也不坐,站在那儿跟蒋兴丰说了几句:“要解散你们工作组了,你要有个思想准备。”蒋兴丰心一紧:“不查九天集团公司的问题了?”顾副记书冷冷地说道:“另外派一批人去查。”蒋兴丰忙说:“不会再派我去了吧?”顾副记书说:“不会。”蒋兴丰忙说:“那好,那好。”顾副记书说:“一会儿,可能会让你在会上做个检查。”蒋兴丰一愣。顾副记书说:“还要你在会上简单表个态。”蒋兴丰忙说:“我应该怎么说?”顾副记书说:“怎么说都行,就是不要说那些废话,什么你们工作组做的一切都请示过我,一切都经过我批准…”蒋兴丰忙说:“不…不会的…到会上,我绝对不会把责任推给导领的。”
顾副记书把孙立栋约在223号房间谈话。这里原先是常委会几个小会议室中的一个。因为离顾副记书的办公室比较近,有时需要单独跟什么人研究个事情,他就让秘书把人带到这儿。久而久之,这个223房间就成了他“专用”的谈话室了。
跟孙立栋谈话,当然不能用刚才对待蒋兴丰的那种态度。
一进门,他做了个热情的手势,请孙立栋坐下。他喜欢菗云南产的一种不知名的白盒烟。白金上烫着两道细细的金边,中间淡淡地印着一朵山茶花。虽然
知孙立栋不菗烟,但他还是让了他一下,拿起烟盒对着孙立栋晃了晃:“来一支?味道満不错的哦。”孙立栋笑了笑:“多谢了!再不错,我也不上这个圈套。”“什么圈套?这是爱国的表现,是在给项怀诚金人庆做贡献哩!”“这贡献,你们做吧,我就免了。”孙立栋笑着应付道。
“开会的事,决定得特别仓促,来不及事先跟你通个气。
所以菗会前这一点时间,想先听听你的想法。现在这个工作组撤走后,橡树湾那边,下一步怎么办,你有考虑没有?”
“我听省反腐导领小组的。”孙立栋忙说。
顾副记书淡淡地笑了笑:“你昨天不是给章记书打电话了吗?”
孙立栋略有些不自在起来:“我只是把董琳副记书的电话指示精神向他作了汇报。章记书去海南前,丢下过话,希望我们有什么重大情况还要跟他通气儿。”
顾副记书点点头:“通气是对的。跟你通完话,章记书马上给我打了个电话。他的意思是,对董琳副记书的指示,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拿起一份电话记录,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照本宣科着)‘董琳同志亲手抓过好几个震惊国全的大案要案。这方面她有特别的经验,嗅觉也特别灵敏。对于她的意见一定要非常非常重视。’章记书建议,撤销橡树湾那个工作组,由你们省委纪牵头,安公、检察、监察几个部门协同,组织一个联合专实组,重新调查九天集团公司的问题。”
“还是由省反腐导领小组牵这个头吧。”孙立栋忙说。
“这是章记书的意思,你们就不要谦让了。”顾副记书说道。
夜里很晚的时候,顾副记书的那个大儿子顾三军不知从哪儿得到了这个消息,匆匆赶回家来。顾副记书也回家不久,刚在那个四周带有摩按噴头的大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抱了个澡,裹着厚厚的棉袍浴,在客厅里,一边听着程派青衣著名唱腔选段,一边在闭目养神。顾副记书非常喜欢程派青衣唱腔,尤其对国中京剧院的李世济格外推崇备至。他觉得能把委婉和促论这两种在美学上几乎不能相融的东西融合到天衣无
的地步,而又能达到一种独特的古典美境界的,惟有程派青衣的唱法了。
他让省京剧院的院长特地为他转录了这两盘录像带,其中一盘是李世济的专辑,另一盘是省京剧院两位程派新秀的专辑。此刻,他正在听《锁麟囊》中的一段:“…那花轿必定是因陋就简,隔帘儿我也曾侧目偷观。虽然是古青庐以朴就俭…轿中人必定有一腔幽怨,她泪自弹,声断续,似杜鹃,啼别院,巴峡哀猿…”顾三军不便贸然打断,便在一旁一直等到这段“西皮原板”转“
水”了,才轻轻叫了声:“爸。”
“他们重新组织一个专案组进驻橡树湾,到底想搞谁呢?”顾三军急急地问。
“甭管搞准,你别搀和!”
顾三军不満地提醒道:“我看他们这么搞,矛头是直指着您哩!”
顾副记书拿起遥控器,调小了音量,说道:“不要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我正要找你哩。你跟冯祥龙关系怎么样?”
顾三军说:“没怎么样。这个人特别够朋友,帮了我不少的忙。做事也大气,是一把好手。”
顾副记书向宽厚的沙发背上躺去,不做声了:“…”顾三军迟疑了一下,问:“您…您问这,什么意思?”
顾副记书端起茶杯,向卧室走去,只说了一句:“随便问问。”
顾三军想了想,忙跟进卧室里,追问:“您的意思,是要我给老冯透一点消息?让他有点思想准备?”
顾副记书不做声。
顾三军又问了一句:“您真觉得有这必要吗?”
顾到记书非常不満意地斜了他一眼,但让顾三军纳闷的是,父亲还是没说一句话。回到自己的房里(他当然在别处还有住房,而且不止一套),在电话机前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下了决心,拿起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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