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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爱情电话
 星期六上午,马民到了工地上,装修已经搞完,小廖正领着两个民工在打扫卫生,

 很认真和细心地干着。拖把在深绿色的防滑地板砖上擂来擂去,小廖和另一个民工却一

 手拿着一块抹布,围着衣架抹着,想做到当甲方老板的手摸上去时任何一点灰尘都感觉

 不到的程度。马民不想把自己降低到与他们为伍的地步。他要摆出老板的尊严。老板就

 要有老板的样子,否则威信扫地,民工就会因为你好亲近而欺到你的头上来。他以前吃

 过这方面的亏,那是他刚开始从事装修行业的事。他以为亲近自己组织的装修队伍,这

 支队伍就会更加为他卖力,结果这支队伍反倒不努力工作而一心只想从他手上拿到更多

 的‮民人‬币。周小峰告诉他,跟这些乡里人不应该讲多话,干就干,不干就走人。乡里人

 的素质都是极低的,脑壳里面没有几弦,你对他客气他就以为你好欺负。后来他就

 下了脸,与这些乡里人拉开了距离,结果他们就不敢在他面前开玩笑,也不敢调皮了。

 马民站在门口,望着街上的行人车辆,等着甲方老板来验收。

 他伸个懒,眼睛红红地瞅了眼小廖“昨天晚上打麻将打到凌晨四点半钟,”他

 说“一身疲乏得很。”

 “跟周小峰一起打罢?”“陪招待所的王经理打麻将。”马民说“主要是想接王

 经理介绍的那个业务。”

 “业务有希望吗?”小廖瞧着他。

 “不晓得。”马民懒懒道“三百来万的装修,省建六公司、中建五局的装修公司,

 还有广州的一家实力很雄厚的装修公司都跟他们谈了。他们都准备带资进场,表示自己

 有实力。所以难讲得很。”

 “这是一笔‮大巨‬的业务,”小廖说着话道。

 马民不想回答他了,索坐到椅子上,一副要‮觉睡‬的样子闭上了眼睛。但是马民睡

 不着,他的脑壳里左边装着这个三百万的装修业务,右边装着彭‮姐小‬的倩影。这是一栋

 两千多万的大楼下面的装修工程,一楼做商场,二楼的一半做餐厅一半做卡拉OK厅。三

 百万的业务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真的要做就得全力以赴。

 马民又想起彭‮姐小‬脸上的笑容,那是一种很明丽的笑容,那种笑容这几天就跟雨

 似的滋润着他的心田。他原以为自己的心田上再“栽”不下某个女人的笑脸了,但是彭

 晓脸上的笑容却在他梦乡里揷队落户了,并且像雨一样浇灌着他的心田。马民眼睛望

 着街上来来去去的行人,觉得没事,就打开‮机手‬,按了彭晓的传呼机号码。‮机手‬迅速响

 了,一听就是彭‮姐小‬的声音。

 “好久没看见你了,有一个星期了吧?”马民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见见面?”

 “你真的这样认为?”彭晓在‮机手‬那头说。

 马民望一跟驶过去的的士,反问她:“你不想和我见面吗?”

 “那不是。”

 马民说:“中午我的这个工程验收,我要请客吃饭,顺便就请请你。”

 “我可能有事。”

 马民瞧着街对面的一个小姑娘说:“什么事这么重要,连我请你吃饭都不来?”

 “有一个客户要陪,所以说不定。”

 “把客户留给邓老板去陪。你要晓得我是很少请女士或者‮姐小‬吃饭的,真的罗。”

 “是罢?那我谢谢你。晚上要得不?”她在那边笑笑说“我中午真的有事…”

 马民不愿意听她解释地打断她的话说:“你不肯来罗?”

 “晚上好不?我下午打你的‮机手‬再决定好吗?”

 马民不想让她掌握交往的主动权“我下午可能会有事,因为晚上我还要去会一个

 朋友。”马民说,视线抛在阳光灿烂的街上“我想要你中午一起吃饭。”

 对方沉默了一下“明天中午行吗?”她回答说“明天中午我保证推脫一切事

 情。”

 马民看着一个‮妇少‬牵着一个小男孩从他视野里走过,想了想,觉得答应她晚上吃饭,

 她会觉得他变化太快,于是决定明天就明天。“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点也不重要?”他这

 么问她“你讲句心里话给我听看?”

 “不,你在我心中也很重要。”

 “我是不是占了你心中的一块地盘?”

 “你说话很有味的,”她说“和你说话很愉快。”

 两人说了很久,说得‮机手‬都发热了,并且发出滋滋滋滋的噪音了才结束这场你一句

 我一句的电话。马民关掉‮机手‬,正儿八经站起身来时,小廖折过头来对他満脸笑容道:

 “马老板,打爱情电话罗?”

 马民不回答地笑了笑,打了个很酣畅的哈欠。

 快十一点钟时,甲方来了四个人,来所谓验收。其实事先已经验收完了,不过验收

 的只是一个人,是厂长。这个门面是一家服装厂的,厂长当然是这家服装厂的最高统帅。

 马民只要对这个厂长负责就可以了,他已经给了厂长一万元,又给了厂总务科长一千元。

 这会儿厂长带着两个副厂长和总务科长一脸正经来了,开着一辆双排座的白色工具车,

 实际上不是来验收而是来吃一顿饭的。早两天,厂长对马民和言细语道:“验收的时候,

 你还是要客气点,多敬两个副厂长一杯酒。”

 “汪厂长、刘厂长、李厂长、王科长。”马民一一和他们打招呼。汪厂长就带着两个副厂长步入了堂店“不错吧,进来感觉蛮好的。”汪厂长找着

 词汇说,回过头望了眼他的两个副手“看上去格调高雅,有种舒适的感觉。你们说

 呢?”

 “那蛮舒服,”王科长附和道“十几万元装修到这个程度,已经不简单了。”

 “我觉得这个顶吊得好,”汪厂长指着顶说,脸朝着上面“这个顶高雅,几盏灯

 的位置也安排得合理,看上去豪华,一抬头就舒服。你们看怎么样?”

 两个副厂长对望了一眼,又继续打量着顶上的一切。

 “刘厂长你看呢?”汪厂长问副手道。

 刘厂长黑着一张猴脸,左手夹支烟,挡着他的尖下巴,烟雾在他猴脸上缭绕。他把

 视线从顶上收回来,又左右看了看货柜衣架和墙壁“我只想说一点,”刘厂长想体现

 自己的主张道,望了眼顶上的吊灯。“顶上的这盏主灯要是还大些就好了。”

 “那不能大了,”马民说“太大了看不得。”

 刘厂长又把视线抛到那盏灯上,瞅了几秒钟“还可以大一点不?”

 马民递支烟给他,又打燃打火机替他点燃烟“要大可以,有七千多元一盏的灯,”

 马民笑笑“只要你们汪厂长一句话,加五千块钱,我就喊人去换。”

 “这么贵,那算了。”王科长说“现在厂里没钱。这还是向‮行银‬贷了十万元款。”

 “李厂长你看呢?”汪厂长问一直没开口的李厂长。

 李厂长左右望了望“可以可以,那可以了。”

 接着就是吃饭。小廖已经在他们验收的时候,走到外面用‮机手‬跟德圆酒家订了一桌

 酒席。这个很能干而且充分有自由意识的年轻小伙子,那张脸上虽然布満稚气,但聪明

 和狡猾却蔵在这张脸皮的背后。

 汪厂长和刘厂长钻进马民的桑塔纳,朝德圆酒家飘去。

 七十年代时,德圆的名声很大,主要出名的是包子。都说德圆的包子,一口咬上

 去就油,糖包子一不小心糖就到手肘上去,把你的手肘烫起水泡来。现在这种包子

 没有了,德圆的包子已经成了很普通的包子,曾经享有盛名的德圆在长沙市已不很有名

 了。几个人走进去时,德圆里空空的,没有多少人吃饭。他们上了楼,坐在靠窗的一张

 圆桌前,小廖就走来走去地向服务员要这要那,目的是要让这一行人吃得舒服。“拿六

 包三五烟来,”小廖叫道。

 “上几杯龙井茶,”小廖对服务员吩咐道。

 “每人一包餐巾纸,”小廖走过去对服务员说。

 马民知道小廖是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他的能干。这桌饭一吃完,这个装修工程就结束

 了。“汪厂长,你们什么时候把剩下的钱打到我帐上?”马民喝着茶问。

 “我下午就通知财会科,”汪厂长说“最迟明天。”

 吃饭的时候,马民尽量想让刘厂长脸上高兴,不断地劝他喝酒“喝酒喝酒喝酒,

 刘厂长好酒量,我佩服佩服。”

 刘厂长也乐意喝,因为这是五粮,平时喝不到的。他自然是一杯又一杯,猴脸上

 渐渐就有了红色,那是酒烧起来的高兴。

 李厂长喝不得酒,即便是名贵的五粮,‮入进‬他的喉咙时也跟老鼠药一样。“什么

 好酒我喝起来都跟老鼠药一样。”他为自己感到遗憾。

 “那你不少了人生的一大乐趣?”马民笑着看他。

 “这个乐趣我不要。”李厂长也笑笑,瞪着两只鼓眼睛望着马民“常言说,借酒

 消愁愁更愁。所以平时我滴酒不沾。”

 马民当然能感受到这句话,他尽管在这里拚命应酬,但他心里自始至终装着彭‮姐小‬

 的倩影,眼前总是浮现出彭‮姐小‬那张瓜子脸上洋溢着的聪明的笑容,那张瓜子脸的‮肤皮‬

 很好,白里泛红,光洁得任何斑点也没有。他心里整个就是她。他并不是好酒量的男人,

 他跟李厂长一样平时也是滴酒不沾的,每次甲方验收池完成的装饰工程时,他只是喝两

 杯啤酒,而且上脸,一张脸不到几分钟就红彤彤地冲着一桌的人。今天他也上了脸,并

 且红到了耳和脖子,但他仍然同刘厂长碰怀,话都说不清了仍同刘厂长碰杯。

 “来来来来,我我我们——一醉方方方…”马民口吃得说话不清楚,端着酒杯的

 手也颤颤抖抖“我我我们是好好好朋朋友了是是不是?”

 “马老板,你不要喝了。”小廖关心地瞅着他“你喝不得酒。”

 “我我我我今今天要要要把刘刘厂长灌灌灌灌醉才才罢罢休。”马民红着眼睛说。

 “你一张脸都红得同猴子的庇股样了。”汪厂长说“算了,你不行了。”

 “谁谁谁说我不行行行?我没没没醉醉。”马民说。

 马民自己清楚,他为什么这样敞开喉咙喝酒,他平时对喝白酒是拒之门外的,就算

 是洋酒人头马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动一下心。他之所以喝酒,并不是因为五粮

 住他,而是他心里充満了苦恼。他感到自己像是生活在苦海里一样,他觉得他的生活没

 有绿岸。他深深感到自从认识彭‮姐小‬后,他就有生活在苦海里的惆怅感了,他就觉得他

 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子是个脑袋有毛病的女人,谁与他同乐呢?他痛苦

 地感到他一下就爱上了彭晓,这种爱情来得很快。快得让他一背眼就尝到了很強烈的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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