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保良回学校上课,机手照样开着。一连数曰,父亲那边依然没有一点声响,只有菲菲总是有事无事,把电话打进来闲聊。
菲菲的电话,时间拿捏得很好,上课和自习时间,绝不
扰保良。一般都在中饭和晚饭前后,或者保良睡前,她的电话就会不请自来,没话找话地聊上半天。
保良接到菲菲电话,总要先问:“怎么了,有消息了吗?”
菲菲照例会答:“没有啊,你除了马老板脑子里还有没有别人?”
保良一般会说:“那我正有事呢,有空咱们再谈。”
菲菲照例不放:“你不就是在吃饭吗,我电话里都听见你们食堂的声音了。”
保良只好敷衍:“那你有什么事,快说吧,我吃饭呢。”
菲菲于是开侃:“哎,你说,马老板会不会是黑社会的,他要是发现我了我怎么办?”
保良说:“怎么会呢,你站在马路对面,没招他没惹他,他发现你什么。”
菲菲说:“我是说万一,万一他发现了找人把我打伤了,成残废了,你管不管?”
保良说:“当然管,那肯定得去警报,告他,他打伤了人该负什么法律责任就得让他负什么责任。”
菲菲说:“我没说他,我说你,我问你负不负责?”
保良说:“他打你我负什么责呀。”
菲菲说:“废话,我是为了你才挨打的,你说你负什么责。”
保良说:“那你说我负什么责?”
菲菲说:“我残废了,生活不能自理了,找你你管不管?”
保良知道菲菲需要什么,无非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态度而已,哪怕是那种口惠而实不至的空头支票,也能让她心満意足。但他偏偏不说,他偏偏要装傻:“你残废了送你去医院呗。”
这个回答菲菲当然不満:“送医院,钱谁出呀?”
保良说:“我身上的钱都拿给你。”
菲菲说:“那我治不好了以后谁照顾我呀,我嫁不出去了我找谁哭呀。”
保良说:“治不好了回家让你妈照顾你呀,我和李臣刘存亮也会常去看你的。你这么好心的女孩,将来总会碰上好心的小伙儿,我上次在电视上就看见一个小伙子爱上了一个残废女孩…”
菲菲气死了:“得得得,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好心的小伙儿,指望你能照顾我我绝对不会天天晚上为了你在风里站着,连我们姐妹都骂我,都说天底下就没有我这么傻的人了。”
保良不说话了。
虽然菲菲在保良这里没有得到什么,但还是天天晚上去“焰火之都”和“金银岛”门口站着。保良那些天也总在思考,到底该用什么方式,表达他对菲菲的感激之情。
特别是数曰之后的一个周末,当菲菲果然发现了马老板尾迹的时候,保良真的觉得菲菲是天下最可爱的女孩了。
周末的晚上,本地的生学大都回家去了,校园內立刻冷清走来,在生学食堂吃饭的人寥寥落落,饭菜的质量也变得极其马虎。
保良吃完晚饭就去了学校的图书馆,一边看书一边等着菲菲的电话。此前他两次发现马老板都在周末,周末晚上十点左右,通常是城市里夜生活最旺的时刻。
出乎保良意料的是,他的机手不到晚上七点就发出了震动,保良看了半天才认出荧屏上显示的,竟是他家的电话号码。他心跳了很久才按下了接听的按键,电话里传出来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保良万没想到,来电话的竟是他无比讨厌的杨阿姨。
杨阿姨在电话里的声音温和委婉,这种委婉即使不含歉意,至少也表达了一种和解的意愿。她说:“喂,你是保良吗,我是杨阿姨。保良你怎么好几个礼拜都没回家呀,你没生病吧,你爸爸
担心的,让我打电话问问你。
保良拿电话的手有些发抖,那一刻他无条件地原谅了所有的人。他说:“啊,没有,我
好的,学校里课
紧的,我想在学校多看点书,所以这两个礼拜就没回去。”
杨阿姨说:“噢,没生病就好。你爸主要怕你出什么事,没事就好。没事也想着回家看看,省得老让你爸爸着急。”
保良说:“啊,我知道。”
杨阿姨又说:“今天是周末了,也该放松放松了,学知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学校里要是没活动就回家休息休息。今天家里炖了一锅鱼,你吃饭了吗?要还没吃就回来吃吧,反正我们也都不饿呢,可以等你。”
保良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柔软起来:“啊,我吃过了杨阿姨,你们先吃吧。我待会儿没事就回去,你们先吃吧。”
杨阿姨一直略显拘谨的口气也彻底松弛下来:“好,那你先忙吧,事办完了就回来吧,啊。”
挂了杨阿姨的.电话,保良的心情,几个星期以来从没这样好过。他合上了书本,决定现在就回家去。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了雨丝,雨在脸上的感觉,或有或无。保良没回宿舍去换便服,直接从图书馆去了学院东门,乘公
车赶回市区。这一路他心情舒展,带着对杨阿姨的感激和对父亲的歉意,以及重返家庭的喜悦,连天上的雨雾,路上的泥泞,在他的感觉中全部变成了温情的象征,使人依依。
快到家时,保良轻松了一路的心情反而忐忑起来。他家巷外的大街,他家门前的小巷,虽然只是数周间隔,竟然陌如隔世。在巷口他看见了他家院里的灯光,那灯光的
泽与宁静,过去从未察觉似的,竟是那样动人。
在走进巷口的同时,挂在
间的电话再次发出震动,震动声打破了这份动人的宁静,甚至有几分嘈杂生厌。来电显示是个座机的号码,那几个数字保良早已看得烂
,这号码在这个时间突然出现,倏地一下拦住了保良的脚步。
那就是“焰火之都”对面小卖店的电话号码。
保良赶到“焰火之都”门前不久,李臣和刘存亮也先后赶到,大家在路边——起盘问菲菲,才知道她只是看到一个眼
的背影,是不是马老板她也不敢完全肯定。保良带着刘存亮和李臣跑到路边的停车场一辆车一辆车地仔细察看,果然看到了两辆和马老板的车一样颜色的别克轿车,保良上次没能抄下那个车号,印象中的数字和停车场里的这两辆“别克”都有点相近。保良让菲菲再到马路对面盯着,让李臣刘存亮分头守着这两辆“别克”保良自己穿着警服,不便在车前盘桓太久,大家说好各自的任务,便分头缩进路边的暗影。晚上十二点钟,刘存亮最先看见,菲菲神色慌慌地急步穿过马路,朝他们这边跑过来了。紧接着李臣就看到马老板夹着个小皮包,低头向车场走来。他是一个人走过来的,一边走一边打着机手,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突然冒出的几个憧幢人影,正以合围之势向他
近。
最先
上去的是刘存亮,字正腔圆地叫了一声:“马老板!;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这三个字叫得像是背书。马老板站住了,看到厂面前的拦路者是三个男人,前边两个是便衣,后面的一个是察警。路灯昏暗,他惊惶的曰光集中在发问的刘存亮脸上,似于没有认出另一个便衣就是“焰火之都”过去的一个服务生,更没认出位置稍后的那位察警,就是几次
着他打听权虎的那个小伙儿。他惶惶然地停了脚步,嘴里不山自主地答了一声:“啊。”但显然,这种张皇更多代表的只是疑惑而非慌恐:感到惶恐的可能反而是对面拦路的盘问者,刘存亮磕巴了一下才发出威吓:“马老板,我们盯你很久了,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马老板大概从刘存亮貌似威严的口气中,听出了几分稚嫰,他的镇定也似乎由此而生,他反问:“你们是哪儿的,让我跟你们上哪儿去?”在刘存亮语迟的片刻,李臣顶上二来喝道:“少哕嗦,我们是安公局的,你是想跟我们走一趟还是在这儿把问题谈清楚,你可以自己选择。”尽管,这几句话他们事前练过几次,但如今说来,仍不免丢词落句,口吻的处理,也不十分妥切,马老板的自信与疑心同时加深,脚步也开始往后退去。“你们是安公局的,你们有件证吗?”保良见他要溜,忍不住冲了上去:“姓马的,权虎到底在哪儿?你要不说就跟我们到局里去说!”马老板这下认出保良来了:“你不是权虎的內弟吗,你是察警?”
保良喝道:“我不是什么权虎的內弟,我是安公局的,我好好让你说你不说,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保良上去抓住了马老板的肩膀,李臣也上去扣住了马老板的一只胳膊,刘存亮咋呼着在一边装腔作势:“走!”马老板这时似乎开始屈服。
“你们抓错了人,你们松手,我说,我跟你们说…”
保良先松了手,李臣却依然抓着马老板的胳膊,马老板突然发力,试图挣脫,李臣被甩丁一个趔趄,但未被甩脫。保良迅速扑了上去,他们三人打成一团。刘存亮被这个场面弄惊丁,站在一边发抖发愣。上来帮忙的倒是女孩菲菲。菲菲这时早巳跑过马球路,见到这边开打,便冲过来奋勇增援。菲菲的加入使保良们的面目进一步暴
,马老板拼命甩开他们,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向街心奔去,一辆巡警的车子恰巧在街角开过,马老板一路奔逃一路狂呼:
“救命啊,绑架啦!有人绑架啦!”
远处的警车蓦然停住,随后突然转向起步,加快速度向这边开来。情势急转直下,看见警车后,最先仓皇撤退的就是身穿警服的保良,李臣菲菲和刘存亮见状也一齐调头,朝街角小巷口四散而逃。警车上下来的巡警向几个方向同时追去,保良没有回头张望的机会,但能感觉到至少有两名巡警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因为至少有两个人的声音在不停地威吓:“站住,站住,不站住开
啦!”保良把警帽摘下拿在手里,不顾一切地见路就跑,他从小到大的田径成绩在这个夜晚真的把他救了,跑了两条街加一条小巷后,他终于甩开了追捕的巡警。他在另一条小巷里气
吁吁地脫下了警服的上衣,用上衣包了大盖帽再卷成一团,夹在腋下,镇定了片刻才走出巷子,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乘车直接回到了他的家里。
他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家里的灯都黑着,时间已是夜午,父亲和杨阿姨肯定早就睡了。他神色惴惴放轻脚步,摸索着走到自己门前,忽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过道的端头,犹如惊悚电影中的女吊一动不动。
过道的灯忽然亮了,那个人影一手还攥着灯绳,保良惊恐地看清那人原来就是嘟嘟。嘟嘟穿着睡衣,保良衣冠不整,两人互相呆视片刻,看上去同样惊魂未定。
嘟嘟大概是小睡刚醒要去卫生间的,让保良这样一吓竟放弃如厕,转身退回卧室去了,连走廊上的灯也忘了关掉。保良也定了定
息,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进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月拨打李臣的机手,李臣的机手关了。刘存亮和菲菲因无机手没法联系,也不知他们此时是否已经落网。即便他们不供出自己,保良知道,巡警们根据马老板的描述,在李臣等人的亲近朋友畔展开调查,查到自己也很容易。为个人目的身穿警服恫吓公民不知该当何罪,弄不好会导致学院处分保良,而保良一旦背上处分,刚刚恢复的父子关系必然再生危机。父亲最是恨铁不成钢的,最容不得保良在学业和荣誉上有任何过失。
那夜一保良无法人睡,天亮后起
,在卫生间门口见到了父亲。父子之间谁也没有提起过去的别扭,保良叫了一声:“爸。”父亲应了一声:“回来啦。”于是干戈王帛。
早上吃饭,杨阿姨特地为保良和嘟嘟各煎了一份鸡蛋。父亲看着保良灰暗的面色和赤红的眼睛,问:‘‘学习任务很重吗,是不是睡眠不好?”保良简单应答:“啊。”然后低头喝粥,用以遮掩。
整整一天,保良在家里帮杨阿姨打扫卫生,擦窗子清阁楼整理前后院子,把家里积庒的脏活重活全都干了。弄得一向懒惰的嘟嘟也不好不上来帮些零活儿。父亲嘴上指挥保良于这吁:那,脸上
着満意的笑容。杨阿姨也笑,但笑容多半还是一种生疏的客气。
中午,李臣菲菲先后给保良的机手打来电话,电话中短暂的交谈让保良万分庆幸。他们三人昨夜全都有惊无险,顺利逃脫。刘存亮胆小,昨夜脫逃后今天没敢回餐厅上班,一直躲在李臣的住处,而李臣一直没敢给保良打电话的原因,也是担心保良已被察警抓了。
这一天晚上,保良把警服
在挎包里,换了一身便衣,说要目学校参加系里组织的一个活动。吃完晚饭就离开家门。父亲在他挎包里又
了三百块钱,嘱咐他下周没事想着回家。
保良没回学院,他约了李臣刘存亮和陶菲菲,在夜里十点半钟一起去了巨石迪厅,由保良请客,在此狂
了将近夜一。李臣和菲菲都是舞
,刘存亮也很喜欢到迪厅这种地方寻找感觉,于是保良就把大家约到这里,用以表达由衷的感激。
在迪斯科舞曲震撼心魄的击打中,四个年轻人跳得大汗淋漓,发怈着昨夜的惊恐和失败的郁闷。菲菲自告奋勇,表示还愿为保良去“焰火之都”蹲守马老板那厮。李臣也酒后放言,说要叫上几个朋友憋着菗那老帽儿一顿。惟有刘存亮心存疑虑,空
地主张強求不如智取。保良两口啤酒下肚,醉红了双眼,摆摆手说算了吧,谢谢大家了,我姐我也不找了,找着了说不定她也不认我了,所以找也没用!凌晨四点,大家尽
而散,李臣和刘存亮拉着菲菲回住处觉睡,保良要搭早班车回安公学院。
他看着一辆出租车载着李臣三人欢笑着走了,才把挎包抡在肩上向远处的车站走去。凌晨的城市,
睡未醒,街上没人。一辆红色的保罗轿车无声无息地从身后上来,缓缓地与保良并肩同行。摇下的车窗玻璃后面,
出一张女人的脸。年轻,漂亮,但,已不单纯。保良认出她了,他在认出这张面孔的刹那蓦然止步,他不知她姓甚名谁,但可以毫不犹豫地肯定,她就是不止一次被马老板挎在臂弯上的那个妇少。妇少的车子也停下来了,隔了车窗,话语轻盈:“喂,还想找你姐姐吗?”在这个微醉的清晨,天尚未全亮,在空无一人的街边,保良上了这个女人开的“保罗”
这个女人看上去満面成
,其实比保良大不了几岁。她脸上过厚的脂粉反而让她显得苍老不鲜,反而破坏了年轻女人应有的实真与娇嫰。从这个女人的口中保良知道了马老板并不是本城的“土著”他是东北人,与这个城市常有贸易往来。他的货物常常要从这里运往外地,保良要找的权虎,就是他在运输方面的生意伙伴。这女人只是从马老板口中听到过权虎这个名字,知道权虎经营了一家船运公司,但与权虎从未谋面,对权虎的
子家室更是一无所知。在这个微冷的清晨,天尚未全亮,保良与这个女人坐在一家高档饭店的咖啡厅里,隔着各自面前的一杯热茶,透过大巨的落地玻璃,看到窗外的花园草地,在晨曦十一点点由青变红,由冷变暖。
女人的目光缓缓地上下打量着保良,最后落在他左耳的耳环上面。她声音哑哑,表情淡淡,漫不经心的盘问就从这只耳环开始。
“他们说,男人只有同
恋才戴耳环,你是吗?”
“同
恋?”保良笑笑“那多时髦,我真想试试。”
女人也淡淡——笑,不再刨
问底,她说:“你对女人也有趣兴?你要找的姐姐,是你亲生的姐姐?”
保良收束了笑意:“对呀,当然。”
“你姐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保良,她叫陆保珍。”
“噢,你姐的名字不如你的好听。”
“是吗,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这个女人告诉保良的名字很怪很怪,她叫“小乖”这也是马老板和所有
人对她的共同称谓。她说她是马老板的朋友,他们认识已经很久。小乖的措辞虽然含混隐晦,但保良不难明白,所谓朋友,就是马老板在这个城市构筑的一个小巢的留守者,说难听点就是马老板养包的一个“二
”
从这个女人的口中保良知道,马老板一般每月都要从外地过来两次,照顾生意,打点关系,每次逗留二至三曰不等,办完事情随即离开。在他离开的曰子里,小乖就要独守空房,与寂寞相伴,所以也常去“巨石”这类狂疯世界发怈精力。
在两杯浓茶相继喝干之后,小乖和保良达成了一项
易。小乖答应帮助保良找到他的姐姐,而保良需要付出的代价,是和小乖做个“朋友”
对保良来说,达成这个
易的难点,是搞清“朋友”的概念。小乖的语言总是含?昆而又暧昧,意焉不详:“朋友就是朋友,朋友就是能常在一起呆着的人。”
“一起呆着?”保良说“不行,我在上学,住在学校,我没有时间总陪你呆着。”保良没有告诉小乖他是安公学院的一名学警,他随口说他是农科学院的大一生新。农院与公院一街之隔,保良说来十分顺口。
“没关系,你没事的时候就出来,咱们玩儿完了你还可以回学校去住。”
“玩儿?”保良脸红着问“玩儿什么?”
小乖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玩儿火的,我不会強迫你做什么,除非你喜欢做。咱们都顺其自然吧,你就陪我聊聊天,喝喝酒,吃吃饭,这总归可以吧。”保良自恃年轻力壮,细弱矮小的小乖谅也不能把他怎样,在做出这样的估量之后保良就像接下了一单生意,一脸郑重地点头成
。
他们在这家饭店的门口分手告别,小乖独自走向停车场里的保罗轿车,她在离开保良时忽然附在保良的耳边,细语轻柔地说出这么几个字来:“你戴耳环,真的很帅。”
小乖是保良生活中突然冒出来的一个精灵,就像一个西方神话里的美貌树巫,擅用细软的
藤纠
猎物,碰上这样的妖孽你不能挣扎,不能进攻,你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导致更紧的
绕,直至最后的彻底陷落。这个精灵首先带给保良的,当然是一个让人心动的
饵。她在那家店酒咖啡厅的餐桌上,给保良写下了一个地址。这个地址是小乖送给保良的一份厚重的见面礼,让保良立即认定,他让小乖的汽车载到这里,确实不虚此行。那地址就是马老板在省城的办事处,小乖说在那里或许可以打听到你要找的权虎。权虎既然和马老板有生意往来,办事处的雇员们应能知道详情。小乖说反正马老板已经回东北去了,你可以假装联系生意过去探探路子,如若不行我再告诉你其他途径。
写完地址后小乖又约保良今晚一起吃饭,这场
易你来我往如此明确,保良自是不能拒绝。他在店酒的门门与小乖分手后先回学校放下了警服,洗漱干净后又返身回到了城內,很容易便找到了地址上写明的那座旧楼。
这是一座并不高档的写字楼,位置也不算繁华旺铺,也许因为是星期天的缘故,楼里大多数房间都紧锁无人。他在五楼找到了字条上写的那个房间号码,房间的大门居然开着。保良走进去试图询问,还没张口就发现屋里只有一个打扫卫生的女人。
这女人自称是清洁公司的职工,当然说不清这家办事处的职员如何联系。保良只好怏怏下楼,出了楼门竟不知此时该到哪去。
这天晚上保良如约去了小乖说好的那家餐馆,吃了丰盛得有些浪费的一顿晚饭。饭后小乖要求保良陪她去唱卡拉OK,去的地方当然不是马老板常友的“焰火之都”
小乖去的这家夜总会门脸很小,看上去平凡至极。进去走到六楼,才发现里面的装修还
高级,气氛也比“焰火之都”显得年轻,从人到物都洋溢着另类的活力。小乖在这里有不少
人,大都是些二三十岁的女客。她带着保良串了两个房间,和那些看上去也像“二
”的女客打闹神聊。那些女客也都放肆地调笑保良,上来一通评头品足,然后纷纷称赞小乖,说小乖你这回找的男孩才算靠谱。
小乖得意而又矜持,故意反问:“靠谱吗?”
“靠谱!”女客们说“不开玩笑,这孩子心眼好坏不论,长得可是绝对靠谱,真的,严重靠谱!”在那些包房的女人当中,也掺杂着一些衣着时尚的男人,年龄都比保良要大,陪着那些女人们喝酒唱歌。他们个个会说会闹,把歌词改得面目全非,什么歌子都能改成
俗不堪的谑嘲,引得女人们哈哈大笑。小乖让服务生给保良倒酒,保良说我不会喝酒。小乖说你原来怎么答应的,不喝酒你陪我干吗来了?保良说那就少喝一点,我明天还得上课。
说是少喝,第一杯酒就让小乖
着一口闷了。那是一种洋酒掺对丁冰块和苏打水的
尾酒,酒劲不烈,有点苦,味道怪异。包房里的音乐也很怪异,先是男人女人抢着唱歌,后来突然谁都不唱了,换上一种节奏简单却极度亢奋的乐曲,保良后来知道,那叫“Hai”曲。他看到男人女人都在互相传递一种蓝色的药丸,小乖也给了保良一粒,命令:“吃了。”保良从没进过这种地方,但大致明白,这应该就是头摇丸了。
于是他坚定地拒绝:“不吃!”头摇得像已经吃了头摇丸似的。小乖连劝带骂:“吃吧,没事,又不上瘾。瞧你那样儿,跟让你吃毒药似的,这一百五十块钱一粒呢,你不吃正好我还省了!”很快,吃了头摇丸的女男开始神情委靡。保良环看周围,个个昏昏
睡,他不由感到恐惧,生怕万一吃死一个可怎么是好。
好在没用多久,他们又全都奋兴起来,开始头摇晃脑,就像练过似的,全身每块肌
,都能随了音乐的节拍,快活地振
。保良渐渐放下心来,好奇地观摩,看他们丑态百出,看他们亢奋失形。小乖搂着保良,一边摇晃一边灌他大口喝酒,喝得保良苦不堪言。
保良推开小乖,想趁
开溜:“不行,我该走啦,我明天还有课呢。”
另一个女的上来拽着保良跳舞,眼神
离,发癫似的。那女的比小乖模样丑陋,年纪也一大把了,体态臃肿,保良看着反胃,甩了她两下甩脫身子,甩脫之后反而感觉真的有点反胃,弯
作呕,却呕不出东西。
恶心
呕的感觉之后,又是片刻的晕眩。保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又坐回到沙发上的,也不知后来又是怎么躺在沙发上的,他眼里的那些摇摆女男,似乎全都一上一下,脚跟离地飘了起来。他伸手想拿茶几上的水杯,茶几突然也像四脚离地,晃悠悠地向门口滑去。保良惊惶地环顾四周,看什么都在移动。他身边有个男的吐了,吐得稀稀糊糊。保良神经麻木,思想却变得及其单纯,他怕那男的吐脏了地毯,不由自主伸出两臂,竟想用手去接。可他发现自己手脚发轻,已经不受大脑控制,没能接住那些秽物,自己倒也吐了出来。
他庆幸自己比那男的头脑清醒,呕吐之前还能找到一只痰俑。丑女人又过来拉他跳舞,保良情不自噤,随了她的节奏,随了Hai曲的鼓点,全身摇摆起来。他的脖子好像只是安在自己肩上的一个弹簧,可以前后左右不受限制地快速摆动,在摆动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上升,在白色的天空中他竟然看到姐姐的笑容。
他想抱住姐姐,姐姐却遁之无形,保良失声痛哭,哭得伤心无比。小乖也抱着保良一起哭起来了,一起哭得走调失腔,眼泪口水蹭在保良前
的服衣,和保良身上的汗水互相渗透,
得一塌糊涂。
狂疯持续的时间似乎并不太久,每个人都迅速地
疲力竭,一个个没
打采地倒卧下来,沙发上、地毯上以及门口和墙角,坐着歪着随处都是。保良听见又有人开始唱歌,唱得七扭八歪刺耳难听。
保良看见,有人歪歪斜斜地出门找厕所去了,他也跟了出去,在厕所里保良完全清醒过来,
得肚子剧疼。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虚成这样,他明明没吃头摇丸,难道这玩意也能通过空气传染?
完
保良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想想只能是小乖灌他的酒里有什么猫腻。从卫生间出来保良没再回到包房,他头重脚轻地往夜总会的门外走去。出了门冷风一吹他才发觉周身是汗,脖子好像菗筋了似的,僵直无力。抬手看表,保良吓了一跳,他和小乖是晚上十点半钟进去的,此时出来,居然已近凌晨。
天色未明,保良在街头一只浇花用的水龙头那里洗了把脸。又等了一个小时才搭上了早班的共公汽车,他赶到学院的宿舍楼时起
的铃声刚好鸣响,保良还来得及回屋换好警服出了早
。
第九章
早
一散,几乎所有同学都向保良发出疑问:保良你是不是病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黄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这个周末都干了什么,怎么弄得这么苦大仇深?
保良支支吾吾,回宿舍照了镜子,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觉睡,镜中的面孔吓了他自己一跳。上午上大课讲的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不是身边的同学不断推他,他说不定要睡得打起呼噜。
课后系主任过来问他:保良听说你爸爸病了,要紧吗,要不要我们过去看看?要严重的话我们得跟院导领报告一下,你爸要病了院导领肯定得关心啊。保良一通摆手:不用不用,我爸没什么,头疼脑热拉肚子,已经好了,已经好了。
系主任很认真地:真没事呀?
保良很诚恳地:真没事!
系主任最后嘱咐:有事可说啊!
保良连连点头:好好!
系主任这才走了,保良不知是体虚还是心虚,出了一身大汗。周三,下午,没课,保良换了便服,不到三点就借故离校,往城里来了:他赶到马老板的办事处时办事处还未下班,但屋里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在打电话。保良自称是某某公司的一位业务经理,手上有批货想找个船运公司。经人介绍来找马老板联系,听说马老板认识的船运公司物美价廉,不知可否帮忙推荐几个。
那年轻女人亡下打量保良,看这位“业务经理”如此少年英俊,遂起身找茶叶找水杯一通热情。但说到正事却让保良无比失望,她说她也是刚刚来的,情况都不熟悉,马老板去加拿大办移民手续去了,得等一个月后才能回来,要问这些业务关系,得等马老板回来才能说清。
在这家办事处里,在这个热情的女职员面前,保良换用了不同方法,始终没能套出权虎的线索。而且以他的判断,这个女职员的一无所知,倒也不像成心装的。他离开马老板的办事处后给小乖打了电话,告诉她他在这里一无所获。小乖肯定听得出来,保良的口气十分不満,不是对办事处的女职员,而是对她。
他先说了他在办事处空手而归的结果,然后质问小乖昨晚是否在他酒杯里放了什么,弄得他到现在还一直头晕恶心脖子酸疼。小乖肯定听得明白,保良是在表示和她的
易付出太多,所得太少,少得几乎一无所得。小乖笑着说:“一颗头摇丸一百五呢,你白吃白玩儿我没说吃亏你就偷着乐吧,你还发什么牢
。”少停,又马上安抚保良,
“行行行,你吃亏了还不行吗,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还不行吗。”
保良说:“我不想吃饭。”
小乖说:“晚上你来吧,只要你陪我玩高兴了,你姐姐我包你找得到的。”
保良说:“这是你说的,你拿什么担保子?”小乖说:“拿我自己担保!找不着你姐我就认你当弟弟了,这总行了吧?”
保良说:“你?省省吧,我只要我姐,假冒伪劣的我哪儿不能找。”
小乖佯怒:“你骂谁呀,谁是假冒伪劣。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男孩想给我做伴儿的一把一把的,我可以每天换一个,换一个月都不重样儿!”
保良有点恼羞成怒:“行,你本事大,你这么大本事你就别再坑我了,你帮我把我姐姐找到,你一天换三个我也不管。”
小乖笑道:“你来吧,咱们俩在湖滨大酒楼见面,晚上七点,我在大厅等你。”
湖滨大酒楼保良没有去过,但很
,因为菲菲姨夫的小吃店就在它的斜对面。保良赶到那里时离约会的时间还差半小时,便到菲菲姨夫的小吃店里来找菲菲。
保良过去只跟着刘存亮到这里来过一次,所以当菲菲在小吃店门口见到保良时大为意外,又惊又喜地叫了起来:“哟!保良你怎么来了?”保良在门边的一张桌前坐下,随口说:“没事,路过这儿,看看你。”菲菲赶紧给保良上茶上瓜子:“路过这儿,你要上哪儿去?”保良一指马路对面:“喏。”对面的湖滨大酒楼,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高大建筑,与这里隔街俯仰,相当触目。
“你?去哪儿?”菲菲有些不信似的“你去那儿干什么?”
“有人请吃饭。”保良回答。
“谁请你到那儿吃饭?”菲菲不免好奇,把个“那儿”字说得非常惊讶。
“…呃,一个朋友。”保良犹豫一下,没有说出小乖。
“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保良也不知道为什么撒谎。
“男的,是你爸的朋友?”
菲菲最喜欢刨
问底,脸上的神态却已是事不关己的随意,保良就此绕开话题,反问菲菲这小吃店的生意。说到生意菲菲变得愁眉苦脸,说在这种高档的街区开小吃店纯粹是自讨没趣。她姨回了鉴宁老家,姨夫惨淡经营也不想干了,只是这店暂时脫不了手,所以每天还在维持。
他们喝茶嗑着瓜子,又聊了刘存亮和李臣,这些从鉴宁来省城闯
的朋友,没有一个前途光明。菲菲说:“这些朋友当中就数你好,家里条件好,现在又上了大学,又是安公学院,将来毕业弄个警司警督当当,那有多么威风!保良说你看着威风,上大学当察警有多辛苦你又不懂。菲菲说要不咱俩换!你真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当了子婊又立牌坊!”
他们你来我往,聊到快七点了,保良说声少陪,起身出门往马路对面走去。菲菲在他身后喊道:“嘿,保良,你吃完饭还过来吗?”
在湖滨大酒楼的饭桌上,小乖又给保良写了一个条子,条子上只有一个人名,乍一看是个女的。
“田桂芳,”保良看那字条“是个女的?”
小乖喝着红红的西瓜汁,眼皮不抬地懒声说道:“是他原来的情人,我之前的那个。”
“她知道权虎在哪儿?”
“她以前跟老马跑过鉴河,可能还坐过权虎的船呢。”
保良心里一亮:“那我怎么找她?”
小乖不紧不慢地给服务生付账,付完账收起钱包,对保良嫣然一笑,说:“走,咱们去唱歌。”
保良皱眉再问:“我怎么找她?”
小乖漠然起身,往餐厅的门口走去,保良只好跟上。两人在走廊并行的途中,小乖淡淡地说道:“我说过,只要你让我高兴,我会让你找到你姐。”
保良不再言语,俯首低眉,跟在小乖身后走出酒楼大门。小乖去开自曰的汽车,保良就站在台阶亡等,身后忽然被人拍子一肩膀,转身一看竟是菲菲。
菲菲満脸怨气,口中发疑:“你不是说是男的请你吗,你不是说足你爸的朋友吗!”
保良未及答言,小乖的轿车已开到阶下,保良转脸向下走去:“谁说是我爸的朋友了。你到这儿干吗来了?”
菲菲吼道:“我找你来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请你,保良你就跟我承认了吧,这女的到底是谁!”
保良也回身吼了一声:“是我一个朋友,你管得着吗!”菲菲一下子噎住了,她的确说不出她管得着还是管不着,她竺一能做的表情就是怒目而视,并在保良拉开小乖的车门之前,率先跑下台阶,含着眼泪向马路对面狂奔而去。
保良上了车子,小乖冷笑着问他:“谁呀这是?”
保良不看小乖,不想多言似的:“没什么,一个老乡。”
小乖也不再多问,轻点一下油门,车子飘然起步。
又是那家门脸隐蔽的卡拉OK,又是那群百无聊赖的闲男闲女。
没见过保良的女人们又是一通评头品足,不评不晶的小乖也会主动炫耀:这是我男朋友,怎么样,靠谱吗?女人们无不
赏:靠谱!这次绝对靠谱,严重靠谱!靠谱坏了!
他们在包房刚刚坐定,不知是谁招呼了一声,一个服务员很快端来一只银盘,上面铺着一缕一缕的粉沫,围着中间一个圆心,就像一轮光芒四
的太阳。包房里的男人女人们用一只塑料昅管,一人一缕,呼的一下昅进鼻子。保良吓得
口
跳,低问小乖:“那是什么,不是粉白吧?”小乖一笑:“别吓着我,昅什么也不能昅粉白呀,这是K粉,还没头摇丸有劲呢。”
银盘传到小乖手里,小乖换了个干净的昅管,很熟练地昅了一缕粉沫,随即将银盘和昅管递给了保良。保良下意识地接了盘子,却犹豫着没接昅管。小乖小声催他:“昅呀,别那么不合群!你头摇丸都吃了,还怕K粉!昅吧,昅了想什么有什么,
好玩的。哎,我会害你吗!”
保良说:“这可说不定。”
小乖说:“我害你也不会害我自己呀。这跟头摇丸差不多,不如头摇九厉害,倒是比头摇丸便宜。昅吧,便宜你了。今天我们也不想闹得太狠。你不是就想你姐姐吗,昅完就能看见她了。”
保良昅了。他昅得迟迟疑疑,还差点呛了一下。小乖说得没错,K粉不如蓝色药丸发作凶狠,但速度却来得更加快些。不出五分钟保良就开始发飘,虽然和上次相比不恶心了,没有呕吐感了,但手脚同样开始不听使唤。小乖歪在保良身边,唱歌似的哼唧着:“保良,保良,你飞了吗,你想飞吗?我要飞了…”保良也想飞。
他想飞,飞到那片白色的天空,他幻想在那片空
的白色里,再见一回姐姐的笑容。小乖说昅了K粉想什么有什么,保良想到了姐姐的笑容…
小乖说得没错。姐姐又出来了,不但笑容依旧,而且,就像他小时候那样,伸出手来温柔地摸他的头发。保良哭起来了,哭得泪如泉涌。小乖说吃了头摇丸和昅了K粉的人都会变成孩子,又哭又笑控制不了。保良想不哭不笑,但真的控制不了。他和上次喝了掺药的酒一样,哭得昏天黑地,伤心至极。
没人理他,大家又开始摇摆起来,音乐的节拍在K粉下肚之后恰如其分。你想它快,它就是快的,你想它柔,它就是柔的,随心所
,随心而飞。
小乖说的没错,K粉不及头摇丸的地方还包括延续的时间。那一缕粉沫的威力只发挥了半个小时,半小时后保良就彻底清理过来。小乖比他醒得还早,保良感觉身体着地的时候,小乖已经端坐在沙发一角,呷着酒点了烟菗。
包房里的人陆陆续续去卫生间放水和整妆。保良对小乖说:“乖姐,我明天还要上课,我想早点回学校去。”
小乖菗着烟,爱答不理地说:“你回去吧,我又没拉你。”
保良低声下气:“那那个女的我怎么找啊?”
小乖噴云吐雾,冷淡地说:“我心情不好,想不起来了。”
保良无法,只好在一边坐着,不敢言走,不再出声。
男女男女们又聚回包房,点了歌唱。小乖也唱,唱一曲苏芮的《牵手》,唱罢保良跟着众人鼓掌。小乖见了,方显笑容,这才凑在保良身边,让他给自己点烟,然后跟保良碰杯,又掷
子赌曰。轮到小乖再唱,唱了一曲黎明的《但愿不只是朋友》。小乖让保良与她同唱,保良不会唱,但也随和地拿了麦克,哼哼唧唧地随着。
那夜玩儿到两点多钟,小乖的一个女友提出先走,于是大家也就散了。
出门上了车子,小乖问保良:“几点了?”
保良指指车上的表,说:“都快两点半了。”
小乖说:“上我那儿住吧,都这么晚了。”
保良说:“呃…我明天一早真的有课,而且…我到生地方睡不着觉。”
小乖不知是不是生气了,沉默了一会儿,问保良:“我吃完饭给你写的那个条子呢?”
保良从衣兜里把那张字条拿了出来,那是餐厅里的一张空白点菜单、上面写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小乖从保良手里拿过了那张条子,在上面草草地写了一串笔划,然后往保良身上一扔。保良赶紧拿起来一看,看到在田桂芳的名字下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67008818。
这是-个座机的电话号码,保良一连打了三天无人接听。到周末这天再打,有个女的接了。保良说我找田桂芳,那人说我就是。保良说啊田姐小,我叫陆保良,我有件事想向你求教,不知你什么时间有空,能否见面聊聊。
电话那边反问:“你是干什么的?”
保良说:“我是个生学,我想找我姐姐,我姐夫叫权虎,是经营船运公司的,您认识权虎吗?”
电话那边:“权虎?不认识。”
保良又问:“权虎过去和一个叫马加林的老板做过生意,马加林您认识吧。”
一听马加林这个名字,电话那边顿时变得怒不可遏:“马加林的事我不知道!我不认识马加林!”
哐!电话挂了。
保良想了想,再把电话打过去:“田姐小,你别误会,我也不认识马加林,我不是坏人,我只想找我姐姐…”
电话那边,变得极不耐烦:“找你姐姐你就找去吧,你找我干什么!”
“因为有人告诉我您见过我姐夫…”
“谁告诉你我见过你姐夫?”
“…是,是小乖,她说您以前…”
“别跟我提那个
货,那个
货和马加林那八王蛋没一句真话!”
哐!电话又挂了。
保良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再打过去,这个电话就再也没人接了。
整个午饭时间,保良还是一遍一遍地把电话拨了过去,希望能出现奇迹,但奇迹没有出现。在他拨打田桂芳电话的间隙,一个电话揷空打了进来,那是菲菲姨夫小吃店的电话号码,保良接了,电话那头的菲菲,不再是湖滨大酒楼台阶上那个怨怒的菲菲,而变成了一个柔弱委屈的女孩菲菲。
“保良,我要走了,我今天下午就要回鉴宁了,你能送我一趟吗,那些东西我拿不动。”
保良愣了,以为菲菲的哭腔,还是为了他和小乖的“勾搭”于是劝她:“菲菲,你干吗这样啊,那天怪我没说清楚,不过你脾气也太大了…”
菲菲打断了他:“不是,你跟谁好是你的自由,你条件这么好。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你,这我知道。”
保良想解释,他其实与菲菲之间,从没有过这样的话题,关于谁跟谁好,谁配不配的问题,这是菲菲第一次挑开来的。但菲菲并不想得到什么回答,在保良语句尚在犹疑混乱之际,菲菲说出了她要回家的原因。
“我妈病了,
厉害的,我得回去照顾她去,你能把我送到车站去吗?”
保良说:“能。”
挂了菲菲的电话,保良心里有几分沉重,不知是让菲菲的眼泪闹的,还是担心菲菲的老妈。菲菲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她老爸在她九岁时离家出走,她妈一个人把菲菲从九岁带到十八,母女俩人感情最深。
挂了菲菲的电话,心情稍定片刻,保良接着拨打田桂芳的号码,拨了一半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保良一看,那是父亲的机手。
菲菲看来真的不打算再回省城来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全部带走。火车开动的刹那,菲菲挥手向保良告别,脸上勉強笑着眼里泪闪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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