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找记者的人,通常不会轻易杀人
祝五一蹬着三轮车穿过大街。一辆警车从他身后呼啸而过。他转过一个路口,见前方几辆警车堵住路面,很多人围在道路两旁驻足观望。
他停下车,好奇地挤到警戒线前,向前张望,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倚在墙角,一只手紧紧勒着一个年轻女子的颈部,另一只手握着尖刀,刀刃对准了她的喉头。歹徒非常紧张,汗
満面,持刀的手不住地哆嗦。女人质表情痛苦。在他们对面,一个老察警谨慎而缓慢地向前移动。
歹徒大声喝道:“退后!”
老察警站住了,用商量的口吻说:“你到底想干什么,咱们谈谈,好不好?”
歹徒大喊:“你给我退后!”
他用力勒了一下女人质的脖子。女人质气息惊恐,无力挣扎。老察警连忙后退两步:“好,我退后,你不要伤害人质!”
歹徒继续大喊:“快把记者叫来!”
“我们已经打电话通知了记者,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别着急。你有什么要求,咱们可以先谈谈。”
“我不跟你们谈,我只跟记者谈。快去叫记者!”
“你跟记者谈和跟我们谈是一样的…”
歹徒
暴打断:“你别废话!你给我听着,我再等五分钟,记者要是还不到,你们就后悔去吧!你给我退下去!再退!”
老察警无奈地后退。围观群众一阵
动。察警们一边维持秩序,一边紧张地注视着现场。一个负责现场指挥的警长手持对讲机,正在低声部署。高处,两个狙击手已悄悄就位,用瞄准镜对准了歹徒。
另一条马路上,堵
的车辆排起了长龙。一辆中都时报的采访车身陷其中。方舟、萧原和韩振东坐在车里,表情焦急却无可奈何。韩振东自言自语:“农民工讨薪?不对,讨薪都是爬塔吊,干吗劫持人质呀?”他扭头问萧原“萧主任,您认为会是什么事呢?”
萧原不理他,只是焦急地看着前方的路况。韩振东转头又问方舟:“方舟,要不咱俩赌一把,看看到底…”
方舟打断他:“你怎么什么都赌呀!也不分个时候!”
韩振东还想说什么,萧原忽然开口了:“韩振东,你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这还用看,
车呗。”
“
车我看不见吗,我让你看看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萧原表情严肃语气坚决,韩振东只好打开车门,不情不愿地下车去了。不一会儿,韩振东回到车里,向萧原汇报情况:“两车剐蹭,谁也不肯让谁。等他们吵完了,那边是死人是击毙,估计也该散场了。”
萧原刚要开口,方舟的机手响了。她接起来,有点厌烦地说:“五一,我现在很忙…什么?你在哪儿?哪个现场?你带相机了吗?好,你先帮我们拍几张照片,拍清楚点。”
方舟挂断电话,萧原立即问道:“谁在现场?”
方舟说:“我表弟。”
祝五一挂了电话,奋力挤到警戒线前,举起相机对准了歹徒和女人质。人群涌动,镜头不稳,歹徒和女人质在取景框里晃来晃去。他按下快门,查看一下拍摄效果,并不満意,又举起相机继续拍摄。一个察警忽然闯进取景框,指着他喊道:“别拍了。说你呢,别拍了!”
祝五一放下相机的瞬间,发现察警身后的歹徒似乎也在注意地看他。
在察警干预下,围观群众纷纷后退。祝五一随着人群向后退去。他转过身,
出服衣背面的四个字——中都时报。他退了几步,转过身再次举起相机。晃来晃去的镜头里,歹徒忽然伸出手,指着他大吼:“你,过来!”
围观群众一阵
动。祝五一浑然不觉,他按下快门,然后低头查看拍摄效果。
歹徒再次大吼:“那个记者,叫他过来!”
祝五一抬头四顾,才发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他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直到一个察警过来,把他带到警长身边。
警长低声问他:“你是中都时报的?”祝五一点点头。警长面
欣喜“太好了!希望你协助我们,去跟歹徒谈谈。”
祝五一愣住了:“啊?”
“你别紧张,
要找记者的人,通常不会轻易杀人,估计他是想申诉什么事,所以危险不大。”
“可我不是…不是记者。”
警长指着他马甲上的“中都时报”字样:“你不是中都时报的吗?”
祝五一结结巴巴:“我是…我不是…”
“你是中都时报的不是?”警长打断他,祝五一点头。警长说“是就行,你上去就说你是中都时报的。”
围观群众忽然一阵惊呼。祝五一和警长转头看去,歹徒勒紧了女人质的脖子,尖刀
近。女人质徒劳地挣扎。一名察警手执扩音喇叭,大声劝说:“我们正在请记者过来,你先把刀松开,我们保证不开
。你保证人质的全安,我们就能保证你的全安!”
歹徒大喊:“我看到记者了!是你们把他拦住的。你们别拦着他,让他过来!”
警长看着祝五一,语速加快:“你看,他已经把你当成记者了,不会怀疑的。你上去就问他什么事,你听他说,他要求什么你先答应下来,只要他把人质放了,听明白了吗?”
祝五一下意识地点点头。警长推着他向前,继续
代:“好!你慢慢走,沉着!我们保证你的全安,他只有一把刀,你别靠太近他就伤不着你!”
祝五一迈开步子,懵懵懂懂地向前走去。在他的身后,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有人上去了!是个记者!不可能,这时候肯定不让采访,肯定是安公的便衣。
歹徒向走近的祝五一大声喝问:“你是记者,还是安公的便衣?”
祝五一鼓起勇气,指着
口的“中都时报”字样:“你看,我是记者!”
歹徒把尖刀
近女人质的脖子,作势割喉:“你别骗我!”
“我真是记者!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你先把人放了!”
“你过来,走近一点!快点!”
祝五一犹豫一下,快速回头,想看看警长,但未看清。他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距离歹徒大约还有三四米时,他站住了。他忽然感到有些恍惚,身体微微摇晃。他稳定住了身体,抬起头直视歹徒。歹徒也直视着他,表情凶狠,目光
人。
这一刻,四周的声音仿佛突然放大。一片混混沌沌的杂音充満耳鼓:围观者嗡嗡嗡的议论声,远方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附近一个建筑工地上传来的嘭嘭嘭的汽锤声…
祝五一忽然双耳失聪。他看到歹徒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却被周围的嘈杂淹没,只剩下一些断续不清的只言片语,如同若隐若现的天外回声:“…新闻价值…报纸上…十几万…”
祝五一身体僵硬,大汗淋漓,不知所措。歹徒终于停止张嘴,目光狰狞地看着他。他刚想说点什么,歹徒的嘴又动起来了,声音仍然时断时续:“…记住了吗…我马上投降…”
投降投降投降投降…祝五一的耳鼓里不断反复着这两个字。他连忙点头,以示赞同。
察警们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却听不见他们如何谈判。高处,狙击手的手指不离
机,只等警长一声命令。警长面色严峻,眼睛一刻不眨地注视着事态发展。
在歹徒
视下,祝五一终于拼命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好,你投降,你把她放了,你要我怎样…都行!”
在他耳鼓里,他自己说的话也如同天外回声。
歹徒死死地盯着他,随后绽开一个奇怪的笑容。他还来不及品味这个笑容的含意,歹徒已经把尖刀往地上一扔,双手举过了头顶。女人质软软地瘫倒在地上,察警们一拥而上。
祝五一呆呆地站着,他想要走开,却发现自己挪不动脚步,听觉却突然恢复了正常,他听到身后传来察警的喊声:“请大家不要围观,都散开!”他回过头,看到察警正在驱散围观人群。不远处,刚刚赶到的萧原正在向一个察警询问什么。方舟的目光远远向他投来,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关注。这时他才发觉,冷汗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察警押着歹徒从他身旁走过。歹徒挣扎着回过头看他,再次向他绽开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他呆呆地看着歹徒,猜不出那个笑容究竟是憨厚,还是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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