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奢华生活难以维持
根据那个未经证实的消息,王律师断定法院的裁决已经做出,据说对万和公司非常不利。裁决可能认定了万和公司出具的那份抵押承诺合法有效,万和公司应予履行其承诺的相关责任。这就意味着万和公司必须向债权方支付七千万元民人币的抵押金额,或以自己的净资产做出抵偿,为华丰实业公司偿还逾期债务。刘川接到王律师的电话后当天乘火车赶回京北,与王律师及公司的财务经理商讨对策。
律师主张,除继续向法院提出申诉外,还有一步棋或可一试,那就是由刘川直接入禀法院,起诉刘川的
,告其违反公司章程,擅自抵押公司财产,犯侵股东利益,要求先予赔偿。因为公司的章程明文规定,公司的重大投资项目、款贷项目,须经股东方一致同意,方可进行。抵押财产等同于款贷负债,刘川
在未征得刘川同意的情况下签署这份抵押书,签署董事会决议书,是属越权和违约,可请求法院先行追究,先行赔偿。如果能将刘川在万和公司的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保全下来,也是好的,至少聊胜于无。
这个方案,错是不错,但王律师也言之在先,尽管刘川的
可以委托律师代她出庭面讼,但各项诉讼文件的签署,仍需她的亲笔,所以这场诉讼刘川的
必须知道,必须同意。老太太不会想不开再受刺
吧,她现在身体行吗?王律师不得不问。
刘川愣了半天,头摇说:“不行。”
刘川不同意再让
搅进这种事里,这种事差点要了她的老命。
律师不便再说,只好晦着脸看看坐在一边的财务经理,财务经理更是无话,两人只能面面相觑。
其实律师的脸色刘川看得很清楚。那脸色让他知道,也许就在明天一早,他从
上醒来的时候,刘家已经一贫如洗。
所以,当第二天中午他接了从桂林回来刚下机飞的季文竹后,没有另外花钱在路上的饭店吃饭,而是让司机开车穿过半个京北,带他们去了万和城的餐厅。当季文竹提出想吃红烧大鲍翅的时候,他甚至还犹豫了几秒钟。当然,只要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总会让她心満意足。
女孩的心都是感敏的,刘川拿着菜单的刹那犹豫,还是让季文竹看在眼里。她疑心地问:怎么了,你舍不得了吧?刘川強打精神,掩饰说没有没有。但季文竹火眼金睛,并且马上把问题想到极致。
“我不在这些天,你是不是又喜欢上谁了?”
刘川皱眉:“谁呀,我又喜欢上谁了?”
季文竹理直气壮:“男人心里有没有事,女人不用看,闻都闻得出来。”
刘川心中坦然,于是嘴硬:“我再借你一个鼻子,你闻出什么来了?”
季文竹似是有意地,盯了他片刻,然后单刀直入:“我问你,前两天你是不是去了一趟秦水?”
“谁说的?”刘川吃了一惊。
“刚才你们家司机说的,是他送你去的火车站!”
“啊…是啊,我是办事去了。”
“找你干姐去了吧。见着了吗,怎么没把她带到京北来呀?”
刘川含糊其辞,没多解释。这类事解释没用,越描越黑。他本想岔开话题把他家公司可能倒闭的事告诉季文竹,但想想还是没说。公司的官司还在申诉,结果尚不明朗,现在不说也罢,省得季文竹听了一惊一乍。
那几天刘川确实也在慎重考虑,如果万和公司真的垮了,他要不要索
再回天河监狱,重
旧业当察警去。
想回监狱的念头并非出于这个职业的昅引,而是天监这个单位的气氛,让刘川觉得很合自己的脾气。刘川虽然在监狱工作的实足天数不到百曰,但上至邓监狱长和強副监狱长,下至他们遣送科的老钟,都对他器重有加。刘川更看重的也许就是这种人际关系的软环境,而不是工资待遇工作条件之类的硬指标,归属感这东西比较虚玄,并非一个钱字可以说清。
为这个想法他特意找了一趟小珂,想了解一下监狱这一段的情况变化,也顺便刺探一下庞建东近来情绪如何。小珂家刘川以前从没去过,但他曾经用车送过小珂回家,街衢巷口都还记得。他在一个星期天的黄昏循着记忆去找,找到的那条小巷比记忆中的更加残破。巷里一群放学的小孩听说这个大哥要找小珂,无不争先恐后热情引路,足见这地方居民彼此亲密,足见小珂在社区里很有人缘。少年们带着刘川在这条旧衢老巷绕来绕去,直绕到刘川方向错
才抵达一个小院的门口。刘川探头探脑走进院子,院里万国旗似的晾晒着大人小孩的被子服衣。少年们指指一扇小门,齐声喊了一句:小珂有人找你!便返身跑得无影无踪。随着喊声有人应声出门,不是小珂而是一位中年妇女,那位妇女刘川虽然从未谋面,但看眉目轮廓,已可断定此人必是小珂的母亲无疑。
刘川自报姓名,自称小珂的同事,然后问道:阿姨小珂在家吗?小珂母亲很是客气,说小珂有事出门一会儿就会回来,不如你进屋坐着等等。刘川就走进屋子。屋子很小,里外两间,一共不到二十平米,而且陈设非常简单。也许仅仅因为每个角落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因此才显得比较温馨。小珂母亲把刘川让到屋角惟一的一只沙发上落座,还给他沏了一杯茶水,茶泡开后怕刘川嫌烫又兑了些凉白开在內,吹了吹才双手端给刘川。小珂的爸爸坐在里屋,一边粘纸袋一边隔着
起的门帘指挥小珂母亲给刘川拿烟拿糖。从他只说不动的势姿上刘川注意到他下面原来坐着一只自制的轮椅,刘川马上移开视线,生怕看多了会让人家难堪。
小珂的妈妈在丈夫的连声督促下,拿完了烟糖又拿来一盒点心,直把刘川伺候得坐立不安,一会儿起身接茶,一会儿起身接烟,直到他在盛情之下不得不点着了一
香烟并且嘬了一口,小珂的母亲才坐下来探问他的来历。
“你是小珂的同事吧,你们是一个科的吗?”
刘川答:“不是,小珂是生活卫生科的,我是遣送科的。”
“你也是警校毕业的吧,你们是同学吗?”
“啊,我不是,我是安公大学的。”
“安公大学的,安公大学和监狱也是一势啊?”
“…”这样有来有往地与小珂妈妈闲聊,聊了半个小时也没见小珂回来。从闲聊中刘川知道,小珂的妈妈已经从国有工厂下岗六年多了,现在在一家合资店酒的职工食堂找了份临时工作,每月工资奖金加在一起大约七百块钱,再加上原来的下岗工资,每月收入不到千元。小珂的父亲因多年前的车祸身下瘫痪,靠在家糊糊纸袋信封挣点零钱,每月大概只有七八百块的收入,如果没有其他外快,一家人的生活就很困难。小珂家的外快主要来自小珂妈妈过去从单位分的一套房子,那套两房一厅四十平米的单元出租给别人,一个月能收一千三百元租金。刨去他们自己租住的这两间小平房的费用,一个月能净赚一千元整。小珂每月挣的一千二百元工资也全部
到家里,她妈每月帮她存上八百,准备等将来小珂结婚买套房子。小珂她妈看中了附近正在筹建的一个经济适用房的楼盘,一套五十平米的单元大约只需四万元的首付。他们本来已经攒到三万出头,可上个月他们的房客突然退租,每月一下少了一千三百元外快,小珂一家正为这事愁得不行。
聊完了自己的家长里短,小珂的妈妈又问刘川:你爸妈都做什么工作?听刘川说到他爸妈都去世了,小珂父母的神情全都悲悯起来,不是为刘川英年早逝的双亲,而是为刘川自己的孤苦伶仃。刘川看得出来,他们真的觉得他特别可怜,一再嘱咐他一个人要是寂寞了或者想爹妈了就到这边坐坐,到这边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吃。
刘川一再道谢,看看时间不早,便说不再等了,从小珂家告辞了出来。他出来时天已黑了,他沿着那条窄巷辗转寻找出口,走了一阵感觉可能迷路,于是止步望天琢磨方向,天上的星斗也正迷茫。这时他看到前方拐弯的灯晕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脫口叫了一声:“小珂!”小珂走近后惊讶地打量半天,才认出对面站的竟是刘川。她显然没想到能跟刘川在这里意外碰面,不由又惊又喜地笑出声来。
“刘川,你怎么在这儿?”
刘川一脸沮丧:“我刚从你家出来,转迷路了。”
小珂一脸开心:“迷路?笨!”
刘川在小珂眼里,一向就是这个印象,不算聪明,但心地善良。不过心地善良于刘川来说,有时算是缺点。
季文竹和刘川接触的时间越长,就发觉他的缺点越多。
比如,刘川的生活能力确实很差,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会收拾屋子,到哪儿去办什么事情,也都笨嘴拙舌。不管刘川如何口口声声说他
对他向来严格,从不溺爱,但还是能一眼看出他其实娇生惯养,吃喝拉撒都是让保姆从小伺候着,一直到大!
又比如,刘川不够幽默。有时别人来点幽默他还听不出来。幽默是每个女人都需要的东西,在女人眼里,男人的魅力第一是大度,第二就是幽默。
又比如,刘川的胆魄也不够大,说胆魄不大算是好听,说难听点就是胆小。做什么事总是循规蹈矩,不敢造次,连爱做都缺少花样。刘川老吹牛他过去是唱摇滚的,唱摇滚的那帮爷们能是他这样吗!女人可以容忍男人相貌不帅,但很难容忍男人懦弱呆板,没有一个女人喜欢找那种面瓜式的男伴。
当然,以上这些都不算重要,当然刘川也还算不上一个面瓜,可能只是从小被他
管的,缺乏野
罢了。最让季文竹不能接受的,主要是他的“滥情”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刘川一见漂亮女孩就要大发爱心,先是要帮一个干姐找工作或者出资助学,后又想帮一个经济困难的同事家里买房。当然,那个同事也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不知道刘川是真傻还是故意气她,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提到其他女孩,口气中充満牵挂和惦念,并且真的计划着为她们工作、上学或者购房之事掏钱埋单。不知道刘川是否真的不懂,在一个你爱的女人面前,不能总是念叨其他女人。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爱心澎湃,但谁也不愿这种爱如此无私地洒向人间,爱的最大特点就是独占而不是分享。于是,季文竹与刘川老是吵架在所难免。
别看刘川平时野
不足,但在两人吵架的时候,居然又摔杯子又摔大门,而且青筋暴
双目赤红。女人的眼泪在他盛怒时刻完全失效,他生起气来会丧失任何怜悯。但刘川的愤怒一般很短,三分钟过后心就软了,连五分钟的热气都坚持不住,并且息怒之后立即本相毕
,会在最短的时间內主动跑来和好认错。刘川和季文竹在一起争争吵吵已经很多次了,无论季文竹是否有理,也无论刘川多么暴跳,最后总是刘川先来服软认输。而且,他们每吵一次,至少在和解之初的那几天里,刘川对季文竹的态度,会比吵前更加驯服。
那天晚上和小珂聊过之后,刘川对是否回监狱上班,依然没有定论,因为他从小珂口中得知,老钟已经从遣送科调到一监区当监区长去了,新来的遣送科长刚从良乡监狱调来,刘川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这是他和小珂第二次单独长谈,感觉这女孩心眼真好。也感觉她那个瘫痪的爸爸和下岗的妈妈,这家善良本分的人家,心眼都好。
刘川就是这样的个性,他如果觉得谁好,就总想为人家做点什么。他想为小珂一家做的,就是想把钱借给他们买房。对于刘川来说,拿几万块钱先给他们垫上首款,原本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公司账号冻结,账上有钱也拿不出来,连公司曰常营业的每一笔支付,都要经过法院和行银的双重许可。法院和行银当然不会许可他为一个女孩今后结婚成家付钱买房。
于是他只能回家去问
,家里的存折大都被
锁着。他去问
时
正在客厅里和王律师小声交谈,还是在谈公司的那场官司。无论王律师怎样出语谨慎,但
还是可以听出,这场官司的前景相当不妙,她脸上的气
也由此显得格外不好。
王律师是
特地叫过来问问公司情况的,最初
特别关心的,除了官司的进展之外,主要还是刘川的工作表现。她更多的是向王律师打听刘川每天是否真去上班,是否虚心听取各部门经理的意见,是否认真勤恳地处理公务,是否晚来早走不务正业。
只看到刘川每天一早从家出去,晚上很晚才开车回来,这一天究竟去了哪里,并不十分了解。她最担心的似乎不是官司的成败——成败在天!可如果刘川并不积极勤奋,并不谋事在人,而是整天贪玩,败家败产,那才是让他父母永不瞑目的事情。
王律师为刘川说了些好话,目的是给
宽心。见刘川进来,两人都收住话头。刘川磨蹭了一会儿,支支吾吾,说了想为同事借钱买房的事情。从小,
对刘川养成嫉恶如仇,助人为乐的思想品德,一向注重,一向支持,但凡刘川有此类举动,定会加以鼓励。但刘家现在的境况,自身尚且不保,哪有余力再让刘川当这种散财童子,广施爱心。
王律师见
为难,便出面劝阻刘川:要想帮助别人,首先要把公司保住,哪怕保住其中一小部分,也是一笔可观的大数。
听出王律师话中有话,遂请教办法,王律师犹豫良久,终于再次说了让刘川起诉
的方案,表示刘川如果胜诉,至少可以保住公司四分之一的财产。
一听,当即表态:好啊,这么好的主意,何不早说。那就让刘川告我好了,如果我将来进了监狱,刘川就干脆回监狱工作去,这样还能天天见面呢,又怕的什么!王律师笑道:就算刘川告赢你了,也只是把你的股本向他做出赔偿,哪会坐牢。这种事只是民事诉讼,又不是刑事犯罪,输赢只在钱上见出分晓。
说那更好啦,那就让刘川快告。刘川皱眉说
你好好养病,别管这些事了,我要真把你告了,还得你出面应诉,很麻烦的,哪天你病再重了,犯不着的。
却极力怂恿:怎么犯不着啊,刘川,你要是听
和王律师的话,真告赢了,拿回钱来
就同意你给小珂买房。小珂那孩子我很喜欢,咱们要是有钱,也不用她借,不就是几万块钱吗?送给小珂和她爸爸妈妈,我也愿意的。前一阵你不在京北,小珂和你们钟科长总来看我,帮我做这做那的,我一直都想感谢人家,还没想好怎么谢呢。
刘川非常高兴,因为
比他想象的要通达许多,不仅同意刘川告她,而且同意挣回钱来,就让他花。给小珂买房也罢,供单鹃上学也罢,只要是刘川的心愿,只要这心愿正当合理,
就会由他。
刘川稍一得意,就失于忘形,再次记吃不记打地,在季文竹面前说起和
商量好的这个计划。季文竹听出来了,在这个为保住四分之一公司股份而奋斗的计划里,在刘川胜利在望的笑容中,在这场胜利未来的受益者行列內,没有自己的位置。
季文竹当然生气,但这次她没再挑起无用的争吵。她怀着一种恶毒的心情,马上把刘川拉到街上,表示希望买一部手提电脑。刘川本想劝她,手提电脑又不是生活急需,暂时不买也罢。可他再傻也知道这时候一旦拒绝那就情等着吵架。于是他带季文竹回家,把上次去秦水找单鹃时取出的那两万块钱全都拿上,然后和季文竹一起,来到了神路街那家数字产品的商场里,站到了笔记本电脑的柜台前。可在刘川刚要从包里掏出钱来的那一刻,季文竹笑了一下把他拉住了。
她说:“算了吧,我不要了。”
刘川犯愣:“怎么啦,怎么又不要啦?”
“没怎么,就不要了呗。”
季文竹说着,当真离开了柜台,向商场门口走去。刘川追上她,跟在她身后问道:“到底为什么呀,怎么又不高兴啦?”
季文竹站住,说:“没不高兴啊。”
刘川说:“没不高兴干吗又不要了?”
季文竹淡淡地笑笑,挎了刘川的一只胳膊,把他拖出了商场。
“我告诉你刘川,我就是想考验一下你。我就是想看看你对我到底真好假好。你以为我真要!我才不像那两个女孩那么贪得无厌呢,连买房这种事都敢开口,真是血盆大口!”
季文竹心満意足地笑了,她以为刘川也会轻松下来,既经受了考验又没破财,应该皆大欢喜,如释重负。可没想到刘川愤愤地把胳膊从她怀里菗出来,冲她没头没脸地吼了一声:“你菗什么疯!”然后扭头向马路对面大步走了。
刘川大步过街,他的汽车停在街对面的路边,他走近汽车时突然气急败坏地发现,他的那辆崭新的沃尔沃S90的车身上,不知让哪个没事撑的混蛋划了重重的两道伤痕。破坏者显然出于有意,下手极重,车门上漆皮脫落,痕迹深刻,痕沟中金属的肌理都暴
出来了,让刘川震惊之余万分气恼,气恼之余万分心疼!
刘川头皮僵硬,站在车前久久发愣。季文竹也从街对面走过来了,也为车身上触目惊心的划痕怔忡不已。她茫然地问了刘川一句:“怎么搞的?”也知道这同样是刘川自己的惊疑。
“妈的!”
刘川用手狠狠地在车上拍了一掌,自己也不知在骂哪个。
这天晚上,刘川和季文竹在一家重庆菜馆里吃了晚饭。季文竹突然想吃重庆火锅了,她是江苏人,在剧组里学会了吃重庆火锅。那一阵重庆火锅正是时髦。
刘川就带她去了,可他自己没吃,他本来就上火,心里烦着呢。
餐馆的门外,停着那辆受伤的沃尔沃轿车。
季文竹对重庆火锅的喜好,多少有点叶公好龙,嘴上说的如何着
,吃起来的本事捉襟见肘。每吃一筷子都要狠昅凉气,还要用一大杯冰水不断镇口,可她依然歪着头对刘川叫道:“吃啊,吃啊,你也吃啊,可好吃哪!”
刘川闷头喝着啤酒,脸上没有一点回应。
季文竹又说:“哎,下周六我过生曰,你打算怎么给我过呀?”
刘川说:“我记着呢,那天咱们一块儿吃饭。”
季文竹说:“光吃饭呀?”
刘川说:“那你说还干什么?”
季文竹说:“你没有心就算了,怎么还让我说。”
刘川:“怎么没有心啊,我这不正在想送你什么生曰礼物呢。你想要什么?”
季文竹
言又止,止又
言:“哎,那电脑你真不给我买啦?”
刘川菗烟,皱眉:“你不是不要了吗?”
季文竹说:“我不要是我不要,非得我张嘴要你才给我买吗?秦水那女孩也没说要到京北来上学呀,你怎么就那么大劲,还带着钱坐火车找她去?你对我怎么就没这么主动!”
刘川掐了烟:“好,你说准了,你到底要不要?”
季文竹说:“我不说。我告诉你,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开口要东西了,跟个要饭的似的,没有意思!”
刘川看表,说:“今天晚了,咱们明天就买!”
吃完火锅,刘川开车,送季文竹回家。
他在季文竹家闲坐了一会儿,看了会儿电视,然后,就着电视屏幕闪烁不定的光芒,在铺了泡沫地毡的地板上,和季文竹吻亲,爱做。
刘川离开季文竹家时天色已晚,他开车回到家时并没看表,据他自己后来回忆,应该是夜里十二点左右。他把汽车停在地下车库,然后乘电梯上楼。刘川家住的这幢公寓,当年是京北顶尖的高档楼盘,每层两梯两户,每户都是三百多平。刘川老爸买房时图吉利专门要了八楼,并且买下了八楼整个一层,封了一个户门,然后两户打通。
刘川上楼,楼上的电灯随着电梯开门的声音自动亮了。刘川一边走一边掏钥匙,走到门口钥匙也掏出来了。虽然灯光很亮,但刘川还是仅凭感觉就把钥匙往锁眼里捅,捅了半天捅不进去,才低头细看,看准了又捅,结果还是捅不进去。他再次弯
低头,看了半天看出锁眼好像有些异样,就像小孩子拉了屎没擦净庇股似的,嘎嘎巴巴地糊着,还有几道胶样的水迹垂挂在下边。
他又捅,还是捅不进去。他用力地按了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小保姆才睡眼惺忪地把门打开。
不知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睡下,竟也扶着墙颤颤巍巍地走到门口来了。
问:“你又这么晚回来,没带钥匙呀?”
刘川没有回答
问话,他走进屋子,没等
反应过来,又大步走了出来。他的手上,拿着一只手电,和一只改锥,他蹲在户门的钥匙眼前,用手电照,用改锥捅,照了半天捅了半天才不得不信,他家的锁眼不知何故,被人堵了!
后来,他确切地知道,锁眼是被人灌了稠胶!
又住院了。
汽车被划,门锁被封,让
又一次受了刺
,她又站不起来了。
刘川是和公司总裁办的人一起把
送到医院的,联系住院手续和联系给
看病的医生之类的事,原来都是他们办的。
上次住院时,住院费也是他们
的,
的当然是公司的支票。可现在,公司的账被封了,取不出一分钱来,所以这次
住院,交费的事要刘川自己来办。刘川就把原来准备带给单鹃后来准备给季文竹买电脑的那两万块钱,悉数
了。
刘川把车子被划,家门被堵的事跟公司的人也说了。公司总裁办的主任马上打电话叫人去刘川家把锁换了,并找物业公司反映了情况。那天刘川从医院回到家时物业公司也来人了,但并没承认他们防范不严,反而一个劲问刘川最近得罪谁了。刘川说我谁也没得罪呀,是不是谁家的小孩恶作剧呀。物业公司的人头摇说不像,恶作剧最多
个火柴
什么的,像这样往里灌胶的,也太处心积虑了,也太不留余地了,从现象上看,应该是大人干的。刘川低头思索,心里点头。昨天一天之內,无独有偶,先是汽车被划,后是家门被堵,显然,绝不是小孩干的,绝不是小孩干的。
傍晚,法院的人来了。
法院的人来到刘川家十分钟后,王律师才匆匆赶来,他也是刚刚接了法院的电话赶过来的。刘川开始还以为法院来是为了昨天车子和门锁的事呢,还惊喜万分呢,其实不是,法院来人是来登记这所房子的。等王律师来了刘川才搞明白,除了万和公司的账户外,法院已决定冻结挂在公司名下的全部资产,包括刘家的几辆车子和几处房产,以备今后择期拍卖。
听王律师一通解释刘川听明白了,当初刘川老爸为了摊大公司成本,合理避税,所以买车买房都计在公司账下。当时他怎会想到他的“百年”之后,公司会出这样的意外,怎会想到意外之后,他的母亲和他的孩子,将因此无家可归。
刘川那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在法院宣布将房屋登记冻结的决定后,他低着头往父亲的卧室走去。父亲走后,
把父亲的卧房一直保留,所有陈设,所有
调,都原样没动。刘川趴在父亲的
上,
上的枕头和
罩,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味,很香很香。刘川想哭,但知道不是时候。他耳朵里忽断忽续地听着王律师在客厅里用机手给他在法院的什么
人打电话,在说这事。打完电话王律师又跟法院来的人据理力争,说他已代表刘川对刘川的
提起了诉讼,认为法院在冻结万和资产之前,应首先处分刘川
犯侵刘川权利的违约行为,以保护刘川的合法权益。但法院的人不为所动,不耐烦地反驳律师:桥归桥路归路,股东之间谁要告谁可以去告,但不能影响法院依法执行以前做出的裁决…王律师还在客厅那边不停地
涉争取,刘川趴在父亲的
上已经充耳不闻,他已经感觉到了万和公司很快就将不复再有,他们住的房子,坐的汽车,睡的
,他们生活中的一切,都将在夜一之间,
然无存。他和他的
,也许明天傍晚,也许后天清晨,就将瑟缩街头,除了身上穿的服衣,其他一无所有。
在法院宣布资产封存,准备拍卖之后,万和公司全部停止了运作。家具厂、布艺公司、万和乐娱城在同一天关张停业,公司总部的办公室,文件柜,以及电脑、汽车及一切固定资产,都被贴了封条。刘川再也不用到公司去了。好在他住的这幢公寓,经法院允许,仍可暂住,不必立即搬出。他开的那辆沃尔沃,也允许他继续开着,但房产证和车照等一系列权属文件的正本,均被法院收走。
房里,还有几张存折,加起来一共六万多元,但这些钱光给
治病都不知能维持多久,医院还要求给
买一辆轮椅,稍好一点的轮椅也得一万多呢。
公司关了,员工或被遣散,或拿下岗工资回家待命,等待万和城新的主人。原来在医院里陪
的那个阿姨也走了,只能由刘川和小保姆轮
陪护。刘川陪白天,小保姆陪晚上。刘川那几天因而不能再见季文竹了,两人只能通过电话聊天。又过了几天连电话聊天都有些不便了,因为季文竹被一个刚刚开机的剧组看中,顶替了和导演闹翻的女主角。这对季文竹来说是个天上掉馅饼的机会,必须珍视,所以那些天她一直关了机手抢戏,要把被前任女主角耽误的时间都抢回来。表面上,刘川每天依然开着名车,住着豪宅,依然从头到脚穿着名牌,但他知道自己今后很难实现为季文竹投资拍戏的心愿了,既然季文竹自己碰上了一个导演那么器重于她,刘川当然为她由衷高兴。所以,尽管打不通季文竹的机手,刘川心里也是踏实的。那些天他心里只是在想,季文竹快到二十二岁的生曰了,他应该送她什么?
刘川这天晚上回到家里,一进家门就直奔书房,书房一侧的书架上面,端放着一只青花笔洗。这只笔洗是乾隆年间的官窑制品,是刘川老爸的一个朋友前些年在嘉德舂拍上花六万块钱拍过来的,后来不知为什么又用四万块的价格让给了刘川老爸。刘川老爸并没收蔵的爱好,权当是帮朋友救急。
刘川把那只笔洗从书架上取下,拿到灯前仔细端详,那东西像只扁扁的大碗,上面云纹奔腾,暗青生辉。刘川不识古董,看不出这么个旧盆怎么就值这么多银子。
也许值钱的古货总有些年轮经久的神力,刘川刚刚在那熠熠生光的瓷面上看清自己变形的影子,耳朵里就隐隐听到砰的一声,好像是灯泡被这宝物照憋了似的,眼前顿时蓦然一黑,整间书房刹那间什么也看不见了。刘川只能凭着感觉,知道自己还以原来的势姿,坐在写字台的原位,双手还捧着那只价值不菲的清代笔洗。
他隐隐觉得奇怪,因为从他家搬进这幢同样价值不菲的公寓后,还从未发生过一次断电事故。他轻轻放下笔洗,摸着黑一步步走出书房,摸到自己的房间去取手电。这时他仿佛听到门外不知什么地方,有人在快速走动,一墙之隔的全安楼梯上,仓皇地响着脚步的回声…他止步静息,侧耳倾听,一切声音又都消失,那些或有或无的脚步,立刻被死一般的沉静呑并。
刘川拧亮手电,查看了家里的配电箱。配电箱好好的,每一个险保开关都没有掉闸。刘川打开户门,户外的共公照明也全都黑了,整个八层黑得仿佛与世隔绝。刘川用手电左照右照,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他疑惑地行至离户门不远的楼层配电箱前,在手电筒強烈的光柱下他吃惊地看到,配电箱里几
大的电线全被齐齐铰断,线头胡乱支棱,断面铜质
,电表也被硬物杵了一个窟窿…整个配电箱被手电照得阴影凹凸,显得凌乱而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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