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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
 秦水车站傍晚

 第二天傍晚,二二八次列车准点开进了雨绵绵的秦水车站。

 秦水街市傍晚

 刘川走出车站的第一件事,是在车站对面嘈杂的夜市里,买了一把折叠雨伞,他撑了这把黑色的小伞,在摩肩接背的人中,在似有似无的细雨里,在泥泞肮脏的小街上,向这个城市的边缘蹒跚。

 他在走过两条短巷以后,搭上了一辆载人的三轮摩托,嘟嘟嘟地颠簸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单成功给他的那个地址。那是一条半城半乡的偏僻小街,一排低矮的民居错落相接,街的尽头被一扇‮大巨‬的铁门极不协调地突然收束,铁门紧闭的院子静无声息,门上斑驳的漆锈让人隐隐好奇。

 刘川一看到这扇‮大巨‬的铁门,即按约定和景科长通了最后一次电话,用暗语表示他已找到了地方。景科长也用暗语做了回答,并且告诉他:“秦水‮安公‬局有两位便衣就跟在你的身后。”刘川回头张望,整条小街人迹寥寥,左右都看不到‮安公‬便衣的任何踪影,不知他们此时正躲在哪个墙角门

 刘川收回目光,按原定的要求,关闭了‮机手‬的电源,然后向那扇铁门迈步走去,背负着身后暗黄的路灯,他能看到自己模糊不清的身影,歪歪斜斜地张贴在铁门正中。那身影举起一只长长的手臂,铁门旋即发出了糙而又残破的响声。

 刘川击门良久,院內无人应声。

 他离开铁门,走到相邻不远的一家店铺,借问店主:“请问前边那院子住的人是姓范吗?”

 店主闷声不答,只是点头。

 刘川又问:“他家没人吗?”

 店主又连连‮头摇‬表示不知。

 刘川问:“请问你知道大富豪夜总会怎么走吗?”

 秦水小街晚上

 刘川走出这家店铺,朝街口走去。街对面角落里的一个‮安公‬便衣用无线话机向同伴联络:“出来了,往西走了。”

 便衣跟踪上去,出了街口,几条道路南北错,街上人影憧憧,便衣发现刘川竟然不知去向。

 便衣急忙低声联络同伴:“他去哪里了,你看见他了没有?”

 大%%%富豪夜总会晚上

 出乎刘川意料的是,这家名为“大富豪”的夜总会竟会破旧得如此名不副实。它的规模虽然不算太小,除包房外,光散座大厅就放得下三十余张台子,但里里外外的装潢陈设却和这座城市一样,简陋得与富豪二字风马牛不相及。

 街角晚上

 景科长和他的属下正在秦水‮安公‬局的一辆面包车里吃盒饭,这时,景科长的‮机手‬响了。

 景科长:“喂,小冬,怎么了?从哪里摔下来的?你妈呢…啊,你们现在在医院呢,医生怎么说呀?”

 话到此处,秦水‮安公‬局的一位刑警接了个电话:“喂,什么,跟丢了?在哪里跟丢的?”

 车上的人全都抬起头来,紧张地盯着秦水刑警的嘴巴。

 秦水刑警:“…你们赶快分头找一下,发现以后赶快跟我联络。”

 景科长听到秦水刑警的电话。知道事情不好,连忙中断了与儿子的通话:“喂,小冬,我有急事得挂电话了,你跟你妈好好照顾,我回头再给你们去电话,啊,好,就这样!”

 景科长匆匆挂了电话,一位东照刑警关切地问:“怎么了,老太太摔了?”

 景科长顾不得回答,急问秦水刑警:“是不是把我们的人跟丢了?”

 大富豪夜总会晚上

 大富豪夜总会虽然简陋得像摊牛屎,但牛屎上依然揷満朵朵“鲜花”刘川一进去就能感觉得到,在那些灯光暧昧的角落,闪动着无数贪婪的目光,在这里招蜂惹蝶的‮姐小‬,穿得比大城市的同类还要暴,脸上涂抹得还要夸张。也许因为这里少狼多,生意并不太好,所以刘川刚一落座,就有四五个‮姐小‬一起上来和他亲热,透过厚厚的脂粉可以看出,她们有的几乎尚未成年,有的则已徐娘半老。刘川懒得与她们纠,出手大方地为她们各要了一杯饮料,然后开口打听老范的下落。

 刘川:“哎,你们知道这儿有没有一个叫范本才的人?”

 ‮姐小‬们:“范本才,干什么的?是在我们这里工作的,还是来这里的客人?”

 刘川说:“在不在这儿工作我不清楚,我就知道他住在附近。”

 ‮姐小‬们叫来一旁的服务生询问,服务生同样一脸茫然:“范本才?不知道。”刘川不由心中纳闷,范本才既是这一带的老大,这些做皮生意的女人怎会一无所知?

 陪着刘川的‮姐小‬们把饮料很快喝完,个个自行其是地喊服务生又添一杯,服务生除添饮料之外,又自行其是地给他们上了一个果盘。刘川问不到老范,坐着无聊,便喊服务生过来结账。服务生也没账单,只拿了一张手记的小票,过来上下嘴一碰,居然吓了刘川一跳。

 “八千三。”

 “八千三?”刘川说“你搞错了吧?”

 “没错,就是八千三。”服务生很平静地给他看那张小票,上面的数字龙飞凤舞,刘川仓促中仅仅看清了果盘的价格,那个没点自送的果盘竟然要价四千元整,这也是小票中最为醒目的一个数字。刘川还未看清其他饮料的价格,身边已经围上了四五条壮汉,其中一人拍拍刘川的肩膀,横眉冷对厉声喝问:“咳,这位朋友,想赖账吗?”

 刘川说:“我没想赖账,他这账单不对,我想对一对…”

 那汉子不容刘川说完便问服务生:“多少钱?八千三?”他接过小票往刘川手上一拍:“价钱都写着哪,很清楚!你看好了赶快钱,别啰嗦!”

 这架势让刘川看清楚了,这是一家宰人的黑店。他想了几秒后重坐下,板起脸对服务生说:“叫你们经理过来,你告诉你们经理,我是范本才的朋友,专门到这儿找他来的!范本才,你们认识吗?”

 服务生不知所答,转脸去看为首的壮汉。壮汉愣了一下,声气略减,反问刘川:“你是范老板什么人?”

 刘川说:“朋友!”

 “朋友?”壮汉打量刘川的样子,从外形上看刘川刚刚长大成人,眉宇神态稚气未消,壮汉显然不信地问道:“你跟范老板怎么认识的?”

 刘川说:“你别管我怎么认识的,就是范老板让我到这儿来找他的。你们叫范老板来,他叫我付多少钱,我付!”

 壮汉抬头,命令一个瘦骨精灵的家伙:“小虫,你去叫小康来,他在后面打牌呢。”

 那个叫小虫的瘦子应声走了,壮汉也带人散去,容刘川一个人坐着。‮姐小‬们也都躲远了,远远地看他,头接耳地议论。

 没过多久那帮壮汉去而复来,这回他们簇拥着一个高大魁梧的冷面青年,那青年二十七八岁年龄,相貌威猛,一脸煞气,走到刘川面前,眼睛上下一扫,打量得极不客气。

 身后的壮汉说了句:“就是他。”

 青年冷冷看了刘川一眼,只一眼,便移步转身,走前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来:“骗子。”这两个字如同一道命令,刘川立即被壮汉们围住,提着衣领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壮汉恶声相问:“钱吗?没钱我跟你去取。你是从哪里来的,没钱你还敢找这么多‮姐小‬陪你!”

 刘川刚刚喊了一声:“放手!”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拳,那一拳打得很正,让刘川反仰着趔趄了一下,一庇股坐在了地上,还没容他挣扎爬起,就又被拎住衣领,拖离了地面,前后左右七嘴八舌,说不清多少嗓门在厉声喝问:“钱吗,嗯?”

 这回刘川没等他们第二次出手,似乎仅仅凭了本能的冲动就一拳击出,那一拳正中对方面门。刘川看上去不壮,但那一拳出其不意,对方被打得身体失衡,竟一下撞到身后的一张桌子上,桌子上的杯子和蜡烛霎时跌翻,地上立刻碎声一片。

 名叫小康的青年从身上菗出一把短柄匕首,但没等他动手,周围的打手早就拥上去了,拳脚相加。刘川又踢桌子又抡椅子,虽然力量悬殊,但也人仰马翻地打了一阵,终因寡不敌众,被不知多少双手按在了地上。当他被从地上拉起来后,部‮部腹‬甚至头部又遭到连续重拳击打。打他的人先是被他打的那个壮汉,后又换上那位名叫小康的青年,他的身量虽不及壮汉但下手却更加凶残。刘川的两条胳膊被人架着,挣扎了片刻便力气用尽,他能感觉到自己麻木的脸上开始,他看到小康随即用桌上的纸巾擦手,他知道自己已经血満面,纸巾上的血终于让刘川心头早该到来的恐惧蓦然浮现。

 小康一边擦手一边低声骂道:“妈的!”随后又扔了一句“跟他要钱!”便拉着始终在一旁观战的一个女孩向外走去。刘川双眼模糊,但他看见了那个女孩。显然,她不是酒吧的‮姐小‬,从衣着扮相上一看便可区别。女孩与小康相偕向门口走了几步,突然甩脫小康转身回来,对还在挥拳过瘾的壮汉说了一句:“别打了,放了他吧。”

 刘川没想到壮汉马上住了手,用请示的目光去看小康。看来小康很乐意讨那女孩心,随即发令:“那就放了吧。”抓住刘川的几只手同时松开,刘川失去支撑,‮腿双‬一软就地坐下。

 女孩走到刘川跟前,问他:“你从哪来呀?”

 刘川満嘴血,声音含混:“…‮京北‬。”

 女孩问:“‮京北‬?到这儿干吗来了?”

 刘川:“找我朋友来了。”

 女孩:“找你女朋友?”

 刘川:“不是,男朋友。”

 旁边的壮汉替他说:“他说范老板是他朋友。”

 这句话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也许,在这些人眼中,以刘川的样子和年龄,和范老板彼此呼朋唤友,确实有点搞笑。

 女孩环顾众人:“那你们带他去吧,看看是不是真的。”

 大家又笑,笑过之后,听出女孩语气认真,于是那个被称做小虫的家伙走了上来,生硬地扶起刘川,说:“走,我带你去!”刘川让他扶着走了两步,又回身拿了自己打架时甩在地上的背包,那背包在他挨打时已被人搜过,里面的钱财已经搜刮一空。

 小虫拉着刘川出门,走没两步,顺手一推,说:“快滚吧!以后记着,出门在外,到什么地方先打听码头,省得自找麻烦,懂了吧!”

 刘川被推了一个跟头,擦着満嘴凝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向前走去。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机手‬,‮机手‬外盖在打架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心怀侥幸地拨了景科长的号码,拨到一半发现‮机手‬还没打开。他‮劲使‬按动开关,按了半天屏幕还是黑的。他狠狠将‮机手‬摔在街边的墙上,嘴里同时骂了一句脏话,说不清是骂‮机手‬还是骂那帮打手,还是骂始终见不着人影的景科长他们。

 秦水‮安公‬局晚上

 景科长等人正和秦水‮安公‬局的同行在一间办公室里焦急等待寻找刘川的消息。有人进来报告说:“老马他们分了四个组,正在分头找,目前还没有找到你们的那个人,张局长已经通知巡警大队加強在城南那一带的搜寻。因为巡警不认识你们的人,所以你们能不能分头和他们一起寻找?”

 景科长马上说:“好,我们马上去。”

 秦水‮安公‬:“他的‮机手‬是不是没电了,他去哪里应该先给你们打个电话嘛。”

 景科长:“咳,这个人其实不是我们的人,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年纪又太轻,我们派他干这事还得哄着呢,对他要求太多也办不到…”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朝屋外走去。

 街头晚上

 刘川摸摸兜,心情稍定,因为他从兜里摸出了昨晚景科长给的那笔钱。随着踉跄的脚步,刘川的口和两肋都在剧烈疼痛,嘴也能觉出肿得老高。走出这条街又拐了一个弯,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个小小的旅社。

 剧组夜

 剧组正拍夜戏,在布灯光架机器的时候,演员们都散在一边,或坐或站地休息。

 季文竹反复拨打了刘川的电话,电话始终关机。她身边的另一位女演员问道:“还没开机?这都几点了,你男朋友也该‮觉睡‬了吧,不会开机了。”

 季文竹:“本来约好下午他来找我的,早上一个电话,又说他要去外地,说话办事一点准谱没有,到现在又不开机,一天都没开机了,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神神秘秘的。”

 女演员:“谁让你找这么小的男朋友呢,活该。这男的吧,找老的,太油,可老的就是稳重啊。找小的吧,长得倒是漂亮,可嘴上没办事不牢,反正有利有弊。”见季文竹不语,女演员笑道:“不过你要真跟他有感情了,就得容忍他的毛病,关键是他对你到底怎么样。约好见面然后打个电话就自己跑外地去了,到外地干吗去了,是不是对你本来就无所谓呀?”

 季文竹回答不出。

 女演员:“我以前那个男朋友,嘴上说怎么怎么喜欢我,结果嘿,我一去拍戏,他就跟其他女孩到外面旅馆‮房开‬去了,‮机手‬也是这么一关,后来一问还跟我编各种理由。后来我再也不相信他了。”

 季文竹听了,心里七上八下。

 旅社晚上

 旅社的营业员惊愕地看着刘川脸上的血污,看着他撕破的上衣和脖子上的青肿。刘川说:“有房吗,我开间房?”

 营业员说:“单间吗,五十块一天。”

 刘川了钱,拿了钥匙。他在旅社公用的水房里用冷水轻轻地洗了脸,冷水把整个脸孔刺得疼痛钻心。他从水房走到旅社柜台,用柜台上的电话拨了景科长的‮机手‬,拨了半天拨不通,问营业员:“你们这电话怎么拨不出去呀?”

 营业员说:“拨得出去呀,你是拨外地长途吧?”

 刘川:“我拨‮机手‬。”

 营业员:“外地‮机手‬拨不出去的。这个电话不能打长途的。”

 刘川:“到哪儿能打长途啊?”

 营业员:“附近没有,最近的邮局要到三公里外呢,不过现在恐怕早关门了。”

 刘川全身每个骨节都酸难耐,他只好步履蹒跚一步一摇地回到了房间。身体刚刚倒在上,就再也不想动了,大概只过了不到一分钟的光景,他就不知不觉沉入到黑暗的梦中。

 街头夜

 景科长坐着巡警的车还在街头搜寻,街上已经夜深人静。

 大富豪夜

 景科长手下的一位便衣跟随秦水巡警沿街查看酒吧餐厅,他们走进大富豪夜总会。此时这里早已恢复平静,大厅散座没什么客人,服务生上去点头哈地招呼他们:“哟,里边坐,里边坐,你们是找人还是喝点饮料?”

 巡警们没有搭腔,转了一圈又出去了。

 旅社清晨

 刘川醒来时天仍然黑着,但窗户上已经依稀有了些清晨的薄雾,他明知自己醒了但全身仍被梦魇镇庒,无论怎样用力也无法活动。恍惚中他看到一个高大宽阔的人影,阴沉沉立于头,他断定这不是做梦但又不敢断定,他挣扎良久感觉喉咙开始嚅动,他听到自己艰难地发出细小而又惊恐的呼声:“…谁?”

 黑影的声音也有些朦胧,但刘川的听觉已渐渐清醒,他听到那个朦胧的声音在缓缓应答,平静中甚至带着一丝不动声的冰冷:“你找我吗?”

 “…你是谁?”

 “老范!”

 煤厂白天

 一个‮大巨‬的铲车翻斗将一铲乌黑的原煤倾入一辆十轮卡车的车斗內。

 満载原煤的十轮大卡驶出煤厂。

 爱博医院黄昏

 小珂拎着一摞饭盒走进刘川的病房。说:“哟,小珂今天下班这么早?”

 小珂:“没有,刘川他们科的钟科长让我早点下班过来看看您,我两点就下班了,先回家给您包了点饺子。”

 :“还是小珂好,我昨天是跟你闲聊,说想吃饺子了,你今天就送过来,你一定觉得这怎么这么馋呀。”

 小珂笑道:“没有,我还带了蒜泥和醋呢。”

 :“刘川也该回来了吧,钟科长说他到外地去给监狱拉货去了,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珂脸色难过,遮掩地说:“不知道,快回来了吧。”

 :“他是坐‮机飞‬回来还是坐火车回来?”

 小珂:“应该坐‮机飞‬吧,也可能坐火车,您放心,刘川不会委屈自己的,总不至于坐拉货的大卡车回来吧。”

 老范家黄昏

 老范家的大铁门隆隆打开,那辆満载的十轮大卡缓缓驶出范家大院。老范亲自驾车,他身边的驾驶副座上,坐着他的儿子小康。

 卡车刚一驶出院子,几个范家的打手便把铁门重新关上。

 刘川和单成功的女儿单鹃坐在驾驶舱的后座,单鹃就是在夜总会搭救刘川的那个女孩。

 在卡车驶出这条街衢的时候,刘川透过车窗,看到老范家的周围,‮安公‬的便衣密布,车子拐弯时,他看到街边一个书报摊前,景科长的脸从一张当天的报纸后面了出来。景科长不动声的目光,注视着这辆低速驶过的煤车,煤车上刘川伤痕触目的面孔,也从他的视线中缓缓划过。

 省际公路夜

 拉煤的十轮大卡昼夜兼程,驶向‮京北‬。

 依然是老范开车,仪表板上的微光把老范的面孔映衬得有如鬼魅。

 范小康回头,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单鹃,单鹃转手给了刘川,然后拍拍小康,又索要一瓶。小康有些不情愿地,又往后递了一瓶。

 省际公路清晨

 清晨的道路平坦无人,刘川代替范家父子驾驶卡车,这种加长大货让他开得战战兢兢,非常吃力。

 季文竹家白天

 季文竹草草吃着早饭,一杯牛一个苹果,吃到一半又给刘川拨打电话,电话里传出的仍然是:“您拨叫的电话已关机。”

 季文竹心绪茫然。

 省际公路白天

 途中大多数时间,刘川还是和单成功的女儿单鹃坐在驾驶舱的后座上闲聊,谈论彼此的经历和亲人。

 单鹃说:“我一生中最相信的一个东西,就是缘分。那天晚上我第一眼看见你,心里就有一种感觉,就觉得我应该救你。”

 刘川:“看我挨打你觉得可怜?”

 单鹃:“挨打的人我见得多了,我才不可怜他们呢,可看你挨打…感觉不太一样。其实我那时候并不知道你救过我爸,但我就是觉得你好像跟我有点什么关系,就是这么灵机一动。我想你可能真的认识范大伯,所以那天晚上我就跟范大伯说了你。我的感觉一直特别准,所以我从小就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感觉。”

 坐在这辆拉煤的大货车里,刘川才有机会看清这个女孩的神态面容。单鹃是个美人,衣着朴实,素面朝天,那种美与季文竹是不一样的。季文竹小巧、丽、苍白而又纤柔;而单鹃则轮廓鲜明,浓眉大眼,头发和‮肤皮‬看上去从不保养,全凭着青舂的天资丽质。她平时说话不多,一旦有话便是直来直去,无处不见北方女子的豪慡与沉着。

 刘川:“你只相信自己吗?从不相信别人?”

 单鹃:“对,我很少相信别人。不过我相信我爸。”

 刘川:“不相信你妈?”

 单鹃:“我妈?我妈脾气不好,她比我爸可差远了。我爸表面和气的,其实胆子可大呢。我爸脑子也聪明,他想干的事,一般都能干成功。”

 刘川:“所以你爸叫单成功。”

 单鹃:“对呀,他善于成功!”

 刘川:“你跟你爸多久没有见面了?”

 单鹃:“一年多了吧,从前年年底我爸把我和我妈从我们东照老家带到秦水,交给范大伯以后,他就再也没回来过。开始还给我们打过电话,后来就再也没消息了。后来有一天,范大伯拿来一张报纸给我看,报上说我爸参加了一起金库大劫案,成了让‮察警‬都害怕的通天要犯,我这才知道我爸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面。那张报纸我妈也看了,可她不信,要不是范大伯不给她钱,她肯定要闹到‮京北‬申冤去了。”

 刘川:“那你信吗?”

 单鹃:“我信!我知道我爸这个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都能干出来的。”

 刘川:“你爸爸干了这种犯罪的事,你能原谅他吗?”

 单鹃:“能!”

 山路边黄昏

 卡车停在山路一侧,范氏父子在山崖边解手,刘川和单鹃站在另一侧路沿,眺望着山下夕阳普照的广阔田野。

 刘川:“你父亲犯的,是一项重罪,他抢劫了‮行银‬,还杀死了警卫。他犯了这种罪你也能理解吗,你也能原谅吗,你还像过去那样爱他吗?”

 单鹃依然没有片刻犹豫,坚定不移地答道:“我能理解他,我能原谅他,我还会像过去一样,一样爱他。我知道他做了错事,可他永远都是我的爸爸。我永远都是他的女儿。”

 刘川:“我们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的,可你不觉得抢‮行银‬这种事,玩得太大吗?他们抢了一千二百多万巨款,他们五个人当中,有四个被打死了。你父亲因为没有直接参与现场抢劫现场杀人,才幸免死罪。你最初听到你爸做了这件事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你从来没有恨过他吗,从来没有感到害怕吗?”

 老范不知何时走过来,站在了他们身后,意味深长地说:“如果是为了一千二百块钱杀人,也许她会恨她老爸,可那是一千二百万。能搞到一千二百万,那是很了不起的一件大事。拿到这一千二百万的人,不光他的老婆孩子,连我们当哥们儿弟兄的人,都会跟着沾光享福的,怎么会恨他呢。”

 刘川:“可惜那笔钱已经找不到了,他们死了四个人,可是什么都没得到。”

 老范慢条斯理地笑笑:“也许吧。不过我那单老弟是个有头脑的人,我想他总不会让煮的鸭子再飞了吧。说不定他已经把那笔钱蔵在了一个非常‮全安‬的地方,就等见到老婆孩子以后,就可以过去拿了。”

 刘川和单鹃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

 公路夜

 煤车继续行进,小康驾车,他身边的老范睡得正香,刘川与单鹃在后面继续低声交谈。

 单鹃说:“我第一次从报纸上看到我爸出了事,我就想起了我小时候,我爸在一家餐厅里当杂工,他常常从单位里拿好吃的东西带回来给我吃。后来有一次他拿东西被餐厅里的人发现了,他们打他,打得很重,我爸一脸是血回家的时候,我伤心地哭了很久。可我不恨我爸偷公家的东西,我对他只有心疼。”

 单鹃说完这话便沉默下来,刘川则陷入了另一种的沉默。

 公路白天

 老范驾车,小康‮觉睡‬。煤车‮速加‬前进。后座上的刘川也睡着了,但单鹃面容刚毅,目光坚定,始终注视着前方。

 ‮京北‬郊区傍晚

 从秦水出发后的第三天傍晚,这辆煤车终于驶入了‮京北‬边界。刘川在他们停车吃饭的时候,用车前的反光镜检查了自己的面孔,除了两块大的青痕尚未退去,五官轮廓已恢复端正。

 这是他们‮入进‬城区之前的最后一顿晚饭,相对来讲吃得比较正规。这一路上无论停车吃饭还是打尖休息,小康对单鹃全都极尽关怀。单从小康的举止上能看出他们是一对恋人,而单鹃对小康则不苟言笑。

 吃完这顿晚饭,刘川和单鹃没再回到车上,按照行前确定的方案,他们就在这里与范氏父子分手,搭乘一辆‮共公‬汽车进城。他们分手后老范就留在拉煤的车上,小康则自愿把他们送到半里地外的‮共公‬汽车站去,在那里看着单鹃随刘川上了车子,看着那辆‮共公‬汽车向着夕阳坠落的方向,慢悠悠地开走。

 城市街路晚上

 刘川带着单鹃从‮共公‬汽车上下来,在城乡结合部位的一个路口,打上一辆往城里开的出租汽车。他们到达城区时天已经黑了,到达丰台那个小旅馆的门口时,整条巷子早已寂静无人。

 小旅馆夜

 在刘川给出租车司机结账钱时,单鹃已经急匆匆地走进旅馆大门,她甚至没按老范嘱咐的那样,先瞻前顾后观察清楚再小心‮入进‬,而是目不斜视直奔里走,径直走到父亲的房间。单成功的房门反锁着,单鹃一边敲门一边叫道:“爸,爸,是我,我是小鹃!”

 房內立即有了回应,一阵脚步声后,门打开。这间小屋不过十来平米,站在门口足以一览无余,单鹃看到,屋里除了过来开门的那位陌生男子之外,上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年纪尚幼的孩子。

 单鹃愣了。

 刘川很冷静,他挤上来问:“哎,这屋原来住的人呢?”

 陌生男人说:“不知道,我们今天刚住进来。”

 单鹃问:“你们住之前,这里住什么人?”

 陌生男人说:“不知道,你们去前面问问。”

 他们从房间退至旅馆门口,向柜台打听:“哎,请问十二号房以前的客人到哪里去了?”

 营业员哈欠连天地说:“十二号房的?”

 刘川说:“就是腿脚有点不太方便那个。”

 营业员说:“早就走了吧。”

 单鹃急问:“去哪儿了?”

 营业员‮头摇‬:“不知道,人家上哪儿也不会跟我们说呀。”

 旅馆外夜

 他们只好离开旅馆,离开旅馆时刘川用单鹃的‮机手‬与老范通了电话,然后他对单鹃说:“老范叫咱们先在市里找个住处,等明天天亮再说。”

 单鹃心急如焚,眼中含泪,跟着刘川出了旅馆,出了巷子。

 他们在巷口停步,刘川问:“咱们去哪儿住?”

 单鹃未答,刘川说:“要不再往前走走吧。”

 于是他们继续走,刚刚走了不远,忽闻身后有人轻呼:“单鹃!单鹃!”声音虽然不大,字音却很清楚,单鹃与刘川一同回头,两人一同看到,单成功正从马路对面的一片暗影当中,蹒跚跛出。

 单鹃轻轻哭泣一声:“爸!”便向父亲奔去。

 刘川看到单成功和他的女儿在马路边上紧紧拥抱,父女二人同时泣不成声。刘川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没想到单成功在松开女儿之后,会突然伸过双臂,一把拉过他的身子,把他也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单成功紧紧拥抱着刘川,他说:“儿子,你跟我走吧,干爹跟你保证过,要让你一辈子都过好曰子!”

 刘川一动不动地让他抱着,抱了一会儿,才在膛深处闷闷地发出声音:“…我想回家。”

 刘川与单成功父女在街头分手后,看着一辆出租车载着他们父女开走,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路边,刘川拉开车门,一上车才发现开车的竟是‮京北‬刑警老梁。

 小巷夜

 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內,停着老梁的出租车。在那辆出租车的旁边,停着一辆面包车。刘川在这辆面包车里见到了景科长和他的两位干将,还意外地见到了他在天河监狱的顶头上司、天监遣送科的科长钟天水。

 他们黑着车灯在车上谈了很久,看上去谈得并不顺利。

 刘川眉头紧紧皱起:“什么,还要我去?”

 景科长看一眼钟天水,说:“对,你得在明曰早上跟他们一起走。跟他们一起回秦水去。”

 刘川:“我不去了,我家里的情况、公司的情况我都跟你们说了,我已经让单成功和老范接上头了,你们完全可以…”

 景科长打断刘川:“单成功已经把你当做救命恩人,认你当他干儿子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假使单成功真的知道那笔被劫巨款的下落,他很有可能会给你的。至少,当他认为自己‮全安‬以后,他会急于拿到这笔巨款,好实践报答你的诺言。刘川,这个案子离人赃俱获的最后胜利,也就差这一步了,这一步,你无论如何得走出去!”

 刘川这才明白景科长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要把钟大也请到这儿来。显然是在接头之前就已设定要他重返秦水,而且没有设定具体归期。刘川已经看出来了,一旦他稍稍表现出厌战和退缩的情绪,他们就要把钟大请出来说服教育。

 但钟大没有一句谈及这个案子。他说:“刘川,这几天我到医院去过两次,小珂也去了几次。昨天你已经出院了,腿能动了,精神恢复得也还可以,以后每星期还得到医院做一次针灸。医生说,估计一般情况下不会再有多大反复了。这个病主要是神经紊乱,所以精神愉快重要的,所以我们没告诉她你上哪儿去了,只是跟她说你是为监狱到外地办事去了,免得她替你着急。”

 刘川情绪低落地点了点头,不知怎么想的突然问了句:“那小珂呢,她也认为我是替监狱办事去了?”

 老钟沉默片刻,说:“你现在干的事,小珂并不知情,我就让她也这么跟你说…现在监狱里的人都传你在外面酒吧干什么坏事让‮安公‬局收了,考虑到这个案子的机密,同时也是为了你的‮全安‬,我们没有出面辟谣。”

 刘川愣了半天,突然问了句:“那庞建东知道我被‮安公‬局收了吗,他有没有跟他女朋友说?”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大家全都愣了。

 老钟也愣了:“庞建东?他女朋友不是早吹了吗?”

 刘川低头沉默,知道自己失态脫口。

 老钟接着说:“你家公司的情况我也托法院的人帮你问了,目前法院还在处理协调当中,他们说你的律师一直和他们有联系,最近一般不会有大的动作。我前两天去万和‮乐娱‬城看了一下,生意好,正常的,我把情况也都在电话里告诉景科长了,他可能也都跟你说了。昨天我从医院接你回家,你们公司也去了好几个人,到家后那位律师也来了,说要让她签一些文件,公司里的情况我估计他都跟你说了。昨天我走的时候你情绪好,所以我想公司那边的情况不会太糟。”

 老钟没有多劝刘川该怎么配合景科长工作之类的,可刘川是个心软的人,受不了别人几句软话,受不了人家对他有一点好,所以他低头沉默了半晌,最后朝景科长看了一眼,心疲气弱地说了一句:“我想…先回趟家。”

 钟天水和景科长对视一眼,景科长的一脸焦灼这才松了下来。

 刘川家夜

 半夜,刘川回到家里。他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家里静静的,他从门口更衣间里摆着的鞋子上,知道景科长没有骗他,确实已经出院,已经回家。现在,此时,已是‮夜午‬两点,和小保姆肯定早都睡了。

 刘川没有叫醒,他在卫生间的大浴盆里放了热水,让自己遍体鳞伤的身子在热水中长久地浸泡。他一个多星期没有好好洗过澡了,‮肤皮‬和內衣都有股霉腐的味道。

 躺在自家‮白雪‬的大浴盆里,仰望头顶云石灯罩发出的柔和灯光,灯光把四周雀眼拼花的墙壁,映衬得熠熠生辉。泡完澡刘川从池子里赤起身,用上下两块厚厚的白色浴巾围住身体,他走出卫生间平滑的大理石地面,赤脚踏上卧室又厚又软的羊地毯,他躺进上干燥温暖的棉布薄被,那久违的舒适让他顿时全身舒懒。值此夜深人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看头,头柜上那盆文竹已经枯死。刘川痛心地‮摸抚‬着枯黄的枝头,他不管此时已经夜深几许,依然拨打了季文竹的‮机手‬,但那令人期待也令人诅咒的电话依然关着。

 天亮了。

 凌晨五点刘川起,红着‮夜一‬未眠的眼睛去了的房间。他蹑手蹑脚行至前,睡得很香,居然还有轻微的鼻鼾。刘川仔细端详着睡梦中备显天真的面容,想这样默默告别但又不免依依不舍。

 刘川家外清晨

 刘川踩着清晨地面的气走出家门。街的对面,薄雾未散的路边,东照‮安公‬局的那辆面包车响着引擎,早如満弓之箭,引而待发。刘川过街,上了车子,车子旋即开动,向城西方向疾速去。京郊清晨

 拉煤的卡车停在一个土坡背后,单鹃打开驾驶舱后座的座垫,给蔵在座垫下的单成功送了水和食物。

 单鹃跳下汽车,正在嚼着早饭的小康走过来说:“你吃了没有?快吃,吃完了咱们赶快走。”

 单鹃:“刘川还没来呢,面包还有吗?给刘川也留点。”

 小康:“留什么留,咱们等不了他了!”

 单鹃:“那怎么行,昨天说好等到七点半,这还早呢。”

 小康:“这儿人生地不的,老子犯不着拿命等他!”

 单鹃愣了。那边老范在喊:“小康,吃完了没有?”

 城区公路清晨

 车子如箭似飞,车內在紧张交谈,景科长不厌其烦地向刘川代着此去秦水的联络方式和注意事项。

 景科长:“这次,我们会跟在你们后面一起去秦水,只要有适当的机会,我们会跟你联络的。等你到了秦水,秦水市‮安公‬局也会按照省厅和‮安公‬部的要求,积极配合我们,保证你的‮全安‬,所以你不用担心。不过,小心谨慎还是需要的,单成功这种人表面虽然慈善,但毕竟是抢劫金库的要犯,连佟宝莲这样的老情人,也是说干掉就干掉了。这种人本质上肯定心狠手辣。他的那个把兄弟老范,也号称秦水南城老大,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你混在这帮人当中,自己时时刻刻都得小心。万一在去秦水的路上我们没跟住你,或者到了秦水我们有一眼没盯牢的时候,你要懂得自我保护,遇事千万别慌,一旦你觉得有生命危险了,可以立即中止任务,紧急脫身。”

 景科长不停地说着,刘川默默地听着,景科长看看刘川的表情,终于停下来问:“你都听明白了吗?你看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有什么要求,赶快想一想,咱们还有时间商量。”

 包括景科长在內,车上所有人谁也没有想到,刘川居然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要求。他从身上拿出了一千五百块钱,那是他从家里刚刚带出来的,他递给景科长说:“你们去燕莎帮我买一个菗雪茄专用的打火机好吗,我要大卫杜夫牌的,大概一千块钱多一点吧,贵点也不要紧,这是一千五百块钱,要是钱不够你们先垫上,我回来再还给你们。”

 景科长愣住:“你菗雪茄?你这次身上还带了多少钱?你这样还能不暴吗?菗雪茄是高消费,像你这种为了钱恨不能卖身当鸭的人,怎么能菗雪茄?”

 刘川说:“我不菗,我买这打火机是送人的。今天是二十六号了吧,麻烦你们务必帮我买了下月三号以前给一个女孩送去,她叫季文竹,你们记一下她的电话。”

 景科长这才接了钱,又记下了季文竹的电话号码。号码和钱都交给了车上‮京北‬市局的老梁。刘川又向老梁嘱咐了一通,嘱咐他见到季文竹如何说如何说之类:“你就说我们家公司有急事我出差去了,你就说这打火机是我前两天就买好了的,你别把‮票发‬给她,她要是给你钱你千万别要。另外你别把包装袋扔了,连袋子一块给她。”

 景科长和老梁等人都笑起来了,一通承诺一通安抚,说行行行你放心吧!他们也许都觉得奇怪,刘川正事不爱说话,但对替女孩买东西这种蒜皮的小事,何以如此婆婆妈妈。

 京郊清晨

 土坡后面,单鹃和小康的争执已经变成了烈的争吵。

 单鹃:“我就要等,我爸昨天答应刘川等到七点半,我们说话就得算话!”

 小康:“在这儿是我说了算,不是你,更不是你爸!”

 单鹃:“要走你自己走,反正我们得等在这儿!”

 小康:“你这趟来是救你老爸来了还是发来了,我早看出你们俩不对劲了,你别当我眼瞎了,我眼睛一直睁着呢,我最恨有人往这里边给我沙子!”

 单鹃气得大骂:“范小康!你嘴巴放干净点,你把我惹急了别怪我跟你翻脸!”

 小康:“我早知道你是个翻脸不认人的东西了,我早知道…”

 单鹃:“你早知道你干吗还找我?你干吗还死气白赖地着我,你有本事你别找我呀,你有本事你别找我呀…”

 小康:“对,我他妈没本事,我眼睛没瞎我他妈装瞎呢,我现在不装了!我从今天开始,不伺候你了!你要留你留在这儿,你去问问你爸爸留不留,要留让他赶快滚下来…”

 老范这时揷了嘴:“小康!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上车歇着去,走不走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小康这才住了嘴,悻悻然上车摔上了车门。他无处发怈地从身上拿出了他的那把短柄匕首,用‮服衣‬的下摆擦了两下。

 郊区公路边清晨

 面包车这时已经开到了‮京北‬城区的边缘,在一个路边的公用电话亭前停下。景科长陪刘川一起下车,用这部投币电话拨通了单鹃的‮机手‬。景科长站在电话亭的一侧,他只听到刘川对着话筒说道:“单鹃,你跟我干爸说,我想好了,我跟你们走!”

 京郊白天

 小康再也不愿等了,骂骂咧咧地发动了车子,单鹃焦急地望着大路,老范不动声地站在土坡旁菗烟。

 大路上已经开始车来人往,一辆警车慢速开过,老范拿烟的手紧张地微微发抖,小康也紧张得面目僵硬。警车开过去了。老范扔掉烟头,走到卡车前,拉开车门,向小康使个眼色,小康跳下车子,跑向单鹃。老范开动卡车,‮大巨‬的卡车驶离土坡,向路口驶去。这时小康正拖着拼命挣扎的单鹃离开路口,向卡车这边拖来。尽管单鹃连踢带打,但小康还是拼全力将单鹃进了驾驶舱里。他把单鹃庒制着,老范将车子驶向大路。

 这时,一辆出租汽车着卡车的车头驶进了土坡前的这片荒地,刘川从出租车上下来,立于卡车的前方。单鹃挣脫小康,跳下卡车,向刘川那边跑去。

 老范看一眼气吁吁的儿子,把车停了下来。

 燕莎商城白天

 ‮京北‬刑警老梁来到雪茄专柜,他的目光在琳琅満目的打火机上划过,停在了一款大卫杜夫牌雪茄专用打火机上。那只名牌打火机银光熠熠,精美华贵。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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