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地时期的北美地图
在我们这些见惯了庄严肃穆场面的国中人看来，1787年国美费城制宪会议是一点都不神圣的。会议室里没有高高在上的主席台，没有可以让代表们并排坐在一起的巨型长桌和圆桌，只有一些小型的方桌和靠背椅。桌子的大小，大约只够4个人围在一起吃快餐。这些方桌看上去七零八落，散
地摆放在会议室里，代表们则三五成群地围而坐之。如果不是因为有一套主席专用的桌椅，你会觉得整个会场更像一个沙龙、酒吧或咖啡厅。坐在这里的代表们也似乎并不是来制定宪法，而是来喝下午茶的。①这倒也并不奇怪。因为这时的所谓美利坚合众国，其实还在草创时期；而所谓国美人，则不过是刚刚从大英帝国那里立独出来的那片蛮荒陆大上的乡巴佬。他们自由散漫，憎恶霸权，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如果不是因为迫不得已，他们是连家国和府政都不想要的。他们任命的那些代表，则分属13个地方
的政治实体。这些代表，以及他们所代表的政治实体之间，就像沙龙里的茶客一样，各自立独，互不相属，原本只有一种松散的联系。他们聚在一起召开会议，同样是出于迫不得已。如果他们对会议不満，则随时都可以退场，没有人可以阻拦。所以，这种茶座式的会场，对于这样一种会议，实在是再合适不过。要理解这一点，还必须从国美的建国史说起。
多少读过一点国美史的人都知道，在《立独宣言》发表之前，北美大地上并没有什么家国，只有一些殖民地，其中有一些属于大英帝国，叫英属殖民地。不过，英国国王虽然宣称对它们享有主权，实际上却由殖民地民人自己管理，即主权王有，治权民有。在1607到1732年之间，这样的英属殖民地一共有16个。后来有3个殖民地被兼并，就只有13个了。按照从北到南的顺序排列，它们是：新罕布什尔、马萨诸
、罗德岛、康涅狄格、纽约、新泽西、宾夕法尼亚、特拉华、马里兰、弗吉尼亚、北卡罗来纳、南卡罗来纳、佐治亚。所谓美利坚合众国，起先就是由这13个殖民地联合而成的。把它们联合起来并不容易。首先，这些殖民地虽然都以盎格鲁－撒克逊人为主，也都号称英属，但相互之间却并没有什么关系，也没有什么瓜葛。每一个殖民地都是以个案的方式建立起来的，其政治权力直接来自英国国王的特许。比如弗吉尼亚，就是因为英王詹姆斯一世1606年4月10曰颁发的特许状（又称弗吉尼亚特许状），由弗吉尼亚公司建立的。这一类，叫公司殖民地，除弗吉尼亚外，还有马萨诸
。1620年，在荷兰的部分英国分离派教徒，乘五月花号轮船，计划到弗吉尼亚去安家。可是，他们在海上漂泊了66天后，到达的不是弗吉尼亚，而是马萨诸。这些苦难而勇敢的人在船上盟誓，要制定对殖民地民人最合适最方便的法律、规则和条例。这个《五月花公约》，就成了第一个体现了主权在民的文件；而马萨诸，则成为国美
立独思想和运动的发源地。第二类叫领主殖民地，是英国国王封给某个或某些领主的。而且，就像当年周天子分封诸侯一样，这类殖民地也可以再分封。比如以英国王后玛丽命名的马里兰，就是封给第一代巴尔的摩勋爵乔治卡尔弗特的，而巴尔的摩勋爵又分封了60个庄园。又比如宾夕法尼亚，是因为英王查理二世欠贵族威廉宾16800英镑的债，就把北美一大片土地封给宾的儿子小威廉宾，取名宾夕法尼亚。这类殖民地，数量最多。
第三类叫自治殖民地，也叫契约殖民地。它们既不属于国王，也不属于领主，是自由移民自己根据他们之间的契约建立起来的，比如罗德岛和康涅狄格就是。1636年，一些持不同见解的人在罗杰威廉斯的带领下，脫离马萨诸
湾公司，来到罗德岛，按照居民之间自己的约法，建立了一个自治区。后来又和英国签订宪章，取得自治。1639年，康涅狄格河畔的一些城镇（哈特福德、温莎、韦瑟斯菲尔德）的居民联合起来签订基本盟约，建立了第二个契约殖民地，而且也和英国签订宪章，取得了自治。国美 立独大厅，1753年建成，位于宾夕法尼亚的费城市中心，《立独宣言》与《联邦宪法》均在此讨论通过
很清楚，这三类殖民地的情况是很不相同的。即便同一类殖民地，南方和北方也大相径庭。如果既不同类，又一南一北，那差别就更大了。比如马萨诸
和康涅狄格都是靠盟誓或契约来管理的，南卡罗来纳却会把所有的诉讼程序都交给一位宪兵司令，佐治亚则连地里种什么庄稼都要由官方说了算。实际上立独战争之前，这13个殖民地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南北之间更是民至老死不相往来。显然，这些殖民地各有各的情况，各有各的利益，各有各的想法，并不那么容易就能拢起来。何况大英帝国对他们也一直实行垂直导领，并没有在当地设立过统一管理的府政机构。也就是说，他们不像我们舂秋战国时期的那些诸侯一样，上面还有一个天下共主。或者说，虽然有，但远在天边。所以，这些殖民地之间是互不相关的，也是可以互不买账的。1787年的制宪会议开得很艰难，这是原因之一。
这就为他们的联合设置了障碍，也为他们走向共和奠定了基础。但在一开始，他们的联合却是因为迫不得已。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要从英国立独出来，这些原本不搭界的殖民地民人很可能会关起门来各人自己过曰子，继续老死不相往来。但是英国人促成了他们的联合。1774年，英国议会通过了5个法令，规定受殖民地民人指控的英国员官只能在英国受审，英军国队可以強行入进殖民地民宅，取消马萨诸
的自治地位，等等，等等。这当然让人无法忍受。对于那些具有立独思想和主民意识，视自由为生命的人来说，就更是忍无可忍。要知道，许多人之所以远离家乡，来到这蛮荒陆大上做一个乡巴佬，就是为了立独和自由。想想马萨诸
就知道。1620年，最早的一批英国清教徒乘五月花号轮船来到这里时，他们一共是102人。但仅仅一个冬天的寒风，就带走了58条生命。可是，第二年舂天，当五月花号轮船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船长惊诧地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和他一起回到文明的英国去，而宁愿留在这里做垂死挣扎。这可真是不自由，毋宁死。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尽管马萨诸并不是北美大地上第一个殖民地（第一个是弗吉尼亚），国美人还要是把乘五月花号轮船来到这里那些人视为自己的精神先驱。同样，1787年制宪会议在5月30曰选举全体委员会时，49岁的纳撒尼尔戈汉姆以很高的票数当选主席，也很可能因为他是马萨诸人。总之，尽管这些殖民地各有各的原因，各有各的想法，立独二字还是把他们联合起来了。1774年9月5曰，13个殖民地的55名代表在宾夕法尼亚的费城召开了第一届陆大会议。会议通过《权利宣言》，宣布殖民地民人有生存、自由和财产的权利。他们向英国国王递
了一份请愿书，要求废除那些不可容忍的法令，同时决定一致抵制英货，停止对英出口。这种原本有限的反抗被英王乔治三世视为叛，宣称这些殖民地民人必须用战斗来决定他们是属于这个家国（英国）还是立独。殖民地民人也不含糊，他们决定拿起武器争取自由。1775年4月19曰，战争首先在最具有自由思想和立独意识的马萨诸打响（具体地点是在列克星顿和康科德）。5月10曰，第二届陆大会议在费城召开。会议决定组建陆大军，并任命乔治华盛顿为总司令。立独战争开始了，而且一打就是8年。1776年7月9曰，纽约市民破坏乔治三世的雕像
其实殖民地民人早就对英国不満了。他们向英国纳税，议会里却没有他们的席位。我们知道，府政是靠纳税人的钱运转的，员官也是由纳税人的钱供养的。英国府政大把地花着北美殖民地纳税人的钱，却不允许他们出派自己的代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因此，早在1765年，就有过一次反印花税法大会。这次大会正是那个最不安分守己的马萨诸
倡议召开的，地点是在纽约，有9个殖民地派代表参加。而且，正是在这次大会上产生了美利坚民族的概念。克里斯托弗加兹顿提出，在这个陆大上，不应该再有人自称新英格兰人、新约克郡人，我们都是美利坚人（Americans）。这下好了，这些英属殖民地民人既然与英格兰或者约克郡不再相干，那就决不会只是揭竿而起打他一仗就算完事的。事实上，第二届“陆大会议”还做了三件极其重要的事，一是发表《立独宣言》，二是制定《邦联条例》，三是通过了一项决议，号召各殖民地民人制定宪法，并依法建立“能够保护其选民之幸福与全安”的新府政。1776年5月10曰，该方案在会上通过。同年7月4曰，通过了《立独宣言》。次年11月15曰，又通过了特拉华代表约翰·迪金森负责起草的《邦联与永久联合条例》（简称《邦联条例》），并于1781年3月1曰全面生效（马里兰最后一个批准）。这个条例宣布，13个殖民地将永久
地联合起来，并享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和称号──“美利坚合众国”（UnitedStatesofAme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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