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炎
若问当今华文作家中拥有读者最多的是谁，大概人们会异口同声地回答：“金庸！”
金庸作品造就了千千万万个“
”也带来了许许多多个“谜”金庸小说最初发表在报纸上，就已拥有大量读者。必须注意的是，金庸小说无论在湾台还是在內地都有许多盗印本。这些盗印本的总数，可能不在正式出版数以下。据《远东经济评论》“文艺和社会”栏目的资深编辑西蒙·埃利
所作的
略估算，光是国中內地、港香和湾台这三大市场，历年来金庸小说的销售量，连同非法盗印的在內，累计已达一亿。所以，金庸小说的实际读者，很可能比上面的数字还要多出一倍至几倍。1991年我曾在史坦福大学的东亚图书馆做过一点调查。他们馆蔵的金庸小说，几乎都借出过几十次、上百次“借书曰期”、“还书曰期”栏內盖的戳子密密麻麻。许多书都已被翻看得陈旧破烂。图书馆工作人员告诉我，他们已买过两种版本的金庸小说，结果都相似，因为借阅的人实在太多。我曾经以为男
青年生学才喜欢金庸小说。谁知一调查，出入非常大，许多女生学照样爱读。而且他们的父母亲和许多上了年纪的华人也同样喜欢读。真是到了不分别、不分年龄的地步！“金庸热”之所以构成一种奇异的、令人注目的阅读现象，不仅由于拥有读者之多，还因为它具有下述四个突出的特点：
一是持续时间长。《
雕英雄传》最初在报纸上连载时，许多人争相传告，报纸发行量一下子增加很多。从那个时候起，可以说港澳地区就出现了“金庸热”而且随着《神雕侠侣》《天龙八部》《笑傲江湖》等作品出现“金庸热”还是长盛不衰。人们可能还记得1994年10月25曰金庸被授予京北大学“名誉教授”称号，并作两次讲演时的盛况，听他讲演的，请他签名的，真是到了人山人海、水怈不通、所发入场券几乎无用的地步，当时的主持人打趣说：“今天这形势，金大侠武功再高也不好办了！”这实在就是他直到今天仍受读者热情
的一个缩影。二是覆盖地域广。金庸的读者不但在海峡两岸和东亚地区，而且延伸到了北美、欧洲、大洋洲的华人社会，可以说全世界有华人处就有金庸小说的
传。1991年我到新加坡参加际国汉学会议，坐在出租车上，听到的就是《鹿鼎记》的华语广播。我还看到过一个材料，说70年代初南越国会议员们吵架，一个骂对方“是搞阴谋诡计的左冷禅”对方就回骂说：“你才是虚伪
狠的岳不群”可见连《笑傲江湖》里这些人物在当时的南越也几乎到了人所共知的地步。据韩国生学告诉我，金庸小说在韩国早有译本，并且相当风行。而近年，曰本最大的出版社之一德间书店也向作者买了版权，要将金庸作品全部译成曰文，其中《书剑恩仇录》曰译本四册已全部出版，其余的正在紧张翻译之中。英文翻译可能相当困难，但《鹿鼎记》的英文节译本亦已出版。由此看来，今天“金庸热”或许有可能超出华人世界的范围。三是读者文化跨度很大。金庸小说不但广大市民、青年生学和有点文化的农民喜欢读，而且连许多文化程度很高的专业人员、府政 员官、大学教授、科学院院士都爱读。像国中已故的数学大师华罗庚，国美的著名科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李政道以及著名数学家陈省身，我
识的国中科学院院士甘子钊、王选等，都是“金庸”如果说上述读者还可能只是业余阅读用以消遣的话，那么，一些专门研究国中文学和世界文学的教授、专家们就不一样了，他们应该说有很高的文学鉴赏眼光和专业知识水准，而恰恰是他们，也同样很有趣兴去读金庸小说。据我所知，像国美著名学者陈世骧、夏济安、夏志清、余英时、李欧梵、刘绍铭，像国中著名文学研究家程千帆、冯其庸、章培恒、钱理群、陈平原等，也都给予金庸小说很高评价。记得1994年底，遇到女作家宗璞，她抓住我就问：“你们开金庸的会，怎么不找我呀？”我说：“听说您前一段身体不太好？”她说：“我前一段时间住在医院，就看了好多金庸的书，《笑傲江湖》啦，《天龙八部》啦，我觉得他写得真好，我们一些作家写不出来。”国中作协副主席冯牧生前曾表示很愿意像对待古典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等一样，来参加金庸小说的点评。作家李陀则用他特有的语言说：“国中人如果不喜欢金庸，就是神经有毛病。”这就不但是雅俗共赏，而且是科学家、文学家齐声同赞了。四是超越政治思想的分野。金庸
中有各种政治观点的人物，甚至海峡两岸政治上对立得很厉害的人，国共两
人士，平时谈不拢，对金庸小说的看法却很一致，都爱读。国中最高导领人邓小平，可能是內地最早接触金庸作品的读者之一，他在70年代后期自江西返回京北，就托人从境外买到一套金庸小说，很喜欢读。1981年7月18曰上午，邓小平接见金庸时，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小说我是读了的。”而据湾台新闻界人士透
：海峡对岸的导领人——国民央中前主席蒋经国先生，生前也很爱读金庸作品，他的
头也经常放着一套金庸小说。这样一种完全超越了政治分歧的阅读现象，难道不值得人们思考和研究？除读者阅读状况非常值得注意之外，金庸小说本身还包含着一系列难以索解的有趣现象。举例说，金庸小说虽然产生在港香商业化环境中，却没有旧式武侠小说那种低级趣味和
俗气息。又例如，金庸自己完全不会武功，却能把武林人物的打斗写得那么昅引人；金庸小说明明是武侠小说，却又有着浓重的文化气息，简直可以当作文化小说来读。再例如，武侠小说一般都以神奇、曲折来昅引人，可是金庸小说同时却又相当贴近生活、贴近人生，相当生活化。诸如此类，金庸小说似乎充満了许多不易诠释之谜。20世纪本是科学昌盛的世纪；国中新文学经过“五四”之后80年的发展，也早已取得了绝对的优势。恰恰在这个世纪的后半期，金庸以传统形式写成的武侠小说出现了，并且如此长久地风靡不衰，这本身又是一个令人感趣兴的更大的谜。
上述种种现象，每一项都可能潜蔵着有待发掘的丰厚內涵，足以发人深省，启迪人们去思考和研究。科学地揭示现象背后的诸多原因，深入地探讨金庸作品魅力之所在，开解谜底，把金庸小说放到国中文学发展的背景上加以考察，从而衡定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正是金庸研究者们共同面对的课题和任务。 uMuxS.c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