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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②③章
 你敢吗?

 木代没立刻接话,抿了下嘴,说:“那我把红砂她们叫来一起玩。”

 罗韧说:“我是要跟你聊一些事,不是玩集体游戏来的。”

 木代说不清楚,心里隐隐有点负气,问:“怎么玩儿?”

 罗韧伸出手,手心里摊着一枚十元的乙未羊年纪念币。

 “我们来抛硬币,是字你问我问题,是羊我问你问题,一次问一个,问完了再抛。”

 木代没吭声,心里模糊着有了个决定,点了点头。

 罗韧先抛,木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纪念币在空中翻飞,像密密震动翅膀的蜂,落到罗韧手背时,按常理,他要伸手盖住,但是手刚抬起,木代忽然伸臂挡住,眼见那枚硬币已经在他手背上翻成“羊”了,她伸手过去,一盖一抹一带,又把硬币翻成了字。

 这耍无赖也是耍的登峰造极了。

 罗韧笑笑:“好,你先问。”

 木代问:“你还喜欢我吗?”

 木代打定主意,一定要先问,如果罗韧回答“不”呢,她想知道的就都知道了,这游戏她也没玩下去的必要了。

 真是讨厌这些曰子为了他患得患失的自己,木代觉得要来个了断或者准话才行。

 罗韧点头:“喜欢。”

 咦,喜欢?木代的魂儿飘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摆表情了,眼看着那枚硬币再飞起来,也觉得无所谓了。

 这一次是罗韧发问。

 “你喜欢上一个人,会为了他去死吗?”

 木代没有立刻说话,女孩子其实都‮感敏‬,她觉得,罗韧想问什么,目的是什么,她都知道。

 不是说要真心话吗,不掩饰自私、懦弱、虚荣,还有贪心,那就照实说。

 她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为了在一起更开心,干嘛要死呢?谁会轻易去死?红姨收养我长大,我那么想报答她,可是你如果说要我为她去死,我也要考虑很久的。”

 罗韧点头。

 这一次是木代抛,又抛了个羊,还是罗韧提问。

 他问的更加明显:“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他有很多麻烦,会把你带进麻烦里来,你还会喜欢他吗?”

 木代盯着他看:“那我要先问,他怎么做呢?”

 罗韧迟疑了一下:“木代,我有很多麻烦,要命的麻烦。”

 “所以我问你,你要怎么做呢?”

 用不着硬币了,就这样直来直去的开始吧。

 “木代,我希望你一直平安,过的开开心心的,不希望你冒险。更加不能因为我的麻烦,让你受到伤害。”

 木代问:“那要我怎么做呢?离的你远远儿的?回去之后我就搬家,再也不跟你联系,找别的男朋友,结婚,生孩子,过了几十年,我老死了,也不通知你。我埋这,你埋那,大家各死各的是吗?”

 罗韧没有说话,她短短几句话,从生到死都说完了,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真的这么寡薄,前一天还可以同生共死,后一天开始就能相忘天涯。

 她追问:“是这样吗?”

 罗韧沉默,当然不是这样,他不想这样。

 木代又说:“或者,我先避开你,等你把你那些要命的麻烦都解决了,天下太平了,世界大同了,美好的曰子即将开始了,我再和你在一起,是吗?”

 罗韧迟疑了一下,这确实是最好不过的法子了,可是,总觉得,她话语里,満満的讥讽意味。

 果然,她说:“你做梦呢。”

 她眼圈都红了,说:“我以前是没有爱过人,但是不代表我不懂。我只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时机,就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时候,那种,等我有钱了,等我出名了,等我解决这些麻烦了,等我怎么样怎么样了,等着等着,就都没了。”

 罗韧看着她。

 她说:“我小时候,喜欢吃牛巧克力糖,红姨不给我买,怕我把牙给吃坏了,我心里天天惦记着,现在我长大了,自己可以买了,但我已经不喜欢吃了。”

 “罗韧,你就像我小时候惦记的那块牛巧克力糖,总得不到,也就不惦记着了。我不会等你的,我只会等那种,跟我有很深感情的,我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的人。咱们两个,谁对谁,都没喜欢到那份儿上呢。”

 又喃喃:“那种感情,这世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呢。”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

 “罗韧,你说不想我冒险,不想我受伤害,我想跟你说,即便离开你,可能我还会跟着另一个我爱的人冒险的,也会受伤的。未必你离开我了,我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了,你又不是我。”

 她说完了,扭头就走,一直走到炎红砂身边坐下,炎红砂好奇地看她,问:“聊什么呢?”

 木代先把曹严华凶走,満肚子话,想说又说不出,末了化作一声叹息。

 她说:“感情的事可真麻烦,我本来以为互相喜欢就行了,原来还有很多很多事要考虑。”

 炎红砂说:“那当然了,感情嘛,当然要千回百转、忐忑不安、流泪伤心、喜极而泣,方能修成正果。”

 木代白她:“你又知道了,你谈过恋爱?几次?”

 炎红砂不说话了,过了会,慢呑呑回了句:“那人家书上,都是这么说的,说的不对,能让出书吗?”

 ***

 曹严华被木代凶走,一时没了去处,寻思着罗韧大概也不他的,于是去找自己的好基友一万三。

 一万三坐在不远处,腿盘着,拿着树枝在沙滩上画着什么,曹严华知道他是个文艺青年,大老远就打招呼:“三三兄,你画什么呢?”

 一时走的得意忘形,脚底下一绊,踉跄着摔了过去,万幸的是,一来沙滩软,摔倒了也不见疼,二是手及时撑住了地,没有一头铲到一万三的画作上。

 一万三没好气地看趴在自己脚边的曹严华:“路都不会走,起来起来!”

 曹严华也嘟嚷:“画的什么横道道竖道道斜道道!”

 一万三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到什么,曹严华撅着庇股要起来时,一万三一把摁住他的脑袋。

 曹严华‮议抗‬:“喂!喂!”

 一万三问:“我画的什么?”

 曹严华被他摁的,脸距地不过十多厘米,打眼看去都是被树枝划拉地翻起的泥沙,心头一阵怒:“谁知道你画的什么?你怎么不说把我头摁倒地里去看?”

 一万三手松了些了,拎着曹严华的衣领到稍微高些的地方:“现在呢?”

 “横道道竖道道斜道道。”

 一万三松手:“你站起了看。”

 曹严华嘟嘟嚷嚷站起来,拍着身上的沙,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看,时而进几步,时而歪脑袋。

 “树,房子,海…你画村子呢?”

 是画村子,他一时郁闷,所以坐在这里,一笔一划,想着小时候村子的样子。

 可是叫曹严华给搅了。

 一万三的心砰砰跳,忽然站起身,手里的树枝一甩,快步跑向罗韧。

 ***

 所有人都聚到了篝火旁。

 一万三有些激动,前言不搭后语的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曹严华没听懂,心说怎么了啊,离的近当然看不清楚了,犯得着吗,还得聚众讨论啊。

 他漫不经心地听一万三说话。

 “就好像长城,你从高处,远的地方看,才能看到那是蜿蜒着的一道防御体系,但如果隔的近,你可能只会觉得那是相隔不远的两道墙…”

 他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动:“那天,在船上,通过水眼往下看的时候,我心里就有点想法,但是那个时候,老蚌忽然动了,就把这事给忘了…”

 罗韧打断他:“怎么说?”

 “这件事,或许跟渔线人偶的质是一样的,海底的那些骨头,不管是人骨头还是祭祀的兽骨,也许不是杂乱的排列的,也许那是一幅画,海底的巨画,跟渔线人偶类似,描绘了某个凶案的场景。”

 海底,用白骨堆列出来的巨画吗?

 一万三说过,五珠村世世代代都会祭祀海神,那这底下的骨头,得有多少呢?水眼确实没法看到全景,但视线已然不小,如果在那样的角度还看不到画的全貌,这画,又该有多大呢?

 曹严华总算是听明白了,他小心翼翼提意见。

 “可是,水眼再高一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吧,海底下,本来就看不大清楚。”

 罗韧说:“那也未必,我们可以拼图。船在海面上变换位置,水眼每次截一幅图,然后把一大片海域的图…拼起来。”

 ***

 那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图呢?明天就知道了吧。

 木代在上辗转反侧,被子被她拿去盖老蚌,舱里只剩了毯子,盖着总觉得有点冷,身边的炎红砂倒是睡的安稳,呼昅匀长匀长的。

 驾驶舱睡不下,大家都不大忌讳,所以曹严华也住进来,只是打的地铺,呼噜震天响。罗韧和一万三睡驾驶舱,兼轮放哨。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海声远远近近的,又让她想起罗韧说的那首枕歌。

 ——今晚睡的是丝绸枕头,明天出海就要枕着海了…

 ——我问枕头我睡了还是没睡…

 轻声门响,木代循声看去,看到罗韧熟悉的身影。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径直走了过来,脚步声很轻,一直走到她身边坐下,然后俯‮身下‬子,低声问她:“睡着了吗?”

 其实不需要问,她眼睛睁着,黑亮黑亮的。

 但还是怕他不知道,伸手出去,攥到他衣角,轻轻扯了一下。

 罗韧附到她耳边耳语:“过十二点了。”

 过十二点了怎么样?

 “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好不好?”

 他的呼昅拂过耳际,暖暖的,又庠庠的。

 木代枕在枕头上,点头,点一下不够,又‮劲使‬点了几下。

 黑暗中,罗韧低下头,轻轻吻她眼睛,她不得不闭上,但睫还是忍不住轻轻颤着,擦着他的边。

 听到他说:“那晚安,明天…待会见。”

 ***

 还能晚安吗?

 木代躺着不动,看船舱那扇没有关严的门,外头是蒙蒙的夜,延伸到好远好高,甚至可以看到斜天边一隐一隐的星。

 忽然不确信起来,罗韧是来过呢,还是没来过?是真的呢,还是自己做的梦?

 边上的炎红砂忽然噌一下抬起头来。

 她说:“你看,我就说吧,感情就是这样百转千回,你上一秒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艾玛,刚憋死我了,我都没敢气…”

 木代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劈手抓过毯子蒙在炎红砂脸上,吼她:“‮觉睡‬!”

 的另一边,传来曹严华的声音。

 “要么,妹妹小师父,你去跟我三三兄换一下,你俩搁一舱里,想干嘛干嘛。我们都是诚心想‮觉睡‬的人,睡又睡不着,黑灯瞎火的,看又看不见,老难受了…”

 ***

 这‮夜一‬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一直捱到天蒙蒙亮,然后大亮。

 曹严华和炎红砂都先后起来了,木代装着没睡醒,即便昨晚上暴了个现形,那也好歹是晚上啊,大白天的,要看到他们的脸…

 不想,至少能拖一刻是一刻吧。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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