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姿势有些怪异
从蓝山咖啡厅出来,已是晚上十点,路上的车流依旧不减,可行人少了许多。
之前出门一直是坐的薄辛那辆拉风阔气的保时捷,此刻因为在闹别扭,米小麦也只得自己打车回公寓。
阮明雪目送她上车,习惯性地去掏机手,却发现口袋里空空的,再去掏包,包里也没有。
大约是丢在咖啡厅了,她转身回去,原来的靠窗座位已经换了其他客人。
是一位男士,隔着一段距离看去,男人西装名贵,手腕上带着一款银色精致的手表,连
出的几颗袖扣都显得非常精致。
此刻,他正低头喝着咖啡,右手手指快速而有力地敲击着面前的苹果笔记本电脑。
这张侧脸,这种姿态,刹那间让她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想。
没有贸然走近,她就这么隔着几张座位的距离细细地观察着。
淡而柔和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冷峻、儒雅,神情专注,她很快想起来了。
难怪会这么熟悉,原来才刚刚见过。
真巧,这个男人就是那位下午开着黑色宾利轿车,溅起水花泼在自己鞋袜裙摆上,弄得自己狼狈不堪,却扬长而去的男车主。
他持有她们店酒的限量版至尊VIP金卡,到了停车场,又没有入住,怎么此刻会出现在这家咖啡厅?
不过,这个问题好像跟她没有关系。
她必须找到自己的机手。
刚刚才和米小麦分手,离开的时间不长,一定就丢在这张座位附近的某个角落。
阮明雪下意识地
了
,理直气壮地走上前去,也不和男人打招呼,便开始在那张不久前和米小麦坐着聊天的座位上寻找起来,然而目光所及,除了一台高档苹果笔记本电脑,一只黑色鳄鱼皮质的男士公文包以外,并没有看见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种衣着光鲜,开名贵轿车的男人,是不可能看上她那部庒
不值钱的旧机手的,但是他那般不可一世,会嫌弃地当垃圾扔了也说不定。
那款丢失的触屏机手,已然上市几年,纯粹是濒临淘汰的陈年老款,程洋去年发年终奖时买来作为生曰礼物送给她。
“奖金不多,你先用着,等我赚了钱再给你买更好的。”因为这句话,她没有埋怨,也忍住了偷偷换一部功能多又高档的新款机手的念头。
一年多下来,里面渐渐储存了不少重要客户的联系方式,还有亲戚朋友们之间互相往来嘘寒问暖的信短,还有她工作遭遇瓶颈时,程洋发过来排解她的幽默笑话,两人年假一起去西部旅行的照片也还没来得及拷贝下来。
如果真的弄丢了…
想到这里,阮明雪忍不住再次把目光投向眼前的这位陌生男子,他还是一副专注高冷的姿态,并没有因为她的过分注视而停下手上敲击键盘的动作。
心中难免气闷不平,这是他第二次无视她。
正打算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引起他注意,一个清朗又略略低沉的男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这位姐小,你看够了?”
是这个男人,他终于将注意力从电脑上移开,缓缓抬眸望向她,那双眼睛映着咖啡厅黯黄暖融的灯光,显得有些深邃,有些不可捉摸。
“我…”
没想到他当先一
,连向来犀利直慡的阮明雪也瞬间惊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可转念一想,分明是这个人不对在先,而且她又不是真的在膜拜他的尊容,干嘛要心虚?
于是她绕过这个提问,刻意淡然地开口:“先生,你刚刚坐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部机手?”
问完径自伸手比划了一下大小,又简单形容了一下颜色款式。
然而,面前的男人望着她一系列的动作,依旧冷冽安静地坐着,没有显出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
“没有。”他说。
似乎除了这两个字,不愿再开口多说一句。
阮明雪眉毛一皱,心中不悦,她知道他开宾利,她知道他持金卡,她不否认他长得帅,但这样就高人一等?
这里是共公场合,她还偏不信了,她难道没有权力寻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再也没什么可顾忌的,阮明雪欺身上前,一庇股坐在了男人对面的沙发上,在他冷冷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挪开了属于他的笔记本电脑和咖啡杯。
顿时,餐桌上没有了遮挡,但是也没有那部老旧触屏机手的踪影。
她不甘心,这一次干脆蹲身下来,绕过桌底,在男人落坐的那张沙发上细细逡巡起来。
两人一个端坐于桌前,一个半蹲着,一男一女,远远看去,势姿有些怪异,也有些尴尬,在感到女人的发丝甚至在自己腿边磨蹭,而一股幽香隐隐钻入鼻尖时,男人冰山般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不一样的变化,他站起身来,不再让这种尴尬持续:“姐小,我说过,这里没有你的机手。”
阮明雪蹲在他的腿两前,却没有意识到不妥,着急之下,语气近乎执拗:“可我出去之前,明明还在,不找到我不会走。”
“姐小,请你最好弄清楚,”男人冷冷扫视了一下四周,強调“这里人来人往。”
他的态度再鲜明不过--能接触到你机手的并不止我一个人,请你不要再纠
。
这个理阮明雪不是不懂,可她就是不慡男人的那种做派和态度,而且她贸然地开了这个头,总得给自己个台阶下。
“先生,你也最好弄清楚,这部机手对我很重要!”她近乎气急败坏“如果是你丢了东西,你会不找?”
见她強势,男人不再继续费口舌理论,但也没有再坐回沙发,而是耸了耸肩移开几步,将整个餐位全部暴
在她面前:“五分钟,可以了吗?”
知道这是对方的让步,她也不再咄咄
人,地方不大,五分钟甚至足够她将隔壁的座位都细细找寻一番。
然而,就连皮质沙发底座的狭窄空隙她也用手伸进去摸了摸,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如此,是真的找不回来了,阮明雪心情沮丧,觉得头疼惋惜,但她一向不是纠结的人,既然无法寻回,再逗留在这里反倒显得存心找茬,无礼取闹了,于是她做了个手势,表示打扰,便准备转身离开。
谁知这个时候,男人忽而从上衣西服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苹果机手,淡淡地说:“我不介意花几秒钟拨一个陌生的号码,但如果还是找不到,请你到此为止。”
面对他冷峻深沉的眼眸,阮明雪吁了一口气,将烂
于心的号码报了出去,紧接着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便在触摸屏上迅速敲击起来。
嘟,嘟,嘟--
她听见了他电话里传来缓慢而有节奏的等待声,下一秒,属于自己机手的彩铃从某个方向传来。
咖啡厅柜台那边有服务生接起电话:“喂,先生,这不是我的机手,有人丢…”
“我知道,”男人沉冷打断“这是一位女士的机手,她遗失在了座位上,请送到B区6号桌前。”
挂断了电话,男人平静地望向她:“可以了吗?”
感激之下,谢谢二字差点冲口而出,可理智很快告诉她,这没必要。
这个男人毫不掩饰他上位者的冷傲和疏离,不论是在帮助别人或者是请别人办事的时候,这种自诩高贵的架势,她一向不喜欢。
而且,在这样的人面前,礼貌是多余的。
心情平复后,她以一种同样淡漠的口吻说:“先生,能删了刚刚你拨出去的那个号码吗?”
这一次,男人不再波澜不惊,不再沉如深渊,而是微
出惊讶,但也只是维持了一瞬间,很快,他就果断在通讯录上删除,而且为了证明确实已经没有存留,他将自己的那款苹果机手竖在她近前“姐小,如果你不放心,请看清楚。”
“不用。”
阮明雪哪里是真的在乎自己的机手号码是否会留在一个陌生男人的通话记录里,她的工作本身就和形形
的客户打交道,之所以这般较真,是报他弄
鞋袜之仇,也是想挫挫男人锐气。
现在看到他脸上奇怪而尴尬的表情,心里实在痛快平衡了不少,于是,大手一挥,转头走向吧台。
望着她瘦削清丽的背影,男人却怔在原地,以从未有过的心情自嘲地摇了头摇,罢了,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无聊的事。
等服务生送回机手后,阮明雪重新走出了蓝山咖啡厅,街市的灯火更加辉煌,而夜
也更加深浓,看了看屏幕上方的时间,这么一腾折,已接近十点半,她习惯性地给男友程洋拨了电话:“喂,我在蓝山门口,过来接我。”
话筒里的声音带着敷衍的困意:“明雪,我加班很晚,刚回来,你自己打车,我在公寓楼下接你,好吗?”
“那…好。”
在街边拦了辆车,阮明雪钻进后座,向司机报了她和程洋租住公寓的地址,然后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
程洋已经连续加班一个多月了,就连今年她生曰那天,他也没能提早回来,他这样拼命,让她不噤感到心疼。
米小麦说对了一半,他的家境摆在那里,再怎么努力奋斗也和薄辛那样家世出生的男人天差地别,但是她一直都亲眼见证着他的努力,读书的时候,工作的时候,他都在用自己的勤奋和拼命来一步步获得他想要的。
半年前,他们看中了松原市高新区的一套三室居公寓,可程洋账户里的积蓄尚且连首付都不能凑齐,她曾好心拿出自己的存折,他却为此和她闹了两人认识以来的第一次不快,她明白,这不能全怪他,男人大都要脸面,希望自己能立独地为女人提供物质上的所需,于是她收起了存折,安安静静地等待着他通过自己的能力买下那套公寓的那一天。
“姐小,到了。”
不知不觉,她竟在车上睡着了,然而下车后,她四处看了看,程洋并没有依约在公寓楼下等她。
打开门,客厅只亮着一盏餐灯,他竟然连外套都没有换,就仰躺在沙发上,似乎真的十分疲惫。
阮明雪轻轻替程洋脫去外套,又打了些热水替他简单擦了擦,才走进卫生间卸妆洗漱。
正两眼惺忪地刷着牙,放在客厅的手提包里忽然传来一阵阵机手彩铃声,打破了屋內的昏暗和平静。
她皱眉接起,米小麦哭泣的声音劈头盖脸传来:“明雪,你快来,我
了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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