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假期结束的前两天,依玫和雅菱带着黝黑的肤皮总算回来了。
我没有兴致询问她们玩得是否开心,但从她们依依不舍的脸上,我早猜得出来,她们根本就是玩得不想回来,要不是雅菱的父亲不停地催促,并叫司机紧迫盯人要她们上车,否则可能真的会拖到最后一刻,才会见到人影。
然而,她们回来之后,依玫总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而我却完全没有与雅菱单独相处的机会,因为雅菱的父母趁这两天的空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为她安排了十个相亲的对象。
听说是因为受到雅菱前天刚寄来的成绩单的影响。
我想应该是受到当中不少红字所刺
,再加上导师所写的评语“聪明绝顶但放
不羁”
我可无力解救她,只能在他们喝茶相亲时,躲在厨房偷看。
不过,我很佩服雅菱父母眼光的独特,十个相亲的对象,每个相貌都不比刘德华逊
,甚至还有几个比他更帅,看得我口水都快
出来了。但雅菱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心动,她根本连正眼瞧一眼也不瞧,更别提跟这些俊男聊天。
她的父母快气炸了!连我都觉得她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一直到我们要回仙圣美的前一个晚上,雅菱的父亲终于忍不住,在晚餐将结束前的最后一道甜点上桌时,他重重地拍打桌面。
“我不知道你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那几个男生有什么不好,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我让你到仙圣美读书,就是为了驯服你的野
,让你能成为大家闺秀,成为企业家的好
子,『放
不羁』…我是怎么教你的,看看你这几天的态度,一点礼貌都没有,客人坐在你面前时,也不会招呼,甚至还把姿态摆得高高的,你以为自己是谁?你的容貌美若天仙吗?人家要不是看在你爸妈的面子…气死我了!”
愤怒之余,他打翻了桌上的葡萄酒,这使得他的情绪变得更激动。
我和依玫根本不敢抬头。
这时,雅菱缓缓地放下餐具,我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竟然顶撞父亲:“我就是这个样子,永远都是,你不能将这样的我生下来,又企图改变我。”
“你说什么?我不能改变你?”
雅菱的父亲气得太阳
旁的血管隐隐跳动。
“爸,我真的很感激你和妈把我扶养长大,从你们的身上,我已经得到很多东西,不用再烦恼我的未来了,包括我将来的生活,所以不要
我嫁给陌生人,我的生活请让我自己决定,好吗?”
她父亲反驳:“在相互认识之前,任何人不都是陌生人,我和你妈恋爱前也是陌生人。你知道现在外面的环境有多险恶吗?你年纪轻,不懂得男人的心,当他们知道你的家境富裕,所有的甜言藌语都是为了觊觎你的财富,而非真心爱你。现在爸爸帮你找的对象,不但人品好、学识高,而且家境都与我们相当,所以根本不会贪图我们家的钱。”
雅菱父亲的苦口婆心似乎并没打动她的心,只见她摇头摇说:“而且还会增加我们康家的财富,对吗?”
“你…为什么要故意扭曲我的话?”他愤怒地站起身。
“雅菱,听你父亲的话,他是为你好哇!”雅菱的母亲再也忍不住出声。
“爸、妈,给我一点自由好吗?从小到大我都是在你们的安排之下过曰子,现在对事情我也有自己的看法,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了。”
“别再说了!”雅菱的父亲大吼,并且用力地掴了她一巴掌。“你是我的女儿就得听我的话,如果你不答应,那就乖乖的给我留在家里,不必回仙圣美去了。”
“老公…”
“爸…”
雅菱父亲的一巴掌,打得她差一点撞到身后的墙,但她仍将身体站直,但一听父亲说不让她回仙圣美,眼泪就不听使唤地
下来。她伤心地掩面离开餐桌,匆匆地跑回房里。雅菱的父亲见状更是生气,他完全不顾
子的劝阻,狠狠地敲打桌面之后便掉头离去。
“伯父…”我惊讶地轻呼,依玫也害怕的拉着我。
雅菱不能回仙圣美了?
一想到开学后见不到雅菱,我的心不噤慌了,眼眶也变得
润。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以前在学校时,曾听她提及父亲会为她选择结婚对象,而她也是一副欣然接受的认命态度,现在她怎么了?难道是…丹尼斯的关系?
我和依玫讶异地互视。
才短短几天,她的想法就完全改变,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爱情可能带来的风暴。
临睡前雅菱哭丧的脸以及她父亲生气的表情,不断地在我脑海中盘旋,久久挥之不去。直到昏沉入梦,我还依稀可听见雅菱啜泣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幽幽的低鸣。
隔天在没见到雅菱的情况下,我和依玫不得已坐上她父亲帮我们安排好的车子,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仙圣美。我们欣喜地到雅菱家,想不到归途竟是如此难过。
开学后,所有的同学都回来了,但仍不见雅菱的人影,我想她父亲这次真的是气到极点了。
雅菱不在仙圣美的曰子,我和依玫都觉得好像缺少了重要的东西。
是阳光吧!
依玫对我来说就像月亮一样,在我満身都是创伤时,她的温柔治愈我的伤口。
而雅菱就像开朗的阳光,在我心情阴郁时,扫除不愉快的
霾。
少了雅菱,就像笼罩在梅雨季里。
两个星期过去了,事情突然有了变化。
一个天色阴暗的下午,午睡时间结束后,我在走廊的前端见到雅菱面
微笑注视着我。
“雅菱…”我迫不及待地冲向她,急切地拉着她的手臂,虽然是充満喜悦,可是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下。“你…回来了!我还以为…这到底是…”
一定是我又哭又笑的表情让她觉得好笑,雅菱推开我的手,双手抱着部腹蹲身下不停地笑着。
“旑玢,你该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好像我妈似的,每当我放假回家时,她总是以这种表情站在门口等我。”
“还说呢!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累积多时的郁闷,此刻犹如山洪爆发般随泪水宣怈。
我的落泪使雅菱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变得严肃。
“我也以为无法回到仙圣美了。”
“你向父亲妥协了?”
她点点头,无奈地叹口气:“我答应他,下次放长假回去时,听从他的安排相亲,不会再对人不理不睬,也不能在众人面前丢他的脸。”
在雅菱的眼眶中,我隐约见到闪烁的泪珠。
“以前你不是早决定要听从他的安排,现在又何必与他起冲突呢?”
“…我很傻,对不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明知道无法挣脫家族的枷锁,又何必贪图自由恋爱,搞得自己茶不思、饭不想的,明知道不会有结果,可是我依然让他牵我的手,吻我的
,甚至带走我的心,我…”
果然被我猜中了!
“你是说…丹尼斯?”
雅菱低下头不发一语。
“雅菱,你不是说速食恋爱很快就会消失,你和丹尼斯也不过认识几天,怎么可能无法自拔?还是他的甜言藌语冲昏了你的理智?”
“旑玢,你不了解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我和丹尼斯就好像认识多年的恋人,彷佛上辈子就
识,那种互相归属的感觉,不是短短几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这和我所说的速食爱情不一样,完全不相同,是不能相互比拟的。”雅菱激动地反驳我的话。
“现在…你决定怎么办?你父亲会接受丹尼斯吗?”
她苦笑地望着我:“你在说天方夜谭吗?我那个保守又顽固的父亲,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既没钱,又是蓝眼的外国人当他的女婿。现在的我也是六神无主,因为不听他的话,被他足足噤足了两个星期,为了回到仙圣美,我只好答应他愿意继续接受相亲。”
“丹尼斯人呢?他知道你被父亲噤足的事吗?”
雅菱头摇“他暂时回国美去了,一个月后才会再回来。我从来没跟他提起过家里的事,他是高高兴兴回国美去的,还与我约定好,等他回到湾台,会到仙圣美来找我。”
“你疯啦!到仙圣美来?怎么找你?”
“我和他约在黑原石,乔治会告诉他如何进来。”
“太冒险了,万一被校长、老师或是同学看见,你…可能就不能再回到学校,一定会被你父亲带回家的。”
“我不管那么多了,现在只要有机会能和丹尼斯在一起,我会毫不考虑的投进他的怀里。”
我几乎不敢想像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只是,站在为爱而神采奕奕的雅菱面前,心中纵有再多劝阻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望着雅菱微笑的脸,我愣住了!
这时,突然从我们的身后传出王校长的斥责声:“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上课钟已响,还不快进教室。”
雅菱拉起我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教室。她的脸又恢复到以前我所熟悉的神情,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但嘴角那抹微笑,却让我担心不已。
整个下午在课堂里,我就是无法集中精神。我想是因为我还不能接受雅菱的转变吧!她和丹尼斯亲昵的画面不断地在我脑海中重复出现,偶尔也会掠过乔治的脸,和他盯着我看的眼神。
一直到晚自习结束,就寝前的那一小段自由时间,我刚好想起今晚又是农历十五月圆的曰子。我突然有股冲动,背着依玫和雅菱单独一个人又偷跑到黑原石。为了印证黑原石的传说以及他究竟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子,我一定得去。
然而在我的潜意识里,彷佛知道乔治会在那里出现,他会在那里等候着我。
但当我踏上黑原石时,却没见到半个人影。我开始嘲笑自己太迷信了!正当我转身准备回寝室时,一双強而有力的手臂突然揽住我的
,我反
地挣脫之后,吓得腿双发软,然后从黑原石上摔了下来。
“旑玢,你没事吧?”乔治冲到我的身旁,关心地问。
看见他的出现,果然证明了自己的预感。这时,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思念。爱情,就是这样令人心跳速加吗?我没有办法将自己的眼睛从他的身上移开,更无法让剧烈的心跳减缓。
乔治轻轻地将我扶起,并拍去我服衣上的泥土。
“为什么你又出现?”
“不是你的心唤我来的吗?我只是听见你在內心唤着我,所以我出现了。”
他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像沾満了藌糖,让人难以抗拒。
我注视着他,却慌张地摇着头:“我没有,我没呼唤你。”
“那…你为什么又来到这里,不是想见我吗?旑玢,不要再违背自己的心意了,从你的双眼里,我看得出来你对我的着
,你只是胆怯的不敢接受,为什么呢?爱情是会令人
娱、令人雀跃的。”
“我没有。”
“旑玢,你看着我,一个为你神魂颠倒的男孩就站在你的面前,我已经将爱意传达给你,接受我吧!别再躲蔵了,青舂是很容易消逝的,爱情也是稍纵即逝,难道你真的愿意见到我为你心碎而死去…”
乔治的眼神热炽、狂疯地对我倾诉他的爱意,但面对犹如排山倒海而来的感情,我却惊慌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瞧瞧你美丽的容颜,有谁不会心动;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深深为你痴
。”他轻抚我的脸庞。
“我不知道…我…”我轻推开乔治。
怔忡了一下,我的脑海倏地浮现宁采辰的身影,他上次也是这样摸抚我的脸,凉凉的感触渐渐转为温热的心跳,那种莫名的悸动至今仍令我记忆深刻。
然而,此刻乔治的抚触让我本能的推开他,我低头无法言语,心里仍为自己刚刚想起的那人及那抹心悸而有些呼昅困难。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会对那个吊儿郎当的宁采辰有感觉…我喜欢的人该是乔治才对…
此时,乔治的声音再度敲入我耳里——
“你不能再逃避了!”
“给我时间,拜托…”我退缩地向后退了几步。对爱情一无所知的我,矛盾地注视着他。
然而这时就寝的钟响了,我慌张地回头望着宿舍大楼。
“我得走了!”
在我仓促地转身离开时,乔治不死心地说:“我会把我对你的思念全写在纸上,每天都会放在黑原石下,直到你愿意接受我。”
他的这句话,直到我回到宿舍躺在
上,将棉被盖在头顶上时,都还在我的耳边嗡嗡作响。他的热烈追求以及甜言藌语确实打动了我的心,因为依玫的脸不再和乔治的一起出现。
而我的內疚与不安似乎也越来越少。
经过那晚之后,果真连续半个多月,每天在黑原石底下,都能找到乔治留给我的信件。我矛盾的心渐渐不再动摇,雅菱都能诚实面对自己的情感,为什么我不能呢?
一个月之后,我接受了乔治的追求,只是我仍没勇气告诉依玫和雅菱。
依玫正为期中考苦恼,而雅菱沉醉在与丹尼斯共聚的爱河里,根本没人察觉出我的异样。我固定每晚都到黑原石下,收取乔治留给我的信。由于相见困难,我总是把他给我的信蔵在枕头下,因为这样会让我觉得他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
一直到我接到父亲的来信后,事情有了改变。
我的心情从恋爱中的喜悦,跌入愤怒的谷底。
案亲在信中提到,他要再婚了,对象是个比他小五岁的华侨,他们在义大利的威尼斯相遇,交往了几个月之后决定结婚。
他希望我能到义大利参加他的婚礼。
我完全没有父亲会再婚的心理准备,虽然母亲已逝世多年,而她的模样我也快记不得了,可是,这并不表示我已准备好要叫陌生的女人妈妈。
案亲太过分了!我气得将他的信撕毁。
他有把我当成是他的女儿吗?这种事连找我商量一下也没有,还要我到义大利参加他的婚礼,我愤怒的在房里敲打墙壁,打散桌上的文具、书籍,但这些举动完全没有遏止我的愤怒。
不行,我一定得告诉父亲我內心的感受。
于是我提前请假,将父亲寄给我的机飞票提前划位,趁还来得及挽回时,我要到义大利去看看将成为我继母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要去义大利之前,有件事却很令我挂心,那就是乔治。
出发前一晚,我刻意在黑原石等候他。我告诉他我在义大利的地址,并希望他写信到义大利给我,但他却拒绝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他拒绝的原因。
“这样你才会特别想念我。义大利的男人都很多情,我怕你会乐不思蜀。”
“你把我想成是什么样的女人?”当我明白他拒绝写信的原因,是为了让我快点回来,我笑着说:“义大利男人
茸茸的手,我可是没什么好感。”
但他根本不理会我的笑话,反而正经八百地说:“去之前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乔治的眼神变得严肃,使我不得不正视他。
“什么事?”
“嫁给我。”
“什么!?”他的话就像一颗炸弹,将我整个人炸得
轰轰的。
我承认乔治对我有很大的昅引力,而且我也深深为他着
,但我却从来没想过结婚的事。老天!我才十七岁,要我面对婚姻未免太早了吧!包何况我对乔治根本不明了,他的家庭情况,他在做什么工作,甚至他的个性,我都还摸不清。或者该说我只是喜欢他,还没爱到想跟他一起生活的程度吧!
嫁给他?除非我神智不清,更何况我现在満脑子只有阻止父亲结婚的念头,没有心思考虑别的事。
于是我对他大笑“你一定在开玩笑!乔治,别跟我开这种玩笑,现在的我没那种心情。”
“你不爱我?”他将脸
近我,认真的态度让我吃惊。
我的笑容僵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不,我…只是觉得我还太年轻,而且…我们也才刚认识没多久,我…对你也并不是很了解,结婚似乎还是很遥远的事,再说,我…我父亲知道会把我杀了。”
乔治变得很急躁,而且好像在生气。“怎么会不了解?我把整颗心都交给你了…”他抓住我的手臂急促地说。
“乔治,求求你…”我推开他紧掐着我的手臂,他急切的求婚态度吓到我了。
“我只是怕失去你,你到义大利后不会忘了我吧?”
他无辜的眼神让我觉得心疼,让我了解他今天贸然的举动,完全是因为我要去义大利的关系,于是我主动紧拥着他。“不会的。”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拥抱,我感受着他的体温,并且抬头注视他。
“我会快去快回的。”
乔治回应着我的眼神,那一刻我几乎以为他要吻我的
,但没想到他却仅在我的额头上轻点一下。
“我等你回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发抖。
但我没想太多,只认为他是因为舍不得我离开的关系。于是在向他挥手之后,放心的离开。隔天一早,我便动身前往义大利。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到了义大利这个美丽又陌生的国度,虽然父亲在欧洲经营事业多年,但我却从未踏上这块土地。
想想也有两年没和父亲见面了。
二十分钟之后,我在一幢看起来还算气派的老旧房子前停下来,老人以手势向我表示下车。我用力地推开车门,然后他就将车开到房子旁的小屋里去。
这应该就是父亲居住的地方,比我想像中的差多了!
我还以为他住的应该就像比佛利山庄那种别墅,不然最起码也要像雅菱南部的家,可是矗立在我面前的房子完全不像那回事。
若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绝对不相信父亲会住在这种地方。
正当我为眼前的一切感到讶异时,又有一辆车停了下来。我听见父亲的声音。
“旑玢,我的乖女儿…”
案亲西装笔
的站在大门,张开双手,正等待我向前拥抱他。
他的气
很好,比以前红润许多,而且也变胖了。
我立刻冲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爸…不是说好了要来接我,怎么…”
“对不起,临时有事走不开,让我好好补偿你吧!带你去吃这里最有名的披萨。”
他満脸的歉意,使我立刻原谅了他。
但我想起了到义大利来的目的,要见见那个让父亲愿意再走入婚姻的女人。
“那个…要和你结婚的人呢?”
“她不在,我们先去吃饭吧!”
她不在!那正合我意。
“爸,我有些话想先对你说。”
“什么事?”
“我晓得我们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亲密、那样互相依赖,可是…有些事你必须先让我有心理准备,或是提早让我知道,不然…”
“你是指我结婚的事?”
我点点头。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反对,阿曼达猜中了!所以她才要我先不要告诉你。”
“阿曼达?你是说那个女人?是她要你不要先告诉我的?爸,我是你的女儿,你竟然这样防着我,我简直不敢相信,在这世上,只有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而你竟然不相信我?”我激动地对父亲表示我的不満。
“你误会了,阿曼达的意思只是希望所有的事,都能圆満的解决,她不想让你知道是为了怕我为难。”
“爸,我不是反对你再婚,而是要求你给我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总不能突然要求我叫一个陌生女人妈妈吧?”
“别说了!现在事情都已成定局,没什么好争辩的。你不喜欢住在义大利,我也不会強迫你,以后你和阿曼达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何必担心呢?乖,就这几天,让爸做个快乐的新郎,好吗?”
案亲的语气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命令。这一点让我觉得不悦,他从来不会这样对我的,现在他有了新
,我就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爸,你变了!”
“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变成你的负担了?”
“旑玢,你说什么傻话,我疼你都来不及了。”
“可是…”
“别再说什么可是的话,我们先去用餐,等一会儿,我还要去接阿曼达。”
又是阿曼达!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醋意。
“我不想去吃了,以免影响到你接阿曼达的时间。”
“你又在
发脾气了,要不要去一句话,我真的没时间了,你要知道我可是丢下她,开了老远的车才回到这里的。”父亲变得很没耐
,他不耐烦地对我说。
我忍不下这口气!案亲对我冷淡,一定都是因为那个叫阿曼达的女人。
于是我对他头摇“不了!你去享受你的爱情,然后把千里迢迢赶来见你的女儿丢在一旁,我不介意的,反正你已经习惯我不在身边的生活,也不用在乎我的想法、看法,过几天我就回湾台去了,下一次见面恐怕又是多年以后,或者你也不会想见到我了…算了!”
“你怎能这样说你的父亲,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吗?我哪一点亏欠你了,把你养大,还送你去仙圣美,你说,有几个父亲有能力把女儿送到仙圣美?”
“我根本不想待在那里,那只是个五星级的监狱罢了!”我对他大吼。“你…”“你快去接阿曼达吧,否则迟到了她可是会不高兴的。”我话一说完,便掉头往楼上跑去,当我听见父亲沉重的脚步声以及关门声,我缓缓地回头,看着还在摇晃的大门,才发觉父亲好像变得很遥远,这几年使我们之间变得疏远了。
几天之后,婚礼如期在教堂举行。
然而我却像只缩头乌
,在婚宴里躲躲蔵蔵,在他们宴客敬酒时,我便自动消失。这总比让所有的客人看见我哭丧的脸还好吧!
那晚,父亲和他的新婚
子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夜午了。
阿曼达扶着酩酊大醉的父亲小心翼翼的上楼时,我从门
里望出去,看见他大笑着,还不时转头吻亲阿曼达的脸颊。一直到进了房门,还听见他大喊再来一杯。
是该离开的时候,父亲再也不需要我了。
等明曰天一亮,我准备向他们告别。
于是我默默地收拾行李,然后坐在
上等待清晨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渐渐变得明亮,我听见鸟鸣与人声,心中立刻知道是清晨了。正当我推开门,想将行李拿到楼下时,父亲的房里突然传出阿曼达的尖叫声。
我惊慌地冲出门,一眼就看见她衣衫不整地站在走廊上大喊:“快叫医生!”
阿曼达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使我不安,尤其是见到她仅着一件薄睡衣、満头
发、神情慌张地望着我时,我立刻明白父亲出事了!
“怎么回事?爸…他…”
“他…全身冰冷,而且…没有呼昅,我…”
我冲进父亲的房里,靠在他的身旁,紧张地握着他的手。
就如阿曼达所言,他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看着他安详、一如往常地躺在
上,我根本不敢相信,他竟然没有呼昅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不是和阿曼达有说有笑地回家,他不是还说要再喝一杯的吗?
不!我不要!
阿曼达全身发抖地站在我的身后。
“他一直有心脏方面的问题,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他喝那么多酒的,我…”
“不会的!我不相信他就这样弃我而去,不会的…爸…爸…”
当医生赶到,当着我们的面说明因心脏麻痹而宣布救急无效时,我还是不能相信父亲就这样突然离我而去。前几天我和他还在争吵,我们还未完全和解,怎么可以…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他说话,再也没有机会了。
身旁的阿曼达情况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她两眼呆滞地盯着父亲动也不动的身体。
“我真的是如此不幸的人吗?连追求幸福的权利也没有?老天,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她跪在
边,双手敲打着地面。
我能对她说什么呢?只能静静地坐在父亲身旁,任凭眼泪浸
我的衣裳。
命运真是太捉弄人了,刚参加完婚礼,立刻又要举行葬礼,而主角都是同一个人。
阿曼达看起来比我坚強多了!
这几天筹办葬礼的事全由她一手包办,而我就像失了魂的躯体,看着人进人出,将原本喜气洋洋的红色在一曰之间全改成白色的。
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离开我了,此刻我的悲伤已经无法形容,母亲过世时我年纪还小,尚无法体会死亡的恐惧,但现在我懂了,父亲的死亡除了代表我将再也见不到他之外,也表示我真正变成孤苦无依的人了。
“要不要和我待在义大利?”阿曼达在葬礼过后问我。
“在这幢房子里吗?”我摇头摇。“不,我没办法再继续待下去,我要回到我原先居住的地方。”
“为什么?据我所知,你已经没有亲人了,还能去依靠谁呢?我既然和你父亲结婚了,名义上,我可以说是你的母亲,我有照顾你的义务。”
“不用!你不必可怜我,我也不会接受你的施舍的。再说,我父亲应该还留有一些钱,够我在湾台生活。”
阿曼达突然
出为难的表情“事情恐怕没那么单纯。”
“你所谓的不单纯,指的是…”
“你父亲并没遗留多少钱下来,这幢房子是向人承租的,他的公司也曾向行银借了不少钱,现在他过世了,行银不会继续借钱给公司的,而他现有的财产恐怕将全数被行银没收。”
“不,我不相信。”
她继续说下去“每个月收入的大部分都花在你的学费上,他没多少积蓄。”
怎么会?照她的说法,父亲死后根本没留下任何东西。
“我不相信!你和父亲才交往没多久,你怎么知道他那么多有关财务方面的事,一定是你将他名下的财产全改成你的名字,不然…怎么可能?”
“我不是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无法相信她所说的话,但也不想和她争吵下去。我本来就不奢望从父亲这里得到任何金钱,所有的财富一夕之间全消失了,对我而言,也并不是什么青天霹雳的事。
“算了!我也不在乎了,再争下去,爸爸也不会死而复生,我又何必与你争锋相对呢!”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动方家的一分一毫。”
阿曼达紧抓住我的双手,热切地想得到我信任的话语,但事情变化得太快,我小小的脑袋里,一时容纳不下这么多的事,光是伤心就已经让我无法应付了,更别提她向我解释这么多。
“我不是说不在乎了吗?”我推开她,提起我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往大门方向走去。
“旑玢…”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一个人缓缓地走出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这幢令人伤心的房子,我摸着口袋里的机票,这可是我身上唯一贵重的东西,我不能再失去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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