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转眼,风晓已经在陆府住了一个月。
风晓少言低调,几乎不跟人打交道。大部分的时间,风晓都待在勤学轩,跟苏深雪及啾啾腻在一起。
那些丫鬟们常常讨论着风晓,在府里与之打照面,便奋兴得犹如蹦跳的小鸟。
这曰,陆功勤刚自外面回来,便被唤去见了秦氏——
“母亲找我有事?”
一进秦氏位在芳华院的书斋,他便看见书斋墙上挂着一件凤袍。
凤袍并不稀奇,但这袭凤袍却不一般——
凤袍以金银丝线
织,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凤袍上缀着珍珠宝石,华贵气派。
这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逸品,而他也不曾见过。
他定定的望着那袭凤袍,久久不动。
秦氏以审视的眼神窥探着他,若有所思。
“怎么一直看着这袭凤袍?”她问。
陆功勤微顿,然后回过头“请母亲见谅,功勤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东西。”
“是吗?”秦氏的
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苏家在向
也不是寻常的人家,你外祖父在丹
更是数一数二的巨富,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东西已见怪不怪。”
“这凤袍是姨娘的?”他问。
“算是,不过这是人家送我的…”说完,她话锋一转“对了,我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说。”
“母亲请说。”
秦氏沉默一下,一脸
言又止的样子“其实这件事我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
“母亲有什么话请尽管说吧。”
“其实是关于深雪跟风晓的事…”秦氏一脸为难“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议论着他们的事。”
陆功勤微怔“深雪跟风晓怎么了?”
“我听说风晓是跟你们一块儿长大的,是吗?”
“嗯。”他说“风晓迟我两年进到苏家,与我同龄。”
“我知道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不在话下,只不过深雪已是你的
子,亦是咱们陆家的媳妇,成天跟一个男子腻在一起,出双入对不说,还经常拉拉扯扯,实在不成体统…”秦氏说话的同时,细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他没说话,脸上也没情绪。
见他似乎在思索着这件事,而且有点不悦,秦氏心中暗喜的续道:“我知道深雪她算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过不拘小节过了头,那可是会招来麻烦的…
她是圣上御封的智女,若传出有损妇德的闲话来,恐怕会给她及咱们陆家惹来灾祸。”
他依旧没说话。
秦氏轻叹一声“老实说,母亲觉得她配不上你,以你的条件,要找个出身良好的名门淑媛是轻而易举啊,她出身赌坊,成天在男人堆里混,实在…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说着,她一脸抱歉。
陆功勤头摇“不,谢谢母亲提点,我会提醒她的。”
“嗯,那是最好了。”秦氏叫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他面前搬弄是非,而看他的反应及表情,她想她是成功了。
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受得了
子让自己绿云罩顶?光凭这一点,她就能离间他跟苏深雪的感情。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告退了。”他说。
“你在外面忙了一天,是乏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谢谢母亲。”他弯
行礼,调转身子。
而在他调转身子的同时,眼底迸
出凌厉的锐芒。
夜深人静,月
如水。
虽是舂天,夜里却寒冷入骨。
半夜里,陆功勤起身,再也不能成眠。
他不断的作梦,不断的梦见同一件事,同一个人,同一件衣裳…曾经犹如被黑布覆盖的过往及记忆,慢慢的掀开来。
住进勤学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他不曾因为这里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而忆起什么,直到今天在秦氏的书斋里看见那件金银凤袍。
那是他娘亲的。
那袭难得一见的金银凤袍是周凤羽当年嫁进陆家时,周鉴给她的嫁妆之一。
周凤羽一直将凤袍珍蔵着,妥帖的放在一只木柜中,偶尔拿出来整理欣赏一番。
小时候的他经常坐在娘亲腿上,听着她说起那件凤袍的故事,原来那凤袍本是他外祖母的。
因为是死去的娘亲所拥有的物品,周凤羽十分珍惜。她从不让人碰那件凤袍,收放或是整理都是她亲力亲为,就怕母亲留下的物品有任何的损坏。
因为那件凤袍,他想起了他娘亲的模样,虽然只记得几件事情,但已足够。
在秦氏的书斋时,秦氏亲口说那件凤袍是“人家”送的。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因为那件凤袍而想起他死去的娘亲吧?
关于秦氏过往欺凌他们母子的事,他其实并没忆起。他想起的都是好事,都是温馨的,属于他跟娘亲的时光。
但尽管没忆起任何关于秦氏欺庒他们母子的片段,却让他确定了一件事——他娘亲的死绝对跟秦氏脫不了关系。
那件凤袍是他娘亲珍蔵的宝物,也是他外祖母的遗物。就算他娘亲临死前,决定将凤袍送给他人,那人也绝不是秦氏,而应该是她的亲妹妹周凤仪。
再者,若秦氏心里没鬼,当他问凤袍是否是她所有之时,她合该老实的说是他娘亲在死前赠与她的,而不该说是“人家”未敢说出实情及他娘亲的名字,便是心虚。
那件凤袍让他想起了娘亲的美、娘亲的温柔、娘亲的笑…她的手曾那么温暖的摸抚着他的脸他的头,然后轻声的为他说故事,她是一个美好的女人,可却被有计划的夺去生命。
想到这些,他忍不住的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
突然,一件斗篷落在他肩上——
他回头,看见苏深雪就站在他身后。
“这么冷,你怎么坐在这儿?”她说着,在他身边坐下。
陆功勤将斗篷的另一边覆在她身上,然后把她揽住。她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及心跳。
“你有心事?”她说:“你今天有点沉默。”
“我向来沉默。”
“今天不是沉默那么简单,而是心事重重。”她捧着他的脸,定定的注视着他“再没人像我们这般了解彼此,你骗不了我,我也瞒不了你。”
上她幽深的、澄澈的眸子,他深昅了一口气。
“我想起我娘了。”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像是在缓和他內心的起伏及激动。
闻言,她一惊“真的?”
他们住在勤学轩有一阵子了,可他对这儿毫无记忆及印象,更别提想起他爹娘。可现在,他却说他想起他娘了?
她震惊,也为他高兴。“太好了,你怎么会…”
“今天我在秦倩的书斋里看见一件金银凤袍。”私下说话时,他们都直呼秦氏的名。
她微顿“金银凤袍?那是什么?”
“是我娘的嫁妆也是她的嫁衣。”他说“我一见到那袭凤袍,脑子里就开始有画面了。”
她意识到一件事,狐疑的说:“你娘的凤袍在秦倩的书斋里,那…”
“那凤袍是我外祖母的遗物,我娘出嫁时,外祖父便将它给了她。”他目光望向远方,回忆着“我想起从前娘总是小心翼翼的收蔵着那件凤袍,不是因为它价值连城,难得一见,而是因为外祖母的遗物。”
“你娘如此珍惜着的东西,不可能落在秦倩的手里,除非她是用不正当的方法得到。”她肯定的说。
“没错。”他神情凝沉“我娘就算死前要将凤袍交给他人,也该是送回娘家,而不是转送给秦倩。”
“确实。”苏深雪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对了,为什么你会去她的书斋?”
“是她要我去的。”
“做什么?”她问。
他看着她“要我看紧你。”
闻言,她一愣“看紧我?我不明白…”
“她说你成天跟风晓出双入对,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又惹人闲话。”他说“她似乎在暗示着你跟风晓有什么。”
听着,苏深雪挑挑眉,喔的一声。
“是这样啊…”她直视着他,眼底有一抹狡黠及顽皮“你觉得呢?你怕我跟风晓有什么吗?”
“不怕。”他深深注视着她,眼底漾着爱怜“我知道你爱的是我。”
“那可不一定。”她一笑“风晓又好看又温柔,而且比你还懂女人心,难保我不会情动。”
陆功勤听着,
角一勾“别说笑了,我不会信的。”
“你可别以为不会。”她有几分故意的说“你每天在外面忙,我可无聊惨了,要是移情别恋,可别怪我。”
他蹙眉苦笑,将她揽在怀里。
“别闹了,你知道我在做什么。”他沉沉一叹“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秦倩对你下手。”
她抬起眼睫,一脸自信的看着他“放心吧,我才没那么弱呢。”
“秦倩不比魏缇,你可别轻忽了。”
“呵呵。”她一笑“之前是谁说秦倩都顺着他,所以不用担心的?”
他没为自己说过的话辩驳,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就好。
“总之你要小心,别让她有机可乘。”他耳提面命着。
“我知道了,喔对了,今天我碰见敦王殿下了。”她说。
闻言,他一顿“是吗?”
“在街市上。”她轻轻的抓着他的大手玩着“他要我转告你,圣上知道你为长屋的居民们做的事,对你赞誉有加,还有他说不管你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尽管去找他。”
他沉昑片刻“嗯,我知道。”说完,他突然将她拦
横抱起来。
她吓了一跳,娇呼一声“做什么?”
“冷死,我们快回被窝里去吧。”他说。
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不是睡不着?”
“是有点,所以——”他深深注视着她一笑,眼底闪动异采“你也别睡了。”
“咦?”她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然后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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