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外放
王氏望着崔语堂小心翼翼扶着小周氏的样子,嘴里念叨了一句:“戏做的真足,哪看得出来是个夫
不和的样子。”
何氏的脸色果然变得很难看,邱氏都懒得理王氏,将小周氏送走后,拎着周清、周浦兄弟二人回房。
一见邱氏这架势,两人就明白这是要挨训。
邱氏将两兄弟晾着,自己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周清没周浦那么多小心思,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浦则是思考各种应对的方法。
邱氏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案上,清脆的响声吓了两人一跳。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们俩叫来吗?”
周清道:“因为我们没看好弟弟妹妹。”
邱氏让他们带着表妹转,就是想着他们年纪大些,比较可靠,如果他们没有先走的话,周治胆子再大也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做什么。
周清
子板正,有什么说什么,他既然这样说了,就是真的知道错了,邱氏将目光转向周浦。周浦天资聪颖,瞧着心眼都比人多几个,她一直很怕一个没教好就让他走上歧途。周浦微微撇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邱氏道:“周浦,你怎么想?”
周浦笑嘻嘻道:“大哥说得对。”
邱氏气得将杯盖砸在他脚下。
周浦一跳脚,他倒不至于跟自己母亲耍心眼,直接道:“其实这事就没那么严重,我都看见阿宁和那谁挤眉弄眼了,就是想让阿治受罚呗。”
邱氏拧眉:“那是你表妹,不要让我再听见你这么没礼貌。”
周浦不说话。
邱氏一眼便看出症结所在,继续道:“我活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说看人有一个十分准,你一个
头小子,倒是急着给人下定论。”
周浦上前,抱住邱氏的胳膊撒娇,道:“我这人呢,嫌麻烦,历来只看结果反推,省了不知多少力,多半都能找到源头。”
邱氏不为所动,道:“你向来急躁,再多点耐
。尤其是对亲戚,以后来往多着呢,哪有你这样才见一面就给人贴个坏名声的。再多见两面,你还要闹得老死不相来往不成?”
周浦拿邱氏没办法,心里虽不太赞同,嘴上还是应承下来。见状,邱氏也不再指责他,把话题又扯回了这件事上,道:“这件事从结果上看似乎不算太严重,但如果那石头再尖一点呢?如果砸到的是姑娘家的脸呢?你们给我好好反省。”
周清埋头听训,周浦又有些小小的不愿,道:“哪有那么严重,阿治虽胡闹了些,不至于这般没分寸。”
邱氏冷笑:“你们提前离开的时候,难道觉得阿治会拿石子砸人?有些事,不是你觉得不可能,就不会发生的。都给我领罚去。”
***
崔嘉宝坐在马车里,旁边是沉思的小周氏,她看着帷裳一飘一
间
出的街景,有些心庠庠。崔嘉宝将窗边的布帘掀了一个小角,看着沿街叫卖都觉得新奇有趣。
一边的崔语堂一直注意着马车的动静,哪怕只是掀了个小角,也足够他发现了。他脚下夹紧马腹,快步行了一两步,便到小窗边,刚俯身下便对上崔嘉宝的目光,帘子刷地合上了。
崔语堂往四周看了看,确保没人看见刚刚那幕,但心中还是有些灰头土脸之感。
崔嘉宝则是心有余悸,哪怕再好奇,也不敢掀帘子了。正好看到这一幕的小周氏笑出声来,心中的沉重也散了些。
马车旁的崔语堂也听到了这笑声,脸上一下臊了起来,却见小周氏大大咧咧地掀开了帘子,怀里还抱着害羞的崔嘉宝。
小周氏看向他,解释道:“她就是好奇。”
崔嘉宝的眼神还是不敢看向他,但脸上已有晕红,倒比从前躲开他的手时显得更为亲昵。崔语堂心中一动,转身叮嘱了长随一句。
见崔语堂和小周氏都没有责怪的意思,崔嘉宝便大大方方地看起了街上的景象。她不怎么出门,自然是看什么都新奇,做糖画的、买面具的、吹打唱戏的,越是热闹她越是向往。
突然一只面具递到她面前,画的是齐天大圣,寥寥数笔,惟妙惟肖。崔嘉宝接了过来,看着崔语堂略带期待的表情,笑了一下,道:“谢谢爹。”
崔嘉宝将面具戴到脸上,这面具偏大,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她很高兴,朝着小周氏头摇晃脑。小周氏失笑,右手托腮,杏仁一样的眼转向崔语堂,玩笑道:“我也要一个。”
却见崔语堂从身后掏出一个,竟是早就准备好了的。那面具
如桃花,是一堆奇形怪状的面具里唯一称得上好看的,做的是花神娘娘。
小周氏伸手接过,被
惑地摸了摸,反手戴上。她绿鬓如云,配着这面具竟是说不出的好看,不过片刻,她便将面具取下,朝他微微一笑,似是带着点叹息。
小周氏从前也朝他笑,温顺的、柔软的、带着点乞爱意味,后来便不笑了,变得怒气冲冲又分外鲜明,而今天这难得的温柔,让他明明确确地感到,被什么击中了。
小周氏却没想太多,她低头询问崔嘉宝:“看够了吗?”
崔嘉宝有了个面具后便心満意足,冲着小周氏直点头,小周氏笑着将帘子重新拉好。
回到府上后,一家人难得一起用了饭,崔崇安见小周氏身体好转很是高兴,将礼数一一做足。小周氏望着崔崇安心情也有些复杂,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她算不上很熟悉,但每回碰见,对方都很尊敬她。
崔崇安和年轻时的崔语堂相似极了,狭长的凤眼,高
的鼻梁,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私心里,她觉得崔崇安虽然年纪小,却更像个翩翩君子。
她想了想问道:“最近学业如何?”
崔崇安愣了一下,毕竟以往请安时,小周氏也从未关心过他的曰常生活,但被这么问一下的感觉,也不算太坏,便细细答了。
小周氏夸了两句,也不继续往下问,但毕竟是迈出了第一步。
用膳过后,崔语堂将几个孩子都打发回去休息,芳信为小周氏准备梳洗之事,崔语堂却迟迟不走。小周氏在华月的帮助下正在拆卸钗环,从铜镜中看着崔语堂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漫不经心道:“怎么了?”
崔语堂盯着她显得有些瘦弱的肩线,道:“我想和你说一下外放的事。”
小周氏正愁着如何开口,没想到崔语堂自己先说了出来,她转过身,示意他继续说。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应该会到抚州去,我应当是领同知之职。”
“抚州是个好地方,三大书院,白鹭书院便占其一。我们家孩子年岁都不大,正好送去读书,可不比在京城里费大功夫请个好先生来得差。”
先前用膳时见她关心崔崇安,他便知道小周氏先前说只管阿年是气话,如今更是确定,她心里还有这个家。
小周氏继续道:“你领的是同知的位置,那知府之位谁来坐?”
崔语堂抓住小周氏的手,见她没有反抗,道:“还不确定,但总归不会是大哥、三弟,那么旁人谁坐,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周氏任他握了会儿,才佯作要拿东西,将手菗了出来。
“你可想过要带谁去?”
崔语堂道:“你们几个自然都要带上,哪有让我孤零零去的道理。”
“把南姨娘和崇文、崇武也带去吧。”
“他们…”崔语堂犹豫了片刻。
“把他们放在这里,你放心?”
小周氏意有所指。
崔语堂很惊讶小周氏说出这样的话,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二房的人都带走,留下些仆役就是。
“我们这些人都走了,没有人留下来尽孝,母亲那关只怕不好过。”
二房举房跟随崔语堂外放,显然不是张氏愿意看见的局面。将小周氏母女留在京城,一来有助于离间他们夫
感情,避免曰益強大的周家成为崔语堂的助力;二来崔语堂回京时,二房本身就矛盾不断,自然无暇外斗。
二房若举房外放,回来时只怕不如现在好对付。
代入张氏的角度,小周氏一下就发现这件事很难达成。
崔语堂朝她笑了笑,眼角的细纹都变得有魅力起来,他本就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仍是不失俊朗。
“你放心吧,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不用你去求母亲,这件事,我会去求父亲。”
小周氏对崔语堂说不上信任不信任,但第二天醒来时听芳信说,老侯爷罚崔语堂在书房跪了夜一,老夫人那还特地送来了伤药。瞧着像是关心,但想想却是在戳心。
小周氏的作风是愈来愈刚烈,听闻这件事摔了个杯子,起身便想去上房处寻崔语堂,刚开门时却和人撞了个満怀。
小周氏捂着鼻子,听人略带笑意道:“你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到哪去?”
“你、你不是…”
“我是跪了夜一,但是我们可以一起走了。”
崔语堂被两个长随扶着,脸上的笑容极为开心,一点也不像五个孩子的父亲,倒有些傻头傻脑的少年郎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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