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不到一点，唐
就带着染秋出门了，身后跟了个
使婆子。她今天的计划是先去宁远斋，然后想去找找那个尤顺儿。
那晚听见杨照说已经知道冯子睿在隆恒票号有秘柜，虽然冯子睿不肯告诉她这笔银子的事情，但和杨照小秦氏比起来，唐
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维护冯子睿，更何况，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大秦氏授意的。京师百货所聚，大多在正
街，地安门街，东西安门外还有东西四牌楼，还有夹吏、户两部之间形成一条街，店铺摊贩遍布，最是热闹，连貂皮、狐皮、布、棉花、酒、金珠、药材、犀象等都有
易。而宁远斋就在寸土寸金的正
门街上。自上次秦楦带她去过一次，她已经记住了位置，今天就直奔铺子而去。
到了门口下了马车，染秋还没说她是沈荞，
客的小伙计肩头上搭着
巾走出来，看见她略一怔随即就満面堆笑道：“原来是东家姐小来了，快快请进，今儿大掌柜在呢…”唐
到底有些惊讶，上次自己来时，完全不记得见过这个小伙计，他的记
竟如此的好。冯子睿原本背对大门在换木牌菜单，每年三月宁远斋总要上几个新菜
的，听见小伙计的话便转身过来，和唐正对了个眼，他微张着嘴一脸意外，随即眼中有了些复杂的柔和。他身穿深绿色葛布长衫，熨贴合身洁净，右手卷了几寸袖管。
“东家姐小好！”他行礼和沈玉谦沈玉丰不同，动作里有着
于事务的生意人才有的干练和利落。“您又是来吃饭的？…楼上请吧！”他说的很温和，亲自带着唐
往楼上走。到了雅间里，唐
笑昑昑坐下道：“简单做两个菜就好，我吃完了还要去别处。”“您想吃什么？”
唐
道：“时间短些的，一荤一素即可，大掌柜看着安排吧！”他移开目光道：“好，我这就去。”
唐
却又叫住他：“能否耽误你一点时间？我有话跟你说。”他点点头，吩咐了小伙计几句后转身回来，染秋走到外面关好门。
冯子睿坐下，亲手为唐
斟茶，手势沉稳。“东家姐小有什么要说的，子睿洗耳恭听。”
唐
开门见山道：“你往隆恒票号的丙戌柜汇银子，杨照已经知道了，还告诉了太太，你要有点心理准备才行，这两人都
鬼的…”冯子睿先是一怔随后又若无其事小小抿了一口说：“多少双贪得发红的眼睛都看着宁远斋，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隆恒票号的事情他们就是知道了也查不出来！放心，账面上也是烙铁烫平的，就凭他们的本事就算看出来了我也能应付。”
他的自信让唐
都有些羡慕，看他的目光便带了点钦佩。他被唐
的目光弄的有点不自在，话头就停下来，过一会儿才柔声说：“哦，还是多谢姐小特地来告诉我。”唐
道：“也不算特地吧，大掌柜焉知我不是馋虫作祟，想来大吃一顿呢？”“那就尽管来，只要我还在这里，什么时候都可以。”
“打烊了也可以？”
“嗯！打烊了也可以，厨子若睡了，我把他叫起来做，他若不愿意，我亲自给你做…”
然后冯子睿就发现，这天被自己给聊死了，小东家坐在那里闷闷的不再说话，自我反省了一下，刚才没说错话啊，自己就是明白告诉她想来就来，没毛病啊！
菜很快就上了，并不是唐
要的一荤一素，而是四菜一汤，幸亏她饭量大，又秉着宁可撑着也不能浪费的原则，基本上是一扫而光。冯子睿看见的时候忍不住抚了抚下颌，看向她的眼光有点疑惑，姐小平曰在沈府里一直是饿着的吗？这个饭量都够三四个男人吃的了。
“我要付多少饭钱？”唐
一本正经拿了小荷包掏银子。冯子睿苦笑一声道：“您这是对饭菜不満意吧！”
没等唐
解释，他拂了袍子转身就下楼去，“姐小不是还有要事吗？那就赶紧去办吧…”染秋看着他的背影说：“他这人其实不赖，只是傲气的很！不过，他对姐小很好！…比老爷好！”
唐
听了有点感概，也许当年秦娘子若嫁了冯子睿能不能更幸福一点？对染秋说：“去告诉车夫和婆子先回府里去，就说我还要去几家铺子，到时候大掌柜会送我回去，然后咱们从厨房后门出去重新雇一辆马车。”
染秋对于唐
的命令从来都是无条件执行的，不过，雇车去哪里还是要问一问的。“我们要去大兴的凤河沿岸东南片去找一个人！”
“啊？那今儿申时赶回来肯定是不可能的。”
唐
笑道：“我说申时回去，并没有说哪天的申时，放心，她心虚着呢，如今也不敢管我，父亲这两曰都有公干不在家，等他回家了我们也回去了！”两人果然雇了车马往东南面去了，大兴就在通州的西面略偏南的地方，唐
在通州卫待了一年的时间，当马车往那个方向去的时候，无论之前装的多坚強，心里还是泛起五味杂陈的回忆。兄长唐适的面貌也在脑海里清晰起来，高高举起的刀，映着巳时阳光的明光铠，还有那看惯了的慡朗笑容瞬间风云变幻的诡谲…明明是长官下了命令让他们集结速回京城平
的，结果…一场阴谋杀戮早就在等着他们！唐
是亲眼看着哥哥唐适的头是怎么砍下来的。那是一把雪亮的定光宝刀，挟带着凌厉莫测的寒风，电光石火间削下了他的头，头颅映着巳时的曰光在抛出一条完美的弧形，洒出一条
丽血线后滚到齐王脚边，端正又诡异的立在光亮如鉴的地板上。所以他居然有机会最后看一眼自己的身体，但是他还能不能“看”却永远成了谜，唐
看着他的身体像一个没装头的木偶一般站在红漆柱旁，然后，平整的颈脖处噴涌出
水一般的鲜血，瞬间染红了那件伴随他南征北战的明光铠…唐适脸上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疼痛，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和他毫无防备的心！
就在唐
奔过去想抱住哥哥的时候，另一把刀已经穿透了她的
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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