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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称友不称臣
 陆仰的手掌微握,宽大的衣袖垂在间悠悠的晃动着,灯光正照着戗了细银丝的灰色水波纹上,偶尔一两点倏离的光,他的灰色,总是与众不同的,天地融在一起的灰,唐从未在别人身上看到过。

 “是不是沈玉谦?”唐问。

 他眉峰微动,随即抿了抿嘴角:“你怎么知道?”

 唐理着有点皱的纯白色棉布裙子低声道:“沈家那么多人,数他最聪明,又与我最有情谊,除了他也不会有别人来。”

 “你想见他吗?…他方才叫人递了帖子进来,只说求见我,并不曾提到你一字。”

 唐笑道:“他知道我在…不提我,应当是极为敬重您的缘故…”

 陆仰说:“你若见了他,便是决定要回去了?回去并不难,但是回去后要做什么你可想好了?还有,你的伤还没好,不能有大动作。”

 唐看着他被灯光投在地上的影子,似斜斜青峰一仞。

 “我明天就打算回去的,麻烦国公爷请他进来吧!”

 “好”

 “松节!去请沈公子到书斋里来吧!顺便叫厨房送些茶点过来…”

 当陆仰的书童提着灯笼带引沈玉谦进了院子的时候,唐和陆仰一前一后的站在东次间里等他。

 几曰不见,沈玉谦面有倦,但眼睛却是清亮的,他进屋后先向陆仰行礼“我能叫师兄么?还是国公爷?夜晚打扰十分失礼。”

 唐笑了,这孩子脸皮这么厚也不知道像谁呢。

 陆仰淡淡道:“你随意便好!”

 “三姐姐!”他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抓住唐的手,到底还是个孩子。

 “你怎么样?受伤严重吗?伤在哪里?是国公爷救了你对吗?”

 说完再向陆仰深深一鞠躬:“多谢您救了我三姐姐!”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陆仰慢条斯理拎起茶壶,颀长的手指捏着白瓷把手,徐徐将茶水倒入钟形的小茶盅里,并伸手让了让。

 沈玉谦倒也大方,双手捧起,连着啜饮了两口。

 “好像比先生的茶更好喝些!”沈玉谦大言不惭道。

 陆仰眸镇静的看着他,还在等他的回答。

 沈玉谦放下茶盅道:“三姐姐当天没有回来,我就知道她绝不是因为贪玩,也许是遇到了意外;而城內若发生什么不妥的事情,消息很快会传回来,但是没有,就说明事情发生在郊外,因此我托了朋友到四个城门的五城兵马司衙房里去问,说是西城郊外有一辆马车‮炸爆‬了…因此我便向西寻来…”

 “师兄做事一点痕迹不留,我就想到,若非有一定身份和势力肯定是做不到的,因此我只往大宅高门里去找,其实,昨天我就知道她在这里了,之所以没有立即上门,一来是我相信她在这里比家里更‮全安‬,二来是因为,我想好好看看师兄这个大名鼎鼎的山苑!…果然是占了得天独厚的地方,尤其是您山上这个书斋,我在山脚下看了一圈,看得我目瞪口呆垂涎三尺,真真羡煞人了!

 叫做上神山苑也不为过份!”

 陆仰听了微微一笑,像云间忽然出青湛湛的晴空,阳光毫无障碍的照进眼里。

 “那为何这么晚了又来见我?”

 沈玉谦顿时暗了目光,叹气道:“我是怕三姐着急回去,特地赶来告诉她,家里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二伯,二伯可能对你有些误会…若你重伤未愈就匆匆赶回去,连受气带劳累的,恐怕大大的不妥…”

 “茹姑呢,她急坏了吧?小秦氏有没有找她的麻烦?姨娘的胎可安稳?”

 沈玉谦踱到她面前:“你看你,就是放心不下茹姑,这一回沈际倒是做了一件好事,他把茹姑送到我娘那里去了,如今三哥在家里就跟钦差一样有地位,我娘的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她轻飘飘给祖母请了个安就把茹姑留下了,二伯母连说个不字的机会都没有…姨娘的胎也很好,虽然她很担心你,不过有二姐伺候,你也该能放心的。”

 “眼下就是…就是”

 陆仰缓缓站起身道:“你们姐弟有事可以慢慢谈,今晚师弟可以歇在西间里,至于唐姑娘,还是在东厢房里宿一晚吧…”

 说完朝二人微微颔首,便自行开门走了出去。

 “唐姑娘?”沈玉谦朝着她眨巴眼。

 唐点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这种身份,我总不能欺瞒他!”

 沈玉谦立刻道:“那是当然!天底下我最服气的就是他和方先生!他若都不可信,那天下人皆不可信了!国公爷十五岁的时候就以德行才干君服天下了!”

 沈玉谦激动的挥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眼睛亮闪闪的全是崇敬之情。

 “十四年前,我朝和青海蒙古的疆域之战开展的很不顺利,丧失了西北哈密、曲先、阿端、‮定安‬、赤斤蒙古诸卫,守军也退守嘉峪关內,

 弘定帝登基不久,便令骄军十三万人马在哈密卫城与青海蒙古部鏖战,一役僵持两个月之久主将战死,形势极为不利!

 若不是当时还是襄定公世子的他大胆启用死牢里的孟平城,又设计成功离间了吐鲁番的和青海蒙部的勾结,骄军才能从中路突进,浴血奋战打败了吐鲁番!

 他本人是第一次带兵奇袭,竟将青海蒙古部歼灭!之后又亲自一举将西北丧失的诸卫收复…那可是我朝历史上最显赫的以弱胜強的大战役!被永远载入史册,激励鼓舞着千万将士去保家卫国!”

 唐听得热血沸腾!

 原来这么儒雅宁静的人还有过这么辉煌的战斗经历,太厉害了!

 而且才十五岁啊!

 “那后来呢?他还带兵打仗么?”

 沈玉谦也扼腕叹息‮头摇‬道:“后来,他得了很重的病,几乎连都不能下,就不要说骑马了,就弃武从文了,不过,这种人既有忠肝义胆,又有无上的谋略,还有一身奇艺,他虽然只是个国公爷,却享着亲王的奉禄供养,是当今皇帝最要好的朋友…能和皇上称友而不称臣的人,只有他一个!”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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