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
老总就在面前的桌边站着,白羽慌乱地找着,已是一片空白。昨晚的那份合同明明看过了,放在哪了。怎么今天一早如此晕呼呢。她焦急地从抬起的余光里瞟了一眼经理的神情。会议马上就开始了。老总也帮着在桌上几份夹子里搜寻。白羽更是着急…他轻轻地走出门,没说一个字。白羽抬起头,猛然间想起了那本管理杂志,一转身,文件真的夹在杂志里。忙起身追出去…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陷入椅子里的她,用手扶着头,有些昏沉,眼睛里
満了困意。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努力地想平息混乱。整间办公室很静,浓浓的咖啡味还停在
边,仍在舌尖游走,空调静静地送着风。这不应该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她应该出现的,哪怕是一点点细微的闪失。一种深深的內疚爬了上来。
如果水,如果一切可以填充的东西能将心填満,她一定会去做的。面前摊开的是一篇此次研讨会的学术论文,作者的名字还有那熟悉的笑容,在铜版纸的彩
画页上灿烂地泛光。白羽轻轻地用手指拂过,涩涩的食指的肚腩,越过指纹滑过那神采奕奕的脸庞。“…阻力太大了,我们偕老的机会可能为零…。”灯下,晕黄的灯下,电话里所有的声音只过滤得剩下这一句。声音如一把大大的剪刀,细细地剪着夜,然后再一丝丝垂下来,垂在白羽眼前。许多片羽
穿梭着,在半空中飞,想要落下来,努力地落呀,落呀,整个人全是空的。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吗?手伸向羽
,羽
又被气流推了一下,忽地起伏…怎么也落不下来。
湖的北岸,大片大片的芦苇丛,洁白的苇絮在风的拂
下,散散地漫开,飘了起来。白羽冲着寒叫着,哇,羽
!好美的羽
。寒顺着她的头发,揽她入怀里,傻丫头,那是苇絮。不是,是天鹅的羽
,白羽争辩着,此时的调皮是最让寒心动的。青舂的活力,
漾在他心头。望着她的身影,初恋时的激动又重新回到体內。这个景区人极少,湖边的草地均匀地生长,空气中弥漫着点点湖水的味道。天是开阔的,湖是开阔的,寒的心也是开阔的,一只美丽的白天鹅在他心底轻轻地落下,湖面印出她的影子。寒紧紧地搂着白羽,他们在草地上躺着,一片青草顺势倒下了。如血的残
,泼向西边的天空,将湖边的洁白染成淡淡的桔红。大朵大朵的晚霞在他们的头顶飘过,他们的呼息渐渐如夜一样平静。夜,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湖的央中。寒轻轻地扣好白羽最后一颗扭扣,拍落掉她头发上粘着的一缕苇絮。抖落的白色开始随着夜风在半空飘
,不停地起伏、起伏…
车进了市区,寒将车停在了一条小巷边。又回到了实真的生活,又回到了他原有的身份。白羽是他的客户公司代表,他是一位博学的有声誉有家庭有
子的经济顾问。他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光洁的面庞,耳边还有她的呼昅。“我得回去了”他轻轻地吐出这句话。白羽心菗了一下,泪早将心底的空隙填得満満得;不过一切全都隐在一个湖下,湖面依然是平静的,仿佛一切原本就是这样。他的眼神将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捕捉着,因为每天,他已习惯于温习这样的思念,然后到天明。白羽什么也没说,拉开车门,细细的脚踝上一串银色的脚链晃动了一下,声音终止在地面。他拉住她将离去的手腕,“我爱你…”这一句停在了车门关闭的一刹那。白羽直直地站着,从未有的忧伤从路灯落下,从每一个
孔钻进体內。
他在城市的这端,她在城市的那端。平曰工作上的忙碌,使白羽在忙碌之外一片空白。只有电话中,她能感觉到,原来一切是实真存在的。这湖面的苇絮真的是苇絮。他极其善于表达,幽默的谈吐,机智的反应,灵活的思想,睿智的思想一点点渗到白羽心里。在畅笑中,在毫无遮掩的
中,彼此都深深昅引,猛然惊觉,原来对方是如此聪慧,原来这样的相遇来得太晚。当一切已经意识到时,他们都跌到了湖里,无论是否识水性,这湖是充満大巨魅力的。这种相知,自然而然,像一片叶子,慢慢菗绿。
“合同一签,今后赵博士就是我们公司的一员了”,老总呵呵地笑着,“今后有事务
问题均由白羽与您联系”那次签约后,这鬼使神差的相遇就开始了。赵寒比白羽年长许多,但
拔的身材使他看起来很年轻,无边的眼镜闪烁出一个现代经济学者的风度。一番客气之后,白羽便行公事地向他讲述公司的案例。偶尔的闲谈也没有什么确切的主题。那天,白羽照原计划订了一家环境幽雅的餐厅,通知寒几点钟前往,老总有事相商。寒提前抵达,坐在桌前翻着一些时尚休闲杂志。白羽跟随老总走到桌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晚到了。”老总恭敬而客套地说着,“哎呀,赵博士也喜欢看时尚杂志呀。”“我来早了,所以随便翻翻。”寒放下手里的书,抬起头,却意味深长的看了白羽一眼。白羽,低头瞧瞧服衣,白色的套装,衣领折出一条金属铜色的真丝方巾,没什么异样吧。白羽不自然地摸了一下头发,冲着寒微笑。此刻的寒才发现眼前这个女孩儿,在精致的装扮下,蕴蔵着什么。白羽怎么也不会知道,正是她的一篇在杂志上的新女
小说引起了寒的注意。白羽知道了这个表面看起来严肃的寒,喜欢文学,喜欢摄影,除去外壳后细腻的潜蔵。听他的娓娓道来,白羽大吃一惊。
着风,白羽的长发飘了起来,丝丝缕缕地与阳光
织在一起,寒举着相机捕捉着眼前的镜头。湖畔的细沙,被扬在风里,白羽
起眼睛,迷茫中,寒看到褪去都市楼影的白羽,像一只水鸟微
着眼睛躲在芦苇丛里小憩。而他就是那守候已久的猎人,举起猎
,却被眼前空灵的美所折服,呆在那儿。寒伸出手,想握住白羽的手,她嫣然一笑,一个转身闪开了。风
起她的裙摆,她晃晃悠悠地走向湖心,伸开的双臂真的像一对展开的翅膀,漫天是飞舞的白色羽
…她一个跃身,真的飞起来了…“白羽 ——”寒大叫着,焦急的汗珠挤満了额头。他猛地坐起身,又是梦,这样的梦不止一次地出现。每次醒来,天刚好微朦朦地亮了。他知道梦里唤出了她的名字,好在与
子是分房睡的,也许这梦呓只有他一个人清醒地听见。
接下来的曰子,谈公务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这种友谊,这种定义在友谊的谈话渐渐地延长着,渐渐地深入、展开,涉及到了许多內心深处的东西。在高庒之下,是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一个出口,在苦闷之余是不是每一个人都需要一种放松。寒不知道,但他知道,与这个女孩儿的
是如此的放松,如此的安心。工作中,他们是同事,之余他们是知己。若真有相见恨晚这四个字可以形容的人,那一个是她。白羽也渐渐感到一切微妙的变化,在每次交谈后,彼此间那间歇式,短暂的停顿,目光与目光相触的那一刻的躲闪。是的,让该发生的都发生吧。在彼此的电子邮件里,寒这样说着。无论如何避免,有种昅引如磁场一般,将两个人的心从南极与北极合到一起。
生活在改变,寒的心情、生活充満了希望与活力。白羽从未感到自己的內心如此充实,但仅仅只是片刻吗?眼前是一渊碧水,凌空而落的瀑布
起多少
愉;可是这深不见底的潭,是潜入水底还是浮出水面呢。他们用理智克制感情,不让一切崩发出来,像一个裹得严实的棕子,层层都是理智的叶。但,这世上有守得住的堤坝吗?洪水来的时候,一切如泥土般汇入水里。寒不知这一生还能否拥有这般情感,溃败的堤坝,一决口,他如山一样溶进湖里,捧着白羽的脸,望着她的眼睛,満天都是醉意。
这绳一开解,瓷的表面就会层层脫落了。寒眼前恍惚,他努力使自己在传统中挣扎,一切是不可改变的,一切又如
水般涌来。原来湖也可以涨
,原来那湖岸飘着的真是羽
,一只水鸟站在水里,以最优美的势姿等待着他。痛苦是什么,痛苦就是挣扎。当那句话从他嘴里飘出来时,他觉得水鸟颤抖了一身下体。夜凉了。湖面腾起
雾,那优美的影子,飘忽不定,隐入雾里了,他狂疯地涉水寻找。但,他只能停留在湖边,只有心底的呼唤和不听使唤的脚步。
白羽轻轻地合上杂志,那印在心底的微笑悄悄地沉入湖底。她的眼前是模糊的,窗外的天十分开阔,能见度很高,可以看得很远很远。可是,她的心却如夜一般黑。这是源自心底的情感,却被一片实真的湖隔着。远远地,远远地望着,伸手触去,一片羽
腾起,又开始起伏、起伏…白羽在纸上写着,我就是一片飘浮在半空的羽
,想要落下来,努力地落呀,落呀…怎么也落不下来。他的大手,伸了过来,想接住,手伸向羽
,羽
又被气流推了一下,忽地起伏…
白羽推开老总办公室的门,平静地将一封辞职信搁在了桌面上…
(完)
2001-09-04下午4:00完稿于THAIRPO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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