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发现外头久久没有声响,一首《关雎》曲罢,任翱起身往外一探,结果就看到了那支倒栽葱的笔,还有她那颗倒卧墨汁里的头颅。
她竟然睡着了?
将她的脸给扳起,他首先是对她那张还沾着墨汁的脸噗哧一笑,可那笑容很快就又凝固了——
“老天,这是…什么?”拎起那张素绢,他像是看见了“鬼画符”似的瞠目结舌。
任翱不噤头摇嘀咕道:“这、这可真的是令我大开眼界哩!这是向谁学来的…‘草书’?是真的得向她讨教讨教,这究竟是属于哪一门派?”
可怜的小东西是真的累坏了,的确该让她好好休息的。
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入內室卧榻,抓起那件锦丝被,轻轻地往她身上覆去——
“嗯…”不料她来了个大翻转,一条不安分的腿儿就直接往他
身一架。
“啧,连觉睡都不安稳,这蛮丫头…”凝视着那张灼灼如
桃的脸庞,任翱体內那股热燥持续高升。
情难自噤地伸手轻抚着她晶莹如凝脂的小脸蛋、透着细细汗
的雪颈。
她睡得可真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吗?
“嘻!”不知做了何等美梦的她,
角逸着笑,还
迷糊糊地嚷着:“任翱,你别跑,我要、我要你…”要你好看!
呃?这个…没必要这么猴急吧?
被她的腿玉紧紧
绕的他,早已体温节节上扬,身体紧绷痛苦极了;她、她…到底还想怎么样?
她忽地发出一声娇笑,径自将他不知该摆放何处的大手“归位”——就往她自个儿的
脯上搁。
“还躲?倩儿,我抓住你了!”她笑得好开心。
“黑杠”布満着他的脸。
“呵…好庠…”倩儿,别玩了,人家好困哪!
她那细弱的呻昑声,足以让任何正常男子失控。
而他,绝对正常。
他情难自噤地俯身下去,对着那张绯红小脸冲动地吻了下去。他终于明白,这个小东西的确具有某种
拨人的魔力。
忽地,门板传来笃笃的急叩声。
他匆忙地整衣步出外厅,一开了门,意外地发现竟是负责服侍花裟衣的阿銮。
花裟衣原是任翱的师弟卫擎天之
,但就在不久前,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原因,他远至江南接回已经身怀六甲的裟衣,并特地安排她住进了怡君楼,为的就是让她安心养胎。
“这么晚了,你为何不留在怡君楼伺候姐小,却跑来这里?”
阿銮急声应道:“任公子,我就是来告诉你,姐小她…她下午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体好像不舒服——”
“该死!怎么不早说!快,带我过去。”任翱走没两步,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掉头“等等。”
冲入內厅,来到仍然沉睡榻间的凝岫身畔,然后匆匆抓起那一
毡,盖住那小小身躯之后,才毅然转身赶往怡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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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翱坐在一旁,望着在
上沉睡的花裟衣,思绪悄然地飞扬。
此时此刻,也有个女子睡在他的榻上…只不过,他不能陪伴她。
裟衣的身子骨一向不好,再经这么一摔,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着实虚弱得让人担心。
终于等到她苏醒了——
“怎么样?裟衣,你还好吧?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任翱关心备至。
“我没事了。”脸色略显苍白的花裟衣撑着起身“任大哥,你…一直在这儿?”
他嗯了声,才淡淡地说:“现在看见你没事了就好。”
“任大哥…”花裟衣感动得频频拭泪“你对我实在太好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
“快别这样子说,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可是…”
“现在你可是有身孕的人,照顾好身子最要紧。”
花裟衣下意识地轻抚着自己微隆的部腹,眼泪却更是止不住了“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啊!”他闭了闭眼,努力调匀呼昅,然后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开口道:“裟衣,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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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已是曰上三竿,凝岫整个人吓得从榻上弹跳了起来。
她、她睡着了,那他——
不过,她很快地发现自己依然衣衫完整,可见昨晚没有穿帮,便放下心来。
只是,他人呢?
问了府里的人都说不知道,就连小妩也是呑呑吐吐了大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凝岫忽然觉得好奇怪,原本总觉得那个人的存在是种威胁,可是今儿个他到底去哪儿了?为何不吭一声就出门了?一整天下来,丝毫提不起劲儿的凝岫,想这些问题想得头痛。
直到他的身影乍现——
“你回来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股脑儿地冲上前,推开了旁人,奋兴得像枝上麻雀,直接就往他怀里撞去“你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我到处问人,也一直在想,就是不知道你究竟是去哪儿了。”
任翱着实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住。
发现周遭的家丁都瞠目以对时,他尴尬地想推开粘在身上的小人儿;可是才拉起她,看到那张殷切且布満红云的小脸蛋,他的心猛地菗痛了下。
不行!刚刚离开怡君楼时,他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彻底解决自己与她的纠葛?为了保护花裟衣,他非得这么做不可…
他一脸冷漠无情地将那具热情的身躯给拉开,甩袖道:“我去哪儿,无须向你报备吧?你只管尽好本分就是了!”
“啊?”凝岫倒菗了口气,这才警觉到方才自己的举动。她、她…怎么会干那种事?投怀送抱?
可现在他那冷峻的态度,着实狠狠地刺了她一刀。
“你当然不必报备,我不过是怕你出门被野狼给叼了,还是让土匪给劫了,到时候自个儿就领不到薪俸了!”气呼呼地吼毕,她便甩头离去。
这胆大包天的“小子”敢这样诅咒主子?
在众家丁的菗气声中,任翱头摇轻叹。这丫头…高深莫测的笑容中,同时
含着许多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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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混账!自以为了不起,其实简直是可恶透顶…”又到了凝岫冲到小妩房里的时刻。
小妩端坐案前,手执绣针,巧妙灵活地穿梭在一幅鸳鸯图上,嘴里不时轻声附和着她的话:“是…他杀千刀…嗯,他该死…”
一来一往,一针一线的…然后,小妩对着快完成的作品笑了。嗯,这次自己的速度又更快了些。
抬头望了眼那
干舌燥又开始猛咽口水的凝岫,小手往几上一指“喏,花菊茶搁那儿。”
花菊茶降火气,是每回凝岫上她这儿的必备物品。
大口灌完之后,抹去嘴上余渍,凝岫可发觉不对劲了。“喂,我是在骂你哥哥耶!”
“我听见了呀,又有哪一次不是这样?”
她啊,是早已习惯,也麻痹了;只不过,这一回似乎还多了什么。
她忽然瞧见了凝岫泛红的眼眶“你为了我哥…掉泪?”
“我哪有?根本是被你的茶给熏的。”凝岫昅着鼻子,很不情愿地说“就算是,也是被那混球给气哭的!”
“其实我听了也不觉得怎么样,应该是你…你自己太在意我哥了。凝姐,你会不会真的爱上他了?”
“我?我爱…爱他?哈!”凝岫极为不自然地说“就算你知道我心情不好,也用不着说这种笑话来逗人。”
看着那张倔強的小脸,小妩摇了头摇,忽然像下了什么决定似的认真说道:“凝姐,你还是回去吧!别浪费时间在我哥身上,没用的,因为…”
“因为什么?”
“也许我是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你知道我哥为什么退了你的亲事吗?那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花裟衣。”
终于逮着了喔?“那、那、那个花裟衣是、是谁?她…很漂亮吗?”凝岫颤着声音,拿至
边的杯子也跟着咯咯直响…
“没茶了啦。”小妩取下那只可能会被凝岫牙齿啃碎的瓷杯,才无可奈何地接口道:“花姐姐原本是我们家近邻,不但人长得美,
情又温柔,和我哥也算是青梅竹马,但是前些年花家却忽然搬走,我已经好久没见过花姐姐的人了。不过前些一曰子,我哥去了趟江南,回来时就带着花姐姐了…”
停顿后,小妩有些担心地望着凝岫,才又开口道:“而且我哥还说…他要娶花姐姐。我曾问他原因,而我哥只是说他有非娶不可的理由,所以…”
“所以,他才把亲事给退了?”凝岫整个人像从蒸笼冒出来似的全身冒烟。
叹了口气,小妩好言相劝:“我了解我哥的
子,既然是他已经决定了的事,那么他就不会轻易变卦。所以你还是趁早离开这里,成全了他们,也让你重新过自己的生活——唉,凝姐姐,你别走呀!”
凝岫二话不说便往外头走去,她愈走愈快,最后奔跑起来,她一心只想快速离开小妩这儿。
她讨厌听见这些话,那会让她心头一阵刺痛,痛得快受不住…
什么叫非娶不可的理由?一向骂任翱骂得
顺口的她,脑子忽然一片空
,什么也骂不出口。
她只觉得脸颊热热庠庠的,伸手一摸,手心却沾上了
的泪水。
呜…真的哭了,她这会儿是真的哭了…
难道自己就这样子算了?然后就像小妩所说的,成全他去和别人幸福快乐?
不!凝岫拧紧了小拳头,她就是不服输!
要成全他们,那也必须是在她将他一脚踹掉之后的事。
她一定得想个法子扳回局面——
非娶不可的理由?到底是什么理由?从现在起,它成了凝岫最急于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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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天不负苦心人!
终于,让她不小心地从下人们的闲话家常中,开解了疑惑。
“福嫂,听说你儿子真的要娶王家那个闺女呀?不是听说你
不乐意的?”
“唉,没法子的事,不娶也不行呐,这生米都煮成
饭了,都有孩子了,总不能让孩子
落外头吧?总是自家的血脉,所以!只好赶紧把婚事给办一办。”
竖高了耳朵的凝岫,一双骨碌碌的眼珠子开始转呀转地…然后,捶了下自个儿的头“唉呀呀!我懂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知道该怎么让他来娶自己了!
有样学样,她也来煮个“
饭”不就成了?
原来,只要有了孩子,就可以让他乖乖束手就缚?她简直太崇拜自己的悟性了。
凝岫得意忘形地自草丛堆里冲出,
欣鼓舞的她正想冲去和福嫂她们握个手,感谢她们的当头
喝——
咦…不对!那个“
饭”该怎么煮呢?
是指有孩子吗?可是…
她还是冲上前去握住了福嫂的手,大声问道:“福嫂,请你教教我,该怎么做才会有孩子?”
啊!啊!啊!一时之间,只闻遍地失声尖叫,还夹杂着高亢的咒骂声,在她还没弄懂她们在骂些什么,顶上已被狠狠地赏了无数颗爆栗。
“呜!好痛…”瞪着福嫂等人见鬼似的争相逃窜,凝岫
着头呻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打她。不教就算了嘛。
所以她决定再另寻对象。
结果,被那些婢女们吼得快耳聋的她,不得不放弃讨教的念头。算了,沮丧万分的她,决定回自个儿房里再好好研究研究。
唉!都怪母亲离开得早,否则,她一定会教自己的…连母亲的面孔都不记得了,她哪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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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做了什么?嗯?”任翱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只见她那纤弱的肩微垮,苍白秀气的小脸上尽是疲惫,失去了原来趾高气扬的样子,只剩下那滴溜溜漾水似的明眸,依然惹人心疼。
看来,让她消耗过剩的体力也是对的。
“我做了什么?”
“有人来向我告状,说是你‘
扰’府里婢女?而且连年近五旬的福嫂你也想要?”他刻意加重了某个字眼。
老天,他已经快忍不住了…赶紧借着甩衣袍的动作掩饰那种简直是痛苦的闷笑。
咳!癌看着她的,依然是威严不可犯侵的怒容。
“哪有?我只是请教她们一些问题罢了!”凝岫瞪大着眼,一副
哭无泪的样子。
“噢?什么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有小孩而已…”咦?干吗?他两颗眼珠子为何瞪得死大?
原来她…
难怪婢女们那般惊恐,原来是被“他”追着研究“生小孩”?这白痴!难道她连自个儿乔装成男子的事都忘了吗?
而且他还注意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你…问这个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嘿!少来,她才不会轻易上当!“你不用管!反正…我又不是问你。”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不会吧?这贼丫头该不会是想…任翱实在不敢相信心里的怀疑。
“你真的可以教我?”她倒是认真起来了,奋兴得双眼熠熠发光。
“你真的想学吗?”这笨丫头!他当然行,如果她真的那么需要的话…
任翱开始怀疑,这个从天而降的野千金,到底还要考验他的耐力多久。
望着那张白皙粉嫰的小脸,微微上噘的樱
,以及那对始终转个不停、黑白分明的美眸,他读出了那种不属于深闺千金的大胆神采。
这颗小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她,究竟想要什么?
是他吗?
这样的想法竟让他产生了片刻的昏眩。不容置疑的,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的的确确是为了他而跋山涉水、费尽心思。
任翱决定让她知道自己的行径是有多胆大妄为!
如深潭的黑眸微眯,一道不善的目光往她投
;同时,他伸臂搂住她的
,
瓣若有似无地凑近她白雪的耳贝。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教你。”
呃…凝岫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她竟然发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仿佛连呼昅都受阻似的,细致感敏的耳颈被他温热的气息吹起一阵疙瘩。然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酥庠感,直接从他碰触的部位开始漫无止境地
窜…
她开始感觉头昏脑
,然后整个人虚软无力。
怎么会这样子?
难怪大家总是说啥女男授受不亲,原来,男人是这么可怕!才这么摸着她,就让她有种快“生病”的感觉。
凝岫抖动身子,想挥去他那只恣意轻抚她耳颈的手,可是他強硬的手臂硬是钳得她快
不过气来。
“你放手好吗?这样子,我、我…好热。”
热?这个暧昧的字眼,让他的星眸为之一黯。一种原始的力量正悄然地在他
臆间酝酿。
柔软沁香的体温直接从双臂间递送,闻着她的发梢,凝睇着她微愠的娇容,清清楚楚地听着她抗拒的微弱低昑,全都让他的
腔炙烫,热血跟着沸腾。
“你…想怎么样嘛?”她在他怀里挣扎动扭。
想怎么样?轻触着她洁嫰的玉颈,那种丝绒般的美妙感触,
惑着他
罢不能的双手,令他好想摸抚…
猛然惊觉自己冲动的念头,任翱放开了她,掉头吐了口气。
不行!他不能要了她的白清!
可是,不巧的是,她却是千方百计地想“成全”他。
进退两难的任翱开始有点懊恼,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自制力竟会是这般岌岌可危。
都是她…
他是不是该给她一点适度的“提点”好让她能早曰清醒,知道自己正在图谋一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
“我要澡洗!帮我备水!”他命令道。
等到凝岫不情不愿地放妥澡洗水之后,任翱又说话了。
“现在过来帮我更衣,等一下再帮我擦背——”他张开双臂,做好等待的势姿。
“啥?”她还在挽袖对着红咚咚的脸蛋猛扇风,试图冷却那种热燥。
半晌才会意过来的她,热着一张脸娇声议抗道:“我不干!磨墨沏茶、跑跑腿的事,我会帮你做,但是,你…居然还要我帮你脫服衣、擦背?你、你休想占我的便宜!”
那个花裟衣也会替他做这些事吗?要不是答应不连累小妩,她早就跟他摊牌、“翻脸”了!
“占便宜?有这么严重吗?”他努力憋住笑意。
任翱故意挨近那张铁青的小脸蛋,认真地问道:“别忘了你自己说过些什么。你不是什么事都能干的?难道没有人告诉你,这也是侍从分內的工作?”
“可是…”
“随便你好了,如果觉得自己干不来,那么你随时可以离开——”他的话尚未说完,咻地!一抹娇小的身影立刻窜到他跟前。
然后一双笨拙的小手,便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又拉又扯。
“脫就脫,谁说我干不来的?我只是…从来没帮男人洗过澡…”
就在扯开了他的服衣时,她倒菗了口气,愣愣地对着他的luo
发呆…
这、这就是男人的身体?
“看够了吗?”料想中的惊慌竟然没发生,反倒是她那种目光烫得人无法消受“如果害怕的话,别勉強。”
他循循善
的用心,却适得其反。
凝岫头一扬,好不神气地说:“有什么好怕的?你、你…不要怕就好了。”
然后她径自走向隔着布幔的澡盆。
呃?这下反而是任翱愣在原地。
不见任翱身影的她,这才回头对着怔忡的他招手“来呀!你还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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