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她从二楼的大门出去,搭乘电梯到七楼。
欣欣已经等在门口了,一见她便打开大门。
“进来吧,我正在煮咖啡。”她穿一件宽松的家居服,外罩一件睡袍。
“我已经闻到咖啡香了。”她换上地板拖鞋。“你真懂得生活。”
“你先坐一下,煮咖啡讲究火候,我得到厨房去守著。噢,对了,如意,你咖啡加糖吧?”欣欣一边问,一边走到后面的厨房。
“加,我怕苦。”
不消五分钟,欣欣端了一个托盘出来。她将一杯咖啡放在如意的面前,一边说道:“喏,这是鲜
油,这是碎冰糖,你自己加。我在减肥,只喝黑咖啡。”她端起咖啡,细细的品尝一口,香醇浓冽!
如意调配好之后也连喝了两口,赞道:“嗯,你煮的咖啡真好喝,一点都不苦。”
“这是真正的蓝山咖啡豆研磨的,我老公从国外买回来的,他最喜欢喝蓝山咖啡。”
“你们夫
两个都懂得怎么生活。”
一杯咖啡喝完了,欣欣还没说到正题上。这种事她实在很难启齿。
如意眼见时间不早了,想告辞又不好意思,总觉得今晚欣欣有点怪怪的。
欣欣亦觉得不开口不行了,她小心谨慎的说:“如意,你记不记得上回我问过你对史秉忱的了解有多少?”
她睁大眼睛,点了点头。她的感觉没有错,欣欣确实想和她谈点事情。
欣欣逢在斟酌如何用词遣字,她有点含混的说:“有些事情我不知该怎么说,总觉得说也不好,不说也不是。我心里很矛盾,但又实在是非说不可了,我怕再对你隐瞒下去,你将来知道之后,会对我很不谅解。”
“你是说什么事情?”她不明所以的问。
欣欣很少如此缺乏效率,说了半天还无法让对方知道她在说什么。她咬了咬牙,不管了!说吧,全说出来,揭穿史秉忱的假面具。
“如意,你还记得那天我请你去叶家揷花的事情吗?”她决定从头说起,藉此表示自己的白清。
“当然记得,我和秉忱就是在那一天认识的。”
欣欣叹了一口气。这个错误都是因她而起的,也该由她来补救才是。
“那一天是叶姐小的生曰,也是她订婚的曰子。”
如意笑着问:“她订婚也有两个多月了吧?什么时候结婚?”
“那一天她没有订成婚,因为她的未婚夫在宴会开始前受伤,被送去医院治疗了。”
如意听得呆了一呆,怎么这么巧?秉忱那一天为了救她也受伤了。
“还要我再说下去吗?”欣欣叹气道。
“你是什么意思?”她有不祥的预感。
欣欣不得已说道:“叶明珠的未婚夫姓史,我如果早一点告诉你就好了。”
姓史!秉忱也姓史,怎么这么巧?难道说…如意无端恐惧了起来,她拒绝再往下想。
“如意,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那一天我看到史先生和你在一起,我也吓了一大跳。可是史先生要求我替他保守秘密…”
如意觉得一股寒意由脚底一直升上来,她感到全身冰冷。她即使不想都没有用,欣欣全都说出来了,叶明珠的未婚夫就是秉忱!
“如意,我和你是好朋友,不忍心你被人蒙骗,因此决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我希望你要有面对现实的勇气,坚強一点。”欣欣有种同仇敌忾的心理,她是站在如意这边的。
如意却很不争气的
下泪来,不!她没有这么勇敢,无法面对秉忱欺骗她的事实。他既已和叶明珠有婚约,何苦再来招惹她呢?而她如今已是泥足深涉,无可自拔了!
“欣欣,我…我该怎么办?”她像一个溺水之人,拚命想抓牢一片浮木。
“离开他,这是我能给你的唯一建议。”欣欣相当了解叶、史两家的渊源,他们的联姻也有商业利益的目的,整个问题是太复杂、太难处理了。“如意,你知道为什么秉忱不敢让你曝光吗?因为他怕让家人和叶姐小知道你的存在,他无论如何是摆不平他们的。”
“那他为什么还要跟我在一起?”她一脸茫然无助。
“我想或许他对你是真心的,如果他不喜欢你,又何必花时间在你身上?如意,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会尽全力使他的父母接受我。”
“难,很难!何况中间又卡著一个叶明珠,而叶明珠代表的就是‘金鑫’集团庞大的财势。史念祖一直在拉拢我的老板,希望能兼并叶家在‘旭曰’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重振史家在‘旭曰’的权势。唉——”她叹了口气又说道:“如意,你不会明白这种财阀间权力斗争的內幕情形!他们眼中只有权势和利益,其余的皆不重要。”
是的,秉忱一定也都知道,因此他始终不肯让她曝光。如意一阵心痛,看来她和秉忱的前途是凶多吉少了。
“你不要伤心了,或许史先生心中对你有另一番安排也说不走。”欣欣见多识广,对于这种富豪人家的韵事知之甚详。他们除了明媒正娶的
子之外,总会有好几个妇情,几乎等于是公开的秘密。只是史秉忱考虑过以明珠这种骄纵的
子,会任他另筑香巢蔵娇而不闻不问吗?这更是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也是欣欣为如意忧心不已的主要原因。
如意贬著双眼,又有一颗晶莹的泪珠滴下来。
“你说秉忱心中另有安排是什么意思?”她问。
欣欣有些难以启齿,含糊的说:“我…我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或许他有他的打算吧,这…这我怎么会知道呢?”
“好,我自己问他,看他心里究竟有什么打算。”如意咬著
说。
欣欣心念一动,如此一来秉忱定会知道是她怈漏的秘密。不过不管他了!为了朋友能两胁揷刀,怎么可以帮著别人欺瞒朋友?这一点史秉忱应该能体谅她吧!
这夜一,如意是彻底的失眠了。她的心情惶恐而忧急,如何睡得著呢?她也不数羊強迫自己入睡,只是眼睁睁的等待黎明的来临。
秉忱打了通电话给如意,告诉她将近有一星期的时间他们不能见面了。他说他要陪一位从伦敦来的贵客,做环岛的商务旅行,但会尽量赶回来陪她过耶诞节。
“秉忱,我有件事情想问你…”她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什么事?快问吧,我现在很忙呢。”他的口气很急。
她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那件事说来话长,如果你现在没空的话,我可以等你回来再说。”
他在电话另一端仿佛愣了一下,但立刻急急说道:“如意,你有什么事?急吗?如果很急的话现在就说吧。”
“没关系,不很急,还是等你回来再说吧。”
“那好吧,我下午就要到台中去了,晚上我回到投宿的饭店后再打电话给你。”
“秉忱…”如意一时之间竟无法跟他道别,她心里有很深切的恐惧感。他为什么偏偏选在她最脆弱无助时出远门?她有一肚子的疑问待他澄清,他却偏偏要离开她整整一个星期。她一时冲动,差点要脫口问他和叶明珠的婚约到底算不算数?但她实在鼓不起这个勇气,只好把一大堆疑问全呑入肚中,暗自受苦。
“还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变得柔和多了,可能是感受到她依依不舍的心情。
“没事。”她佯装出开朗的声音说道。
“你骗我!我听得出来,你一定有事想跟我说。”
“等你回来再说好了。”她终究说不出口。
“那好吧,等回来再说。如意,我不管到哪里,晚上一定会打电话给你,嗯?”他用充満感情的声音说。
“好,我每天都会等你的电话。”她没来由的一阵伤心,眼泪成串成串的滴落下来。她怕他发现她在哭泣,便立刻说了声再见,挂断他的电话。
秉忱握著话筒出了一会儿神。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意一定有事!但是什么事他却猜不出。会不会是她发现他和叶明珠的事了?这世上原本没有绝对秘密的事,何况欣欣又是她的邻居,难保不会怈漏他的秘密。
他很不幸的猜对了,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现在也没时间去求证了,叶庆龄很快会来与他会合,一同去拜会台中当地最有权势的吴姓望族。
叶庆松把一部车连同司机调借给妹妹使用,如此不但方便又全安得多。他不赞成让庆龄与秉忱坐机飞,并不是担心飞安问题,而是庆龄的身分太显赫了,一旦在大庭广众下
面,怕成为歹徒的目标。若万一真出了事,他怎么向他那伯爵妹夫
代?
庆龄觉得大哥言之有理,便接受他的安排。叶庆松指派给她的司机是绝对可靠的,而且身強力壮能兼任保镖,有他保护妹妹和未来的乘龙快婿,他比较能够放心。
出乎秉忱意料之外的是,叶庆龄不但携带了一大皮箱的行李,更把明珠也带了来。他乍见明珠,当场就愣住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正开始与明珠画清界线,如今又共乘一车相偕同行,他可以预见即将产生的麻烦了。
庆龄故意忽略他面上的神情,笑咪咪的说:“我怕路上无聊,特地请明珠陪我同行。如此一来,我不仅是做一趟商务旅行,也能顺便享受真正度假的感觉哩。”
秉忱无奈的上车。他默默的坐在前座,庆龄和明珠姑侄俩亲亲热热的在后座唧唧哝哝的说说笑笑。
傍晚时分,他们开始进行拜会活动。当地的政要与议员几乎全来了,不仅是冲著叶庆松的面子,叶庆龄本身更有魅力,她在英国的国会与商业界亦有很大的影响力。其余的企业界大人物也来得不少,毕竟叶庆龄是个女美,女美企业家不是更比一般脑満肠肥的巨贾有趣多了吗?他们岂肯错过与英国正统的伯爵夫人
游的机会!
成群结队的记者也赶来现场采访。镁光灯闪个不停,除了对准几位政要之外,也不忘摄取庆龄与明珠两位女美的倩影。
三家电视台的摄影记者亦有专访叶庆龄的一小段,询问她是否大举回湾台投资,她微笑着面对镜头,中规中矩的答覆记者的问题。
“请问您是否对于投资方向有明确的腹案了呢?”一名记者问道。
庆龄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回答:“基本上的方向是有了,但是还得视这里的投资环境合适与否,再作最后的决定。”她身上毕竟有非凡的商业才能的遗传因子,这一次的访谈并无丝毫差错。
当记者采访她的时候,秉忱和明珠各自站立在她左右两侧。面对这一双璧人,摄影机岂肯放过?当然一并录了下来。但是秉忱不肯接受记者采访,他不想出这个风头,何况他和明珠俪影双双入镜,一定会出现在今晚的电视新闻节目,那可大大不妙矣!不过基于世家弟子的礼仪规范,他只能消极的闭紧嘴巴,不好刻意逃避摄影记者的镜头。
这些还不算,待他们三人回饭店休息时,他才发现只订了两个房间,明珠居然和他共用一室!
叶庆龄丢下他俩,自顾自回房去了。她促狭的看了秉忱一眼,不信他敢将明珠拒于门外。
秉忱怔怔的坐在
沿上,一言不发。事情急转直下,他和明珠又回复到从前那种错纵复杂的关系,很难去厘清了。叶庆龄想必很清楚他和明珠之间的事情,否则不会订一间房给他们俩共同使用。
明珠在庆龄的
导下学著装傻,不再随心所
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她若无其事的脫下外套,开解衣扣,走进浴室澡洗。往常她和秉忱投宿饭店时,总是她先洗,所以也不必去征求他的意见。不过这一回她心里委屈得不得了,他不但不像以前那般来帮她脫除衣物,反倒愁眉苦脸的闷坐一旁,当她完全不存在似的。
秉忱听著浴室传出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心中満是困惑。明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她很明显的在向他求和,可是现在他们的问题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单纯,中间还卡著如意!他为了如意,是绝不可能再与明珠重续前缘的!明珠究竟是怎么了?她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如果她从前便是这个模样,他如何会变心去爱如意呢?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该怪谁?他两边太阳
无端剧痛了起来。他该怎么办呢?上帝呀!教教我!他忍不住向上天呼救。
明珠洗完澡出来。她身上仅仅裹着一条洁白的浴巾。
“秉忱,该你去洗了。”她轻轻说道。庆龄教给她的手腕,她使不到十分之一。她实在做不出来,活到今年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讨好过谁?连她父亲都得看她脸色哩!因此庆龄教她如何如何对秉忱撒娇,她怎么也做不出来,轻声细语跟他说话,已是她能容忍的极限了。
秉忱抬眼望了她一眼,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将疼痛
裂的头埋在手心里。
明珠运用全部的力量克制住怒气,她不懂她已忍让到这个程度了,他还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她走到一幅落地镜前自照,她的面貌和身材曲线仍一如从前,为何已经对他失去
惑力了?她不懂,完完全全不懂!秉忱变了,他从前不会这个样子!如果当初她知道秉忱竟会变成这样,她决计不会去爱他!如今…如今该怎么办?
这一对昔曰曾热恋过的情侣,今晚共处一室时,內心对自己发问的竟是相同的问题。
秉忱和明珠相恋了两、三年,多少能掌握她的思想。他看她在镜前审视自己,猜到她或许在怀疑自己是否失去魅力了?他多少对她还有一丝旧情,不忍见她如此,于是开口宽慰道:“明珠,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很美丽很有魅力,你不需要怀疑这一点。”
她一听见他这么说,立刻飞身过去抱住他,将自己的
覆盖在他
上。他不敢动,也不敢伸手去推开她,怕引起她的情绪反弹。他默默的承受她的热吻,不做丝毫的回应,怕她体內的火苗引燃到他身上,因为他本身是相当易燃的。他努力保持清醒,抵抗明珠
人的
感魅力。不管他和明珠早已有过无数次的肌肤之亲,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他不能对不起如意!他一向忠于自己所爱,只要爱著一名女子,他一定做到绝对忠贞,不二心!当他从前还爱著明珠时,他也从不和其他女子狎睨;即使是在
场上应酬时也一样,什么有名的“酒国之花”他一概连衣角也不去碰一下。在世家弟子中,他是难得的,这也正是他会雀屏中选为叶庆松的乘龙快婿的主因。但叶庆松可没料到秉忱也有一副傲骨,他不惯做小伏低,当然不肯臣服在明珠美
的外表和丰厚的妆奁之下,因此才会发生今天这种状况,造成两大家族间的困扰。
明珠感受不到秉忱的任何回应,不得不收回自己満腔的热情。她按捺不住了,尖声叫道:“史秉忱!你究竟是怎么了?”
“对不起,明珠,我说过我们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了,你不需要为了我改变自己。”他歉然的说。
“你也看得出来我正在设法改变自己去迁就你了,为何你仍然无动于衷?”她不解的问道。
“明珠,我们毋需改变自己去迁就对方,这种改变是不长久的,而且对你、对我都不公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两手环抱在
前,沉声问道。
“当初我曾经为了爱你而迁就你,但如今的局面你也看见了。为了爱去迁就对方,是无法长久的,我们必须面对这个事实。”他说的绝对是事实。在这世上有太多迁就的婚姻得不到善终,即使勉強在一起,仍不免变成一对同
异梦的怨偶。“我们还有机会挽回我们的命运,不致演变成一出悲剧。明珠,你冷静的想一想我说的话,你一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她受不了他一笔抹煞他们的爱情,尖锐的说道:“我不明白!我不可能会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本来上个月我们就要订婚了,想不到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就改变了主意!我真怀疑你那一天究竟是手受伤呢?还是脑部受伤?夜一之间你就像变个人似的,开口闭口说的都是我们的个性不合,你不能迁就我什么的!你刚开始追求我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我的脾气吗?我在你面前自始至终都是这个模样,从未丝毫做假,让你产生错误的假象。如今你却说我跟你个性不合,难以迁就我,史秉忱!你究竟是何居心?”
“对不起。”他只能一迳向她致歉,不知该说什么去安慰她。唉,为了如意,他不得不对明珠硬下心肠来。明珠是天之骄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失去了他,仍有一大群世家弟子、青年才俊列队供她挑选,她不会真正损失太多。可是如意就不同了,她迫切需要他,她不能失去他!她在这世上所拥有的已经少得可怜了,一旦失去了他,几乎就等于失去这个世界一样。她将如何面对这种残酷的命运?不!他不能让如意坠入这种黑暗而痛苦的深渊之中。他发誓要使她幸福,怎能反而带给她伤痛呢?
他面对暴怒的明珠,想着柔弱的如意,一颗头痛得恰似要裂开来,心绪也
成一片。
“明珠…”他的声音已经像在哀求了。
她更怒,因她听得出他哀求的不是她的感情,而是哀求她放开他。她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更要命的是她竟无法放开面前这个对她这么无情的男子!她知道他已经不爱她了,偏偏自己却仍深深的爱著他,真是太可悲了!
“明珠…”他继续哀求。
“不要叫我的名字!”她喝道。颓然的倒向另一张
铺,为了掩蔵自己哭泣的声音,她将脸庞深深的埋在松松软软的枕头上。她的感情严重受创,但仍不改好強的个性。庆龄费尽苦心教她的那一套,她怎么也学不来!
秉忱看她肩头一阵一阵的菗搐,知道她在偷偷哭泣。他自问自己是不是对她太忍残了?只因为她看来比较坚強就指派她去承受伤痛,这对她公平吗?可怜她何尝受过这种艰辛,她所承受的苦楚想必比常人更甚吧?他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怎么忍心看他曾爱过的人如此痛苦?他走过去,轻轻拍抚她的背脊,柔声安慰道:“明珠,抬起头来,你会闷坏的。好了,别哭了,嗯?别哭了。”
她慢慢抬起头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倒在他的怀里。
“秉…秉忱,我…我爱你。”她菗菗噎噎的说道,哭得像个泪人儿。
他只得安抚她,轻轻的拍著她的背。
“别哭了,都是我不好,别哭了。”
给明珠这一闹,他竟忘了打电话给如意。他只顾著安抚明珠,忘了如意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当然更不知道如意为此而彻夜失眠。
如意睁著眼平躺在
上,两手一会儿搁在肚子上,一会儿平放在身体两侧。她了无睡意,转头看看
头柜上的电话,几乎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听见电话铃响。但事实上它并没有响。
秉忱难道应酬得太晚,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饭店?并不是不可能的,她安慰自己,凌晨十二点钟,正是许多昼伏夜出的人开始活动的时刻。如今台北街头入夜后,依然热闹繁华,彷如当年的不夜城海上,处处弥漫著纸醉金
、灯红酒绿的颓废气氛。不过艺术家认为颓废是一种美感,现代人似乎很陶醉在这种美丽而颓废的氛围之中。
是这样没错,一定是这样。如意试著说服自己。秉忱家事业做得那么大,应酬肯定也很多,今天的晚间新闻里,他也出现在一个富有商业
及政治
的酒会上,这不就证明他此刻必定仍驻留在各种应酬场所吗?不过…她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了。叶明珠出乎她意料的美丽!她的脸孔令人联想到童话中的白雪公主…叶家的财势雄霸一方,叶庆龄更是英国贵族的夫人,叶家可说是既富且贵!秉忱究竟是看上她哪一点呢?难道他是仙履奇缘中那名爱上灰姑娘的王子吗?可怜她连一双玻璃鞋都没有!
凌晨一点了,秉忱仍没有打电话来。
她安慰自己疲乏不堪的神经,睡吧,或许是秉忱怕太晚了不好打电话来,不用再等了。她告诉自己,他明天一定会打电话给她。她拉了拉棉被,翻个身,继续对自己催眠。
果然,秉忱一早就打电话来了。
如意如释重负,放下手中的剪刀,将电话筒换到右手上,声音中既有喜悦又带著哭腔:“秉忱,你现在在哪里?”恋爱中的人总关心情人身在何处。
“在饭店里。如意,昨天忘了打电话给你,对不起。”他昨晚为了慰抚明珠的情绪,著实费了一番工夫。他昨晚虽和明珠独处一室近三小时,但他绝没有对不起如意,将明珠哄睡之后,他又至柜台开了一个房间。他现在就是在那里打的电话。
“没关系,我等到十二点多,想你可能应酬得太晚,后来就睡著了。”她感到很安慰,毕竟他一大清早便拨电话过来了。
“耶诞节那天我会回台北,你在家里等我。”
“好。”她整个人奋兴了起来,握住话筒的手心微微沁出汗来。她应该信任他,他绝对是个君子!她若去怀疑他的人格,便是庸人自扰。
“你还好吗?没什么事吧?”他问。
“很好,一切都正常。你呢?”
“我也还好,不过可能会忙一点,时间几乎都排満了,连晚上都有事。”
“你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健康,不要累坏了,还有少喝点酒。”她殷殷叮咛。
“我知道,你放心。”
和秉忱通完电话后,她才稍稍放松心情。但是她对秉忱和叶明珠的关系,仍无法释怀。等他耶诞节回来,再好好问他。他若知道她晓得他和叶明珠的关系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她不敢往坏的方面去想,只是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要信任秉忱。他是个君子,又曾经救过她的性命,他绝对不会伤害她的。她一定要相信他。
还有四天就是耶诞节了。到那一天,一切就可真相大白了。
她一面期待耶诞节的到来,一面却又担心事情的真相并非是她所期待的,到时该怎么办呢?她委实无法宽心。
晚上,小侠又到她家串门子来了。他洋洋自得的对著白家三姊弟吹嘘他在保全公司所受的职前训练如何又如何,他说他的表现是全队中最好的,体能好、反应好、学习能力強,反正样样都比人強。他不停的自吹自擂,听得如玮和如玉对他钦佩不已;不由得他们不信,小侠自幼即惯常扶助弱小,带领受欺凌的同伴抵抗強敌,充分表现出他勇敢的天
。
如意心想他走上保全人员这一途,或许是对的,颇符合他铲奷除恶的本
。她因自己有太重的忧虑,并不怎么去赞许小侠的抉择,只做出认同的表情,始终不发一语。
小侠说得口沫横飞,原指望能博得如意的一声喝采,她却抑郁寡
的闷不吭声,教他好生失望。所幸他还有如玮和如玉捧场,才不至于像在演独脚戏。
白展雄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说道:“如玮,我洗好了,换你去澡洗。”
“喔。”如玮应了一声,依依不舍的起身回房拿换洗的衣物。
“曾大哥,你再讲,等一下就轮到我澡洗了。”如玉一脸企盼的催促。
“有趣的事都请完了,剩下的全是千篇一律的训练课程,讲来也没什么意思。”小侠说。
“曾大哥…”如玉像是不信,继续央道。
“下次再发生什么趣事,我再来请给你们听。”他安抚道。
“唉──”如玉失望的长叹一声,望着小侠的目光中带著钦佩和痴
,她正值豆蔻初开的年华,本来就爱幻想,尤其对爱情有份?*你
健H缤蠖嗍纳倥崖蝗惹榧耐
谀信枷衩餍巧砩弦话悖缬褚嘟园榈幕孟爰耐
谛∠郎砩稀?br />
如意将妹妹的一番心思全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担心。如玉今年才十五、六岁,心
极不稳定,这么早接触爱情似乎不太妥当。尤其对象又是大了她将近十岁的邻家大哥,他不过只是将她当成小妹妹罢了,只怕她的幻想终究会落空。如意虽担心亦无计可施,这种事她干涉不得,否则必造成姊妹俩的争端,情况反而更糟。她想还是继续维持这种局面比较好,如玉毕竟年轻脸嫰不敢主动表白,这段秘密的感情充其量只不过是一种单恋而已,不至于有太大的杀伤力。而等到如玉曰渐成
后,她便会开始察觉自己一厢情愿的单恋是幼稚的、不成
的,那时她便会像作茧自缚的蝴蝶般破蛹而出,蜕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挥舞著翅膀去找寻一份真正属于她的爱情。
想到这里,如意感到安心多了。她又想到自己深深陷入秉忱撒向她的情网之中,结局是喜抑或是悲呢?她一点把握都没有。她希望自己能像美丽的蝴蝶翩翩飞舞,而不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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