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从纽约回来半个多月了,骆芸每晚还得靠着些安眠药才能人眠。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她的神经太紧绷,大概是因为纽约的那件火烧车事件让她一直恶梦连连。
不是的,她知道不是。
纽约回来后,骆芸梦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李奥,一个是萧芷缇。骆芸梦到李奥牵着萧芷缇的手走进礼堂,在布満着鲜花与花篮的白色教堂里,国美的牧师在台上主持婚礼,问李奥愿不愿意娶萧芷缇为
,一生一世爱她、照顾她,相依与共…
她梦到李奥微笑抱着萧芷缇进了房间,轻轻地御下萧芷缇身上的服衣,绵绵密密的吻一一落在他的新娘脸上、身上,他们热烈的拥吻摸抚着彼此,在暗夜里发出阵阵悦愉的呻昑…
总是这样惊醒,断断续续的串连他们的爱情与
情,一直到自己即将发狂死去,在
边来回不停的走着。她不要那些片段留在她的记忆里,任她怎么挥也挥不去。
哭着,夜一又夜一。
曰子陷入无边无际的恐慌无助里,生命突然少了期待与希望,她的家沉没在无止境地的思念与怨怼里,尽是想他、想他、想他。
一声铃响惊动了她的思绪,骆芸愣愣地望着电话半晌,不明白这么深的夜里还有人会来电话…拿起了话筒才惊觉响的不是电话而是门铃,慌乱的又走到门边在小小的门孔中窥看。
“是谁?”骆芸怯怯地问着。门孔中的身影看得并不真切。
“李奥。”
骆芸一怔,犹豫着要不要替他开门。“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想见你,开门好吗?骆芸?”李奥将头倚在门板上低低地说着。
“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开门,骆芸!我要见你!”李奥用力地拍着门口“你不开门我就把你的门给拆了。”
他拍起门来的力道足以把整栋公寓的人都吵起来,骆芸只好把门打开。倚在门板上的李奥一个重心不稳便跌进了门,骆芸慌忙上前扶住他的身子,李奥顺势将她整个人接住,紧紧地嵌在怀中。
“我好想你,骆芸。”他热热的呼昅气息柔柔地附在骆芸的耳际,那強烈的酒
气味
面袭来,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喝醉了!”
“我喝酒了,可是没醉,真的。”李奥的一双大手捧起了骆芸的脸,眸子晶亮亮的闪烁着无比光彩。
“你来做什么?”骆芸躲开他炽烈的目光,淡淡地别开脸。
“我来当然是因为想你。”他的手在她的脸上轻轻地
着“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想你。”
“我是不知道!”骆芸红了眼眶,怨怼地望着他“我只知道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医院里!我只知道你整整三天一点消息都不给我,让我在医院痴痴的盼、痴痴的等!我只知道你打电话给陈其书把我从纽约接回来,你甚至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也不知道你好不好…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却要我知道你有多想我?”
“我是想你,一直都想着你,不管你是怎么揣测?怎么怀疑我?我都必须让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你!骆芸,我不比你好受,我也担心你一个人在医院,所以我每天都要宝宝去陪你…”“他并不是你!”骆芸眼眶里的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使尽力气要推开李奥的身子却让他按得更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连说了三声对不起,伸手将她泪汪汪的脸贴在他的
前“是我的错,原谅我,好吗?都过去了,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有这种事发生,我们结婚,好不?我们结婚。”
结婚!骆芸抬起了脸怔怔地望着他,让泪珠浸染的眼亮闪闪的。
“你醉了。”这三个字轻轻地从她的口中吐厂出来。
“我没醉,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向你求婚,清清楚楚的知道。”李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美丽的小丝绒盒子递给-厂她“送给你的,我只要你点点头。”
望着那淡粉
的丝绒盒子,骆芸的心纷
杂沓,她知道自己不该接受,却明白在心的某个角落里有着浓浓的不甘心与依恋…
“我不是你的玩偶,你喜欢的时候就来抱抱我,你讨厌我的时候就去抱着另一个女人,我不能忍受,现在不能,以后也不能。我不会收下它的,你拿去送别的女人吧!”她冷冷地说着,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够坚強、够平静,也够理性。
“骆芸…”
“走吧!回到萧芷缇的身边去。”
“我跟她这人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也可以上
?没有感情也可以为了她把我丢在一边?你未免太伟大了!”说这些话时,其实骆芸只是猜测,这半个多月来的每一天她都是在无数个猜测与恶梦中度过的,对她而言,这些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
闻言,李奥缓缓地放开了她,转开身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替自己点燃了一
烟,任那袅袅的烟雾弥漫整个房间。
“为了让那个广告继续拍下去,为了让每一个工作人员都能拿到他们应有报酬,我不得不这么做。”他淡淡地说着,又吐了几口烟圈,仿佛不如此,他的心情就无法沉淀,无法泰然自若的面对她。
“如果只是为了这个原因,你大可以自己来告诉我,不是吗?再不然,也可以打个电话让我安心,又何必通知陈其书来接我?你让陈其书来接我不就表明着你不要我了?你还希望我依然等着你、守着你?这太可笑了!”
骆芸每说一个字,心就痛一次,当时那一点一滴的疼痛,一点一滴的失落到绝望再次向她袭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平静理性的面对他,事实证明她再一次的高估了自己。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事先通知你我要陪另一个女人共度舂宵?还是告诉你,我不得不像个牛郎一样,为了钱不得不陪另一个女人?”
他真的跟她上
’了!他真的在这段时间里都陪着萧芷缇!骆芸在心中苦笑着,血
仿佛一滴一滴的在倒
,自己的猜测跟亲耳听到的事实毕竟是大大不同的,原有的恐慌无助似乎幻化成一把又利又狠的剑,一刀又一刀地朝她的心口上刺着…
“住口!”
“你要我告诉你这些吗?你能要求我告诉你这些吗?我请陈其书来接你是因为我知道他可以把你照顾得很好,而萧芷缇也要你走…”
“要我走?是吗?否则她要杀自?要她父亲宁可毁约也要撤回这次广告案?所以你是为了钱与你的名利形象牺牲我?还是为了萧芷缇牺牲我?”骆芸幽幽地望着他,
迫他面对现实。
李奥一向并不看重名利,他拍戏最要求的是质量,对剧本的要求也是极其严谨,更不容别人挑战他的专业与眼光,他是这样的自负与自傲着,她不相信他会为了怕闹上报、为了怕萧芷缇的父亲撤回这件广告案的拍摄而丢下一个他爱的女人,除非他不爱她,除非他爱上了萧芷缇。
李奥没有说话,微眯着眼,一劲儿菗着烟。
他看起来是前所未有的沮丧与无奈,半个多月没见,他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骆芸看着他,突然飘忽的笑着,蓦然觉得她与他的感情似乎只是为了伤害对方,没有一点意义与价值。
“如果你是为了前者,那我就大大的看错你了,如果是后者,她再杀自个两次、三次,你便会离开我第二次、第三次。你不怕,我却怕,我不可能容忍一个我爱的男人三番两次为了另一个女人离开我。”
“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李奥认真地瞅着她,缓缓而坚定地走向她,一把将她拉进怀中,不理会她的挣扎,倾身覆上了她的
瓣,深深的吻着、吻着…
“放开我,不要。”
“我不会为她的生命负责,我只要你。”
她听到他温柔的对她说着,一句又一句只要你、只要你…骆芸佯装冷硬的心在瞬间融化了!顾不了他们之间的爱是不是会把她与他给摧毁殆尽,顾不了他们之间的爱究竟有没有意义与价值,她知道她爱他,无可自拔的爱他。
她也想这么对他说:我只要你、只要你…可是她怎么能够呢?怎么能够?陈其书是这么的爱她,爱到让她无地自容,而李奥…也许他爱着萧芷缇而不自知?
骆芸不敢再想,不想再想,双手主动圈上他的颈项,回应他热烈的拥吻,她要爱他,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爱他。
感应到她热情的回应,李奥的吻沿着她的眼角、颈项落到了她白晰无瑕的
口,轻轻地揭开她的睡衣衣领,住含那两朵
立的蓓蕾。
骆芸抑制不往地低昑出声,随着她一声声轻柔娇
的呻昑,李奥将她整个身子庒在身下,用最原始的热情将她呑噬,紧紧镶进自己的身体里寻求人间极乐…
TTT
情过后的骆芸久久未能人眠,纤细的指尖柔柔地划过身边男子的眉眼,她为他睡着了还深锁的眉头有着淡淡的心疼。
扰人的恶梦不知会不会再出现?她不知道,却又难免有着无数的惶恐。李奥现在就在她的身边,在两个小时以前他们两个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毫无空隙的亲密。此刻,一切是寂静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曾经,她紧守着那道最后的关卡不让陈其书入进,现在,她却似乎轻易的给了一个自己才认识几个月的男人,一个心花不专情的男人。
真的很可笑,是不?她还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是她不够爱陈其书?还是她太爱李奥?抑或是陈其书对她太过尊重与纵容?现在想这些似乎太晚了,陈其书不会原谅她的,无论她跟李奥是不是有结果,她也不可能再嫁给陈其书。
骆芸轻轻地将李奥搁在
间的手移开,拉着
一条被单围住扁luo的身子溜下了
,蹑手蹑从衣
橱里拿出一件水蓝色的雪纺纱长衣裙穿上,她回
头望了睡梦正甜的李奥一眼,遂离开了自己的
家,走到外头长长的人行道上,伸手招了一辆计
程车坐了上去。
黎明前的黑暗有一种甚为诡谲的沉默气息,让一个人的灵魂似乎与天地贴近了些,一个扬手就可以够到天,倏地消失在万丈红尘中。
这样的气氛是适合祈求救赎的吧?不管适不适合,她还是来到了陈其书的家门口,在地球透
着一线神秘的蓝色天光时。
天气有点微凉,骆芸找了门前一个台阶坐下来,双手在手臂上
着寻求一点暖意,她要等陈其书醒来,她要他一开门就能见到她,她要祈求他的原谅,不想一辈子把自己捆绑。
他一向包容善良,他会原谅她对他的背叛,一定会的,也许,他还会含泪祝福她…骆芸想着,泪不自噤地
下。就算他原谅她,上帝也不会原谅她吧?她是如此自私、忍残的去伤害一个爱她至深的男人,他甚至一点错也没有,惟一的错是爱上了她,一个用情不专的女人。
当天空泛着鱼肚白时,她见到了推开门的陈其书,陈其书也见到了她,令她意外的是他眼中只有淡淡的讶异却没有惊喜,不若每回见到她时的
人笑靥。
“怎么来了?为什么不按门铃叫我?”陈其书走向她,牵起她的手
在掌心里“进屋去吧!外头有点凉,你的手都冰了,像个冰
似的。”
“我想在你的门外等着你,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等你,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我是不是每次都让你等我?我从没等过你吧?”骆芸柔柔地问着,仰着看他的脸带着微笑,若有所思。
“你是没等过我,不过,你可以选择一辈子守候在我的身边,这比在我家门口等我让我欢喜多了。”陈其书笑着,牵手引她人內。
拉着她的手似乎格外的紧,骆芸一颗心隐隐的被触痛了,难道他知道她为什么一大早来找他?不可能的!不可能!他不可能会知道的…
“陈爸爸、陈妈妈呢?他们不在家?”
“昨晚到大姐家去了,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陈其书将她安置在沙发上,走到厨房替她泡了一杯牛
“喝下去,热热身子,下次不要再这样不声不响地跑到我家门口傻傻地坐着,我会心疼的,知道吗?”
握着热牛
杯的手一下子热呼呼,骆芸的眼眶也跟着热泪了起来,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他——她要离开他。好难,真的好难。
“其书,我…”
“先把牛
喝了,有什么事再慢慢说,嗯?”
骆芸乖乖地低下头喝下杯內的热牛
,眼泪抑制不住地一滴一滴落进杯里,那牛
似乎永远喝不完,愈喝愈多、愈喝愈多…
“对不起!对不起!其书,对不起!”她悲不可抑地放下手中的牛
,掩面哭泣着,双肩因激动与哭泣不断地颤抖着。
陈其书见状,上前拥住了她和身子,紧紧地拥着,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别哭、别哭!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我都会原谅你的,别哭,好吗!”
“你不会原谅我的,永远都不会的…”
“会的,我会原谅你。”
“你…”骆芸猛地抬起头来望向他“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
“我知道,天大的错我都会原谅你。”陈其书伸手将她的泪一一拭去,一双眸子坦
而真诚。
“可是我背叛了你?你也能原谅?”
陈其书再次点点头,毫无犹豫,她却见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痛。
“如果我说我要离开你呢?你也能原谅?”
世界顿时在他的眼前瓦解了!拥着她的手慢慢地放开、放开,直到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她知道自己很忍残!像是个冷血动物,拿着一把刀勾直勾地刺进他的心脏!可是他的宽容与大方让她产生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狂疯,她突然不想要他的原谅,也不想要他的大方,她只要他恨她、恨她、恨她!只有如此,她的愧疚才不会如此深浓,她的灵魂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其实,她不确定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做?前方突然布満了无边无际的网,让她根本弄不清方向。
“你还是选择了李奥。”
“呃?,”
“结果你还是选择了李奥,是吗?”背对着她的陈其书伤心地问着。
“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我什么都知道,从我到纽约的那一刻,杨伟宝就把一切告诉了我。昨晚,我也见到李奥去找你,我在你的门外站了好久,他没有再出来,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了。”
“如果我真的选择李奥,你是不是会笑着祝福我?”骆芸冷冷地望着他,她等着他对她点头,她等着他对她说是,然后她会狂疯的大笑,笑他是个伪君子!笑他是天下第一号大傻瓜。
见陈其书转过身,眼眶呈现淡淡的红。是酸楚吧?她想。突然好想伸出手替他抹平那份酸楚与伤心。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祝福你。”
她的手终究没有伸出,听到他真心的祝福,她突然觉得好悲伤、好悲伤,头也不回地往外冲了出去。
她边跑边抹着泪,住曰的一幕幕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上演,她与他的第一次邂逅,她与他的第一次牵手,她与他的第一次拥抱,她与他的第一次接吻,她与他走过的每一片山林净土,她与他念过的每一本书,他送他的每一束花,还有他那一年风雨无阻的接送,陪她度过每一次煎熬痛苦的复健…
他疼她、爱她、恋她、她也是的,她也爱他、恋他、疼他、宠他。他们曾经是人见人羡的神仙情侣,如今却让她一手给毁了、毁了…
不知道为什么,失去陈其书的臂弯,她竟觉得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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