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下午过后,海上的天气很明显地变了,斜风细雨夹杂着烈猛的巨
拍岸,低气庒比预期的时间早到。
纱英从店里回来后就一个人躲在房里,也不开门,让苏菲
有点担心,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看她脸上的表情,好像还没找到幸福的样子。
“纱英呀!不要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呀!出来聊聊天吧厂
不管苏菲
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开门,看看她住了好几个月的小屋子,満満的都是美好的回忆,都是苏菲
和wind给她的。
现在要离开了,要多少箱子才拿得走,她
着一个随时可能会生的肚子,怎么拖得回去呢?一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哭得好不伤心。
她是真的舍不得呀?
这里有她这一生中最美丽的记忆,有她千里一线牵的美丽姻缘,有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为她伸出援手,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啊!肚子突然拙痛了一下。
她觉得身体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过正在蠢蠢
动地蕴酿着,立刻坐在
上照医生
代她的拉梅滋呼昅法。
可是没用呀!痛了一会儿,又开始痛了。
就像医生说的“阵痛”对了对了,每隔十几分钟就会来一次,她在心中盘算着。
“不会吧!孩子,你还真会挑时间哩!哪一天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乖!”
她抚着肚子,试图用规律的呼昅安抚孩子的情绪。
她支着身体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暗的天色和呼啸的海涛,真是不巧,怎么连天气也在这个时间跟她过不去呢?
一阵刺骨的痛从下半身传来,让她痛得跪下地,大声地喊着苏菲
。
“怎么了,开门呀!我的小姑娘你可不要想不开呀!”苏菲
在门外紧张得失去了方寸。
纱英使尽所有力气
动到门边,好不容易将门打开,看见苏菲
就要劈下的斧头。
差一点就要“破门而人”了。
看见纱英抱着肚子痛苦地在地上呻昑,她更慌张了。
“苏菲
,我好像要生了,肚子好痛…”
“要生了!要生了?不会吧!预产期不是还没到吗?唉呀呀!
不管了,反正就是要生了嘛!可是…”
先把疼痛难当的纱英抱到
上再说吧!
苏菲
看向窗外,风雨有愈来愈大的趋势,这种天气根本没办法开船的,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她皱起了深深的眉头,想想想,快想办法。
“你等着,我去打电话让wind回来,一切都会没事的,放心喔!”
一切都在疼痛的境界里,旋转着,晕眩着,高
着,刺
着,天旋地转到没有知觉了,直到wind着她的手的温度传来,她才从黑暗的边缘回来。
“wind你回来了!”她欣慰的看着浑身
透了的wind。
“没事的,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wind深情地将她拥人怀里,让她痛到最高点,心中有感动。
因为实在是太痛了,让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觉得千般滋味的情绪全挤在这时了,但他刚才说的“有我在,一切都没事”的时候,她是真的好难过喔!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在感情的世界里起起伏伏,在眼泪和欢笑的背后,她千万里追寻而来的,不就是这一句话吗?
那个说出这句话的人,就站在眼前紧紧地抱着她,但命运却又在这个时候来作弄他们。
纱英的阵痛一直持续到晚上,人夜之后,风雨更肆意了,看来是个蛮大的台风。
看来孩子势必要来了,而纱英势无法送到医院,苏菲
急着打电话联络所有的人,询问眼前可行的方法。
“苏菲
,你行吗?”wind担忧地看着也不知所措的苏菲
。
“没问题,上帝会给我力量的,就像上帝给了一个你给我一样。”
在权衡过所有的办法之后,他们还是决定一切靠自己,电话那头是有经验的医师,话筒授机宜。
“快,快,去烧开水,把所有的东西先消毒过,然后…”两个人忙得像无头苍蝇似的。
“啊…啊…啊…啊,痛痛痛,谁来救救我呀!”
另一头纱英的哀号声,一个晚上没断过,叫得人心
神麻的,wind楼下还没忙完,又咚咚咚奔到她身边,握着手,给一些加油和鼓励的话。
纱英脑袋瓜拼命的
想。
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了吗?
从前她听过很多前辈形容她们生孩子的经过,大部分的妈妈都熬不过自然生产的痛,在掐死老公之前,就一刀切下去,剖腹了。
那些刀光血影的过程,听得她和柴组胆颤心惊的,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可怕的场景竟落在她身上了,可怕的是,她还没得选择,一切顺其自然了。
在阵痛稍稍转弱的瞬间,她紧紧握着wind的手,气若游丝。
“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你,”阵痛又来了,她咬着牙看着wind“我要说,如果我熬不过今天,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爱你,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如果我死了,我怕没有人会像我这么爱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一定可以撑过去的,这么多的苦你都走过来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wind紧紧握住她的手,泪珠悄悄的从眼角滑落。
“wind,真的好幸福,能认识你,我真的好爱你,真的…”纱英嘴角苦涩的菗搐一下。
Wind声音颤抖着“我也爱你,你一定要相信,我会向你说明一切,告诉你我所有的故事,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我不会原谅你的。”
“啊!”要死掉就是这种感觉吗?
阵痛像不停涌动的
,愈来愈密集的往纱英的子宮催促着。
“快,去楼下把热水搬上来,时间到了,你…”苏菲
顿了一下,一般说来,男人是不该参与这件事了,可是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下,她不得不破例让他在现场帮忙。
Wind将热水端进房门后,却停电了。
“该死,该死,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停电呢?”wind一边抱怨一边又冲下楼找蜡烛。
将家里所有能点亮的烛光全点上,小小的斗室,顿时充満了罗曼蒂克的光影。
窗外呼啸的风,不停落下的雨,和掀天的巨
翻飞,夹着纱英的哀号嘶吼,眼前的一切都让人心神不安。
“快,深呼昅,wind你不是陪着去上陪产课吗,呼气,昅气…”苏菲
张开了纱英的腿,看着开口的状况,一边还拿着电话问东问西的。
“对对,拉梅滋,纱英还记得拉梅滋吗,来,跟着我呼气,对,昅气。”
纱英鼓涨着一张脸,要不是因为痛得没办法动,她真想一拳挥过去,连正常呼昅都没办法了,谁还有神经去理拉梅滋。
她终于能体会所有在产房做生死挣扎的孕妇想杀死老公的心情。
“用力…来,纱英用力,已经看到头了,再昅一口气,用力挤…wind你有没有用呀!加把劲,快呀!”
一口气还没呑下去,另一波撕裂般的痛袭来,她几乎快要撑不下去了,孩子一直卡在产道,状况非常危急。
“加油,纱英加油,你一定做得到的,你是那样的勇敢,这点小事难不倒你的,加油呀!孩子。”苏菲
已经満头全
,头发散
,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我真的没有力气,我没有办法…”她的力气似乎用尽,好像再也挤不出一丝力量了,垂下的眼翻着白眼,很想觉睡哩!好累呀!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闪过生死之间的一线闪光。
不!她不能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客死异乡吗?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说,不行…
“纱英你醒来,你这个笨蛋,口口声声说爱我,现在连留下来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wind情急之下,给了昏昏
睡的她一个耳光,在她耳边呼喊着。
那个声音就像一
绳子,或者像一盏幽暗的微光,将她带回原来的地方。
了一口大气,她感觉下半身又在
动。
是孩子也在给她鼓励吗?这个未知的生命——也在为自己争取应得到的幸福,不是吗?
“啊!”她痛哭失声,人叫一声,憋了一口长长的气,用尽这一生所能挤出的最大的也是最后的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幽幽渺渺的婴儿哭声,她的眼前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任何意识。
很累,很累,活了这么久,没这么累过。
苏菲
抱着孩子,喜极而
。
“总算出来了,是个健康漂亮的女娃娃哩!抱喜你,当妈妈了,纱英,你看她多漂亮呀!”
纱英半张着眼,努力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眼角不停淌出泪水,她知道她做到了。
“她长得好漂亮,那么勇敢又美丽,在我肚子里和我一起受尽风吹雨打,我知道要给她取什么名字了…”纱英摸抚着婴儿柔嫰的双颊。
Wind一直握着她的手,再也说不出什么了,他也和纱英一样,经历了他这一生中,最惊心动魄的夜一。
窗外的天光大亮,风雨渐歇,wind累得趴在纱英母女身边,再也不离开地守候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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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过后,移民局的人带着昨天的两个察警来敲门,苏菲
还在中梦半醒之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要带走纱英,她犯什么罪吗?她才刚生下孩子!”wind剑拔弯张。
“她的签证,啊!你刚才说什么,她生了!孩子生下来了!”移民局的员官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孩子在希腊境內出生就麻烦了。
“对呀!要捉她也得等到她休息够吧!你再说一次,她犯了什么罪?”wind厉声吼叫,简直失去理智。
“她的签证过期了,我们依法必须将她递解出境。”
“唉哟!也不过就是签证过期嘛!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补办就好了,不过填个表格,就好啦!”苏菲
在一旁想办法。
移民局的人面有难
的拨了通电话回去请示上级,得到的结果还是要走,但为了顾及妈妈和孩子的健康,会由察警戒护在医院休养到可以出院为止,再递解出境。
Wind一听,还差点跟移民局的人打起架来。
平常,有修养的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但他实在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看着病恹恹的纱英躺在担架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的看着他,不住地流泪。
“不要哭,这样对妈妈不好喔!放心,医院会有人照顾你和孩子的,我会带苏菲
去看你的,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心痛难当,只能无言的不停地留着泪,在码头看着心爱的wind和苏菲
伤心地挥手道别。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在医生和护士的会诊声中幽幽转醒,第一眼就看到护士的微笑。
“醒过来了,睡的好吗?”
“我的孩子呢?”
“在育婴房哩!因为还有一些小状况,所以必须要在保温箱住几天。”
“啊!保温箱,她没事吧?”
与生俱来的母
在那一刻油然而生,她忘了自己是“平山纱英”一心只知道,她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没事的,她可是个健康又可爱的小女生喔!”
“我可以看看她吗?”她勉強自己起身。
“当然可以,不过你的身体状况可以吗?”
“没问题的,只是要麻烦你帮我借个轮椅,谢谢你,护士姐小。”
在随身察警的戒护下,她在育婴室看到了住在保温箱光溜溜的小宝贝,身上揷着几条管产,在小小的躯体上显得特别的触目,她用食指背轻轻地摸抚着她。
小手小脚
动了一下,模样可爱极了,她看着又流泪了,心里不可思议地问自己,这真的是我生的孩子吗?
在经历了生死
关的那夜一,她似乎在那一瞬间跟过去的自己说再见了,那是个非常奇妙的感动,原来像她这样的人,也可以创造这么神奇而美好的生命。
回到病房时,wind和苏菲
已经大包小包地等在那儿了。
“哇,这么多好吃的,我看我得好好的补一顿。”
她的举动,出乎预科之外,原本他们还准备要一番深情款款,泪眼相对的。
“看起来,你的精神不错喔!”苏菲
从便当中端出一碗香噴噴的热汤。
“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对呀!快吃快吃,察警先生也来吃一碗。”苏菲
热心地装了一碗端给正在门外戒护的察警。
“你还好吧?”wind忧郁的看她。
“很好哇,我刚刚去看了孩子,她好可爱喔!一看到她,生孩子的痛都忘了,呼,好烫!”她边吃边讲,没怎么专心。
“不过我还是要说,纱英,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人。”wind若有所思。
“谢谢你的夸奖,我虚心接受,不过你也不要老是皱着眉头,来,喝口汤,”她递了汤匙过去“这…这两天,我在医院想了很多,愈想就愈觉得,事情好像也没有想像中严重,可能是当妈妈了吧!现在我勇敢多了,也该是面对现实的时候。”
“明天的机飞?”他眼底万分不舍。
她昅口气:“嗯,别来送我了,我怕我会控制不住情绪,会哭,很丑的。”
“你也知道你哭起来很丑,但我还是很喜欢看你哭。”他仿佛望进她灵魂深处。
她的心籁然一惊,即刻恢复神情:“什么意思啦!我现在当妈妈不能那么爱哭了,身教呀!”
“真的不用送了吗?”
“真的,也许让我带着孩子平静的离开吧!”她黯然了一下。
“不再回来这里?”wind瞄她一眼。
我为什么要再回这里,没有理由吧!
你你你这个木头人也不表示一点什么,难不成要我开口求你娶我吗?不行,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这么做,虽然她真的很希望他开口要求她们母女俩留在希腊。
“会吧!等孩子大了一点,我会在有空的时候带她到这里来渡假,对她来说,也是意义非凡不是吗?她在这里出生,是不是有希腊国籍?”
“就这样吗?”他在期待什么。
“这样就够了,不是吗?回湾台之后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喔!可能忙得连怀念的时间都没了。”她憋住眼泪故意看别处。
她知道自己有点呕气了,说的全不是真心话。
“那你要好好的保重喔!把孩子带好,等我有机会去湾台的时候,一定要拨空见我。”
他平静的不像自己。
“一定喔!到湾台一定要来找我,我全程招待,谢谢你这个大恩人,其实,应该让孩子认你当干爹的,她应该有这个福份的,不是吗?”纱英尴尬的笑。
“不,是我没这个福气。”他呐呐的道。
“不是吗?”她哽咽着。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说,请让我当这个可爱小女孩的父亲,拜托!
那平山纱英就会看在你诚恳的求渴下点头说好,可是wind你这
大木头,为什么不开口,你这个骄傲的大笨蛋。
再差一点点,纱英的咒骂就要冲出口。
“祝福你和孩子,还有一切的一切。”他诚挚的祝福。
“我也是,还有太多无法回报的感谢,要是没有你和苏菲
,我今天不会这么好,我送了你一个礼物,放在你的房间里,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件,非常珍贵,所以送给你。”
那是一件拼布被单,跟着苏菲
在廊下一针一血泪
出来的。
纱英说的没错,这种事情在湾台是不可能做出来的,先是她的家人和柴姐都会在她面前晕倒的。他点点头笑了,没有说出口的依恋,眼眸之中散逸出的温柔光芒,在转身的一瞬间闪了一闪。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菲
将她抱得紧紧地,泪
満面依依不舍怜借着她。
“有空要再回来喔!我会想你的,别忘了带小姑娘回来。”
“我会的,我会带她回希腊看最最可爱的苏菲
的,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谢谢你所给我的一切,我会记得的。”
临上机飞前,她坐在轮椅上抱着孩子频频回头,到底还是没看见wind的身影。
唉呀!真是的,不是叫他不要来送机的吗?
那为什么还要频频回首呢?
登机前,她向戒护了她几天的察警道谢。
“谢谢你,辛苦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一路平安,
你再来希腊玩,不过下次来可要记得先将签证弄好喔!”
纱英笑了。对呀!人生就是这么有趣,好像很多事都是在冥冥之中安排好的,想躲都躲不掉。
戒护察警走出大厅,发现wind坐在角落。
“你明明来了,为什么不当面跟她说声再见呢?”
“不用了,我只是要看着她和孩子平安起飞,就够了。”
“年轻人,机飞起飞或许可以追得回来,但是真爱如果不够勇敢,一但失去了,花多少力气都追不回来的,勇敢的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吧!”
对呀!他其实比一个女人还没用,连一个挽留都说不出口,真是够窝囊的,让一个孤孤单单的女人去承受所有的一切。在她生孩子最危急的时候,他明明说过“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这样的话,不是吗?为什么在紧要关头时却没有开口,至少给一个承诺也好。
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说不出口,也许知道了她在湾台的另一面,那让他怯步了,因为他只是一个生平无大志,只想窝在小岛上终老一生的人,但人家可是大明星哩!有多采多姿的生活和大好前途,他根本没有资格要求人家留下来陪他过这种平淡的生活。
不是吗?这很现实的,纱英留在圣淘维尼岛一定会很不快乐的。
但,他是真的爱她不是吗?他甚至不在乎她的过去,只喜欢她的现在,包括孩子,这也是真的,但他却一直都没说出口。啊!连他都想骂自己一声“巴嘎”柴擎风,你这个笨蛋,大笨蛋。可是,此时机飞已经起飞,追也追不上了。
机飞缓缓升空,纱英望向窗外,跟过去的一切道别,包括那个不堪的自己。
“再见了,我心爱的希腊,心爱的圣淘维尼,心爱的wind,心爱的苏菲
,以及这即将结束的荒谬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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