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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节 你小子了
  平江营众将都是造反出身,有些原来就是一方占山为王的強盗,当然明白投名状的道理。

 当初在何腾蛟手下的时候,他也养不起王进才手下的四五万大军,一年到头难得发几万两银子的军饷,曰子过得非常艰难。

 割据一方的军阀看上去很风光,就像一个天不管地不收的土皇帝,但是几万人马要吃要喝,哪怕把带一勒再勒,每年各种开销也要几十万两银子。王进才当时却只有几个县的地盘,得到的各种收入连吃饭都吃不,更别提军饷和装备武器什么的。

 那个时候的苦曰子,对平江营众将来说都是不堪回首的记忆。

 加入楚军之后,王进才和他手下的将领很长时间都不敢相信,楚军竟然真的没有拖欠他们的军饷,而且还提供各种物资装备,平江营各部都是鸟换炮,里外三新,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曰子。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紧张,一听说可能扣饷缩编就炸了窝,把“刁难”平江营的参谋部大骂一通。但是骂归骂,他们只敢骂参谋部的年轻军官,却没人敢骂汪晟这样的高级军官,更别提汪克凡本人。

 “咱们兄弟一场,互相都知知底,我老王原来就是绵候手下的一员偏将,打仗的本事比他差远了,更别提‘一只虎’李过,要不是汪军门愿意收留,咱们平江营早就散摊子了。”

 中军帐里,王进才的声音在回:“但我说句不客气的话。鱼找鱼虾找虾,乌找‮八王‬,我老王本事一般。你们当中有好几个原本也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就和我老王对脾气,咱们才能凑到一起搭伙计,一直干到现在。嘿嘿嘿,就说雷公这小子吧,不是我你的气,就凭你那个莽撞脾气。现在如果去闯营,一只虎能赏你个哨官不能?”

 雷洪外号雷公,一筋的直脾气。是王进才的老部下,被他说到脸上也不闹,摸摸后脑勺憨憨一笑:“我能吃几碗干饭,王帅心里都有数。不说了。我就算掉了脑袋,也要把这一百多斤撂倒在城头,拿下上饶,给王帅挣个大大的彩头!”

 “这个彩头不是给我挣,是给你们自己挣,给咱们平江营两万兄弟一起挣!”王进才咬着牙说道:“这次打上饶我是准备拼命了,活捉张存仁这个老小子,让大家看看平江营不是饭桶…”

 七十里外。灵山脚下,类似的一幕也在曹志建的军营里上演。只是参谋部的军官变成了京良。

 京良是汪克凡一手提拔起来的年轻军官,恭义营刚刚成立就是汪克凡身边的亲兵队长,年纪轻轻却是楚军中当之无愧的老资格,全军上下都对他很熟悉,比汪克斌的名气也差不多…他虽然是商贾之家的‮弟子‬,但是聪敏过人,经过几年的锻炼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将来的前途一片光明。

 曹志建当年驻守长沙,所以他的‮队部‬名叫长沙营,这个名字很威风,不知道內情的还以为他们是楚军的老大,但实际上却是楚军中战斗力最差的一个。这次上饶之战,长沙营比平江营混得还惨,因为在攻打灵山的战斗中发生大面积溃败,考评只得了一个丙中。

 和王进才一样,曹志建也参加了戈的军事会议,回到营中就把京良请来进行涉,最后还是没能改变考评成绩,他立刻召集众将,进行下一步的战斗动员和部署。

 京良这段曰子一直蹲点长沙营,在营中有自己的军帐和几名属下参谋,大家住在一起,办公也在一起。他回到帐中摊开纸笔,给上饶之战的总指挥汪晟写了一份报告,又给汪克凡写了一封信。把各种公务办完之后,摊开地图仔细研究上饶北部的地形。

 “不好打呀,上饶北边就是一个乌壳,曹志建恐怕啃不动。”京良下意识地自言自语,长沙营是他的蹲点单位,为了帮助曹志建他付出了不少心血,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很想拉他一把。

 “啃不动就用锤子砸,慢慢总能砸开。”帐外突然有人接话,随着脚步声走进一个人,一张仿佛面瘫般没有表情的脸,脸色黑黢黢的却又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泽,如果有穿越者看到立刻会联想到橡胶制品,一双眼睛总是像在斜着眼看人,白眼球和黑眼球完全不成比例。

 “黑鱼!你这家伙怎么来了?”京良抬头一看,立刻跳了起来,奔过去朝他肩膀上重重捶了一拳。

 他虽然年轻,却是楚军参谋部的高级参谋,算是参谋部里的中层‮导领‬,平常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在下属面前一向不苟言笑,非常严肃,现在突然出这个活泼样子,把军帐里其他几个参谋军官吓了一跳。

 “公干。”黑鱼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刚从‮报情‬局调到军法队,副队长。”

 “不错啊!”京良又捶了他一拳,并不是妒忌,而是衷心替他高兴:“你小子升官好快,已经爬到我的头上去啦!”

 军法队的队长听上去官不大,实际权力却很大,相应配置的军阶官衔也很高。南昌会战后,汪克凡大力整顿军纪,给了军法队更多的权力,如果他们要对某件事进行调查,只要出示正规的手续,哪怕像谭啸这样的高级军官也有义务配合。

 “你知道的,我不爱当官,幸好军法队还不错,我勉強能干。”黑鱼自己坐下,拿起京良的杯子咕咚咚喝水。

 “你呀,应该改改名字了,还叫黑鱼多难听。”京良想起一些有关黑鱼的传言,忍不住笑了。

 两年前黑鱼到了‮报情‬局以后,主要负责对內检查,和楚军的军法队打交道最多,很多军官士兵都把他当成‮报情‬局的人,还配合他的形象起了很多外号,黑面鬼,黑无常,白眼狼等等,其中以白眼狼叫得最响…想不到他这回真的调到军法队,谁要是再敢违反军纪,那两只恐怖的白眼球肯定会成为他的噩梦。

 “汪军门当初也这么说,我自己不想改,反正也有姓黑的,就叫黑鱼好了。”黑鱼顿了顿,又说道:“我老家应该在夔东长江边,不知道是那家寨子,等到打完鞑子后,我想回去找一找,问明白我爹姓什么,然后再请汪军门给我改个名字,还用祖宗传下来的姓。”

 世中很常见的悲惨故事,对个人来说却仍然异常沉重,黑鱼虽然自幼父母双亡,命运多舛,但他讲述的语调仍是那么平静,只是不知不觉中没有像往常那样惜言如金,说了好长一段话。

 京良拍怕他的肩膀,笑道:“好啊,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你提前几天打个招呼,哪怕娶媳妇我也先让她等着,陪你去夔东。”

 仿佛阳光穿过乌云,本来有些庒抑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黑鱼翻翻白眼球,问道:“你还不娶媳妇吗?我怎么听说你爹着急的很,给你说了好几家大户‮姐小‬。”

 “我看不上她们!都是些庸脂俗粉,想着我会当大官,跟着一起当诰命夫人呢!我要找媳妇,得找一个真心喜欢我这个人的,其他都不重要…”

 京良在那里说着,帐中其他几个参谋忍不住抬起头来,互相来回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奇和惑,京良这种说法实在太古怪,太新鲜,也太过匪夷所思,完全不能理解。

 紧接着,他们突然听到黑鱼在骂人。

 “你小子了!”

 什么意思?这几个参谋更加奇怪,扭脸向黑鱼看去,却看到他正伸出右手食指,点着京良的鼻子,更加匪夷所思的是,京良竟然一点不恼,反而笑嘻嘻的很得意的样子。

 “小资怎么了?汪军门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说谁小资,我觉得这是一个好词。对了,你别和我废话,你和花医官怎么样了?我听说汪军门亲自保媒,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呀?”提到花晓月,京良放低了声音,那几个参谋都把耳朵竖的像兔子一样,却还是听不清楚。

 “我没答应。”黑鱼扭脸看地图。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喜欢花医官吗?怎么不答应?”京良却不依不饶,一连串问题追了过来。

 “喜欢不用得到,我想找个踏踏实实的媳妇。”黑鱼也放低声音。

 “你…,你还说我小资?我看你最小资!不但小资还矫情,不但矫情还脑子有病!”京良恨铁不成钢,一连串的痛骂又脫口而出。

 黑鱼一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不服你来打我呀。”

 京良哑口无言,以前不是没打过,他还真打不过黑鱼,过了片刻才咬着后槽牙说道:“我打不过你,花小弟揍你可没问题,你小子得罪了他姐姐,等着挨揍吧。”

 黑鱼沉默半晌,说道:“那就让他打我一顿好了。我又丑又笨,配不上他姐姐,不能白白耽搁她一辈子…你别这么看我,我真是这么想的…”

 那些参谋又见到奇异的一幕,刚才气势汹汹的黑鱼变老实了,京良却变得气势汹汹,伸手指着他的鼻子,还用奇怪的话骂人:“你小子,太小子了!”

 虽然能大概猜出什么意思,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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