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节 将有五危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国中人
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f頂點小說,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汪克凡调金声桓出兵江南,就是让他去拆屋顶,金声桓穷怕了的,明知道这是个坑也会往里跳,反正他最早就是
寇出身,后来又多次反复投降明军和清军,名声已经烂到家了,捞到实惠就好,不在乎多背一些骂名…等到金声桓的军队把屋顶拆得差不多了,汪克凡再来制止他们,顺手在墙上开个窗户,江南士绅不但不会反对,反而会感恩戴德。
想通了这个道理,樊文钦自愧不如,对汪克凡更加敬畏。
他不得不承认,汪克凡这一招虽然很简单,但是胜在顺其自然,这边还没有打败济尔哈朗,那边已经着手布局,就算有心人能看破他的用意,也找不出指责他的理由和证据。
大道至简,就是高明,最起码,比李闯高明得多。
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汪克凡先前说的一些话就好理解了,樊文钦对如何当好这个江南巡抚,如何把握其中的分寸,都已经心里有数。
来吧!来吧!来吧!他突然间变得急不可待,恨不得立刻赶回当涂,看看吴一品那些投降员官把屋顶拆得怎么样了…
程问和樊文钦走了以后,汪克凡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宁镇战局。
调金声桓的兵马入进江南,郑成功的水师即将入进长江口。这些都是侧面场战,真正的决战还在宁镇山区。
汪晟刚刚送来报告。王奕利用米尼
击毙清军将领傅勒赫,帮助吉安营打了一个大胜仗…傅勒赫的意外阵亡造成清军全线溃败。吉安营从后追杀,继续扩大战果,最后总计消灭了五千清军,单从歼敌数量上来说,这一仗是宁镇会战爆发以来最为干脆利落的一场胜利。
当然了,这五千清军里面大部分都是辅兵和长夫,水分不小,但是击毙爱新觉罗傅勒赫的辉煌战果,完全掩盖了这个瑕疵。楚军因此士气大振,朱聿鐭的使节团也为之奋兴不已。
朱聿鐭最近有点黏人,没事总赖在汪克凡的身边,不像个亲王倒像个跟班,看他如何指挥作战。使节团的一些文武员官感到很没面子,私下里曾经劝过他几次,朱聿鐭却根本不听,大家拿这个任
的唐王殿下没有办法,只好听之任之。
说话管用的重量级大臣。比如马吉祥和汤来贺,却对朱聿鐭这么做持纵容态度,根本不去拦阻,朱聿鐭本来就是个率
而为的脾气。隆武帝把他派来之前肯定考虑到了这一层,有什么可担心的。
在不影响指挥作战的前提下,汪克凡对朱聿鐭很热情。很诚坦,一般的大事小情都不瞒着他。处理军务的间隙还会和他聊聊天,回答他的各种问题。
“孤王有一事不明。孙子兵法有云: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这番话孤王怎么都想不明白,还请云台指点。”
朱聿鐭说道:“忿速急躁固然是兵家大忌,但必死之勇气,必生之智谋,廉洁爱民之品
,怎么又会变成为将之过?”
廉洁爱民都是好品德啊,怎么会被列入“将之五危”呢?
“孙武这番话说得过于简略,确实容易引起歧义,殿下的确是用心了。”
汪克凡微笑点头,解释道:“必死可杀,指的是只知死拼硬打,却不能根据场战形势调整自己战术的将领,比如《三国演义》里的庞德抬着棺材出战,的确是敢于死战的猛将,最后却被关羽一刀斩了…”
朱聿鐭奋兴地打断了他:“我明白了,傅勒赫就是这样的愚勇之将,难怪会兵败身死!”
“不错,傅勒赫用兵只知勇猛向前,碰到弱敌自然所向披靡,碰到強敌却早晚必败。还有河南的班布尔善,也是犯了这个毛病,我敢在这里向殿下断言,他必然败于李来亨之手。”
“那必生可虏呢?又是什么意思?”
“必生可虏,指的是胆怯畏战,贻误战机的懦弱之将,唉,我大明官军中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见到鞑子凶狠就一溃千里,才造成如今这个局面。”
“噢,原来是孤王误解了。”朱聿鐭点头称是,又疑惑地问道:“廉洁可辱又是何意?”
“能做到廉洁奉公,原本是一件好事,但为将者不可过于看重自己的清誉。当年楚汉争霸,刘邦使反间计散播谣言,项羽疑心范增与汉军有染,范增一怒之下就请辞归乡,断了楚霸王的一条臂膀。”
“不错!不错!我大明文臣中也有好多范增的,最看重自己的名声,纵然慷慨赴死却于国事无补,孤王最看不起他们…”朱聿鐭大发一通感慨,才接着问道:“爱民可烦,云台又有何解?”
“爱民可烦,指的是为将者不可有妇人之仁,否则难免顾此失彼,因小失大。还是举《三国演义》的例子吧,曹
大军南下襄
,刘备不忍丢下十几万百姓,才会在长坂坡被曹军追上,以致全军溃败,这虽然是演义故事,其中却正合‘爱民可烦’的道理。”
按照孙武的看法,将有五危,亦有五德,去五危而立五德,基本上就是一员合格的将领了。
傅勒赫犯了“必死可杀”这一条,就算不得良将。
…
接到傅勒赫阵亡的消息,济尔哈朗一瞬间。竟然有些
了方寸的感觉。
大将难免阵前亡,阵亡一个爱新觉罗宗室的辅国公的确是大事。但还不至于让济尔哈朗失态,关键傅勒赫的老子是阿济格那个二百五。这件事将来肯定是个麻烦,甚至会引起朝局的震
。
济尔哈朗原来属于中间派、骑墙派,豪格一派完蛋后,他却变成了多尔衮打庒的重点对象,最近一直夹着尾巴做人,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破脑袋…但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
牙
,傅勒赫是阿济格最疼爱的儿子之一,偏偏死于宁镇会战,这回掉下来的可不是树叶。而是一块大石头。
翻来覆去想了一阵,把最坏的可能都考虑到,济尔哈朗终于恢复冷静,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宁镇战局。
顾不来那么多了,先打好这一仗吧。宁镇会战打赢了,傅勒赫这件事就能抹过去,如果打输了,肯定是罪上加罪。
“傅勒赫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济尔哈朗很有些委屈。很有些无奈。他对傅勒赫的缺点其实心知肚明,如果不是顾忌多尔衮,如果不是何洛会一再坚持,又怎么会让年纪轻轻。经验不足的傅勒赫独当一面,搞出这么一个烂摊子。
傅勒赫一死百了,留下的烂摊子还得济尔哈朗来收拾。现在是关键时刻,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派自己的得力干将扎喀纳出马。
扎喀纳,舒尔哈齐之孙。济尔哈朗之侄,同样是満清宗室出身,今年40岁,在辽东曾和洪承畴、吴三桂等人多年征战,也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更重要的是,扎喀纳不仅经验丰富,性格持重,而且和阿济格的人私关系很好,前些曰子和傅勒赫一起在山西并肩作战,由他来收拾残局,傅勒赫那些桀骜不驯的部下才能听指挥。
“此战干系重大,你立刻率本部兵马前往军前,接管傅勒赫所部兵马,一并受何洛会节制。” 济尔哈朗对扎喀纳嘱咐道:“傅勒赫不循兵法,急于求成,以至于兵败身亡,好在他麾下的八旗兵还算完整,你此去务必要稳住军心,然后再稳扎稳打,随机应变,与南贼慢慢周旋。”
济尔哈朗的大军入进宁镇山区后,虽然每次攻坚都很困难,但一般也就死个几百人左右,为了一个山头竟然损失五千人马,最后主将都被打死了也没能得手,是宁镇会战爆发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场战形势都是瞬息万变的,傅勒赫一厢情愿的用人海战术发起进攻,才会造成如此惨重的伤亡,济尔哈朗谆谆嘱咐,生怕扎喀纳庒力过大,又重蹈傅勒赫旧辙。
扎喀纳接令后,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军败了一阵,南贼得到
息之机,好像又朝巴掌
山一带增兵了。”
“无妨,南贼来的越多越好,我就是要在这里和他们决战!”济尔哈朗似笑非笑,目光坚毅:“我再调固尔玛浑助你一臂之力,务必截断吉安营和蒲圻营的粮道,将其困死在巴掌
山,以引
汪克凡亲身而至。”
吉安营和蒲圻营意外的顽強,打
了济尔哈朗的战术部署,为了实现围点打援的作战计划,必须和楚军针锋相对,继续投入更多的兵力…巴掌
山一带的战斗越打越大,正符合济尔哈朗的期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傅勒赫战败反倒是一件好事,如果他自己没有阵亡就完美了。
“叔王尽管放心,小侄定然不辱使命,不过,不过我怕辅兵长夫不够用,以至贻误战机,纵敌逃走。”
傅勒赫这一仗打下来,白白损失了数千辅兵和长夫,山区里道路难行,来回搬运辎重需要大量的人力,辅兵长夫不够用了。
“唉,阿济格有勇无谋,生的儿子也是一模一样,真是让人头疼。”济尔哈朗
着眉心,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吧,我再拨给你一千辅兵,不够的自己去抓丁,蒲塘这一带的几个村子,不论女男老幼,一个不漏全都掠入军中。”
扎喀纳不由得一愣。抓丁抓的都是青壮,要老弱妇孺做什么?
“汪贼此次出兵江南,对外号称志在收复故土,解民于倒悬,哼哼,本王就要倒悬之民送到他面前,看看他如何解救。”济尔哈朗的眼中突然
光大盛,満面
狠之
。
“叔王的意思是…?”扎喀纳摸不着头脑。
“汪贼所部善于守山,砲石凶猛,我军苦于没有破敌良策,傅勒赫以辅兵长夫填壕攻山,也是迫于无奈之举,你这次去了,攻山的时候便可驱使那些妇孺百姓填壕,看汪贼的麾下如何自处,如何解民于倒悬!”
“叔王果然高明,小侄拜服!”扎喀纳面
喜
,犹如拿到了克敌制胜的法宝。
…
支援一七七高地的楚军队部,其实是焦琏的
朔兵。
听说击毙了一个満清王公,楚军上下
欣鼓舞,
朔兵的士气也大幅提振,结束短暂的休整,再次投入战斗,被汪克凡派来支援一七七高地。他们一路上大张旗鼓,虚张声势,以一队冒充一哨,以一哨冒充一营,不但打着
朔兵的旗号,还打着楚军所部的一些旗号。
到达集结区域后,焦琏命令队部扎营休整,做各种战斗准备,自己却带着几个卫兵特意跑到吉安营的驻地,找到王奕取经。
他当初对米尼
赞不绝口,以为是天下无敌的军国利器,后来在衡
兵工厂被泼了一盆冷水,知道这种
无法量化生产,就此失去了趣兴,这回却听说王奕用米尼
立了大功,在场战上当做狙击
来用,一举击毙了傅勒赫,焦琏又仿佛看到了宝贝。
向王奕借
,被王奕毫不犹豫的拒绝,于是又改为借人。
“把长孙羽他们几个借我使几天,行不行?等打完这一仗回到桂林,我就豁出去这张脸不要,去工部兵部挨个磕头拜神,请他们帮我造上几条米尼
,加倍还给你。”
“不是我不借给你,戏法变一次好使,变得多了肯定
馅…”王奕又泼了他一盆冷水。米尼
当做狙击
来用,必须満足很多苛刻的条件,比如要有合适的隐蔽位置,要趁着目标疏忽大意的时候突放冷
等等,傅勒赫被击毙后,清军肯定会提高警惕,合适的机会就很难碰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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