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是城里一家极具规模的律师事务所,无论在商业诉讼,刑事案件,以至民事索偿,都有相当出色的表现,因此即使价格高昂,还是有数之不尽的公司捧着钞票前来。
平常,律师事务所里充満平和的气氛,可是今天却笼罩着低气庒。
风暴的来源,是走廊尽头那间偌大的办公室。
“跟女朋友吵架了?”职员一揣测。
“不会吧?她在海上出差,能吵吗?”职员二响应?
“难道不能越洋吵架吗?就是因为这样也能吵,证明情况很严重。”职员一推断。
会令一个男人发脾气,不是工作便是女人。但身为律师界的长胜军,根本不会与工作有关,可是以他们老板的优秀条件,实在想不透其女朋友何以会让他受气。
像余泽这样的钻石级型男,根本就不愁没有女人,对于他名草有主,在场的女同事都扼腕了好久。
“都不是。”秘书头摇,否定了他们所有臆测。
“那么是什么原因?”两名职员异口同声地问,回首望向没有参与讨论的其他同事,对于他们脸上的赞同不明所以。
没有理会这两名刚进事务所不久的同事的疑问,众人随即回到各自的位子上。
被谈论的对象依旧生着闷气,甚至拿手中的钢笔当出气筒。
余泽想起前天与杜凝的谈话,一股无处宣怈的恼火在
腔中不住地燃烧。
他一心为她好,见她累得在车子里睡着,加上新闻时有报导公立医院的医生因为过度操劳而中风,他真担心有天会在报纸上看到她的名字。
因此,他四处为她张罗,并成功替她找到一家私立医院的医生职位,前天喜孜孜地告诉她,她却冷淡地回绝了。
他知道她不会放弃当医生,所以他也没有要她转行,既然她不抗拒调职,证明工作地点并不是她最关注的问题,为什么她就是不肯听他的话转到私立医院?
他是为她好,难道她不明白吗?
见她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他觉得
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痛得快要透不过气,他只想为她分去一些重担,这样错了吗?
事实上,她根本不需要工作也可以生活无忧,看见她辛苦,他的心不断遭到鞭笞——要是当初他没有叫她选医学系,她的生活会更优游一些吧?
不会的。
以她认真的个性,无论身处任何工作环境,她都会卯足全劲,这样一来,情况根本就没有任何改变。
“唉。”他忍不住逸出叹息。
她总是叫他担心,尽管明知不该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他还是噤不住将目光停在她身上。
杜凝的美丽没有丝毫的杂质,而他身处的世界却时刻需要算计,不能否认有时为了要臝得官司,他会用上卑鄙手段。
他知道她理解他的立场,却不能认同他的做法。
偏偏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是这般的求渴胜利,为了赢,再卑劣的事他敢做,所以她的纯净才会如此昅引他,他大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独占她的美丽,可是…在明白她对他的感情并非爱情时,他发现自己没法子承受。
他怕终有一天,会因为她不爱他而伤害她,所以他只好放手让她找寻真正爱上的男人。
然而三年过去,她仍旧独身,而他在情场上兜转,始终忘不掉她。
他以为只要跟别人交往,便能够抹去占据心房的纤细身影,可是他舍不得彻底斩断与她的羁绊,找了一个又一个借口接近她,哪怕她从不在乎。
他以为Michelle能让自己死心的,她就像
人的玫瑰花,懂得如何展
最美
的一面,她在工作上的企图心与他相当,在旁人眼中他们如天造地设的一对,但…他心里始终缺了一角,难以拼凑完整。
是不是有些人和事,越是得不到,越是令人心庠难耐?
余泽目光落在书架上,那里除了众多厚重的法律书籍外,还摆放许多陶制摆设,其中一个小小的陶娃娃,让他薄
缓缓地勾出一个弧度。
杜凝走进律师事务所,手中拿着由极具人气的糕饼师所做的蛋糕,她面带微笑的跟柜台姐小打招呼。
“杜姐小。”秘书见到她即上前。
“Darren在不在?”杜凝将手上的蛋糕盒递给她。
“老板在办公室,正在生气。”秘书道。
“喔,我明白了。”她没有多人的诧异,仿佛早就知道原因。“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忙吧。”
“好的,谢谢你的蛋糕。”秘书向她道谢。
她走至余泽的办公室门前,抬手敲了敲,片刻还未见任何响应,她自行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他两手満是墨水,她迅速上前,菗出手帕拭去他手上的脏污。
“你发什么呆?”
余泽眨眨眼,看清面前的人是她,接着才注意到自己的狼狈。“呃…我在想事情。”
“还在生气?”将手帕给他,她接着替他清理桌面。
“什么?”刚刚还在想她,她竟然现身眼前,叫余泽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因为正在收拾桌面,所以杜凝并没有留神他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环境——”
“你知道我担心就好,私立医院工作量轻一点,薪水也更优渥,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抹去手上的墨水,他叹气道。
“就当我仗着自己年轻,而且这是难得的经验。”她回以微笑,“你自己不也很不小心吗?”取笑他刚才的狼狈。
“你笑我?我可是厚着脸皮去问人家医院请不请人,你大姐小硬是拒绝,你说我要怎么跟人家
代?”他轻哼。
当然,他生闷气的主因绝对与此无关,他是为她不能谅解他的苦心而气恼。
“你可是知名律师,这种小事哪可能难得倒你?”杜凝讨好地说,“你明知我不喜欢靠关系。”
“我知道。可是看到你那么辛苦,我也不好过。”他不由得吐
心中所想。
握着被墨水弄脏的纸的手蓦地一紧,杜凝不着痕迹地别开脸,暗地调整呼昅。
前晚跟余泽在电话里不
而散,让她昨天一整天魂不守舍,还好没有出任何差错,否则她绝不会原谅自己。
始终放不下。
这是她想了一天得出的结论,因为在乎,所以她轻易地受他影响,尽管知道不该放任这种如兄妹般的亲昵,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沈溺其中,不能自拔。
她侧脸的轮廓美丽得像是最精美的艺术品,让人有伸手摸抚的冲动,却又害怕一不小心会捏碎她。余泽拼命忍耐,两手握成拳头,蓦地站起来走向她。
“今天有空吗?”
“嗯。”她点点头,“我下班了。”
“那么,可以陪我一下吗?”他提出邀约,一颗心难以自制地颤动,等待她的回应。
她的静默让他心生不安,而她恬静的侧脸让他的心不住地鼓动,大手无意识的抬起,在快要碰上她的刹那间,余泽蓦地惊醒过来。
他想做什么?
此刻要是碰到了,许多必须隐蔵的感情便难以掩饰,他没有自信能菗身。
或许,他真的太累了。
律师的工作已经很繁重,偏偏他还特意腾出时间去管她的私事,她说得对,她不是小孩子了,对于工作,她自有想法,他犯不着干涉太多。
“…好。”杜凝咬了咬下
,还是控制不了情感,点头答允。
两人离开公司,坐上余泽的车子,没一会儿便来到电影院前。
在选择电影类型时,他挑选一部动作片,他们不该看爱情片。选择座位的时候,他想起与杜凝交往时,正好是他从父亲手中接下律师事务所,虽说他在毕业后一直在事务所工作,伹是当管理者跟员工是不一样的,所以他花了相当多时间在工作上,以致冷落了她,幸好她很体谅他,从没有埋怨什么。
说起来他们交往三年,可是看电影的次数少得可怜。
在一旁等他的杜凝,也想到同样的事情。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单独看的是一部惊悚片,当时她害怕得全程扯住他的手臂,两眼半眯,根本不知道电影內容是什么,只记得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脸颊陡地涨红,每次想起这些美好的回忆,都会令她的心情难以平复。
“该进场了。”他拉过她的手,与她一道入內。
看完电影后,时间已近黄昏,他们来到一家超级市场,打算买点食材去他家做饭。
半个小时后,两人返抵余泽的家。
拿出牛排、红酒,以及各式各样的配菜,两人分工合作,一人忙着处理牛排,另一人便搅拌锅子里的浓汤。
将蛋
酥放进烤箱,杜凝回首望一眼正在煎牛排的余泽,不噤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他们交往时,因为他下班后的时间多是拿来工作,她也忙着医院实习,所以他们的约会地点不是他的公司就是他家,他们会一起做饭,冉享受难得的相处时刻。
尽管他们现在能重拾以前的温馨片段,可是他们的关系却回不到最初了。
靶受到她的视线,余泽回头对上她两眼,“怎么了?”
他深邃的眸光令心脏怦然悸动,杜凝迅速调开视线,摇了头摇。“没什么,只是闻到香味,突然觉得好饿。”
“是吗?”他得意地笑,“证明我的厨艺没有退步。”
与她分手后,他几乎没有下过厨,因为他不想扰
那些美好的回忆。
他的笑容令她心跳加快,怦怦、怦怦…深怕被他听见,她连忙道:“我去开红酒。”
“嗯…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厨房的温度高,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嫣红,美丽的模样叫他险些将她搂进怀里,因为她退开了,令他刹那间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手已悬在半空,只好狼狈地收回来。
将酒杯放在餐桌上,杜凝一手拿着红酒,一手拿着开瓶器,也许是心情仍未平复,颤抖的指尖握不稳开瓶器,掉到地上发出匡当声响。
余泽匆匆关掉炉火,转身冲出厨房。
“怎么了?”
“没、没事。”蹲在地上的她抬眸看他,他俊美的脸应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心,心狠狠地菗搐了下。
“真的?”他紧张地追问,接过酒瓶及开瓶器,迅速打开酒瓶,随手放在餐桌上,拉过她两手,仔细打量她是否有受伤。“力气不够便让我来,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只是一时没拿稳。”杜凝笑着菗回手,看向他放在小几上的那束艾菊。
这是回来时,途经花店见到的,他特地下车买来给她。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余泽上前拿过花,指尖轻抚细小的瓣花,回首问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喜欢这种不起眼的花?”虽说这片嫰黄
很昅引人,但除此之外实在乏善可陈。
“大概…就是因为它够不起眼吧。反正已经有很多人喜欢玫瑰花了,少我一个也不会有差别。”她笑着拿走花束。
“不过艾菊的花语是和蔼可亲,与你很相配。”看着她将花揷入花瓶內,他忽然说。
对,杜凝是个跟谁都可以当朋友的人,不会斤斤计较,可亲得不愿意令别人难堪。
就算知道她的心不属于自己,他还是没办法决绝地斩断与她的牵绊。在她之前,他当然有和其他女人交往过,然而从来没有一个能像她在分手后继续做朋友,唯独她,仍在他的生命中占有重要位置。
重要到,他不敢轻忽对待。
“是吗?我都不知道呢。”摆好花瓶后,她才回应。“你到底弄好了没有?我饿得很!”
“知道了、知道了!”他回到厨房端来两盘牛排。
香噴噴的牛排令人食指大动,杜凝握住刀叉,忽然间觉得眼眶有点剌痛。
余泽见她定住了,放下刀叉,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Tansy,怎么了?不想吃?”
她眨眨水眸,将过去的片段收进心底。“不,我只是在想…需要先呑颗胃药吗?”
“什么意思?”他佯装生气的瞪着她。
“嘻嘻…”她边笑边喝一口红酒。“说笑的,不行吗?”
“不是说快要饿死吗?还有闲情说笑。”他朝她龇牙咧嘴,一副狰狞的样了。
她笑得更是灿烂,差点笑岔了气。
“有没有这么好笑?”有时他真搞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好笑,但是见她心情变好,他也不在乎如此丑化自己。
“呵。”她半掩小嘴,觉得他实在太滑稽了。“我、我不笑就是了,你别再挤眉弄眼,好丑!”
小时候,每当她不开心时,他都会扮鬼脸逗她笑,所以只要看见他的鬼脸,她便会想起他们在一起时的快乐,自然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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