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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返回的列车
 我是第一次去杭州批发女鞋的车上,遇见朱小滴的,他,是售票员,清澈的眼神和老成的衣装一点也不搭调。车开到一半,我吐得嗷嗷大叫唏哩哗啦一地都是,司机破口大骂,朱小滴马上给我塑料袋,吐完,朱小滴又来了,从他的包里取出纸巾递给我,然后是两粒晕车药和小瓶水,我注目着他,他真的有救世主的微笑。我一口气说了好几个谢谢。下车时,我说我实在没空,要不,一定把吐的清理干净。朱小滴仍是笑着,嘴有完美的幅度:没事,我会做的。真的,世上那么多售票员,又有几个像朱小滴这样体贴入微而无怨无悔?

 那时起,我隔几天就搭朱小滴那辆车跑业务,我们见到时总会相视而笑。再后来一天,我到苏州时突然下起大雨,我又没带雨具,还赶时间,就冲出雨帘。却有人叫住我,哦,是朱小滴!他跑过来,把伞移到我上方,示意我接着。我说,一把伞,给了我,那你呢?他,天使般笑而不答,旋即远去,也带走我內心如伞一样的封蔽,从此,我的心一片爱的

 这个场景让之后的我久久回忆,让我想到许仙为白娘子撑伞的一幕。电视剧里的情节就这样成了我们恋爱的开始。

 我真的喜欢着这个善良温柔的男子。比如,他不像其他售票员女一样谄媚地招客;比如,他正自考本科英语,让精通英语我给他辅导,他的乖巧和听话,更让我很有成就感;比如,他会挖空心思准备一桌材料简单却制作精美的晚餐给我,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着我吃,又刮刮我的鼻子,叫我小馋猫。

 同时,老妈怕我嫁不出去似的,给我在婚介所报名,着我:描眉,涂口红,穿低和泡泡裙,赶着一场接一场的联谊会,我烦透了,应付了事。老妈说,难道你已经有意中人了?是什么工作的…我犹豫了一下道,哪有!

 经七大姑八大姨介绍,我认识了庄伟:一个年纪稍大,外表俊朗,家财万贯的,即所谓的钻石王老五。我不得不承认他是出众的。

 不久,庄伟郑重其事直截了当地提出,他要和我结婚。我低下头,让‮考我‬虑一下吧,因为我分明感觉到他身上有我难以忍受的孤僻和自傲,何况,来得这么匆忙,何况,我又喜欢朱小滴在先。

 接着,庄伟发动猛攻:他带我‮狂疯‬购物,什么香奈尔5号香水,什么LV女包,什么异国美味,只要我想到的想要的,他都眼不带眨地,潇洒地一挥信用卡——付账。而这是朱小滴可能永远也做不到的。

 逛街时,遇到了好友雅琴,她支开庄伟和我聊了一小会,那口气,那表情,似乎想把我吃掉,原来,她早就对庄伟垂涎滴了。也许庄伟就喜欢你这一款吧,可要抓住他哟,别被我抢去,我可不管那么多。她说。

 老妈当然知道最近我和庄伟交往。那天,我听她对街坊说,等我女儿成了大事,准不忘你的喜酒。人家问你女婿是?哦,没什么本事,就一家外贸企业的经理而已。老妈又笑得整条巷的房子都在颤抖。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朱小滴和庄伟各拉着我的一只手,使命地拉,简直像在分尸。然后我醒了哭了。

 我想,两个男子的不同:一个靠着公车的微薄薪水维持生计,一个闲来雇佣司机开着宝马奔驰到处溜达;一个自己做一些家常小菜,一个尽请我吃大饭店的名吃,満汉全席他也甘愿奉陪;一个住的是快拆掉的租来的还漏水的房子;一个可以几天换另一处的洋房别墅。

 然后,我选择了庄伟。我说不清自己是怎样一个女人。实实在在?唯利是图?但我真的暗自以为,这样,我就抓住幸福的尾巴。

 我的‮机手‬换了新号码,也不再乘坐朱小滴的车,只是为了逃避朱小滴,就当我的世界从未出现过他。

 然而,我错了。

 庄伟的缺点像纸上一滴墨水,婚后不久,却迅速参透出一片惊人的黑块,抹杀了我幻想的斑斓的幸福。

 签完离婚协议后,路上,我形单影只地也可以说行尸走一般走着。一辆那种叫我想起朱小滴的载客车,飞驰而过,离我越来越远。

 我去车站找朱小滴,得知他已经辞职了,找到的他的家,却已经成了一堆废墟

 我不安起来。

 又一次,我在街上遇见了朱小滴,可我的命运没有就此改变。朱小滴牵着一个美丽女子,介绍说,她是他的女朋友。这是废话。那么,我呢,我算什么?

 时光凝固了三秒。

 朋友,她是我老朋友。

 女朋友,老朋友,一字之差,失之千里。

 对我,朱小滴的眼里少了一份‮存温‬多了一种拒绝。我可以察无遗。

 我凭什么责怪他?我极力掩饰悲伤,搅活气氛,问最近忙什么。

 他说,他拿到了本科‮凭文‬,现在在一家外企跟单。你呢,听说你结婚了。

 我,是的,我也很幸福。再见!我转身离去,泪水盈眶。

 卖鞋子的我,其实早该知道:一双鞋子什么款式什么牌子什么价位是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穿得合不合脚,舒不舒服,只有这样的鞋子,才穿得长久,穿得稳妥。选鞋如此,选人更是如此。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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