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幼年学艺
我看海叔讲得很吃力,就把茶杯捧给他:“海叔,您喝口水再慢慢讲!”
海叔喝了口水,缓了缓气,接着说:“那个看坟老头姓谈,住镇东头,和我们家也就隔了几条街,我们都认识他,他原先是开小店卖纸钱香烛、扎纸人等,顺带还看水风,后来运动开始,他就因宣扬封建迷信被打倒了,再后来,就到坟炒做看墓人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班上有个同学叫谈婿,是不是他家孙女?”
海叔点点头:“正是!这姑娘后来去了外地上学,现在也没怎么见了。”
说起谈婿,其实小学时是我的同桌,也是我情窦初开的对象,当年给她传纸条被老师发现,我差点被父亲揍半死。
看我有点走神,海叔咳了一下。
我马上说:“海叔,您继续说,后来怎么样了?”
海叔:“我刚才说到哪了?”
我:“谈老头问你想不想见妈妈。”
海叔眼圈有点红了:“哦,对。他问我想不想见妈妈,我一听这话,再也控制不住,伤心、委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扑到谈老头怀里嚎啕大哭,谈老头连连叹气,也陪着伤心。良久,谈老头给我擦干眼泪,对我说:‘孩子,妈妈不在了,你以后就是大人了,你若是想妈妈,我让你见她。’,我频频点头:‘爷爷,我要见妈妈,我想她!’,谈老头说:‘天可怜见,放心,爷爷帮你,但白天不行,你晚上敢来这儿吗?’我坚定地点点头:‘敢!’,谈老头摸了摸我的脑袋,夸赞道:‘真是好孩子,天一擦黑你再来找我,但你要记住,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否则我命不保,你也别想再见到妈妈了’,我郑重地点点头,我虽然年纪小,但我明白如果我怈密,革委会那帮人会找谈老头麻烦,批斗、游街还是小事,说不定直接投进监狱磨折死也有可能。”
说到这,海叔停顿了一下,问我:“小魏,你听起来是不是天方夜谭难以理解?也难怪你,你出生的时候,这个狂疯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等我们这一辈死了,那个时代的一切都会被遗忘。”
我说:“海叔,我能理解。那天晚上,你去了吗?”
海叔:“我当然去了。那天回到家,我不
声
,想到晚上就能见到妈妈了,一反常态,也不跟大人闹了,乖乖吃了晚饭,好不容易盼到天一擦黑,趁大人不注意,立马溜出门奔向坟场。那天没什么月亮,出了镇就一片漆黑,出门也忘了带手电,若是平常小孩,必定会害怕,但当时我毫不畏惧摸索着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摔了多少跟头,终于来到坟场,看到谈老头的屋里的灯光,我悬着的心才放松了点,等走近他屋,我腿一软,再也走不动了。”
海叔正说得兴起,我也听得激动,却听到有人敲房间门,我开门一看,没想到是小咪,她捧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有一大盆祭,我赶紧把她让进屋,小咪放下祭对海叔说:“制片人听说您身体不好,特意吩咐我让客栈厨房做了祭给您,您趁热喝,我走了。”
小咪看了我一眼,朝我微微一笑,就出门走了。
我怕海叔饿着,就对他说:“海叔,您身体虚弱,先喝点祭吧,待会凉了就太油腻了,吃了会拉肚子。”
海叔:“我也没什么胃口,就少喝点吧,你也一起来。”
等我们俩喝完祭,海叔明显精神好多了,靠在
头继续讲他的故事:“那天谈老头一直在屋里等我,听到外面有动静就知道是我来了,开门把我拉进屋:‘孩子,我等你好久了,天那么黑,我正担心你呢!’,我也顾不得其他,拉着谈老头的衣角恳求道:‘爷爷,快带我去见妈妈吧!’,谈老头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你还小,不能去那个地方,你等着,我带你妈妈来见你,你坐在板凳上,等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我嘴里应承着,乖乖地坐到了小板凳上。谈老头点着了三支清香,朝四面拜了几拜,又在地上撒了一把米,然后就面对我在靠背椅子上坐下了。只见他双目紧闭,哈欠连连,突然向后一倒。我惊得一下站了起来,但立马想到谈老头刚才吩咐我的话,就又坐下了。过了半晌,谈老头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缓缓开口:‘海生,我的孩子,妈妈好想你!’我一听眼泪刷地下来了,因为那声音和口吻,完全就是我妈妈的!我听着久违的妈妈的声音,依然充満母爱,我哭泣哽咽着说:‘妈妈,你去哪了?你快回来吧!我想你!’‘妈妈’说:‘海生,妈妈和你母子缘分尽了,你要乖,你要好好长大,自己照顾自己。’我哭喊道:‘不要,我不要自己长大,我要妈妈!’,‘妈妈’:‘孩子别哭,人在这个世上,有些事情不能自己做主,你听妈妈话,以后别想妈妈,今年过冬的
,妈妈已经给你织好了,就放在柜子顶上的樟木箱里,
腿不小心织长了,你卷起来穿,你穿到十五岁没问题。’。”
海叔说到这里嘎然而止,我看到海叔捂住了脸,呜咽着老泪纵横。我把纸巾递给海叔,他擦了擦眼泪。我又把茶杯递给海叔,让他喝了口水。
海叔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我听着妈妈的吩咐,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你要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妈妈就是我的天,现在天突然塌了,我实在接受不了失去妈妈的现实。我哭着哭着,没听到妈妈再说话,我用手抹开眼泪,看见谈老头已经站到我面前,他说‘刚才见着妈妈没有?’我扑进谈老头怀里叫着‘妈妈’,谈老头安慰我:‘妈妈你也见着了,以后,没事别再来这里了!我送你灰吧!今天的事,就连你父亲都不能告诉,记住了吗?’,我点点头,谈老头就把我送回了家。”
海叔说罢叹了口气,我有些疑惑地问:“海叔,你说这种事情,我以前也听说过,我爸爸的小说《青石狮子》里也描写过,但我们中学老师说,走
这种事情就是个骗局,那种巫师一般练就了超凡的技口,所以能模仿别人亲人的口吻和声音。”
海叔摇头摇:“那天从坟场灰,我就在河里洗了把脸再进门,怕被家里大人看出端倪,父亲看到我这么晚从外面进来,呵斥我太不懂事,还有心情出去野。我也没心情和他顶撞,跑进屋里就去翻衣柜顶上的樟木箱,这个樟木箱是我母亲唯一的嫁妆,打开箱子,一条紫红色的
赫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拿起这条仿佛还留着母亲体温的
在身上比划,发现
腿果然长出那么一大截。这条
后来成了我的精神慰藉,在长大成人的曰子里,它代替了我的母亲。”
我问:“那后来,你又是怎么也成了水风师呢?”
海叔说:“所以说人算不如天算,谈老头菩萨心肠,怜悯我思母心切,所以让母亲见我最后一面,原本希望我能以后好好地过曰子。但是我这个人从小就固执,执念很強,经过这次,我不但没有忘却母亲好好生活,反而知道了母亲虽然死了,但活在另一个世界,既然谈老头能去那个世界,那我为什么不能去?过了几天,我又跑去坟场,哀求谈老头教我怎么去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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