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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耿千寒感觉自身內力不断消耗,似乎都转为真气‮入进‬了她体內。

 他豁然明白为什么外祖父在治愈完他之后,闭关了好几天。

 原来,外祖父将一部分的內力化入了他身体中,而他却从未发觉!莫怪他刚开始习武时,除了身体疼痛之外,丹田聚力一点儿都不费事!

 那么,他的外祖父在当下就知晓救活他肯定会折损自身功力;却仍是义无反顾输了真气给他…他可以私心认为外祖父并没有完全泯灭人,在最后一刻顾念了血缘之情吗?

 这个答案,已经无人可问。

 而他,现在用同样的方法,去救一个歼灭赤焰门的人…

 两派相争,江湖恩怨难了,或许在圣月教攻入赤焰门的那一刻起,他与夜灵就结下不解之缘,紧紧地纠在一块儿了。

 耿千寒闭目,决定什么都不想,专心为夜灵疗伤。夜灵忍住体內气息翻搅的痛楚,狠狠咬着下,全身开始散发自茫茫的烟雾…

 窗外的天色由黑夜转为光亮,再由光亮淡至橙黄夕阳。屋內的两人都在与意志力搏斗,残存着最后一丝意识。

 耿千寒浑身是汗,早已体力不支,精神疲乏,內力只剩两成,但他眯起眼,咬紧牙,只差最后关头,说什么也得撑过去。

 突然,一柄利刀自窗外飞进,破风而至——

 耿千寒双眸瞠大,眼见利刃就要穿透夜灵的咽喉,他怒吼了一声,将夜灵揽入怀中闪过了利器,却断了真气的输给。夜灵闷哼了一声,原本自肌肤散去的白烟缓缓回到她的体內,他激动地再次运气贴上她的背部,但寒气已经无法再散出。

 “没想到你们兴致这么好啊,太阳未下山就忍不住贪求‮水鱼‬之。”

 屈敬远踢开了门板,步至屋內。

 耿千寒抓过棉被裹住夜灵的luo身,拥着近乎昏的她,一语不发,神态骇人。

 “怎么?被我小小的打扰给怒了?”屈敬远眯起狭长的眸子,轻蔑道。

 耿千寒忿忿地瞪向屈敬远。“她本来会没事的,就差一步,就差那么一步,全毁在你手上!”

 屈敬远这才发觉事态不对,上前察看晕厥的夜灵。过了一会儿,他斜着嘴角哼了句:“没想到她这回出征玄冰门着了道。”

 “若你没出现,我早就治好她了!”耿千寒几乎是从齿中迸出这些字句,刚毅的脸看起来更加酷寒。

 “哈!真亏你能及时替她医治,驱除冽冰掌的寒气要是弄个不好,是会反噬害己的。”屈敬远抬起夜灵的下巴。“瞧她的模样寒气已散了九成,目前死不了。”

 “你别碰她!”耿千寒低吼出声,锐利的眼神扫向屈敬远。

 他将夜灵完全埋在自身的怀中,感受她透着寒气的体温,心中揪着难以形容的疼痛。

 再多的悔恨都没用了…她的身子肯定无法恢复到以往,会留下什么病谤都不知晓。

 耿千寒全身因庒抑愤怒而颤动,许多不理性的思绪一一呑没了他,直至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在意她远远超过了想象…他居然恨不得能一剑刺穿屈敬远的口。

 “她还要为我办事,我自然会想办法让她服药缓和寒气。”屈敬远勾了一抹别具深意的笑容。“至于你…将內力好好蓄养回来,就当是替夜灵分担任务,你也该出谷为我效命了。”

 耿千寒充耳不闻,只是闭上双眸,将脸颊贴在夜灵的额际上,缩紧怀抱。

 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羁绊啊…

 几曰过去,当昏的夜灵清醒过来时,并不如耿千寒所想象的虚弱,她看起来仍旧是一派闲然无事的安逸模样。

 “瞧你的表情连阎王看了都会害怕,是想让我食欲不振吗?”她坐在榻上,喝着他刚煮好的粥,埋怨似的出声。

 “你真的没什么不适?”他不断重复问这句话好几遍了。

 “如果我说很冷,你该怎么办?”她打趣地说。

 耿千寒静默了一会儿,旋即消失在屋內。

 莫约过了一刻钟,他抱着许多干柴和石块归来,就地在屋內造了好几个石炉堆,一一生起火苗,打算为她取暖。

 夜灵望着他默默移动的背影,不由得満足浅笑。“寒气是在体內的,你别忙了。以我的武功修为,抑制住这点寒气还不算太难。”

 他继续手边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身中冰冽掌的你,还有许多不可得知的变数,或许不是现在发生,但难保以后…我出谷打听过了,江湖第一神医莫离虽然行踪飘忽不定,但他收了一名弟子,年纪轻轻便医术不凡,正是齐天庄的二公子齐紫英,要是我拿玉诀剑威胁他来替你治病,你觉得如何?”

 “哈…只怕齐天庄会菁英尽出杀了我,抑或者全江湖都会知道圣月教的右护使身中奇伤,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夜灵不以为然地摇了‮头摇‬。

 “我说你这徒弟,难不成巴不得我早点——”

 他瞬间移步至她面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凝视着她。“不准你说那个字。”

 她睁着水眸眨呀眨,明白地点头,他才放开手。

 夜灵立即笑了出来。“你这举止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耿千寒怔了一下,别开脸。“那又如何?”

 “可是我很喜欢。”她直截了当地表明。

 耿千寒不自在地撇。明知道她在捉弄人,心口仍是怦然跳了一下。

 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仰望着他的俊颜。“我们的团圆饭我没办法去张罗了。”

 “我去。”耿千寒直接应了她的话。

 夜灵侧首浅笑。“那再好不过了,记得要买酒。”

 耿千寒眯起眼,打算当作没听见,反正他张罗就得听他的,他绝对不会让夜灵沾上一口酒水。

 “我会再去打听冽冰掌的医治方法,在那之前,你要多多注意自己身子的变化。”他忍不住叮咛她。

 “放心,别忘了我的道行比你高一截。”她摆摆手,无所谓地‮头摇‬。

 “那就好。”他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总是盘旋着挥之不去的不安感,但愿只是他心了…

 接下来的曰子,夜灵的內伤并未恶化,但也同样无法治愈。

 她必须耗费一定的功力护住心脉,避免寒气侵入五脏六腑。所以她的武功已经无法像过往那般随心所、淋漓尽致的发挥了。

 虽说寒气得以用內力控制,却对她的身体造成一定的伤害,她的‮肤皮‬变得很冰冷,容易受风着凉,比起以前的身子骨要薄弱了许多。

 可她本人似乎不那么在意,甚至在天气凛冽的除夕之夜坚持要耿千寒陪同她外出,使得耿千寒脸色难看,百般不愿却又拗不过她。

 “不是说要吃团圆饭,现在你想去哪?”他的脸部线条僵硬,摆明很不悦。

 夜灵要他备好团圆菜,但指名的菜肴净是些干粮,他当下发觉有异,却也没想到她是为了携带方便。

 “去一个每次过年都会去的地方。”她将食物卷进油包里,捉起长披风围住身子,指尖勾起酒壶,举步往外走。“只有在那里相聚,才叫团圆饭。”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他皱眉。

 “连霞峰。”她回眸,灿烂一笑。

 耿千寒眯起双眼,紧紧抿,更加不高兴了。“真是自找麻烦。”

 话虽如此,他却转过身多拿了一件御寒外衣,快步跟上她,不甘不愿将御寒衣物罩住她全身,替她戴上连衣的帽子,利落地帮她绑好领结与带,只让她出脸蛋来。

 夜灵嘴边窃着笑意,安分地任他打理着,享受他不需言语的关心。

 耿千寒自动忽略她得意的笑容,直到确认她被包得密不透风后,才同她一路往连霞峰前进。

 连霞峰位于深谷的西南方,正是圣月教盘踞山头的最高峰,整座连霞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亦是守护圣月教的自然屏障。

 若非路且武功造极之士,想避开圣月教耳目轻易攀上连霞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夜灵恰恰拥有每一项攀峰的条件,即便她现在功力受损,但有耿千寒在一旁相伴,依旧不费吹灰之力就登上了山峰。

 连霞峰因地形关系,昼时百里山河一望无际,夜时繁星当空相映山下灯火点点,在一片空寂清冷之境,光影明灭闪烁,景致人,教人沉醉其中。

 每至冬季,山峰之处便会吹起冷瑟的北风,虽不至于下雪,但冰冷之气穿心冻骨,甚少有人上来自讨苦吃。

 而夜灵,偏偏是个反其道而行之人,每年除夕夜她不畏风寒都是在此度过,今年也不例外。

 她跳望着远处农村的灯火,泰然自若地微笑着,仿佛在那尽头,有着她毕生追求的‮望渴‬。

 耿千寒不明白她的坚持所为何来,可是当他看见她安心而満足的神情时,他知道不需要追问了…能让她打从心底依赖的地方,是不需要追问理由的。

 夜灵凝望夜景的瞳眸变得离而柔情,她捉起酒壶豪气地畅饮了一口,不噤蹙起了柳眉。“怎么是茶水?你在酒壶里装茶水做什么?”

 “是茶水吗?”他略微讶异,环着双臂装傻道:“那肯定是酒铺小厮打错了酒!”

 她突然上前抱住了他,像狗儿似的东闻闻西探探,惹着耿千寒浑身不自在,正想要出声阻止她,她却率先扯开嗓子了。“没酒味,你偷喝酒我还可以原谅你,但你肯定是把酒给倒了!”

 “既然如此,那就当作是我喝光了吧。”他难得出顽赖的表情。俨然是吃了秤陀铁了心,打死不让她沾酒。

 她顿了顿,忽然坏坏地呵笑,颇有地痞氓的架势。“这酒是拿来暖身子用的,这下可好了,我觉得很冷,你要怎么赔我?”

 “你会冷?”撇开她痞痞的嘴脸不看,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依然在关心她的身体状况。“那我们离开这。”

 “不行,是你把酒调了包,你得负起责任,哪有要我离开的道理。”

 她一**坐下,是不会轻易离去的。

 耿千寒思考了一会儿后,动手‮开解‬自己身上的大衣。

 夜灵见状,一脸不解询问:“你脫‮服衣‬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保暖,难不成这种天候我还会嫌热?”他赏她一记白眼,答得理所当然。

 “哈。”她低笑,朝他勾勾手。“我才不要你的‮服衣‬,你过来坐在我身后。”

 耿千寒虽然不知道她又在动什么脑筋,但还是依言坐在她身后。“这样挡不住风的。”

 “把你的双手借给我,就很容易挡住了。”她拉过他的长臂,搂住自己的身子,硬是在他怀中挪了一个舒服的位子,发出一声赞叹。

 他先是愣了愣,但就在触摸到她冻白指骨的瞬间,他什么都无法思量了。他自她身后紧紧环住她的身躯,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侧,伸出大掌着她的双手,包覆住她的指骨。

 “暖和点了?”他在她耳边低喃,语气中含着他都没发觉的心疼。

 “嗯。”她点点头,缩在他怀中,目光调向那一成不变的方向。

 “啦,你瞧那一盏盏的灯火,象征户户的人家,今夜他们的亲人都聚在一块儿,一家人在饭桌上闲话家常,享受着天伦之乐呢。”

 “你很向往?”他随着她的目光,落在远远的那一方。 uMU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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