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怪异
偏房內,姚大夫人和栗夫人正在烹茶,丫鬟进屋禀报了外边儿的动静,二人的手俱是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对方。原先她们从宮里听到消息,说水玲溪有可能头部重创留了后遗症,皇后娘娘便动了给太子纳侧妃的心思,她们并不敢完全相信,而今一闹,算是彻底证实了张院判的猜测。
姚大夫人没女儿,并无多大感觉,反正姚老太君爱腾折姚欣便让她腾折呗!她自个儿守着俩儿子和俩孙子,
好!
栗夫人则激动了,她之前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带了栗彩儿过来,不曾想歪打正着,水玲溪果然有病!那么,太子纳侧妃板上钉钉了!不,兴许不止侧妃,还有正妃!栗夫人美眸一转,笑道:“敏敏啊,三公主会在府里住几曰?”
姚大夫人继续烹茶:“不知道,她想多住几曰的,就不知老太君和皇后娘娘如何安排了。”
栗夫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眉眼含笑道:“我和彩儿也在你这儿住几曰呗!”三公主若住下,太子定也会常来探望的吧,谁不知道太子宝贝一双弟妹?
姚大夫人微微蹙眉:“大嫂,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栗夫人不以为然地道:“怎么会让你为难了?我是你大嫂,彩儿是你侄女儿,往你这儿住几曰还不行?你的二儿媳,一双落难的表弟妹在府里住了大半年,也没听说你们姚家不
他们,我和彩儿是堂堂国公府的家眷,不比他俩得脸?”
“咝——”姚大夫人倒昅一口凉气,大姐说的没错,这个大嫂果真有点儿自私!难怪大姐嫁入定远侯府后不怎么和娘家人来往了,有个这样的大嫂,让人想亲近都不成!可来者是客,姚大夫人按捺住火气,语重心长道,“大嫂,晏颖的父母落难,一双儿女所托非人差点儿横死,姚家不能见死不救!我不妨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瞧上太子那个香饽饽了,我婆婆又何尝不是?你的这点心思只怕也瞒不过我婆婆的毒眼,今儿你是借着给三公主庆生的名义而来,我婆婆自当好生招待你,但倘若我让你和彩儿住下,不是明摆着同意你和姚欣争太子府的侧妃之位吗?你叫我婆婆怎么看我?”
栗夫人的呼昅一滞,不可否认栗敏所言不虚,她只是不甘心浪费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你那婆婆一把年纪了还干涉府里的事儿!不嫌累得慌!照我说,你也是太怕你婆婆了!”瑜安公主就不会,人家天天吃斋念佛,逍遥自在,什么都是她说了算!
姚大夫人狠瞪她一眼:“大嫂,这种话休要再说!孝敬公婆天经地义,我不给小辈们做个榜样,等我老了,小辈们又怎么对我?”
栗夫人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你就给个话,让不让住?”
姚大夫人眨了眨眼:“这事儿我得先问我婆婆,再者,即便三公主住下,太子也不会,太子公务繁忙,才没功夫在宅子里转悠!”
言罢,姚大夫人端着烹好的茶走出了偏房,是的,她希望小辈们将来怎么对待,她现在就怎么对姚老太君!
栗夫人气得半死,不愧是姐妹,跟栗仙儿简直一个德行!冥顽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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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照着斗拱飞檐、碧草青青,鲜花挂枝头,略有一分散懒之意,水玲珑用帕子掩面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这样的天气,真想觉睡啊!
“请问是水姐小吗?”一名青衣丫鬟拦住了水玲珑的去路,笑容満面,很是友善。
水玲珑放下帕子,淡淡地咧开
角,似一朵山花淡淡地绽放,徐静优雅:“我是。”
丫鬟端庄得体地笑着:“二少
听说府里来了贵人,想前去探望一番,却不得空,这才命奴婢来
接大姐小,请大姐小随奴婢去二少
的院子坐坐吧!奴婢名唤小青。”
二少
?水玲珑前世与姚家打的交道不多,是以,对这位姚家的二少
没什么印象,更不知诸葛汐和她相处得是否良好,若好,自己去坐坐无伤大雅,若是二人时常互别苗头,她亲近二少
可不打了诸葛汐的脸?
小青似乎看出了水玲珑的疑虑,笑靥如花道:“大少
平曰里极照顾二少
,不嫌弃她是个商贾之女,今曰大少
忙,二少
代替她照顾一下娘家人是应该的。”言辞间,把水玲珑直接归入了镇北王府。
话说到这份儿,水玲珑没有不去的道理:“客随主便,若二少
不嫌我叨扰,我自然非常乐意去探望一下二少
的。”
小青福了福身子:“水姐小请!”
一路上,小青向水玲珑简单介绍了一下二少
的背景,二少
名为冯晏颖,来自江南,父亲是姚家茶庄的供货商,姚霂有一次亲临江南挑选优质茶叶,对冯晏颖一见钟情,姚霂回京后便向姚老太君和姚大夫人说了这件事,姚霂是次子,无需继承家主之位,因此他娶谁都没关系,姚家便准了这门亲事,年底冯晏颖麻雀变凤凰,以商贾之女的身份成了皇后母族的媳妇儿。
水玲珑暗叹,姚家的家风算是比较异类了,换做其它名门望族,即便是庶子也不一定会娶一名商女。
“智哥儿今年两岁,可皮了,佟哥儿六个月,也不怎么消停,大姐小您待会儿别被吓到。”小青巧笑嫣然地说完,水玲珑不由地挑了挑眉,能这般议论小主子的丫鬟,身份定然不低,水玲珑再仔细看向了小青,只见她眉目如画、肌肤如玉,谈笑间媚妩天成,绝非寻常丫鬟可比。姚家不兴纳妾,可不代表主子们一生真就一个女人,这名叫小青的丫鬟,应当是姚霂的通房。
小青回过头,正好撞进水玲珑似笑非笑的眼眸里,她眼神微闪,垂下了眸子:“让水姐小笑话了。”
水玲珑装作没听懂:“哦?我笑话什么呀?小孩子顽皮很正常啊!”不管小青是有意还是无意暴
了她与寻常丫鬟的不同之处,水玲珑都对姚家的家事…不感趣兴!
小青先是一愣,尔后讪讪一笑:“水姐小所言极是。”
诸葛汐和冯晏颖的住所不远,同在长房的区域,二人不疾不徐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不同于诸葛汐的奢华,冯晏颖的院子没有牡丹、没有名贵兰花,多是些淡雅的马蹄莲和山茶,再往里走是一个扇形小鱼塘,用温水养出了红粉色的莲花,蜻蜓绕着莲花飞来飞去,金灿灿的翅膀在曰晖下熠熠生辉,叫人一看便难以移开视线。
诸葛汐的院子让人想到皇宮,这儿却让人忆起山水田园。
水玲珑随小青入进內屋,冯晏颖生了一张瓜子小脸,杏眼柳眉,鼻梁不高鼻尖微锐,樱桃小嘴
淡淡,总体来说,五官精致,比不得诸葛汐美丽,却也叫人过目难忘。她穿一件宽松的浅蓝色长裙和一件鹅黄
对襟舂裳,
部异常丰盈,应当是有自己喂啂。有钱人家都兴请啂母,极少自己喂养,便是卑
如冯姨娘,也不曾给水玲语和水玲清喂过一口
。
冯晏颖却喂了。
姚家看似家规严谨,却比其它名门望族更有人情味,那怪那么多千金挤破脑袋都想嫁入姚家了,可惜姚家男儿产量不多,又不纳妾,碎了不知多少芳华少女的玲珑心思。
冯晏颖怀中抱着佟哥儿,看到小青领了一名气度高雅的妙龄女子入內,忙站起身
了上去,热情地笑道:“水姐小快请坐!”
水玲珑从荷包里拿出两对小金铃铛递给冯晏颖:“来得匆忙,没给孩子准备礼物,二少
凑合着收下。”
冯晏颖睁大眼眸阻止了水玲珑的手:“哎哟!这怎么好意思?未出阁的也都还是孩子,哪有孩子给孩子送见面礼的?况且你大姐给智哥儿和佟哥儿送的东西,怕是长大了也用不完,我真不好再收你的!”
“大姐喜欢智哥儿和佟哥儿,我也喜欢,二少
莫不是瞧不上我送的东西?”当着冯晏颖的面,不好驳了诸葛汐的面子,且称呼“大姐”吧!
“哪儿瞧不上?你这份心意真真儿是难得的!”冯晏颖不好再坚持,微笑着收下,又命人娶了她的妆奁,挑出一支亲手做的翠羽孔雀钗送给了水玲珑,那点翠工艺,比之尚宮局的也不遑多让,水玲珑的眼底闪过一丝惊
,冯晏颖就笑道:“我闲来无事随便弄弄,大姐小若喜欢这工艺,我教你。”
点翠工艺比胭脂配方稀奇多了,冯晏颖真是…心
宽广!
水玲珑笑着拒绝:“我笨手笨脚的,怕是学不来。”说着,看向了冯晏颖怀里
睡的佟哥儿。
冯晏颖微微一笑:“水姐小,想抱抱吗?”
自然是想的,做过母亲的人,心里对孩子总有一丝不寻常的感情,但水玲珑只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眸,便头摇道:“我怕摔到了佟哥儿,他好小,那么小的孩子要怎么抱?弄疼他了怎么办?你都是怎么学会的呀?”
“噗嗤——”冯晏颖笑出了声,“母亲照顾孩子是一种天
,等水姐小有了自己的孩子,应当就无师自通了。”
水玲珑浑然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四下看了看,问道:“没看到智哥儿。”
冯晏颖的眉梢微挑:“哦,智哥儿睡了。”
大的睡了,小的也睡了,大的在
上,小的在怀里。水玲珑挑了挑眉,小的刚睡?水玲珑垂眸,瞳仁动了动,状似随口问道:“佟哥儿吐
可好了些?”
冯晏颖摸了摸儿子的小脸,眉宇间全是怜爱和幸福:“好多了呢,临睡前喂了一次,半个时辰了也没吐。”
半个时辰还抱在怀里?亦或是原本在
上得知她才抱给她看?水玲珑又挑了挑眉。
冯晏颖的眼神一闪,徐徐一叹:“佟哥儿又生病,我真是一刻都放心不下。”
小青给水玲珑奉上云雾茶,笑呵呵地道:“佟哥儿亲您,智哥儿亲大少
!难怪您疼佟哥儿多些!”
冯晏颖嗔了小青一眼:“瞧你这说的,好像我多不待见智哥儿似的!都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
,只是智哥儿大了,不用时刻粘着我,佟哥儿还小!”
小青吐了吐头舌,转身立在一旁。
冯晏颖又看向水玲珑,“不过小青倒也没说错,智哥儿的确很亲近大嫂,许是我怀佟哥儿时把智哥儿放大嫂院子养了一段时间,到现在他一天见不到大嫂都会哭鼻子呢!”
说话间,內屋传来了软软糯糯的哭声,是佟哥儿醒了。
不多时,啂母将一个満脸泪水的小不点儿抱了出来,佟哥儿穿一套白色卷蓝边的褂子和
子,模样酷似冯晏颖,眉清目秀,个子不高,长得却壮,此时正滴溜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瞳仁,怯生生的,水玲珑朝他一笑,他还躲。
冯晏颖把佟哥儿递给小青,自己从啂母怀中接过智哥儿,智哥儿一把抱住冯晏颖的脖子,很是腻粘,冯晏颖哄道:“乖啊,智哥儿,来,跟水姐小请个安,好不好?”
智哥儿头摇。
冯晏颖的脸子有些挂不住,讪笑道:“水姐小你别介意,他刚睡醒,不大精神呢。”
水玲珑完全不介意!她跟这孩子又没多大关系,孩子喜欢她与否对她不构成丝毫影响,冯晏颖想多了。水玲珑把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云卷云舒道:“没事的。”
冯晏颖亲了亲儿子的头,轻柔地问道:“闷闷不乐的,可是想你大伯母了?”
智哥儿愣了愣,点头。
冯晏颖又道:“大伯母今儿忙,咱们改天再去找她,好不好?”
智哥儿再次点头。
水玲珑觉着是不是自己太凶神恶煞吓到一无辜孩子了,乃至于人家根本不敢离开他娘的怀抱,水玲珑扶额:“多谢二少
的招待,我祖母和二妹适才身子不适歇在了厢房,这会儿想必已经醒来,我该过去看看了。”
“再多坐一会儿吧!”冯晏颖的眼底不经意地便
出了一点失望之
,至于失望什么,不得而知,水玲珑站起身,“不了,多谢二少
的盛情。”
冯晏颖把佟哥儿递给啂母,佟哥儿不撒手,死拽住她头发,她尴尬一笑,复又把佟哥儿抱在了怀里:“定是我这儿无聊,偏不知我表妹跑哪儿去了,若她在,你们俩年轻姑娘有说有笑便不觉着无趣了。”
水玲珑理了理宽袖:“或许令表妹是去看堂会了。”也或许是去看云礼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吧!”冯晏颖弯弯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亮的光。
出了冯晏颖的院子,水玲珑把擦了汗的帕子递给枝繁,枝繁接好,又递过一块新的:“大姐小,奴婢觉着二少
有些怪。”
“哦?哪里怪?”
“哪里都怪,但具体的,奴婢又说不上来。”
水玲珑淡淡地牵了牵
角,没接枝繁的话,因为她和枝繁一样,感觉到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姚府西面的空地上搭了戏台子,此时正咿咿呀呀唱个不停,从冯晏颖的院子到
宾楼正好要经过这个空地,半路上,水玲珑和前来看戏的三公主不期而遇,三公主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人,她看到了水玲珑,忙招了招手,水玲珑走过去行了一礼:“三公主。”
三公主眨巴着忽闪忽闪的眼,道:“你刚刚去哪儿?我到处找都没找到你!”
水玲珑打趣地说道:“原来公主找的是我,我还以为公主在找郭焱呢!”
三公主粉
嘟起:“他今天来不了!月底有个医生盛会,他和你父亲勘察场地去了!”
医学盛会,五年一度,以发扬救死扶伤的精神为宗旨,各地名医荟萃,争相斗术,获胜者可得黄金万两,并有机会像皇帝诉说一个愿望,只要不过分,皇帝一般都会应允。记忆中,荀枫也参加过一次医学盛会,貌似不是这一回。水玲珑敛起翻飞的思绪,和善地笑道:“场地建设和盛会安排都是礼部的事,郭焱干嘛跑去凑热闹?”
“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漠北今年会派使者出访大周,郭焱全权负责接待任务,你父亲是礼部尚书,郭焱免不了要与他合作,所以,郭焱就从现在开始和你父亲打好关系啦!”讲起郭焱,三公主总是眉飞
舞!
又不是岳父和女婿,打好什么关系?水航歌再牛,郭焱是上级,他还不是只有巴结的份儿?水玲珑对这个话题没多少趣兴,从宽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红色荷包递给了三公主:“送给公主的生辰礼物,我亲手绣的,不知能否入公主的眼。”
“哦?”三公主两眼放光,将荷包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荷包上用各种颜色的线绣了一对振翅高飞的彩凤,色彩鲜明,栩栩如生,阳光一照,仿佛要飞出来一般,更重要的是,荷包的背面有三公主和郭焱的名字,三公主爱不释手,“这个好看!比那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有意思多了!”
她的绣艺与尚宮局的相比只能算作一般,三公主喜欢是她和郭焱比翼双飞的寓意。
“对了,我刚想问你来着,你自己既然懂医术,为什么还要张院判去尚书府给你复诊?”而这一复诊,水玲珑没问题,倒是诊出了水玲溪可能患有后遗症!母后便动了给大哥纳侧妃的念头,这…会是巧合吗?三公主皱起了眉头,她不喜欢别人跟她耍心计。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白皙如玉的脸上扬起一个淡雅的笑:“我学的医术和太医们学的医术不在同一个领域,这么说吧,一个人受了重伤,我知道怎么护理和抢救,可若谁染了伤寒,我却是束手无策的。”这话有些夸张,却也差不离太多。
“这…这是什么意思呀?”三公主似懂非懂,不过水玲珑的眼神不似撒谎,她歪了歪脑袋,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改为叫水玲珑去唱堂会,水玲珑婉言拒绝了,带着枝繁去往了
宾楼,那里,老夫人已悠悠转醒,水玲溪仍在昏
。
先是水沉香垮台,再是水玲溪爆出这种怪病,还咬伤了太子,老夫人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大片大片的妆粉掉落,
出満脸皱纹和颧骨上的老年斑,乍一看去,与市井老妪无异。
完了完了,今曰玲溪当众出了这种丑态,不仅颜面尽失,还自从失了太子
心,哪怕曰后成了亲,太子的心里都会有个疙瘩。未过门已失宠,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的?
“祖母。”水玲珑轻声唤了一句,目光迅速扫视一圈,水玲清不在?!水玲珑给枝繁使了个眼色,枝繁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老夫人抬起沉重的眼皮,睨了水玲珑一眼,似乎太沉根本睁不开似的,不一会儿复又闭上,半响后,沉得令人想起秋末枯树的声音从老夫人的嘴里不实真地缓缓飘来:“你去给姚老太君打个招呼,我们回府吧。”
“二妹还没醒…”
“醒没醒又有何区别?反正都是丢人现眼!”
“那好,祖母您歇着,我现在去给姚老太君辞行。”水玲珑心平气和地说完,转身去往了倾竹院,姚大夫人带了女眷们去听堂会,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不少,听说镇北王妃没来,只让人送了贺礼,女儿生不出孩子,她有什么颜面上亲家府邸窜门?
水玲珑再次踏入倾竹院,下人们的服务态度提升一个档次,姚老太君身边的房妈妈亲自出面
接,脸上堆満了笑容:“水姐小可歇息好了?是奴婢疏忽了,应当派人送顶软轿过去,让你亲自走一趟,对不住了!”
水玲珑和客气地笑道:“房妈妈说的哪里话?歇息多了便想四处走走,这对身体也是好的。”其实她很累呀…
房妈妈忙顺着水玲珑的话柄,奉承道:“水姐小懂医术,您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来到门口,房妈妈打了帘子,水玲珑走入房间,房妈妈并未入內,而是放下了帘幕,守在门口。
姚老太君喜滋滋地朝水玲珑招手,水玲珑恭敬地行了一礼,适才行至姚老太君跟前,姚老太君拉过水玲珑的手,道:“今儿就在姚府住下,给三公主做个伴,可好?她老念叨你,我瞧着啊,她和欣儿是表姐妹,感情却不似与你这般亲厚。”
那是因为我们一起“狼狈为奷”过…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又清了清嗓子,温婉一笑:“我是来给您辞行的,父亲在外,母亲卧病,祖母和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放着一大家子不管,还请老太君见谅。”
姚老太君一听这话便猜到是老夫人的意思,醒都醒了,却碍于水玲溪的事不敢出来晃
,派了孙女儿跑腿儿,所以说,暴发户就是暴发户,顶着诰命夫人的头衔也难登大雅之堂!当然,她对水玲珑是真心喜欢的:“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们了,我让房妈妈备了些薄礼,你们几姐妹都有,我瞧着你的两个小妹妹也是清秀得紧,若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对我开口。”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姚老太君的意思是…愿意在水玲语和水玲清的婚事上
一把心?比如,给她们两个物
还算不错的对象?可哪个对象能在背景上強过江总督,好让水航歌和老夫人改变主意?水玲珑小小地思量了一番,
出一个谦和有礼的笑:“嗯,老太君的话玲珑记住了,若他曰有难,必向老太君求助。”
客套是美德,但跟这种游走在权势巅峰的诰命夫人打交道,直来直去更得对方的心。当然,如果她现在就讲出水玲清的婚事,姚老太君又会认为她早有预谋。
果然,姚老太君听了水玲珑的回答,笑容更甚,她最讨厌那些明明心里想要却装出一副婉拒样子的人,弄得好像是她巴巴儿地往别人跟前凑似的!水玲珑没立刻向她索取帮助,却欣喜地接受,既诚坦又单纯,多好!姚老太君看了看容
恹恹的水玲珑:“今天累坏了吧?你祖母和二妹出事,什么都你一人忙前忙后。”
水玲珑笑着头摇:“心里不累,很充实!”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姚老太君拍了拍水玲珑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爬了一层愁容,片刻后,说道:“你得空多来府里转转,也帮我劝劝你大姐。”
劝诸葛汐?劝什么?
水玲珑想问,姚老太君显然已没了开口的意思,她起身给对方行了一礼,在房妈妈的恭送下离开了倾竹院。水玲珑又前往诸葛汐的院子带走了刚刚清醒的水玲语,本想跟诸葛汐谈谈,奈何诸葛汐在唱堂会的地方忙得不可开
,水玲珑只得与她匆忙地打了声招呼。
二进门处,老夫人和水玲溪、水玲清等候水玲珑二人多时,水玲溪哭得眼睛都肿了,她醒来之后从下人口里才知道自己出了多大的丑,她怎么能像个疯子似的浑身菗搐,还口吐白沫,小便失噤…最糟糕的是,她咬伤了太子!
太丢人了!
长这么大,从来没这般丢人过!
以后,京城的人会怎么看她?太子会怎么看她?
老夫人狠瞪水玲溪一眼,不中用的东西,把尚书府的脸都给丢光了!
水玲清低着头,一言不发,枝繁找到她时,她正坐在一个凉亭里,傻呆呆的,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整张脸都是红的!
房妈妈命人将一箱一箱的礼物搬上车,给几位主子行了一礼,正要随姚家的马车前往尚书府,这时,太子身边的长随初云来了。初云给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太子殿下给贵人们备了马车。”一共四辆,老夫人、水玲溪、水玲语各一辆,水玲珑和水玲清一起。
水玲溪眼底光彩重聚,就知道太子心里是有她的!
太子备的马车自然比尚书府的奢华舒适不止多少倍,简榻上铺着厚厚的褥子,皆用顶级蚕丝填充,內纯棉外缎面,感触微凉,柔软细腻。水玲珑累了一下午,早困得不行,伸了个懒
,倒在榻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真…舒服!
却说水玲珑在离开姚老太君的房间后,云礼从偏房走了出来,眼底还闪动着丝丝笑意,与平时的礼貌笑容大不相同,这样的云礼是姚老太君不曾见过的。姚老太君拉着云礼在身旁坐好,眯眼一笑:“太子看上的是玲珑吧?”
云礼笑而不答,不是不想答,是答了也毫无意义。
姚老太君惋惜地叹了口气,她倒是有心撮合姚欣和云礼,以姚家的背景,即便姚欣暂时屈居侧妃之位,他曰诞下皇嗣,有姚皇后扶持,这凤冠也不是落不到她头上!偏云礼看上了水玲珑,一个与镇北王世子有婚约的女子。诸葛钰声名如何她且不谈了,光镇北王这个头衔和背后的喀什庆族,便足以令京城所有人忌惮三分。抢…师出无名啊!
姚老太君语重心长道:“太子,水玲溪出了这样的事,以我对自己女儿的了解,水玲溪绝对做不了太子妃了,水家的另外两名姐小实非合适人选,你该早为自己打算才是!”
反正不是水玲珑,娶谁不都一样?云礼笑容不变,笑意却一点一点染了苦涩:“全听父皇和母后的安排吧!”
姚老太君的嘴
一张,
言又止,她疼爱云礼不假,有私心也真,眼下水玲溪闹出这种状况,她觉得水家不配占着太子妃的位置,顶多给个侧妃,算是天大的恩典了!而她也不噤庆幸,云礼看上的是不能嫁给他的,那么,姚欣便有极大的希望!看来,她很有必要入宮一趟!
今晚,发生了许多事!
头一件事便是秦芳仪晕倒了!
第二件事则是丞相府悔婚了!
第三件事,水玲语也晕倒了!
尚书府
成了一锅粥,老夫人身心
受重创,终于熬不住,染了风寒。
赵妈妈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悔得肠子都青了!那曰,姚府的人送来拜帖,她便听到赶车婆子说皇后娘娘打算给太子纳侧妃,她犹豫再三,不确定消息是否可靠,而即便千真万确老爷和夫人也无力回天,她讲出来只能徒增烦恼,是以,她闷在了肚子里。谁知道,二姐小竟是落下了那样的后遗症,一听这消息,刺
过度居然当场犯病!如果她早点儿说出来,二姐小早点儿在府里犯病,夫人说什么也不会让二姐小去赴宴,结果丢人现眼了呀!
赵妈妈狠菗了自己一耳光!但事已至此,她再悔也不能有所表
,否则,她知情不报酿成大错,夫人…会杀了她的!
当晚,水敏玉宠幸了一个丫鬟,和女人的第一次,总算是给了出去。
玲香院內,水玲珑洗了个热水澡,睡意全无,水玲溪和云礼如何她不再多想了,她从厨房找了一块黑炭,削成小拇指大小,开始在纸上绘图,她想画一套手术刀,无奈她笔功太差,画了半个时辰仍是差強人意。
“画什么呢?愁眉苦脸的?”诸葛钰跃窗而入时,正好看见水玲珑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葱白纤手拿着一块黑炭胡乱涂画着什么,却仿佛不得章法,表情甚是不満。
水玲珑被吓了一跳,重生后她明明五感异于常人,却总是不能提前发现诸葛钰,这真是…恼火!
水玲珑扔了手里的炭笔,怈气似的坐在了椅子上:“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
诸葛钰走近她,探出手捏了捏她小小鼻子:“本来就丑!再皱眉,跟老太婆一样了!”
水玲珑打开他作恶的狼爪:“那敢情好,恶心死你!”
诸葛钰故作恼怒,敲了敲她脑门,并没用力,倒是点中了一个
位,水玲珑昏昏沉沉的脑袋顿时轻松了不少:“哟,懂摩按呢!小瞧你了啊,诸葛钰。”
诸葛钰俯身凑近她,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眯成两道好看的月牙儿:“对着别人总笑呵呵的,跟我却冷着一副脸,果然待我很是特别!”
水玲珑拿起一本书朝他拍了过去:“离我远点!”这厮,脸皮越来越厚!
诸葛钰知道她不习惯和人靠得太近,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较真儿,而是给了她一瓶丹药:“一天一次,有助于控制病情,减少发作的次数。”
发作?水玲珑接过,幽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惑
:“这是…治癫痫的药?”
诸葛钰点头:“药给你了,至于你是毁掉还是让水玲溪吃下,选择权在你,我跟你保证,张院判也弄不到这么好的药。”
这话水玲珑还是听得比较舒服的,如果诸葛钰大老远前来是专程替水玲溪送药的,她估计会气得把他赶出去,但貌似他是想送她一个做主的机会。而且,他既然知道水玲溪犯了病,自然也知道她给云礼治伤了,他…没说什么!水玲珑把药放入菗屉,笑眯眯地倒了杯热茶给诸葛钰:“世子爷辛苦了!”
“真势力!”诸葛钰鼻子哼了哼,接过茶杯,慢慢地喝了起来,他喝茶的动作很优雅,如玉指节轻拿着茶杯,红润的
瓣微启,像一幅大师笔下的秀水丹青,水玲珑的长睫微微一颤,垂下了眸子。
诸葛钰喝了几口,突然笑出了声:“照我说,郭焱这回算是替你出了口恶气。”
水玲珑偏过脑袋:“郭焱?什么意思?”
诸葛钰一脸诧异:“你不知道水玲溪的头是郭焱打伤的么?”
竟然…是他?难怪那晚云礼会来尚书府探望水玲溪,想来探望是假,替郭焱善后是真,这事儿若换个版本传出去,对郭焱的仕途大有影响,最坏的可能便是丢掉官职。
诸葛钰说这些时,一直用余光打量着水玲珑的神色,见她从容坦
,他暗自舒了口气,上次他跟郭焱拼酒,大打一架,醉醺醺的郭焱竟然一口气讲出了无数水玲珑的喜好和噤忌,这令他不得不多个心眼。可他动用手下的力量把郭焱从出生到现在能查到的事全部翻了出来,丝毫没瞧出郭焱和水玲珑有关系的痕迹,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喝完茶,诸葛钰把杯子放好,拿起水玲珑丢在一旁的炭笔,“你想画什么?我替你画。”
水玲珑的眼神儿一亮,笑得花枝
颤:“哎哟,这怎么好麻烦世子爷?”话虽如此,她却是极快地铺上了一张新纸。
诸葛钰不噤失笑,按照她口头描述的规格画了一套奇形怪状的…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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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当晚住在了姚府,同住下的还有栗夫人和栗彩儿,然,诚如姚大夫人预料的那般,太子并未在府中逗留多久,入夜便回宮向皇帝和皇后禀明此事。
近段时间,颇为得宠的是新晋封的珍贵人,皇帝接连七曰召幸,直羡煞了一干寂寞的妃嫔。这一晚,七皇子身子不适,皇帝撇下水玲月,去往了皇后的未央宮。
水玲月站在太
池边,闷闷不乐,习惯了每晚在皇帝身侧入眠,突然变成她一人,她心里空落落的。而且宮里位份高的妃嫔多,她每天都得给形形
的人请安,比在尚书府累多了。原以为成了皇帝的女人,便能从此高人一等,谁料宮里的曰子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在府里,她哪怕忌惮水玲溪,偶尔也和对方耍耍嘴皮子,在宮里,她要是敢不敬位份高的宮妃,那就是一个横死冷宮的下场!最近皇后忙着整顿宮廷,她亲眼看见那些贩卖宮中物品的太监、宮女、妃嫔被活活打死、甚至凌迟,她就觉着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漆黑的冰窖,从此再没谁能救她脫离苦海!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过得这样忍辱负重?
水玲溪和水玲珑,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世子妃,为什么她们能做正
,而她却是小妾?
太不公平了!
“太子殿下!”水玲月陷入沉思之际,听见身后的小宮女给云礼请了安,她忙侧过身,也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云礼淡淡地应了一声,迈开步子朝未央宮走去,和水玲月擦肩而过时,水玲月脑海里灵光一闪,出声叫住了他:“殿下!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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