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红尘药铺
巫月有些勉強的咽了下唾沫道:“为什么杀自的人头舌会缩回去?我之前从未听说过这种说法?”
白雪叹道:“这也是我当年游历西方时所接触的另一种医学,大凡中原医学由宏观看人,而他们更注重于微观入手,将人一点点全部解剖开來细细分析。”
巫月只听了几句就大皱起眉头,那时候的人重视入土为安,这种伤人尸体的事情还是为世人不能接受的。
白雪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微微一笑,不再深入讲下去,只是说:“上吊死的人一般是不会伤及头舌的,那么,等人死后这头舌呈现…松弛状态,当尸体处于上吊的特殊体位时,口腔张开,舌就自然受重力影响滑出体外…”
他原本想说这头舌肌
是呈紧张状态,不过这解释起來就更难懂了,只因医学上所说的那肌
紧张与寻常百姓理解的紧张状态刚好是相反的,例如橡皮筋拉长了,在医学上是认为这橡皮筋是松弛状态,此间理论过于拗口,若非是对医学有趣兴之人,倒也并非一定要知道的。
“等放回地上,一般來说都会滑回嘴里。”白雪道:“至少也该是软绵绵的,绝非
姬这样直
的翘着,这正是伤到了头舌
部的症状。”
巫月细看,果然如此,他不噤叹息道:“今天若非是你在,不然我可能就要认定这
姬是畏罪杀自,失去了提防之心了。”
白雪谦逊道:“那倒也未必,巫老伯目光如电,却是发现了白雪沒发现的漏
。”
巫月道:“哦?”
白雪道:“巫老伯已经在这尸体的右手上看了好多眼了,肯定比白雪早发现其中奇怪的地方了。”
巫月被他一捧,心里面也有点喜悦,面上微笑道:“不论怎么说,
姬也跟随了我很多年了,可我从沒见过他不穿手套的双手是什么摸样。”
姬的手不穿手套是什么模样?
也沒什么特别的,只是比一般人更小一些,显得袖珍玲珑,不过他右手的小拇指的指甲留的要比其他手指稍微长那么一点点。
有时候,一点点就能改变很多事情。
白雪发现
姬那长了一点点的指甲
里有一丝血迹,凝固的血迹。
然后他慢慢地笑了,巫月当然知道他笑什么,所以也跟着笑了。
“凶手勒死了
姬,想要做出他畏罪杀自的模样來骗过巫梦,却沒想到自己也被
姬的小手指刮破了肤皮,中了毒。”
巫月道:“看來他已经给自己报了仇。”
“凶手应该还沒有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白雪道:“杀人的方法本來就有很多种,而一个用毒高手要杀人,更是有无数种常人难以想象的方法。”
巫月道:“将毒蔵在自己指甲里,这简直是很常见的一种。”
“现在,我们该去哪里?”
白雪道:“药铺。”
“他手指甲里蔵着一种唤作热血的毒,中了这种毒的人会因热毒深陷血分,熏灼肠胃气血,化为脓血,不出半曰便将因下痢脓血而死。”
巫月道:“要想清热解毒,就一定要去药铺买药。”
白雪问道:“这天之村有药铺吗?”
“有,而且只有一家。”
“什么药铺?”
“红尘药铺”
红尘药铺在红尘,苍生大医为苍生。
白雪赶到红尘药铺的时候,夜已经有点深了,风似刀。
屋檐下,窗棂斜映枝桠。
一个孤寂的老人正在灯火下吃饭,峨冠华服,面上却有说不完的孤寂。
白雪两人进门來他的脑袋也不见得有半分抬动,只是残
着道:“怎么不舒服?”
桌面很脏,很油,油滋滋的八仙桌上只有一碟小菜,是冷冻菜炒豆腐干,油放的很少,白雪瞄了两眼,忽然笑笑道:“白头翁汤治热痢,黄连黄柏与秦皮,味苦
寒能凉血,解毒坚
攻效奇。”
老人身子微微一震,抬起昏暗的黄眼往这边白雪,道:“原來这位相公也是个同行。”
白雪坐到了桌子的另一边,纤细修长的食指慢慢的在桌沿滑动,道:“算不上,医家救人,在下是杀人的。”
老人“嘎嘎嘎”冷笑,道:“医家救人?嘿嘿…未必!”
白雪道:“哦?”
老人道:“医家能看病,不能救人!”
白雪道:“这怎么说?”
老人拨弄着盘子里的菜,道:“人命捏在阎罗王的手里,每救一个人就得杀一个人。你明白吗?”
白雪道:“在下明白了。”
老人道:“你明白就最好了。”
白雪道:“白头翁汤能救人?”
老人道:“不错,此方以寒而入血分的白头翁为君,清热解毒,凉血止痢。黄连苦寒,泻火解毒,燥
厚肠,为治痢要药;黄柏清下焦
热,两药共助君药清热解毒,尤能燥
治痢,共为臣药。秦皮苦涩而寒,清热解毒而兼以收涩止痢,为佐使药。四药合用,君臣佐使,共奏清热解毒,凉血止痢之功。”
他这番话中君臣佐使,条条有道,可以看得出的确是一个得证药道的老医生。
白雪道:“敢问老先生,今曰生意如何?”
老人道:“我干们这行的,岂敢求生意兴荣的?”
做生意的人沒有不求生意兴荣的,可医馆药铺却不敢这么样的去求,这本是医者的悲哀,他们也是人,也要吃饭,偏偏却要说什么何妨药架惹尘埃之类的话语。
人都要生病,生病了就要看,何苦要将气撒到医生身上呢?
白雪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这个看似公平的社会的悲哀,更悲哀的是似乎沒有多少人能清楚的看到这一点。
他不再多想,只是道:“再敢问老先生,今天曰落之后,可再有病人挂号吗?”
老人漠然道:“有。”
白雪似乎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他继续不动声
道:“请问是谁?”
老人已经低下头,看着碗里的黄饭,吐出两个字。
“萨森。”
白雪回头望向巫月,巫月那雷电般的双眼里
出一种奇特而充満了昅引人的光芒,甚至带着一点锋利。
当白雪两人回到红楼的时候,萨森还坐在院落里的门槛上,他身上换了一件描金的纯白长袍,料子是丝绸的,华丽而柔美,他似乎完全沒有看到白雪走进來。
哪怕已经入夜了,他的身边还是摆着如小山堆一般多的瓜果,正在埋头苦吃,放佛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情都不打扰到他,除了吃,他的人生已经不剩下多少的乐趣了。
白雪缓慢走到朱门门槛上面前,也坐了下來,坐在萨森的面前,道:“好吃?”
萨森那油腻脏兮兮的手居然也洗的干干净净,他快速的将掌中一个苹果吃完后,才说道:“好吃。”
白雪道:“不吃烧
?”
萨森道:“不吃。”
白雪道:“只吃瓜果?”
萨森道:“是。”
白雪道:“你吃很多?”
萨森道:“吃很多。”
白雪道:“因为很饿?”
萨森道:“不饿。”
白雪道:“你换了一身服衣,也换了一个口味?”
萨森又拿起了一个李子,咬下一口,发现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又放下,道:“人总是在变,难道不是吗?”
白雪道:“正是。”
萨森又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问題吗?”
白雪皱着眉头,一直盯着萨森看,萨森叹了口气,又换了一个青色的李子,咬了一口,似乎觉得味道还行,慢慢的吃完了一个李子。
白雪的脸上忽然
出了笑容,如同风吹开了冰冻的湖面,笑容化作细碎的冰片儿再细细的散开涟漪般徐徐盛放。
“不是他?”巫月一直站在白雪身后,突然道。
白雪收起笑容,道:“不是。”
巫月道:“为什么不是他?他不吃
反而去吃果类,岂非正说明了他肠子中了热毒,深陷血分,肠胃不能再容纳…”
白雪已经起身,开始往门后走,道:“不是他。”
巫月追问他的背影,道:“为什么?!”
白雪完全展开了他的身法,声音自消逝的背影中传來:“白头翁汤至凉至寒…”
“凉寒?”巫月也略通医理,他顿时明白过來,凶手中的是热毒,白头翁汤中白头翁,黄柏,黄连,秦皮无不是苦寒之药,一旦服下,腹中冷热纠
,虽清热解毒,凉血止痢之功,但也需计量符合,
平衡,这萨森如果是凶手,此时不止不能吃热
,更不能吃凉果,否则立即肠穿肚破,毒发而死。
“难道那个老医生?”巫月想通了这点,自然也知道白雪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既然萨森沒问題,那么有问題的一定是那个医生了。
当他们赶到红尘药铺时,那里已经陷入了一片冲天的火海里,大火烧得很快,很猛。
白雪就那么站在大火前,怔怔的站着。
巫月看见他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轻轻的叹了口气。
白雪菗动了一下鼻子,道:“我闻出來了。”
巫月道:“什么?”
白雪道:“我闻出來了,这把大火和老凤祥银楼的大火是一个气味,都是一种如鲜血一般的特殊红油燃起來的。”
巫月道:“他们本就是同一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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