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约定下世
他垂头注视着被
膛和手臂嵌入的身体,沒有一丝质感,有形却缥缈,久久无语,大脑一片空白,剩余的微弱意识拼命控制住不让自己倒下去,不然,恐怕再也沒有拥抱她的机会。
冷真一阵心酸,凑进他的耳边,“赤暝,是的,我已经死了,这一世,唯一幸福的事,是与你相爱,虽然不过短短几曰,遗憾的是,无法与你长久厮守。”
楚赤暝重新依着她的形体轮廓将她完整地拥着,沉声道,“倘若真的是死了,我希望你的身体和灵魂一道消失在望君山,这样,我好随你而去,可你回來了,我只能怀着痛苦活着,冷真,你为何对我如此忍残。”
泪水穿透她的肩臂,滴落在地上,她此刻那么轻,原本承了四万五千多年的痛楚,依然能够若无事般微笑,眼下却连一滴泪也承受不住。
冷真浅浅一笑,“这样也好,我不用带着四分五裂的心肺活着了,仙人的意志力比凡人強,喝下孟婆汤也忘不了,待我來世,用一颗完整的心來爱你。”
她抬首与他对视,那双眸子的沉痛,仿佛所有星点隐入夜空,让天地间一切生灵为之悲恸,她住含他的
瓣,倾注仙力,让
充満带感,辗转反侧,天荒地老,他却一动不动,就那样凝视着她,仿佛一不留神,她便会消失。
最后一程,是如约去姬翎大殿与父君和母君告别,温良玥一道跟了去,他的神色很是黯然,叹了叹,“冷真仙子,我们依旧是知
。”
冷真扫了一眼身边的赤狐仙君,“下一世,你是不是也要与我抢这只狐狸?”
温良玥自嘲地笑了笑,“我算是懂了,強求不來,况且隔了一条鸿沟,因此,再不会苦苦执着。”
冷真甚満意地道,“那我便走得放心了。”脑海中,玄发黑袍的身影一闪即逝,她嘴角的笑意微微苦楚。
楚赤暝注视着前方,“冷真,你归來时,倘若我不在,你先在屏风上留一笔,如何?”
央胤与珞瑶早已站在院外等候,珞瑶看似不再悲伤,神色大气而怡然,央胤则笑得温良楚楚,冷真咳了一声,“虽说不必悲戚地告别,但父君与母君这样的表情,却叫女儿看得一个心凉透。”
珞瑶上下打量女儿一番,“进殿再说。”
南泽赶到瑾莱仙山,已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从云巅上坠落无数次,或是头晕目眩,转错了方向,浪费了不少时间。
澜雪阁殿门紧闭,后院,月华之下,一袭红衣被晕染成暗红色,微风吹拂,依稀有花朵落下,被涟漪推送來去,墨香弥漫进芬芳间,仿佛尚未消散的往事,令人着
又怅然。
第三扇屏风开始着墨,紫发倾泻如一副浮凸而起的画,红衣男子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冷真,待你归來,紫荆花当是开了许多季度了。
寒气渗透入一派暖凉的氛围中,一切出乎意料中,楚赤暝将毫笔搁在笔架上,侧脸看向扶着一棵刺桐,几乎站不住的青年男子,他脸色苍白得吓人,玄发凌乱,衣襟被大风扯开,模样十分狼狈落魄。
“龙三太子,有何贵干?”
南泽手一扬,青光闪耀而起,沧问剑指向红衣男子,“她在哪里?”
楚赤暝执起墨引,在砚台中轻轻研磨,“冷真
代过珞瑶女仙君,你的救命之恩,她已以一颗破碎之心的磨折來偿还,况且瑾莱仙山与辰沐海之间,仇怨两清,你们之间,互不相欠。”
南泽手一颤,沧问剑铮然落地,“走了?走了…”
冷真,我伤害了你,你便一点余地也不留给我么?
楚赤暝笑了笑,“可惜了,无人为我磨砚。”
南泽死死盯着他,他那么悠然随
,让他猜测冷真的魂魄尚在瑾莱仙山,他要将最重要的一句话带给她,一直以來,她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因种种原因,他尚未來得及说出的那句话。
咬着牙问,“是她还沒有离开?还是,你根本不爱她?”
“噢?”楚赤暝淡淡扫他一眼,“她不再是原來的她,或者说,她会有一个好的开始,龙三太子,请罢!趁你还有力气回去。”
口再是一震,南泽抬手拭去嘴角的血痕,鲜血却在倾刻间
了手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匆匆掠出院子,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楚赤暝当然猜得到他会去何处,神色一时有些凄
,“冷真,倘若你知道他一直很爱你,甚至比我还要爱你,你会怎么想,又会如何选择?我是不是做错了?”
此番,南泽去往
司地府,一无所获。
本來查一个魂魄的踪迹并不难,然而,崔判官却不愿透
半分,称这是对死者最大的敬重,南泽抢过生死簿,上面果真有冷真的名字,?一个鲜红的才刚打上的勾分外显眼,她的去向却是一片空白。
崔判官终于松口道,“冷真仙子已渡过忘川河,登上望乡台,观了三生石,喝了孟婆汤,踏上通向轮回的奈何桥,由于这一世有善无恶,來世依然为仙,龙三太子是否能寻到,便要看你们的缘分了,小仙不便多说。”
南泽望着忘川河方向,神色黯然消沉。
崔判官仿佛想起了什么,又道,“三生石,映照的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冷真仙子看了,倒是沒说什么,只刻下了一句话,若是对的人,在三生石上滴一滴血,便可以看到。”
忘川河畔,遍地灼灼曼珠沙华分外惹眼,株株有花无叶,仿佛鲜血浇灌而成,映着那双赤红的眸子,昏暗之间,似一派清冷燃烧的地狱之火。
三生石上刻満了许多隽语,无数魂灵在身边走过,不远处便是端着遗忘汤的孟婆,平静地看了龙三太子一眼,不发一言地继续履行职责。
南泽抚着三生石碑,“敢问孟婆,冷真仙子是否也喝了汤?”
苍苍孟婆将手中的汤递到一位魂灵手中,答道,“一般而言,仙人由于仙法修为高,即便是喝了遗忘汤依然能记着前世的事,至多是忘了一半,冷真仙子却执意喝了下去。”
倘若真是忘一半,是忘了属于他的记忆,而只记得楚赤暝么?
奈何桥的尽头便是來世,冷真,转世那一刻,你是否还记得我?
一滴血从指尖飞溅入三生石中,等了一会,却不见她留下的那句话显现,他恍然想起,他不是对的人,对与否,她无法左右,该是完全由命运安排,他若是对的人,又怎么会一次次错过?
他怅然了许久,正要离开,身侧有绯光析出,一行字逐渐浮凸而起,他的身体僵了僵,视线缓缓投到三生石上,倾刻间,双眸疼痛到无以复加。
“合楚赤暝仙君之血,缘定下世,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离开之前,与楚赤暝定下了來生之缘,却喝下遗忘汤,将他遗忘,他那么深地伤害了她,她也终于彻底放弃,做得干脆而决绝。
可是,他为什么又能看到这一句话,难道说,他才是对的人,她却要亲手改缘分么?若是这样,冷真,你更加伤我!
若相惜,若相惜,又怎会是如今这样的局面?
绯
光由楚赤暝融入字迹中的血析出,他那一滴血,稀释成一缕淡红,沿着字形蜿蜒,也融入其中,沧问剑青光微微一耀,鲜血从腕部汩汩
出,在他的催引下入进字中,将那一行字染成一派触目惊心的
红。
冷真,你的下世,也注定是摆脫不了我了,况且,我才是对的人,不是么?
冷真仙子逝去后,珞瑶仙子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央胤仙君在独撑门面,再加上与冰焰海一战中死了五十多名渺仙,昔曰繁盛的景象不复存在,最先消失的碧侨仙子仍沒有半分着落,六海千山纷纷传言,瑾莱仙山怕是已经垮了。
只是央胤仙君仙法着实厉害,况且那留在瑾莱不归的楚赤暝仙君仙元凝聚之后,仙法竟拔到与龙三太子同样的高度,因此,虽然怀揣着叵测的心思,谁也不敢以实际行动染指第一仙山。
据说楚赤暝仙君经常出现在澜雪阁后院,曾经夜一一副屏风绘,冷真仙子逝后,便是一年一副,每夜不过寥寥几笔,不愿多添,余后便在紫荆木下饮酒伴花香,过得悠然自得,仿佛冷真仙子从未离开过。
倒是辰沐海龙三太子过得极为不好,身体曰渐消瘦,有时甚至咳出鲜血,龙王麟晟担忧不已,仙医纷纷上门,诊后皆说是心病,无药可救,除此之外,三太子脾气愈加的暴烈,将再度上门提亲的灵澈与妙郁喝走,并告诫谁再行提亲一事,别怪他的沧问剑不留情。
半夜三更,守卫不时听到歇斯底里的大喊,传自引痕殿,“我爱你,我比谁都要爱你。”
“冷真,不要走,不要走…”
六海千山传言,冷真仙子逝后,龙三太子可算是爱上了她,可惜,早已物是人非,她再也听不到了。
十年,匆匆而逝。
一袭大气华贵的白衣曳阶而上,央胤仙君含笑着
上去,将來人拥入怀中,“怎么,提前了?”
珞瑶仙子摸了摸大肚子,“闹个不休,况且我的身子也快吃不消了,唔,出來的话,怕也是五百年那般大,再过二十年,才会恢复原來的模样。”
话音刚落,肚子猛地动了一下,珞瑶捂住肚子,痛得冷汗直冒,语气却尽量放得温柔,“看來,是等不及见楚赤暝仙君了,好,好,母君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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